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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九章 金书传讯光

    一天之后,东庭玄府,启山山巅。

    张御负袖站在望台之前,项淳则是立在他身后禀告道:“玄首,包括那郭大匠在内的所有大匠和师匠方才都已是被救回来了,一个未少。只他们身边的护卫折损了有五十多人,伤亡很重。”

    项淳语气沉沉,虽然大匠和师匠们都没有什么损失,可披甲护卫也是人,还是天兵部里出来的,一场突袭,死伤五十余,这事情也绝然小不了。

    陈嵩言道:“玄首,属下已是查问清楚了,这一次遭受攻袭,是原本护持诸位大匠的两名真修率先动得手,他们暴起杀了驾驭主舟的舟师,引发了混乱,这才导致整个飞舟舟队都被迫停下。而随后不久,那些黑衣人的攻袭才是到来,这件事是必然是经过详细谋划的。”

    张御也是点头,要攻击到高速飞驰之中的飞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想在茫茫大海上事先埋伏到飞舟,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海天何等辽阔?差一点可就是极远。

    而且天工部的飞舟,本身也是有着强大守御之力的,再加上还有大量护卫随时可以出外遮护,正常情况下,绝不是那么容易能被人阻击的。

    但若是内部有人配合,那便解释的通了。

    陈嵩继续言道:“最早动手是一名名唤米海的真修,他原本是想一上来击晕跟随舟队一位玄修弟子,如此好断绝训天道章的牵连,还不至于被人看出意外。不过他没想到,这位弟子身上有一件同道相赠的法器,让其遭受袭击后,得以在第一时间发出了简单的警讯。

    而另一名真修名唤闻奇,他率先攻击的就是那些大匠,但是其人座舱与大匠们的座舱是分开的,再加上那些护卫很警惕,及时将他的攻击阻拦了下来,所以他并没有能够得手。”

    他顿了下,“而属下看过了,这二人身上都有神智被操弄的迹象,我们怀疑,很可能在从玉京出发的时候,这二位便已是中了手段了。”

    张御问道:“这二人如今何在?”

    项淳道:“闻奇至今昏迷不醒,现在已是被送到了玄府镇室之内,而米海此人的尸身已是找到了,看去其人是自绝而亡。”

    张御思索片刻,他意念一转,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枚符纸,关照道:“陈师兄,拿此物去救唤醒那闻奇,把事情问清楚。”

    陈嵩将纸符接了过来,拱手道:“玄首,属下这便去唤醒其人。”他躬身一揖,便转身下了启山。

    项淳这时走了上来两步,沉声道:“玄首,那些攻袭的舟队之人,从陈师弟带回来得陶片碎片来看,大多数是利用神异力量化陶土为人,其中唯有一个是拥有血肉之躯的,可也不过是遭了神异力量的寄居,本身只是一个土著罢了。这些人很像玄首曾经说过得复神会。”

    张御道:“的确是复神会的路数,这事我自有考虑。项师兄,你代我去安抚一下那些天工部来人,还有,下来时日需对府洲内外海陆严加戒备,此辈既然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是不会就此罢手的。”

    项淳肃然应命道:“是,属下记下了。”他躬身一礼,也是转身下了峰巅。

    张御抬目望向旦港之外的汪洋大海,虽然他只是站在此间,可感应却是笼罩着整个都护府海陆,若有什么变故他立刻便会知晓。

    只是一般情形下他是不会出手的,否则玄首一个人就能将所有事情全部接过了,根本用不着其余人的。

    但他若真这么做,其实不利于东庭府洲的进展,更不利于整个文明的提升。

    作为镇守,除非遇到同等层次的大敌,或是遇到天灾地劫,倾覆万民之类的事,他才会搬动自身力量去予以遮护。

    不过这一次海上遇袭,已然是超出了他这具化身的感应范围了。

    杀死那些黑衣人的那一道剑光是他放出去的,故他当时便知道,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陶土所化,很明显此事就是复神会所为。

    复神会在天夏本土虽然也有,但其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在这东庭地陆之上,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其根基之地。

    只从表面上推断,这很可能是东廷升洲一事,让此辈意识到自身存在遭受到了威胁,故是弄出一些事来,想以拖延或者破坏升洲一事。

    其实这一次行动此辈也差点成功了,若不是那个玄修弟子随身带了一件护身法器,恐怕郭大匠这些人真会被无声无息的杀死。

    可此辈也料错了。

    升府之事乃是玄廷定下的大计,就算这一次天工部的人被全部灭杀,也是不会半途改回去的,反而只会使得玄廷决心更为坚定。

    在他思索之际,陈嵩重新走了上来,揖礼道:“玄首,已然问清楚了,据那闻奇回忆,他的确是在出发之前就中了算计了,只是如何中的他自家也是一片茫然,若如此看,问题很可能出在玉京或是翼空上洲那里。”

    张御略一思索,道:“这两人怎么成为此番天工部随行的?”

    这件事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方才在那符纸令闻奇神智恢复后那一刻,他便感觉到,此人身上所中手段是在很久以前落下的,至少也有四五十年了。

    从此人年纪上来看,其是在修为尚是低弱的时候就中了算计了,随后每过一段时日就被人反复施加影响,因其早是习以为常,所以即便到了功行高深之时,自身也未曾察觉到丝毫不妥。

    但米海虽不知怎样,但极有可能也是如此。

    陈嵩道:“已是详细问过,天工部随行修士,一般都会由玉京诸多守镇修士之中挑选,米海并非守镇,平日名声不显,常年守在荒野哨所之中,但是这一次,是那米海与天工部一位负责此事的官吏交好,他自我推荐,那官吏却不过他情面,再加上随行又有大量披甲护卫,故才让其上了飞舟。

    至于那闻奇,他倒是当过一阵守镇,后来因为受伤退下,同样也是值守荒原驻地,他与米海也是因此而认识,这次便是通过其人引荐,得以一同随行。”

    张御眸光微闪,从两人的行止来看,平常都是远离玉京,这很可能就是背后施加手段之人为了避免镇守玄尊发现这两人身上的异状,所以才刻意为之。

    那么对两人做出安排的这个人或是势力,才是此中关键。

    他没有去让人把闻奇唤来跟前问话,而是微微闭目,感应到此人所在,去一道意念叩问其心。

    过了一会儿,他双眸睁开,却已是从其人处得到了答案。

    他道:“陈师兄,此事不要外传,让那位闻道友先在玄府内休养便好。”

    陈嵩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应下道:“属下知晓了。”他见张御再没有什么交代,行有一礼后,便就退了下去。

    张御在他走后,回到了洞府之中,宽敞的洞府之内一侧流泉奔涌而下,万点水珠汇聚成雾,在此间飘舞而起,明明只是一道三丈来长的瀑布,但却有江河奔涌之势。

    他在瀑布边落座下来,起袖一拂,在案上铺开了一卷玄文书纸,提笔落书,刷刷写就了三封文书,而后取出玄首印信,往上一盖,再是往天穹上方看有一眼,等有片刻,一道金光落下,罩定于三份玄文书纸之上,待光芒敛去,守正之印已然落盖其上。

    他意念一转,三张玄文纸霎时收合为三份文书,再起指一弹,三份文书凌空浮起,就化为三道金色虹芒,齐齐飞出洞府,又眨眼出了东庭,随后跨海越洋,往天夏本土往飞空遁去。

    既然已然查明此事源头是在玉京出得问题,还俱是在真修身上出得事,那这终究是与三位镇守脱不了干系的,他根本不必去细细查证,就让这三位自行去处置便好。

    这也算是给三位一个脸面,若是他们办不妥此事,或者推诿,那么到时就不要怪他这个玄廷守正插手进来了。

    玉京,盛日峰。

    玉航道人一身白袍,手持拂尘,正盘膝坐于芒光辉耀的峰巅之上,整个人身外都是一层清光笼罩,而在他头顶之上,就是那一道巨大的横空裂隙。

    这时他心中有感,转首看去,便见一道金光自东飞来。

    他起拂尘轻轻一摆,金光一转,化为一封书信飘落到了眼前案上,他伸手拿起翻看了一下,不禁诧异道:“竟有此事?”

    他沉吟了一下,从信中叙述的大概来看,这件事情的确是玉京这里出了纰漏了。

    虽然与张御做过对手,可是涉及到这等公事,他却不会将自己的心思掺杂入内,尤其还涉及到了天工部诸位大匠和几十条人命,纵然他心里不怎么不在乎这些人,可在外却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虽然从书信中看,那闻奇、米海二人在中算计之前他还未曾担任镇守,此事纵出疏漏,也多半与他无关,可现在他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上,那就不能不给个交代。

    他当下一唤,道:“来人。”

    一名弟子闻声走了过来,躬身道:“老师有何吩咐?”

    玉航道人把书信递过,道:“去查一查,这二人到底是归何人调御的?”

    那弟子拿过看了看,谨慎问道:“老师,若是此事涉及到白真山或是璃玉天宫呢?”

    玉航道人笑了一笑,道:“你尽管去查,眼下收到那一封书信的,可不止是我盛日峰。”

    ……

    ……

第一百一十章 遁去觅求庇

    玉京之北,某处灵妙玄境之内,此地白气弥漫,蒸发入空。

    天穹之中,却是悬空浮列着一枚枚石丸,大小上万余,俱皆绽放微微光亮,由地面望之,光舞玉串,华芒闪烁,壮丽无比,犹如天上星辰坠入人间。

    而其中最大一枚星辰,位居正中,浑圆无暇,大小如明月,上面矗立着宫阁楼观。

    而在主宫室内,光如明镜的玉砖之上,站着一名身躯高大,姿貌挺俊的道人。

    他发髻只是随意一束,身上衣衫散飘,走动之间,望之如白云涌动,看得出是一个十分随性之人。

    此刻他手中正拿着一封金书看着,自语道:“贺子全?昕盈,我白真山有过此人么?”

    聂昕盈站在殿中,秀眸看着他,道:“师父连自家有几个弟子都不记得了么?

    那道人无奈道:“徒儿你又不是不知晓,为师一向认脸不认名,”他揉了揉额角,“再说为师徒子徒孙那么多,哪去一个个都记得?”

    聂昕盈盯着他,以玄尊的本事,只是弟子名讳哪会忘记,而是不愿意,认为不值得去记罢了,

    她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徒儿这就给师父去查一查。”

    那道人笑道:“好好,此事由你做为师便可省心了,为师几个弟子里,就徒儿办事最是妥帖。”

    聂昕盈不接这个话,她万福一礼,转身出去了。没用多久,她便又转身回到了殿中,道:“师父,弟子下去查问过了,玉京之中的确有贺子全其人,但与我们白真山并无牵扯,要说有牵连的,也当是璃玉天宫的。”

    那道人有些意外,道:“琼英的弟子?”

    聂昕盈道:“此人并非是正经弟子,只是常年在璃玉天宫门下做事,故是与几名嫡传弟子交好,后来得了这几名弟子引荐,就顺势拜入了琼英玄尊门下,也为璃玉天宫处理一些俗名,长久下来,世人也就认他是璃玉天宫弟子了。”

    那道人面上一哂,道:“琼英对门下一向管教不严,这一回她是自尝苦果了,不过……”

    他目光往向上空,“琼英气局虽小,法力却是不弱,这人能在琼英眼皮底下做这些鬼祟之事,这背后定然是有手段遮蔽的,我倒想知,这人到底是谁。”

    璃玉天宫,琼英坐在大殿之中,她手中同样也是持拿着一封金书,但此刻她脸上却是一片寒霜。

    她是能记下自家门下门人弟子的名讳的,书信之中只是一提她便知晓,只因为书信上的措辞可谓一点都不客气,故她心中却认为,张御这是还记着上次的事情,故意找自己的岔子。

    她心中也是气郁,你们一个个都是来头大,我自置身事外,不来掺和你们的事,可你们为何偏不让我好过?

    现在问题是,她方才一察,颜子全此人已然不在璃玉天宫之中了,并且自己还感应不到其去处。

    她立时意识到这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而此事可大可小,至少她也要落一个训教不严之罪。

    她可是知晓的,玄廷的某位廷执可是一直负责盯着各洲宿镇守,随时准备找他们的错处,落是犯错多了,那么别说竞逐廷执之位,能坐在镇守之位上就算不错了,严重一些,直接被去位都是有可能的。

    她沉喝道:“来人,把那几个孽徒给我找过来!”

    门前的侍从此刻都是不敢吭声,躬身一礼,赶忙下去传命了。

    没有多久,外面有一道道遁光落下,而后急促脚步声传来,十来个弟子走入了殿中,对着她齐齐一拜,道:“见过师父。”

    琼英把书信往地上一抛,表情漠然道:“自己拿去看。”

    众弟子看出她正在气头上,互相看了看,一时谁都不敢上前,还是孟嬛真主动站了出来,将书信拿起翻看了一遍,又递给了其余同门。

    琼英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这书信众弟子轮着看下来,待送到一名中年修士的手中,他看下来后,不禁脸色发白,连身躯都开始发颤了。而在场中,还有几名弟子在看完书信后,也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琼英目光左右一扫众弟子,冷声道:“你们真是给为师长脸啊。这封书信一到,现在还有谁不知道颜之全是我璃玉天宫门下?都是你们这些让我不安心的弟子给弄出来的!”

    众弟子慌忙低头一揖,道:“师父恕罪,请师父责罚。”

    琼英冷然道:“责罚你们又有什么用?魏通,你来说,颜子全人呢?”

    众弟子偷偷看向场中站的那一名中年修士,其人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师父,颜子全三天之前向我告请,说是去访一位旧友,现在,现在……弟子这就去把他追回来!”

    琼英看着他道:“你去追他?那我问你,他旧友是谁?人去了哪里?现在又在何处?”

    中年修士低着头,惶然道:“这个,弟子未问,不知……”

    “好一个不知,既然你都不知,那我要你何用!”

    琼英一甩手,殿中飞起一片七彩光芒,中年修士被黄光一带,身躯顿便飞了起来,在半空之中传出一声哀嚎,整个人飞到一面的殿壁的壁画之上,霎时化变成了画中一个栩栩如生的道人形影。

    众弟子看到这一幕,都是吓得不敢出声。

    孟嬛真却是道:“师父息怒,魏师弟这次的确不是有意的。”

    琼英道:“他是无意,可上次的事情不也是他惹出来的么?现在玉航、邓景两人,都在准备看为师的笑话呢。”

    孟嬛真道:“弟子愿意出外追索那颜子全,替师父分忧。“

    琼英看她几眼,道:“你师弟和你师妹的事,本与你无关,你又何必揽在身上?”

    孟嬛真道:“嬛真只知道,这是我璃玉天宫一脉的事。”

    琼英容色稍霁,道:“还是嬛真你懂得几分道理,”她沉吟一下,“不过此事背后多半另有他人插手,不然不会连我也会瞒住,颜子全此人你未必再能追上了。”

    孟嬛真道:“老师,弟子愿意一试。”

    琼英想了想,道:“也罢。”她伸手一拿,便见一道光芒落在手心之中,瞬息化为一卷文卷,她递去道:“你拿我的‘混素抄’去,若是找到其人,记你一个大功,若是找不到,回来再做商量吧。”

    “是,老师。”

    孟嬛真恭敬接过那文卷,她看了一眼那画壁,道:“师父,魏师弟他……”

    琼英冷笑道:“就让他吃点苦头,多涨些记性。”

    孟嬛真一听,就知道这位魏师弟大略无事了,不过她知道,要是颜子全抓不回来,那恐怕就不是璃玉天宫内部关起来们惩戒那么容易了。

    她从殿中告辞出来,回去收拾了一下,便展开了卷“混素抄”,在文卷的空白处写下了颜子全之名,不一会儿,文卷之上有画图显出,看去是一片汪洋,而有一个戴着遮帽的中年男子正乘舟飞渡其上。

    但这画面只是一闪,便又不见。

    她立时知晓,颜子全这是遁入东面汪洋之中了,但是汪洋辽阔无边,没有准确得气机牵引,要想追到一个人,那希望极其渺茫,除非琼英亲自去追。

    可问题是,身为玉京三位镇守之一,别说是她自己,就是她的化身,都不可轻易出得辖界。

    孟嬛真在找到了一线线索之后,便出了璃玉天宫,踏上小云舟,就往东遁去外海,试着找寻其人。

    无尽汪洋之中,一艘法器飞舟在某一个处海岛之上降落下来,自里走出一个魁梧修士,他身着棕灰色大氅,戴着遮帽的走了下来,他面庞大半藏在阴影里,只有下巴黑色的短须显露出来。

    前来迎接他的是两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其中一个道:“颜先生,我们等你许久了,地方已经准备好了,请这边走。”

    颜子全只是略微点了下头,跟着两个人往岛中腹地来,并进入一座通往地下的洞窟,大约深入了地底有十多里后,他在一个有着自然光亮的洞厅中停了下来。

    黑衣人回身道:“就是这里了。”

    颜子全问道:“稳妥么?”

    黑衣人道:“这是塞奇神当年藏放人间之身的地方,哪怕是贵方的天神,也无法察觉到这里。”

    颜子全知道他所说得天神就是天夏玄尊,不过他也没有去纠正这里面差别的意思,就往洞窟内部走进来。

    实际上,在出海之后他本有更好的去处,那位也许诺了会为他做遮护,可他更担心被卸磨杀驴,所以早在几十年前,他就开始另一番谋划。

    这里就是他选定的托庇之处之一。

    这时他看了眼洞窟上面的壁画,描述乃是塞奇神人间之身的传说。

    说是这个神明发现了一个人间的美少年,十分喜爱,决定将其当做自己的人间化身,但为了这具身躯不受玷污,并且完美承载自己的力量,自己变化一个美少女,与其结为伴侣,最后让其心甘情愿献上了身躯和灵魂。

    看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了鄙夷之色。

    可不论再如何鄙视这些异神的行径,却知道这些异神的力量是真实不需的,至少自己在这里还需其庇护,自己便不能对这个神明不敬。

    他在空空荡荡的洞窟中盘膝坐了下来,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抬头问道:“既然这是塞奇之神存放人间之身的地方,那么他的人间之身又在哪里呢?”

    那两个戴面具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目光却是变得诡异起来。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暗潮自涌流

    清穹云海,守正宫中,张御收到了琼英递上来的文书,这已是在他分身寄出金书的三日之后了。

    琼英在书信中对他解释了一下,说颜子全只是一个依附于璃玉天宫的门人罢了,并非是她的弟子,并且此人能隐蔽这许久,不让她有所察觉,应该是有上乘手段为其遮掩的缘故。

    她言自己已然赐下了法器,并派遣弟子孟嬛真前去追拿颜子全,但她并不保证能够寻到。

    书信之中言语不多,但张御在看完之后,却也明白了琼英所想表达的意思。

    这位认为虽然自己有责任,但也不能将此事全怪到自己头上,因为她每日都要留意天中存在的裂隙,防备随时可能杀入内层的外层修士和邪神,又哪里有暇去管这些琐碎之事呢?更别说这事背后极可能还有同层次的大能插手,那她更难察觉了。

    张御思考了一下,虽然琼英在试图为自己开脱,但道理也不算完全说错。

    三位镇守玄尊的主要职责是为了对抗三道天穹之中裂隙,只是因为玉京朝府的存在,所以不设玄府,所以玉京周围的修道人也是靠他们三人来调配的。

    有不少修道人立下了足够大的功劳之后,三名镇守就会让依附到了自己门下,并参与管辖其余修士。

    这般这些人以后不论出外行走,还是交流道法都是方便,地位也有了明显抬升,也算是一种奖赏。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漏洞,才使得此间被人钻了空子。

    要知道玉京上方就是三道裂隙,这里出现任何意外都是有可能引发巨大后患的,而要杜绝这样的事情,必须设法加大监察,并在玉京设立一个类似守正的职位。

    他虽不是廷执,但他可以以守正的身份向玄廷递书,以此契机要求设立这么一个职位。

    而另一个,自要想办法避免下次再有类似事情的发生。

    他看得出来,恐怕是因为三位镇守都是真修的缘故,所以玉京对于护持修士的选择,都是偏向于真修。而这一次随行的那名玄修弟子,也只是纯粹被拿来当一个传讯工具罢了,舟队从上到下对其并不太重视。

    可事实上,若没有这名玄修弟子,被袭之事许要很久之后才会被发现,可要是当时有数个玄修同行,恐怕对方就不敢这么轻易动手了。

    他下来会要求每回跨海而来的舟队,必须要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玄修的随行,以确保沟通顺畅,同时他还会派遣玄修在半途之中巡查,便是遇到危险,也能及时施援。

    在把这些思定之后,他拿过纸笔,提笔过来,须臾写就了一封文书,而后唤了一声,“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出现在阶下,道:“守正,不知有何吩咐?”

    张御起袖一拂,那呈书飘落了下去,他道:“明周道友代我将这书信呈至廷上。”

    明周道人郑重将呈书接过,稽首道:“明周稍候便会把呈书送至。”

    张御点了下头,待明周离去后,他意念一转,落至自家观想图那里,如今玄浑蝉仍在荒原上搜寻毕明的下落。

    毕明似也在找寻什么,其行程可谓是飘忽不定,而且过去时光久远,有时候已然痕迹消失了,还需要搜寻一段时日才能接上,追寻起来并不容易。

    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发现,不过此人如今到底落在何处,是生是死,这终究是需要确认清楚的,只要线索还没有完全断绝,他就会继续找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训天道章之中,却是一阵议论纷纷,往东庭的天工部的大匠遭受袭击,死伤五十余人,这件事本来是一桩隐秘,可现在不知如何流传了出来,并很快传播的到处都是。

    现在一十三洲正抽调大批的本土人口去填充四大都护府,同时还有诸多修道人要去往四方玄府,除此外,四大都护府不约而同选择建立新的洲治,这里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毫不夸张的说,这背后有亿万人牵涉其中,所以一出现这样的事情,自然就容易吸引人的目光。

    岳萝做完功课,方才进入训天道章之中,却听得丁盈大呼小叫之声,道:“小萝,小萝,你快看那个最近的那个留语,大家听说了,这一次去往东庭的天工部大匠出事了。

    数艘飞舟,四百多人,包括三百多名护卫还有十几名修士都是下落不明,疑似坠亡在汪洋之中,你不是说有可能要去往东庭么?感觉那里好危险啊。”

    岳萝也是顺着她的指引看去那留语,待看下来后,她也是心中一片震动,“怎么会这样?”

    丁盈有些担忧的劝说她道:“小萝,东庭那边这般危险,还是不要去了吧。”

    岳萝一瞬间有些犹豫,但很快又坚定起来,道:“不,我还是要去。”

    这时一个男修士的声音冒了出来,他道:“岳道友,你要去东庭么?那还是缓一缓吧,看看风色再说,我听几个熟识的道友说起,这等事情如果有一,那便会有二,现在过去,很可能会被那些袭击之人盯上。”

    又一个男修士附和道:“对,其实照我说,最好不去,那地方离得又远,又那么危险,反正也没人强迫你,何必与自家过不去呢,万事都有那些本事大的修士先顶着,我们就先护好自己就好。”

    岳萝忽然有些生气,道:“我们天夏修士,怎么能够临阵退缩呢,越是危险,不就越是需要我们么?要是哪里安稳就躲在哪里,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丁盈忙是安抚她道:“小萝,我们不劝你退缩,而是我们的修为太低,老师曾说,修为不够不要去强做事,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师长,现在这样子,不是你能应付的啊,你还晚些再去吧。”

    他们在这里议论,也是引得别人加入进来,不过都是劝她不要去的,便算要去,也要再等等,因为下来一定会出现更多类似的事。

    岳萝咬下了嘴唇,现在这个“玄奇”章印之中,她与几个人也是一同建立了一个相互联系的光幕,除了安染、丁盈、潇潇这几个好姐妹外,剩下许多都是丁盈在班岚听道会上认识的同道,男女皆有,只是现在大多数都不支持她的看法,她一时感到很无助。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边角之上那个桃实符印也在那里亮着,她眼前一亮,忙道:“前辈,你说这件事下来会怎么样?”

    甘柏冷笑一声,道:“此辈自寻死路。”

    岳萝想了一下才明白甘柏说得那些袭击之人,她好奇问道:“前辈,为什么啊?”

    甘柏道:“这新立的东庭府洲是有玄首镇守的,在玄首眼皮底下动手,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两人说话并未瞒着其他人,丁盈有些不服气道:“就算是玄尊,面对无边汪洋,也是没有办法吧?”

    又有一名男修也是冒了出来,道:“我感觉丁道友说得对,玄尊也不是什么都能知道的,要是玄尊真那么厉害,早在飞舟舟队出事的时候便发现了,还用得着回头再去找?”

    甘柏嗤了一声,道:“小辈无知,整个天夏内外层界大事何其之多,区区天工部的几驾飞舟,也值得玄尊去随时随地去关注么?自己多带几个玄修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他懒得几个小辈去争,在他看来,议论这些格局太低,讨论的又不是道法,吵赢了也没有意义,故是他一语说完,就转去了别处。

    岳萝却是得到了鼓舞,她感谢道:“多谢前辈!”她像自我鼓劲,也像宣布一样对着所有人说道:“我决定了,原定计划不变,下月启程去东庭!”

    与此同时,外海之上。

    孟嬛真自出了本土之后,已在海上兜转了数天,并根据浑素抄的指引追踪颜子全的下落,而这法器之上每一次显现的,都是一片无边汪洋。

    虽然凭此找人很渺茫,但好歹是一个线索,只是浑素抄上面的图案一开始很清晰,到了后面就慢慢淡了下来,并越来越是模糊。

    以此物寻人,必须双方要有缘法牵连,比如颜子全曾经拜入过璃玉天宫门下,那么彼此就是有牵扯的,便能够以此照显出其人大概所在,便是蔽绝天机也不能全部遮去。

    只是这等牵扯若是有一方有意回避,那么缘法就越来越少,越来越薄,直至化为无有。

    接下来她在海上又是转了十余天,却仍是一无所获,而浑素抄上画面至此已是完全消失,最后她只是看见对方似在一个洞窟之中,可这线索实在令人无有头绪,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回到了地陆之上。

    可要她就这么回去,心中却是十分不甘。

    她想了想,虽然璃玉天宫与此人的诸多缘分牵系已然耗尽,但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现在不难猜出,米海和闻奇二人就是被颜子全下得手段,这三人之间有着明显的牵系,米海虽然身死,可闻奇据说至今还在东庭,若是能借着这一位的牵连,说不定还能再试着找一下。

    主意一定,她一催小云舟,往东庭府洲而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寻图照影现

    幽城之内,甘柏从训天道章里退出来,最近一段时间,好像玄修越来越多了,而且讨论道法的人也更多了,他方才一连指点了十来个人,当真是神清气爽。

    唯一不痛快的是,那个叫班岚的家伙有一段时间没冒头了,据说是在内层讲道,让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教训其人。

    想到这里,他也是不由想到岳萝所说的东庭那件事,心中也是琢磨起来,能准确袭击海上的飞舟,这件事一看就知道有内奸,且玉京到东庭都有玄尊镇守,能在这里面动手脚,说不定还牵涉到某位玄尊。

    这个人……

    只是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不对劲,自己一个幽城的人,去操心天夏的事干什么?内奸什么的关他什么事?

    这时他目光一撇,见一名弟子自崖下上来,问道:“什么事?”那弟子躬身一拜,双手呈递上一封书信,道:“玄尊,显定上尊送来的书信。”

    甘柏伸手接了过来,现在那些会说话的恼人飞书不知为何见不到了,往来都是正常的书信,就是传递慢了些,他打开一看,发现又是老一套的说辞,这样的书信近来他已是收到三四封了。

    这位显定上尊似乎有扶持他的意思,又隐隐暗示可让他取代金郅行的位置。

    他撇了撇嘴,别以为他看不明白,所谓扶持,就是显定上人给一个空头许诺,然而后躲在后面看他与金郅相互撕咬,对此他可没这个兴趣。

    让他管管幽城,看看盛剧,在训天道章内逛逛还好,让他出去打生打死,那是想也别想。

    他把书信随手扔在了一边,不去理会,身为一城之主,他不回应,显定道人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他也是疑惑,幽城各玄尊分治,并不像玄廷那样还要比各人功绩,讲究能者上,庸者下这一套,就算什么事情做差了,显定道人也最多斥责一两句,所以权力争斗这一套在幽城不管用,而金郅行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这位这般不满意了?一时他也是琢磨不出来。

    这时他见那个弟子还不走,问道:“还有什么事?”

    那弟子恭敬言道:“玄尊,新的盛剧都排好了。还请玄尊赏阅。”

    甘柏唔了一声,双手展了下童衣一般的袖袍,兴致满满的站了起来,负手而立道:“不错,这便开始吧。”

    这可是他在训天道章中向凡俗世间征集的盛剧剧本排演的,连其中的奏乐配乐都是他亲自敲定的,他可是已期待许久了。

    东庭旦港之外,一家小云舟自远处飞来。

    孟嬛真站在舟首之上看着这片地陆,她尚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不过此回是有事而来,她也顾不上欣赏这里的风光,直接往玄府而来。

    只是方至半途,她便见一个两鬓略显霜白的中年道人阻拦在了前方,对她一拱手,问道:“这位道友,在下陈嵩,乃是东廷玄府巡查,不知道友从何处来?”

    孟嬛真万福一礼,道:“璃玉天宫孟嬛真见过道友,此回到此,是为彻查天工部大匠遇袭一事。”说着,她拿出了自己的印信。

    陈嵩严肃看了那印信几眼,这才神情缓和下来,他道:“关于此次飞舟遇袭一事的详细记述,我东庭当已是送至玉京了,道友还有什么要查证的么?”

    孟嬛真道:“我并非为此而来,我等在追查时,那嫌疑之人颜子全已然渡海而出,我追他到了海上,一时失了踪迹,故是想得到东庭府洲这边的帮衬。”说着,她又略略提了一下浑素抄的作用,需要从闻奇身上借得缘法。

    陈嵩道:“此事我做不了主,需得禀明玄首。”

    孟嬛真表示理解道:“理当如此。”

    陈嵩当下唤出大道之章,于训天道章之中问有一声,很快便得了回应,道:“玄首同意了,道友请随我来。”

    孟嬛真在舟上万福一礼,道:“劳烦道友了。”

    在这番交谈过后,下来她便随陈嵩顺利进入玄府,并在一间驻阁内见得闻奇,并向其问询可愿借缘法于她找寻颜子全,闻奇如今正要设法洗脱身上的嫌疑,自是忙不迭的答应。

    孟嬛真得他同意,感应到“浑素抄”微微一震,就知缘法已得,她也没有隐瞒,当着陈嵩直面,直接将这法器打开。

    这个时候,便见原本空白的文卷之中,浮现出一个戴着遮帽的修道人,其人坐在一个洞窟之中,而周围的景物开始徐徐化开,最后变化成了一个海岛。

    孟嬛真见此惊喜无比,这闻奇与颜子全的缘法牵连果然比其与璃玉天宫之间的牵扯更大,这恐怕主要是闻奇并不算是真的璃玉天宫门下,彼此离心离德,而闻奇则数十年来都受其关注,并时不时被下有手段的缘故。

    她对陈嵩万福一礼,道:“多谢陈道友相助,我这便启程去追寻此人。”

    陈嵩想了想,却是喊住她道:“孟道友,容陈某说一句,汪洋无边,知晓颜子全在一个海岛之上,但道友恐怕依旧无法凭此找到其人吧?”

    孟嬛真叹道:“只能尽力而为,”她似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望来道:“陈道友有何建言?”

    陈嵩诚恳言道:“不如我们去见一见张玄首,请玄首看一看这幅途径,不定就能找出这海岛之所在?”

    孟嬛真有些犹豫道:“只这是我璃玉天宫之事……”

    陈嵩摇了摇头,道:“这是我天夏之事。”

    孟嬛真想了想,点了下头,道:“道友说得有理,我嬛真偏狭了,查出此事才是正理,而非是顾念一脉一门的脸面。”

    陈嵩道:“道友能如此想,那是最好不过了。”他默立片刻,似在与训天道章之中沟通,过了一会儿,才道:“道友请随我去玄首吧。”

    孟嬛真应一声,便随陈嵩入了玄府,一路穿过殿阁楼台,沿着山中瀑布崖道,最后来至启山山巅之上。

    她抬首看去,见张御正坐于崖台之上,身上星光玉雾,灿烂夺目,而他身后,则是壮阔的海天高峰。

    她微微恍惚了一下,定了定神,上前一礼,道:“拜见张玄首。”

    张御点首道:“孟道友,许久不见了。”

    孟嬛真此刻微觉惭愧,上次杨璎拿着她交给张御信物拜托到她这里,她却没能帮上忙,虽她也知,以张御如今的身份,可能并不在意这点小事,可她心中却是十分过意不去。

    她吸了口气,才道:“师父收了张玄首的书信,正在追查那逃遁出去的颜子全,只此人躲在海上某处岛屿之中,嬛真虽是以法器照见其藏身之地的模样,但却不知这里到底落于何处,得了陈道友提醒,所以来求情张玄首指点。”

    张御点头道:“孟道友无需如此言,此等叛逆,越早查出越好,那副图画何在?”

    孟嬛真没有犹豫,直接将“浑素抄”递了上去。

    张御拿过这法器,打了开来,目光一落,见这图画呈现黑白二色,但是细节却是十分清楚,从那戴遮帽的道人到其身处的洞窟,哪怕一粒石子都是有所呈现,应该就是所处之地的映照。

    只是随着他的目注,这图画也很快在消失之中,但这却无碍,这等图景,他看过一眼便可记住。

    他默默感应了一下。虽然颜子全身上疑似有上乘手段遮蔽,可凡是玄尊欲寻之地,冥冥之中都能略微感至其所在的大略方位,更何况他此刻设法找寻的是那海岛,而并非是其本人,那这更是容易了。

    过了一会儿,他眸光一闪,已是察觉那一处大致所在。他一弹指,一道光华灿灿的符纸便即飘下,落至孟嬛真身前,他道:“孟道友跟随此符而往,当能寻找到那处,去那里把人带回来便可,只此人可能受人遮护,”他转首看向陈嵩,“陈师兄,你与孟道友一同走一趟,有什么异状随时报我知晓。”

    陈嵩肃然称是。

    孟嬛真接过纸符,收好之后,万福一礼,诚心致谢道:“多谢张玄首。”

    因是事情紧要,她也没有多耽搁,在拜谢之后,就与陈嵩一同退了出来。

    这一次因为两人同行,没有再乘坐孟嬛真的小云舟,而是直接动用了一艘军府能抛掷玄兵的斗战飞舟,同时还有三十名披甲卫士及两名负责察观感应的玄修。

    而那一枚纸符则是飘悬在主舱之外,飞驰在飞舟前方,为他们指明了去路,他们只需跟随而行便好。

    在半途之中,陈嵩也是问起颜子全此人。

    孟嬛真道:“我对此人并不熟悉,他主要与我几位师弟师妹交好,但此人并不简单,他修道时日较长,至今已有七百余载了。”

    陈嵩有些意外,他神情慎重道:“这么说,他在我天夏渡来此世之前就是一位有道行的修道人了?”

    孟嬛真道:“确实如此,只是他的修行的功法并不上乘,所以一直无法突破上境,他设法拜入我璃玉天宫门下,可能就是存着能学到一些法门的心思。

    可惜我真法修道,功法唯有与修持之人契合才好,就算将门中的上乘功法教给他,他也没可能成就了,可他的斗战却未必弱了,若遇到此人,陈道友千万小心。”

    陈嵩称谢一声,意识到此人的不简单,他对敌人愈发重视,下来便趁着这段行驶时间在那里调息理气,以应对接下来极有可能发生的斗战。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外神非可倚

    就在分身处置内层事宜的时候,张御正身则在正殿中看着各地送呈上来的审查报书。

    这次天工部大匠遇袭之事情本来很是隐秘,可是不过短短三天时间,就已然弄得纷纷扬扬,各洲皆闻,这里固然有训天道章传播消息较快的缘故,可主要还是背后有人在暗中推动。

    最初几个人传言之人他此前都已是派人前去查问过了,这些修道人所得的消息,最初来源也多是从别处听来的或是一些小报之上看来的。

    值得注意的是,其中还有一些修为不高的修士,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得知了这些的,分明就是遭受到了一些暗示手段。

    是有人故意在散播这些消息。

    而这些修士来源不一,分布在各个上洲之中,或许背后推动之人是想利用这个方式混淆视听,可是能在多个上洲同时做到这等事,其中还不通过训天道章,那恐怕只有具备上乘法力的人才能做到了。

    他认为出手之人未必想不到这一点,可其仍是如此做了,说明其人为了阻挠东庭府洲之事的决心很大。

    现在他已能肯定,这个人就在上层,并且就是某一位玄尊,不然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在一十三洲各地推动此事。

    且这位以往一定不曾参与过玄廷事务,否则定然会知晓玄廷是不会因为这等事而轻易妥协的。

    只是在上层往内层传递力量,一般来说总是会留下的痕迹的,是会被明周道人察知的,但有一个地方不会,那就是在自身道场之中,事先只需要与清穹地陆隔断片刻,那么就能遮掩自己的行径。

    可这本身也是一个线索,这般范围就缩的很小了。

    他转念到此,就待把明周道人唤出查问,只是在这个时候,心中微微一动,却是玄浑蝉那里忽然有了发现,居然进入了一片界隙之中。

    他意念一转,一个分身化影便随着玄浑蝉落到了那里。

    此刻他入目所见的,乃是一片遭受过粗暴蹂躏的山岭和大地,一座座山峰像是被巨力推到的,还有残败的部分勉强竖立着,而地面之上则残留着被强横力量冲撞和掀翻的痕迹,不但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大地裂痕,还充斥着大大小小仿若被陨星撞过的坑洞。

    在那些泥土碎石之中,还可见到倒塌的宫宇楼台,柱梁碎瓦,看去全是古夏风格。

    他开始还以为这里就是毕明曾停留过的地方,可等仔细察看了下来,却发现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这些宫观出现的时间远远早于毕明到此的时日。

    由于界隙之内没有经历浊潮,所以他能从那些残破的木柱上推断出来,这些宫观倒塌的时间距而今大约是两千三百载左右。

    朱凤之前告诉过他,古夏之时早有修道人到过此地,而毕明一直想找到这些先到的修道人,似乎是想从这些人手中找寻什么东西。

    他抬头望向眼前这片残破废墟,对于这里早先有修士到来他倒也不奇怪,因为必然是有修道人先发现了此世,天夏才有可能大规模渡来的。

    他思考了一下,要这里真是天夏修道人所建立的,那么说不定还会留下文碑卷册,或可从这些记载上面一窥此辈来历。于是他身影一晃,就化一道金虹往界隙深处投去。

    内层汪洋之上,在出了东庭地陆之后,飞舟已然经历了三天两夜的飞驰。

    众军士本以为这场旅程还要持续很久,可在某一个阳光温暖,风浪平缓的午后,那始终在前方指引去路的符纸忽然停了下来。

    边舱之中,一名队率朝外看了一眼,就立刻转至主舱之内,抱拳道:“陈玄修,孟道修,请看前方。”

    陈嵩和孟嬛真二人问询立刻出了定坐,走到前方,由渐渐融开的舱壁向外望去,很快见到了一座被稀薄雾气遮盖的海岛。

    关键是,从上方看下去,其与当日图画之上所显示岛屿一模一样!

    孟嬛真对照回忆着那浑素抄上的图画,望着下方道:“是这个地方,那颜子全若未离开,那么此刻应该在海岛上的某个洞窟之中。”

    那名队率出言道:“两位上修,下面情形不明,难说此人会不会有什么布置,不如我们用玄兵先轰爆此地,看能否将他逼了出来?”

    陈嵩想了想,慎重言道:“不妥,正因为这个岛屿情形不明,我们不能贸然行事。而且这等方法对付颜子全这等经验丰富的修道人未必好用,我们先要做得是确保此人的存在。”

    孟嬛真赞同这个看法。

    这个地方给她一种异样而不好感觉,而且颜子全可是一名修成了元神照影的修道人,只要不是被玄兵正面轰中,那对其可没什么威胁,

    若此人反而借机往海底下逃窜,那追剿起来更难,还不如他们二人入内抓拿。

    两人商议了一下,就让飞舟在外等候,一起登上了孟嬛真那艘小云舟,而后起得一片云雾遮掩,再由海下慢慢接近这座海岛,最后掩去身形登上了岛屿。

    不过就在他们进入海岛范围的一刹那,他们就知道自己白费力气了,一股笼罩海岛的感应之力率先碰触到了他们,但是同样,他们也有此感应到了一个修道人的存在。

    陈嵩沉声道:“孟道友?”

    孟嬛真肯定回言道:“就是他,颜子全,他就在这里!”

    确定了此人存在,两人又已然暴露,索性也就不再掩饰,俱是身影一闪,就往此人所在之地飞速遁来。

    二人很快发现一个通向地下的洞窟,两人本是试图放出观想图和元神照影进去探看,但发现却被一层力量阻碍,怎么也无法入内,在快速交流了一下之后,就改为由孟嬛真放出一枚玉珠在前开道,两人亲身进入此中。

    不过这一路向下而来,却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和守御,竟是顺利无比的来到洞窟的最底部,进入了一个如同倒扣大盆一般的宽阔洞厅之中。

    尽管已是深入了地底,此间却仍是如同外间一般明亮。一个身着棕灰色大氅,戴着遮帽的中年道人正站洞厅中间,看去正等着他们。

    孟嬛真冷然道:“颜子全!”

    颜子全呵呵一笑,伸手拿下了遮帽,露出一张略显沧桑的脸庞,他望去大概五旬上下,两眼深邃,下巴留着修剪齐整的短须,乌发丰茂,头上结了一个道髻,插着一枚黄玉簪,身形模样堪称英伟。

    他看着孟嬛真道:“果然是孟道修。”他又看向陈嵩,“还有这位道友,你们倒是有本事,居然能找到这里、”

    他看去有些意外,但却一点都不显得惊慌。

    陈嵩沉声道:“颜子全,你应该知道,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逃不掉了,你不用再做无谓之抵抗了,跟我们回去吧。”

    颜子全笑了一笑,道:“我既然逃出来了,那总要挣扎一下,不然我岂不是白跑一趟了?”

    孟嬛真看着他道:“看来你自认还有胜算。”

    颜子全神秘一笑,道:“信心么,还是有一点的,两位请看上边。”

    陈嵩和孟嬛真二人一直在戒备他,当然不会真的去看,而是试着感应了一下,随即便是发现,一具怪异干瘪的尸身贴洞窟顶璧之上。

    “那是这里一个异神以前的人间之身。”

    颜子全抬头看向上方,“这个异神很有意思,他喜欢寄托人间之身行走世间。但对身躯的挑选又很苛刻,他喜欢年轻而富有活力的身躯,并向我索要两个天夏修道人,以此做为我向他寻求托庇的代价。”

    他悠悠言道:“我承诺为会他挑选合适的人间之身,两位这么巧来了,我要是不兑现这份诺言,那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陈嵩和孟嬛真心中这时感觉到了一阵警兆,就在这个时候,这个洞窟之内的光芒忽然以比原来强盛数倍程度爆发了出来!

    可以看到,在那片光芒的来源,竟是洞窟上方那个原本那个干瘪的尸体,现在其突然浑身饱满鼓胀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之后,咚的一声从上方稳稳落到了地上。只是他的身躯看来十分沉重,落地的一瞬间,不但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坑洞,连坚固的洞窟都晃了两晃。

    此人从半蹲状态之中缓缓起身,并抬起头来。

    在陈嵩和孟嬛真二人眼中,这是一个矫健的少年,只是身材异常高大,并且其身上盘绕着一股强大的灵性神力,两只眼眸似如黄金筑造。

    两人目光警惕,全神戒备。

    这个矫健少年咧嘴笑了笑,他张开修长的手臂,微微后仰,似要发出一声庆祝找到心爱猎物的咆哮或是呐喊,可就在他方才张口的时候,忽然一道金光自外飞来,骤然自众人眼前闪过,轰的一声,此人头颅霎时爆开,那无头的身躯往后走了四五步,最后完全失去了力量,重重一声倒在了地上,尸身再一次干瘪了下去。

    而那一道金光在场中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孟嬛真和陈嵩二人面前,他们看得清楚,这分明就是方才张御赠给他们的那一张指路纸符。

    两人这时一起看向颜子全。

    颜子全沉默了一会儿,尴尬的笑了笑,道:“我认输。”

    ……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去浪未尽

    荒原界隙之内,张御化影分身往深处投入了进去,在一路之上都可以看到,一些被修道人法力和法器破坏的痕迹。

    有些看去是屏阻的地方也明显是被外力强行冲破开的,地面之上可见一条条几可作为大江河道的深沟,一直延伸到最里处。

    从残痕上来观察,这里的抵抗从有序渐渐变得无序,这说明遭受攻击的一方一开始守御很严密,但是随着争斗的持续,抵挡之势渐趋无力。

    这时前方出现了一座高大如城围的山脉,他从其中一个明显是轰塌的裂口之中飞遁过去,随后眼前视一阔,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庞大的盆地。

    不过现在早已是处处缺口,面目全非,只依稀能分辨出到原来的模样,这里到处趴伏着巨大的骨骸,偶尔能看到一些是人形尸骨,有一些人的尸身和服饰竟还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他身形缓缓飘落,目光落下,一个修士盘膝坐在那里,还保持着生前的容貌。从侧脸和发式服饰上看,不难瞧出,这是地道的天夏人。他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空洞,可以看到后边的景物。

    但这并不是他致死的缘由,以他的目力一眼能鉴别出来,这位在身前似是转运了什么神通,把自身意识神魂与元神照影一同遁出体外,且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了一具空壳。

    他往前走去,不久之后,又是见到一具修道人的尸身,不过这位却是站在原地,目光沉凝看着前方,眸中依旧能反射锐利的照影。

    他的背后是一把剑器,但是这把剑器已经粉碎了,只是靠着御主生前最后一点余力,将所有的碎片汇聚过来,并留在了身后的剑匣之中。

    这应该是一位古夏剑修,他虽然战死在了这里,但毫无疑问也斩杀了他的对手。

    张御侧过身,顺着这位剑修的目光望去,那里趴伏着一具巍巍如小山的巨大骸骨,这应该就是这位的对手了。

    同时,他还看到了那坚硬的骸骨之上留有一段小字:

    “甲子六月初十,余与同道一同追杀妖魔余孽到此,一战之后,尽诛此辈,不负同道重托,至此,我神夏与异修无数载争杀纠葛,到此尽矣……”

    他略作思索,从这行字迹来看,那些巨大骸骨似乎才是此地的主人,且并不是他起先所想的荒陆异怪,而原本就是属于天夏的异类。

    无论古夏还是如今的天夏,都有异类修行,不过真正能化变为人身的,也只有真龙等少数之流了,而此辈一向其自诩为修道士,从来看不起其余异类。

    事实其余异类与他们也确实有不小差别,后者纵然能言能语能修持,可也依旧是一幅异类模样。

    从如今较为稀少的记载上看,早年异类势盛的时候,还曾勾结外敌与古夏对抗,但是最终被古夏覆灭,这一战距今已是十分之久远了,好似风波早已平息了。

    但现在看来,这争杀其实并未停下。

    他看着盆地之中十余个巨大的骨骸,或许这就是古夏最后十几头异修了,现在已俱被斩杀在此了。

    不过进攻之人虽然获得了胜利,可显然最后也没人再能走出去。

    他对那道人抬袖一礼,心中默言道:“诸位之举,御当会转告天夏,并录册载之。”

    放下袖子,他意念一动,一阵风沙吹来,便将这里所有修道人尸身尽数掩埋了,准备事机了结之后,再回来处置。

    他这时一抬首,再度飘身飞起,来至一处半边塌陷的巨山之上。

    这里是盆地的最高处,还有一些残破的宫台留存在这里,不过在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玉简之类的留书。

    其实这里若是一个异类修道所在,那么这等情况反而是合理的,因为古夏大部分的异修,都是通过自身骨血来传继修行法门,根本不需要文字记载,这也是它们有别于人身修道人的地方。

    这个时候,他似想到了什么,再度往那些巨大骸骨望去,见每一具骸骨的顶门之上,都不约而同被挖掉了一块,露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他眸光不禁微微一闪。

    每一个古夏异修,随着修道长远,其身躯之中会修炼出一块“文骨”,文骨之上会自然而然显现出一种骨刻符号,并能够通过法力照显出来。

    而唯有同类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并凭此获得文骨主人一定的修行经验和法门,同时也是古夏炼器的上好宝材。

    显然那文骨并不是这些异类自己取下来的,进攻此间的修道人尽数死于此地,也不可能将之带走,那么就是后来之人动的手了。

    这处界隙虽然没有禁阵屏护,可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进来的,而能懂得这些东西价值的,也不可能是那些异神神怪。

    他凝目看了一下,那些顶骨之上的痕迹是新近留下的,差不多就是两百年上下,这极可能就是毕明所为。

    毕明此人,一直被人怀疑是人与异类的混血,这里混血并非是人与异类结合所生后代,而是将异类之血融入体内修持,以获取其一部分力量,在古夏之时,这也曾经是一个兴盛一时的修道脉流。

    这人取去顶骨,不会是没有目。

    由于顶骨之上留下的痕迹较为明显,他伸手捉来了一缕气机,辨了一辨,就循此跟了上去,不多时,随着身躯微微一震,却已遁出了这处界隙。

    而在他目光之中,前方有一条显眼而清晰的痕迹,好似毕明这一次遁行出去后,并没有之前那样犹豫不绝,反而有了明确目标一般。

    他思索片刻,化影身躯一散,点点星光之中,重新还回一只星蝉,随后灿烂双翼一振,再度跟了上去!

    而另一边,海岛洞窟之内,颜子全在投降之后,陈嵩、孟嬛真二人并未放松警惕,他们立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镇压符印施加在其人身上。

    颜子全在整个过程中未有任何反抗,任凭自身被禁了法力气机。从此刻开始,他除了能维必要的生机,且能说话开口外,每一个动作都是依靠陈、孟二人来推动。

    陈、孟二人带着他从地窟之中出来,十分的顺利回到了飞舟之上,期间没有再遇到什么意外。

    陈嵩将颜子全安置在一旁的舱座上,并不让其脱离自己的视线,道:“孟道友,待我将此间情形与玄首禀告一声。”

    孟嬛真点了下头,道:“此是应该。”

    她心中有些羡慕,玄修的训天道章实在是太方便了,哪怕远隔千万里,都能随时交通,只可惜真修用不得此物,不然她此刻也能向自家老师及时禀告这里情形了。

    但是羡慕同时,她也有些担忧,本来玄修就与真修不睦,再得此物,许会产生更大的割裂。

    如今玉京的玄修着实是少了些,就算有,也都被调入了朝府之中任事,负责联络各洲的事宜。她想着,自己此番回去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师父多招揽一些玄修。

    飞舟此时微微一震,缓缓起飞,重往东庭府洲方向飞去。

    陈嵩解释道:“此地距离东庭府洲较近,我们先回东庭,还望孟道友不要介意。”

    孟嬛真认真道:“诚如陈道友所言,此是天夏之事,嬛真不会这般不明事理。”

    陈嵩见她确然没有丝毫介怀,点了下头,他来至颜子全身前,道:“颜子全,你方才说那异神要用修道人身躯为自己人间之身,我问你,他为什么要用修道人?”

    颜子全讶然看他一眼,随即笑了笑,道:“我修道人食气吞丹,身躯内外清灵无垢,不染秽浊,所以更得异神的喜爱,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一桩事么?”

    陈嵩摇头道:“不对!”

    颜子全看向他,笑道:“何处不对?”

    孟嬛真也略微有些奇怪,不知道这句话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陈嵩沉声道:“我东廷与土著异神打交道有百多年了,那些土著异神有许多哪怕到现在,也都认为我天夏修士是天夏神裔或神明。哪怕此辈说是我天夏人,也还是认为我等是强大的神裔,因为他们理解不了修道一语。”

    两个不同族群的交流,在没有深入到一定程度之上,通常都会以自己固有的认知去套用,因为异神土著本就不存在修炼之说,也就没有一个完整概念,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排斥凡人不借助异神就能拥有神明伟力的说法。

    陈嵩继续说道:“一个异神如果去占据另一个神裔或者异神的躯体,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也很困难,只有当他们认识到修道人原本是人,才可能去如此做。”

    孟嬛真想了想,理解了陈嵩的意思,这看着十分简单的理解,其实是认知上的改变,这甚至有可能动摇异神自身存在的根基。

    而要有这样的改变,不是一时半刻的事,而需要相当长远的时间。

    这说明这个异神以前接触过修道人,并对修道人有一定的了解,更可能以前还曾经占据过修道人的身躯。

    想到这里,她眼神也是认真了起来。

    颜子全看着陈嵩道:“我不知道道友想到了这么多,不过我对这位异神也不如何了解,但是……”

    他笑了笑,道:“我若是两位,眼下需关心的可不是此事。”

    孟嬛真凝视着他,道:“颜子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颜子全笑了笑,道:“两位想必也是知道,我颜子全只是一个区区炼就元神照影的修道人罢了,凭我的手段,又如何能在三位玄尊的守镇之地去做出那等事呢……”

    孟嬛真虽然早有猜测,可还是心神微震,她吸了口气,道:“你是说……”

    颜子全没有回答,而是笑道:“两位可要护好了我,我要是那位的话,可一定是会设法除灭痕迹的。”

    ……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日照万空晴

    陈嵩、孟嬛真两人听了颜子全的话,神情一片凝肃,这等事不是没可能发生,毕竟在他们看来,通过颜子全,就有能找出其人背后那一位。

    陈嵩想了想,道:“我还是再与玄首……”

    只是他话方才说到这里,整个天空骤然一暗,而在无边阴云之中,有一片光芒洒落了下来,把整个飞舟都是定住。

    陈嵩、孟嬛真二人神情一变,他们抬头看去,只见那一片光芒之中站着一个金色道人的形影,其面目身形无法看清,唯见袖袍在那里飘动不已。

    只是此光落下,却也是引得那一张指路之符再一次飘飞出来,来至飞舟顶上,骤然放出一道长圆形的扁平星芒,却是顶那一道金光将飞舟遮护住。

    不过可以看见,此符在那光芒逼迫之下,也是在一点点减少之中,几息之后,便就少去了大半,眼看就要消耗殆尽了。

    颜子全这时神情略显一丝怅然,略显遗憾道:“这回两位可能要受到波及了,真是对不住了。”

    随他话语落下,那纸符最后一点也是消散,可在这个时候,仿佛此消彼长,就在星光灭去的一刹那,一道明亮到极致的闪光乍然迸现,原本有些暗沉的天幕忽然分开,一道闪电从天地之间划过。

    而似在过去许久之后,众人耳畔才传来一声惊破云霄的剑鸣之声。

    那个金色道人的形影先是不动,随后像是琉璃破碎一般从身躯之中冒出一丝丝星芒裂痕,最后一声清脆声响,整个碎裂开来,再是消融到了大气之中。

    原本暗沉天空一下云收雨歇,天光又一次照落下来,飞舟之中所有人此刻都可望见,天穹之上悬浮着一道青色剑光,其莹莹闪烁,芒光几欲刺破霄宇,剑光之外,则是无有一丝云染的万里天境!

    陈嵩、孟嬛真此刻心中尤感震撼。

    方才那短短几个呼吸之间的交锋,却是完全呈现出了上境大能那等挪动天地之力,夺取日月之辉的莫大威能。

    久久之后,望见这一幕的众人才是平复心境,飞舟也是在舟师驾驭之下重新启程。

    孟嬛真转向颜子全,道:“颜子全,现在再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颜子全苦笑一声,道:“孟道友多虑了,只看方才那位的做法,这哪里是来救我的,分明是来要人命的。”

    孟嬛真看着他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勾结异神,为何要操弄同道?袭杀去往东庭的天工部大匠?

    “为什么?”

    颜子全抬头看了孟嬛真一眼,道:“为了长生不死罢了,”他感叹道:“似你们名门弟子,又岂知我辈之困苦?”

    孟嬛真理解修道人为了长生会做出各种事情来,可她而是忍不住道:“为了这些,就可以去残害他人么?你就不怕来日被他人所残害么?”

    颜子全道:“说一句孟道修不爱听得话,我正是为了不被他人残害,才去做得此事。孟道友也无需如此义愤填膺,你也是真修,当是知晓,真修之中,其实有不少并不把那些凡人的性命当作一回事,只是天夏规矩在那里,他们不敢轻易逾越罢了。

    而这件事其实并非是我的想法,也只是他人拿此作为交换,其实若无必要,我不会无缘无故去害人性命的。”

    孟嬛真冷然地看了一眼颜子全,她知道此人所谓的不会无缘无故去害人,那而是因为他觉得无此必要,而不是当真珍视人命。

    她平复了一下心境,从主舱走了出去,走到了一边边舱的望台上,这里视野非常开阔,看着看着外面的景物,而在此刻,那一**日正慢慢往海面沉降下去。

    过去没多久,陈嵩也是自里走了出来,他道:“孟道友似有心事?”

    孟嬛真叹息道:“颜子全有些话是真的,真修之中的确有不少人不把凡人性命当作一回事,他们自以为修炼有成后,便已是殊绝凡途,全然忘了自己从何处来,若无天夏规序,现在还不知会如何。”

    陈嵩道:“道友大可不必为此烦恼,人心百变,哪可能人人秉持正善,也正是如此,才会有规序约束,惩其害,治其弊就是了,实则若是一个纯粹纯良无知之世,除非顶上一直有大能为之遮护,否则也延续不了多久。”

    孟嬛真默默点头,其实她担心的不是这个,她真正忧虑的,恰恰在于头顶之上那些大能,似如方才那等事就是一桩,这些人真是能被规序束缚住的么?

    她看着那夕阳洒在海面之上的金光,忽然想到了自家琼英老师对她说得一句,如有惑,便求道。现在有什么不明白的,等到了上境,自然就明白了。

    三天之后,飞舟终是回到了东庭地陆之上,并直接降落在了玄府的泊舟天台之上,陈、孟二人与一众军士别过后,就立刻带人去启山之上拜见张御。

    待到了启山山巅之上,陈嵩上来一礼,道:“玄首,颜子全已是捉拿回来了。”

    张御颔首道:“你们二位先下去吧,我有话问此人。”

    陈嵩、孟嬛真知晓这些问话可能涉及某位上境大能,他们不方便听去,故是一礼之后,便就暂且退下了。

    颜子全则是恭恭敬敬站在那里。

    张御来至崖边,负袖言道:“那是哪一位?”

    颜子全不敢不答,如实言道:“不瞒玄尊,我并不知晓。”

    张御也不意外,再问道:“此人是什么时候与你有所牵扯的?”

    颜子全道:“大约是五十余年,具体年月我没去记,因为我很久不去看时晷了,这位那一天突然出现我面前。

    这位言及,我之功法不足以支撑我成就上境,但他说他可为我量身定做一套合适的功法,但条件是我要去做几件事,先是投效璃玉天宫,而后操弄米海、闻奇二人这两条暗线,都是这位安排的。”

    张御道:“只这二人么?”

    “没有了。”

    颜子全摇头道:“操弄这二人并不容易,尤其还要让这二人不发现自身之异样,而两人已是牵扯我太多精力了,再多一人,我便照应不过来了。”

    张御道:“你该是知晓,就算有了上乘功法,也未必能成就上境,且你无法成就,方才是那位愿意看到的。”

    颜子全叹了一声,道:“这我自是知道的,有了功法不等于有一切,况且我年岁已是很大了,多半已是不再能修炼到那一步了,不然那位也不会来找我,可这总也是一个希望。”

    随即他又无奈道:“且这位既然找上了我,并阐明了自己的计划,若是我不答应,我不知这位是会消除我的记忆还是直接改换我的意识,亦或是设法消杀了我,其实我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张御道:“那个异神是怎么回事?”

    颜子全道:“那只是我寻得一条后路,我也信不过那一位啊,因为以往一桩事,我接触过复神会,后来我隐晦提了几句,他们却说有办法替我遮掩。

    我想他们能在天夏眼目之下躲藏这么久,也定然是有些本事的,故是通过他们,找到了那一个异神,本想能暂时得个遮护,却未想到,此辈终究靠不住。”

    他怅然道:“我为求长生才走上修道之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梦。”

    张御转首过来,道:“然而我观你心中,那长生之念仍存。”

    颜子全略作沉默,才叹道:“此乃我七百年来之心执了,但我知晓,我做的那些事,按天夏律法,必无生理,怕是那时才得解脱了。”

    张御淡声道:“若是只取你性命,却也太过简单,你当为此赎罪才是,既然你求长生,那我自会设法成全于你。”

    颜子全一怔,随即心中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张御未再与他多言,只是一挥袖,颜子全顿时被一道清光卷了去,并镇压到了启山下一座洞窟之中。

    此人可随后再来处置,现在关键是要找出其背后那一位大能。

    方才出现的那一道金色形影似乎已然暴露了其人,但事情没这么简单,这位似是用了某种法器了遮掩了自己,并且此人在颜子全身上也没有留下任何气息。

    不过既是如此,其又为何出现呢?

    他思索了一下,决定先不去理会这些细节,而是按照自己先前的思路去找寻人。

    而同一时刻,他在守正宫内的正身自座上站了起来,在殿台之上走了两步,唤道:“明周道友何在?”

    光芒一闪,明周道人现身出来,站在阶下一个稽首,道:“守正有何吩咐?”

    张御道:“道友且替我查一查,近来有哪一位玄尊曾有断绝自身道场与清穹地陆牵连之举。”

    唯有断绝了道场牵连,才有可能在对内层各洲施展法力的时候避开明周的察知。

    至于那些就本与清穹地陆断了牵连的道场,因为时时需与晦乱混沌对抗,反而无法轻易往下界施加力量,其一旦如此,那么动静将会极大,如此内层镇守玄尊定会有所察觉

    明周道人默默一察,已得结果,不过他也知此事紧要,故也不去提名讳,而是在手中凝聚出一枚光箓,递呈上来,道:“守正,近来有过此举的玄尊只有两位,他们名姓在此!”

    ……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扬法落音声

    张御把那光箓拿至面前看了一下,只是第一眼落下,目光就在某位玄尊的名姓之上顿有片刻。

    这人名唤薛箓,他恰巧也是认识的。

    那日朱凤道场立成后设宴庆贺,这位正是前来赴宴的两位玄尊之一。

    据他所知,这个人擅长定拿之法及身外化身之术,从记录上看,仅仅在这十多年里,这位断绝道场的次数竟是达五次之多。

    他看有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开,继续看明周道人录在下方的载述。

    待看了下来,他却是发现薛箓和另一位玄尊虽然近来都有断绝道场牵连的举动,但俱是提前与明周道人打过招呼了,并且理由也很正当,都是为了磨练自身功行,对抗晦乱混沌,期间也并无什么异动显现出来。

    他思考了一下,道:“这两位玄尊若是趁与清穹元磁断绝牵连之际向内层传递法力,并落于偏僻地界,这是否有可能瞒过道友?”

    明周道人认真回道:“任何监察都有漏洞,此事不是不可能做到,但若想将在下监察掩去,除非是诸位廷执之中有哪位亲自出手,但这并非遮掩此事本身,而是遮掩在下,也唯有他们有此权柄。”

    张御了然,每个廷执实际上掌握了明周道人这个清穹之灵一部分权柄,他们要是想隐瞒什么,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只这么做也是会有隐患的,因为你不能把别的廷执当成摆设,明周道人一有问题,恐怕首执第一个就会注意到。

    而且他可以肯定,这件事基本无廷上廷执无关,因为若是廷执动手,绝不会做得这么粗暴,手段肯定巧妙的多,其等也根本不会去做什么袭击天工部舟队的事情,因为他们知道,如此除了给自己找一堆麻烦之外,不可能达成任何目的。

    他想了想,明周道人的监察是可以信任的,所以这两位玄尊也当是没有问题。

    但若这么看,他最初推论可能并不成立。

    他当初基于各上洲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问题,所以认为从上层发动影响才可能做到此事,但除此外,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提早布局。

    比如在数十年前就落下法器乃至化影潜伏于世,而后纯以意念驾驭,这般同样能够达成目的。

    至于令各洲的修道人于同一天在训天道章之内生事,若是不通过上层传递消息,那么可以事先发书约定,在差不多的时间内一起发动。

    只要布置精妙,也不难达成目的。

    而背后之人所需要解决的问题,只是遮掩这些行迹,使之不暴露罢了。

    他思索下来后,便道:“劳烦道友再查问一下,这六十年来,除却廷执之外,所有往内层投送法器法力,还有断绝道场牵连的玄尊名讳。”

    明周道人依令行事,他在默察片刻之后,依旧于手中凝一枚灿灿道箓,并递送了上来。

    张御拿过来看了一下,时间拉长到六十年,有过这等作为的玄尊,也不过只有五人而已,其中两个,更是方才他看到的那两位,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做事了。

    待看过后,他心下一召,一份玉册凭空浮现,飘荡眼前,却是他将关于这五人的功法记述俱是拿了过来,并放在眼前翻阅了起来。

    虽他身为守正,可一般来说,如不是遇到特殊情况,他是不会去随便翻看同道的功法神通的,但此次为了找出正主,这也是必要之举。

    待看下来之后,心中已是有数。

    他一挥袖,霎时以心光凝聚出一封书信,飘至明周道人身前,道:“明周道友,劳烦你将此信送去薛箓薛玄尊处。我有几个疑问问他。”

    明周道人接过书信,身躯一转,便即不见。

    张御则是等在原地,约是小半刻之后,明周道人再次在阶梯现身,稽首道:“守正,书信已是送到,另有薛玄尊的回书在此。”

    张御目光一落,将这书信摄来,书信在他面前化为一团气光,其中所载内容自然照入心神之内,他默立片刻,才道:“明周道友还需再帮我查证一事。”

    明周道人道:“请守正吩咐。”

    张御道:“请道友再查一查,这六十年来,这五位玄尊可有索要宝材,还有祭炼法器之举。”

    明周道人回道:“此事容易。”他信手一召,就拿过一份册子,呈递上来,“这五位玄尊一甲子以来一应记述俱都在此。”

    张御拿来一扫,眸光微微一闪,在某个名字上停留许久,才抬头道:“我稍候欲去拜访一下过千寻过玄尊,劳烦道友将此事记下。”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郑重道:“明周记下了。”

    张御点了点头,他于心中一唤,过了一会儿,就有两道流光自殿外飞来,霎时落入他袖中,待收好之后,他迈步出了守正宫。

    到了殿外,他心意一转,眼前景物一变,霎时已是落身在一座与清穹地陆相连的道场之外。

    他抬头看有一眼,便出声言道:“过玄尊可是在么?张御前来拜访。”

    若是玄尊所开辟的道场与有清穹元磁的牵连不曾断开,那么持玄廷正印之人,都可以循此直接入内。

    不过既到主人门上,其又非是确认的犯事之人,出于礼数,总是要打一声招呼的。

    过了一会儿,面前天地融开一个入口,里面又声音传出道:“原来是玄廷守正到此,还请入内一叙。”

    张御迈步入内,随着身后融开的门户合闭,他已是进入到了一处由飘忽虹霞和纷涌云雾堆聚而成道场之内,而在云中深处,宫观楼台若隐若现。

    前方云道之上,站在一名鹤发童颜、着玄黑大氅,顶上戴有莲花冠的老道人,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有礼了。老道在此清修,久不问外事,却不知守正今朝来意为何?”

    张御问道:“我为一桩事机前来问询过玄尊,还望过玄尊能如实回言。”

    过道人缓缓点头,道:“守正请问。”

    张御道:“我方才查观载述,见这六十载以来,过玄尊曾数度断绝与清穹地陆的牵连,不知尊驾为何如此做?”

    过道人道:“原来守正是问此事。”

    他叹了一声,道:“当初开辟道场之时,老道自身能为不足,是故借助了清穹元磁之力,但老道亦想自家之道场能够自成天地,而不去借用外力,故是此后屡屡尝试,只是每回都是不成,说来也是让守正见笑了。”

    张御点了下头,道:“原是此故。”他不再去问此事,而是道:“就在半月之前,天工部几位大匠在途中遭袭,随后各洲谣言纷起,我查得是一位名唤颜子全的修道人所为,后将此人擒捉,才知他也是受人指使。

    而在将此人押至东庭的路上,却是有一大能者落下手段意图灭杀此人。

    虽说此后这位大能者没有留下任何气机,但是道法痕迹却像是薛箓薛玄尊所擅长的身外化身之术。

    不过我有一疑,由于那道法痕迹太过明显,倒像是有人故意把这送到门上让我辨认一般,此举太过刻意,反倒让人无法相信。

    过玄尊,听说你与薛玄尊交情不错,以往也曾经相互交流过道法,可是能替我解惑么?”

    过道人听完之后,露出诧异之色,看他几眼,道:“张守正这是怀疑是老道在里面搬弄是非?”

    他摇头道:“老道我在此潜修多年不曾外出过,更无将外力宣泄于外之举。薛道友素来喜好结交同道,就连方才归回天夏的那位朱凤朱玄尊,往日也曾与他交好,知他道法的同道着实不少,守正凭何独疑我呢?”

    张御看向他道:“过玄尊知晓朱凤玄尊归来,看来修行并不如尊驾所言那般闭塞。”

    过道人呵呵一笑,道:“闭门潜修并非闭塞耳目,该知道的总是要知道一些的。”

    张御道:“我查问过近来记录,确如过玄尊之所言,这几十年来的确不曾外出,更无为将法力播于下界之举,看去是无嫌疑。

    但要做成那般事,未必见得一定要近来去做,若是在数十乃至上百年前,将法器或是分身潜于下层,需用时只要一意拨动便可唤出,这对我辈来说也是不难的。”

    过道人抚须言道:“守正之想也不无道理,可还是那句话,似守正这般说,似乎人人都可如此施为,为何偏认为是老道呢?这却是说不通吧?”

    张御道:“这里自然是有缘由的,此前那大能者在下层所展示的种种手段,半点法力气机也不曾外泄,而那颜子全虽受那大能者指使,可身上却连半分牵连痕迹也是无有,这等遮掩之术实属上流。

    而道友偏偏就是擅长此道,在过去百年之中,也唯有道友既曾有过断绝道场牵连之举,试问不疑道友又疑谁呢?”

    过道人缓缓点头,道:“原来是这般,也难怪守正见疑,不过……”

    他目光投来,沉声道:“张守正查问此事,乃是职责所在,你若因此疑我,我也无话可说,可若张守正认定我是那犯过之人,那总是要拿出明证的吧?需知我天夏自有规序律条,不是那等可以信口胡说,任意妄为之地!”

    ……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顾去捉影身

    张御淡声道:“过玄尊说得不错,我天夏是讲规序律条之地,只凭臆测确可不行。”

    过道人霜白眉毛耸动了下,看向他道:“哦?这么说来守正手中是有明证的了?那老道倒是想听一听了。”

    张御道:“那大能者所施展的遮掩之术确实了得,法力气息当时都是自行散去,过后也是不曾留得半点痕迹。

    不过当时那大能者在意图袭杀颜子全的时候,我曾与之过有一招,虽未能捉得隐匿起来的气息,但却也有所发现,其所显之影,实则是以一件法器为寄托。

    这类法器我回去查了一察,有个古旧之名,唤作‘潭中吟’,乃是古夏时期的一种替身法器,至今能够祭炼此器之人,差不多都是修行久远的修道人了。”

    过道人摇头道:“守正非要是认定老道的话,仅凭这一点,恐怕还分量不够。”

    张御点首道:“自然,不过但凡祭炼法器,那总是要用到各种宝材的,特别是一些特殊之物,不是那么容易寻到的,只需下功夫去查,那终究可以查到的。”

    过道人却是神色不变,道:“那守正大可以去查,过某自问行事端正,问心无愧,若是守正查到了什么,那随时可来此拿我!”

    张御这时道:“我看过玄尊的载述,尊驾修道千余载了吧?”

    过道人道:“确切的说,至今修道一千两百载。”

    张御点了下头,道:“过玄尊在天夏渡来此世之时早已成道,你若是祭炼法器所用宝材是渡来此世之前带来的,那要查起来较为困难。

    而我也并不可能因为有一两件宝材的下落就认定过道友就是那位大能者,毕竟你也可说自己将那些宝材用在别处,至多是多耗用了一些。

    不过过玄尊你千算万算,却是有一点算错了。”

    他看向过道人,“你为颜子全推演了一套功法。

    颜子全此人,虽然道行不高,可是修道时日不短,见识甚广,那位大能者当日蛊惑他时,若不是给出真能通往上境的法门,他是绝不会轻易接受的。

    我也看过那法门,虽然浅显了一点,但循此修持,确有成道之望。

    只是世上功法虽各有不同,但每一个修道人都有独特的脉络可寻,这是早已深深浸刻在每一个修道人身心之中的,平常修士是看不出来,可若道法精深之人,却是能抽丝剥茧,从中看到一二端倪。”

    过道人这时神情微微一变。

    张御道:“我看过了那一套法门,这其中有几处却是显露出了‘避过寻生,不沾外染’的道理道念,这也正是你过玄尊的你道法。尤其是颜子全后来向那大能者请教过几个问题,我见其回答之中更是充满了这等痕迹,你问我为凭何疑你?我便回你,这便是明证!”

    每一个人修道求取上境之法都是专注于一道的,也是最适合自己的,若其指教后人往上行走,必然也会教其循此道路,因为别的道路纵然知道能走通,他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走。

    他抬头看向站在那里不作言语的过道人,继续道:“过玄尊,你便现在否认也无用,我只要把功法往上一递,让诸位廷执来评鉴,那么自然能找出功法背后的正主来,而这些再加上此前我寻找出来的诸般线索作为佐证,那当可认定,你便就是背后那位大能者!”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言:“从这般来说,当日你若能杀了颜子全,却也的确能断绝此中线索,可你终究未曾成功。”

    过道人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百密一疏。老道我倒是未曾想到,张守正你一个玄修,居然对我辈真修之法有如此精深之造诣。”

    张御点头道:“过玄尊承认便好。”

    其实按他本来打算,若说到这一步此人还不肯承认,他准备就以言印喝问,直问其本心。

    只要对面有挣扎抵抗之举,而不是第一时间认为自己无辜,那么同样也可认定其人便是那位正主。然后从结果倒推寻觅过程便是了。

    他凝望其人道:“过玄尊,既你认罪,那么请随我回去,将事机缘由说个明白吧。”

    过道人闭上眼睛,过有片刻,他又睁开,看向他道:“若是我不愿呢?“

    张御平静道:“那我唯有动手,拿你问罪了。”

    “罪?”

    过道人却是一改方才那副平和模样,冷笑连连道:“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天夏,何谈有罪!”

    张御目注过去,道:“为了天夏?那我倒要问一句,尊驾为何要如此做?”

    过玄尊道:“为何如此?呵呵,自然就是为了阻碍东庭都护府扩府!”

    张御道:“东庭扩府,与你又有何妨碍?”

    过道人哼了一声,道:“这里缘由老道我不方便与张守正你言说,但我绝然是为了天夏考量。”

    张御却是眸光凝定其面道:“东庭升府,乃是玄廷所定,岂是你一人一意所能撼动?纵有缘由,你在东庭立府之前不出来阻拦,亦不曾发有一语,反倒事成之后于暗中搬弄是非,杀戮同胞,足见你心中别有阴私,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天夏,似你这般人岂有脸面妄称此言!”

    过道人听他所言,心中也是一阵气恼,道:“只不过是区区几个凡人罢了,与那事比起来,又算得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般小题大做,放在神夏之时,哪有人会在意这等事!”

    张御望他片刻,道:“我实是疑惑,似你这般人,当初为何留在天夏,而不是投奔上宸天,好,既然你不愿束手,那只有我来亲自动手了。“

    过道人冷笑一声,道:“那就看张守正有无那个本事了。”

    他话音一落,整个道场都是一震,却是一下与清穹地陆断去了牵连,并整个封闭了起来,从此刻开始,除非这道场崩散,或者得他允许,否则除他这道场之主外,再无任何人可以自里出去。

    张御神情平静站在在那里,这是毫无意义之举,对方就算今日斗赢了他又如何?不过躲在混沌乱流之中,那也坚持不了多久时日,更不可能由此去往下层。

    此时他意念一催,身上清光大放,一道剑光飞斩而去,过道人却是站在那里不动,剑光一落,其身影却如泡影一般破碎了,原来那只是一个虚像。

    张御见此,也是暗自点头,来时他就知道,过千寻此人擅长藏踪匿迹,其遮掩行藏之术异常了得,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方才就是连他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其人说话之时就施展了手段,还是那本来就是一个虚影。

    他这时再是试着一感,发现到处空空荡荡,根本难知此人正身到底落在何处,整个道场之中只剩下了一片云雾霞光。

    而就在此时,他听得上方传来一声异动,一抬头,随即便见云雾霞光之后,一只无比庞大的金章巨印出现在半空之中,并向缓缓向他压来。

    不止如此,他还发现正站在一方与之一样一样的金印之上,脚下也是在缓缓向上抬升,可见印上有无数道箓金光闪烁,并伴随着阵阵道音。

    此时他感受到神魂之中有一股重压传递过来,似是挤压他的意识思绪,他心念一转,立时明白了对方打算。

    这是试图消抹去他今日的在此一段时间内的记忆,或是试图改换他的认知。

    这等作法其实成功可能不大,必须将他完全控制住才可,不过若是做成,此人当是可给自己争取到一定的时间,或是由此逃遁而走,或是去往他处。

    可惜的是,他来时已是令明周把自己的行踪记了下来,一有异状出现,那便会直接报给玄廷,根本不会给其人这等机会。

    他环顾这处天地,因为此刻感受不到过道人的存在,那自也谈不上出手,不过他自己也曾开辟道场,自然明白,这座道场便是其人法力所化,两者本是一体,而只需知道这一点,那便已是足够了。

    他站在原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一方巨印,于心下一运重光玄异,口中言道:“敕镇!”

    轰!

    随着这一声在道场之内隆隆喝出,那似如天地并合一般的金光章印骤然一顿,似是被什么力量定止住了一般,而那音声则是在这里来回传荡,久久不绝,一时之间,这处道场在不停回荡的“敕镇”之音中整个震颤起来,

    这个时候,又有第二声传来道:

    “敕绝!”

    在第二声喝出之后,本来已至极限的道场轰然崩散,外面的混沌乱流一下往里涌入进来,而本来空无一物的地方,有一个人影突兀显现出来。

    张御则是站定不动,目光看向其人,在重光玄异推动之下,此时又道出了第三声:“敕禁!”

    此声一出,其人身躯一震,浑身一切法力神通俱被封禁,再也无法动弹,同时在一股力量牵引之下,他从上端被扯了下来,并落在了张御近前。

    张御目光俯视下来,把袖一荡,随后伸指出去,在其眉心之上就是一点!

    ……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同源非同道

    张御这一指点下之后,过道人身躯一震,头向后猛地一仰,浑身神气震荡,一时意识陷入恍惚之中,方才有所浮动气机又一次被定压下去。

    这时他耳畔听得一声锁链声响,随即见得一条满是道箓凝聚的光链飞舞出来,凭空绕旋几圈,就把他牢牢捆缚住了。

    “缚龙炼索……”

    过道人神情一阵灰败。

    他知道,这下是真逃不掉了。

    本来他还有一门代换之法,只要出了晦乱混沌之地,到了清穹地陆之陆上,窥准时机,就可利用放在外间的化身与正身替换,把自己接应了出去,然后再由隐藏在内层的化身继续接应,从而逃离此间。

    再往后,是去往外层还是逃去荒原,这都是可以到时再考虑的。

    可此锁一上身,诸般法力神通都难及身,唯有凭借自身之力将这锁链拧断,才有可能逃脱。

    但问题是,此锁专是为捆缚真龙所打造,他虽肉身也是不弱,可力气比起真龙还是稍逊了些,自无可能挣脱。

    他眼中满是不甘,自己还有诸般神通道术,还有许多秘炼法器乃至玄异未曾动用,可因为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击败了,导致他一身本事根本未能施展出来。

    张御看他神情,自也是知道他的想法,若真正拉开架势以正战方式决胜的话,方才那一战的确还有的打,以其人主场之利,他便能胜,也不见得如何轻松。

    可谁令此人法力弱于他,言印有了发挥余地,而在他利用重天玄异生生提高了一层的言印之下,直接便碾压了此人。

    不过在他所见过的诸位玄尊里,这一位法力大概也只比苏遏高出一些,这却与其身份有些不符。

    苏遏才成道多久?四五十载罢了。

    而这人却是修行千年以上了。

    他看着过道人道:“尊驾也是修道前辈,可法力过于孱弱了。”

    过道人到此也不再隐瞒,冷声道:“若不是我因功法之故,分了一部分法力在外,我又哪里会如此轻易被你拿捏?”

    张御点了点头,道:“原是如此,难怪你始终立不成道场。”

    其实似过道人这般斗战经验丰富的修士,哪怕法力稍弱一些,在他自身主场,也是可以与人周旋一二的,因为其他的长处足以弥补短板。

    不过即便其人法力完满,也不见得能敌过他的经过重天玄异推动的言印之术,结果仍是没有什么两样。

    这些修道前辈,几百年来纯靠自己修行,可若不得玄粮补益,时日一长,便会渐渐比不过他们出来主持事务的修道人。

    实际上,放在古夏时期,几百年当真不算长,修道人到了玄尊这个层次,也就是元神之境后,无不是需要靠数千乃至上万载积累之功修持上去的。

    可是现在的天夏与古夏毕竟不同了。

    他伸手一拿,锁链之声一响,将过道人直接拖拽了起来,身外心光一展,辟开混沌,便寻路往回遁走,很快从此间重回到了清穹地陆。

    明周道人正在外面等候,见张御拽着被捆缚起来的过道人自晦乱混沌之地迈步行出,便迎了上来,他看了一眼过道人,道:“守正,过玄尊这是……”

    张御道:“这位过玄尊便是这次袭击天工部大匠的主使。”他一振衣袖,一道金符飞去,“证据皆在此,劳烦道友代我送去。”

    他将几个主要证据汇聚到了一处,再加上过千寻亲口承认,已足以证实其人便是那主谋。

    明周道人收了过来,打一个稽首,化去不见。

    张御等在原地,不过十来呼吸之后,就见一侧的天地骤然融开,武倾墟自里走了出来。

    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证据我已是详细看过,此回犯事之人,确然是过千寻无疑,此人下来交由我便是。”

    张御还有一礼,道:“那便拜托武廷执了。”

    过千寻方才一直不言不动,一副装死的模样,可这时他却睁开双目,冷冷看了张御一眼,道:“张守正,今日我虽关押进去,可你看着吧,迟早有一日,我是会被放出来的,到时候我看你们如何追悔莫及。”

    张御淡然看着他,他没有必要去与一个阶下之囚争辩,等来日他成了廷执之后,自然会想办法提议修改部分律条,叫此辈无可能再出来。

    武倾墟接过缚龙炼锁一拽,使得还些说什么的过千寻被一下打断,随后便踏入那方融开的门户之中回去了。

    明周道人见是无事,也是稽首离去。

    张御待他们离开后,一个人站在无边地原之上,看着铺满花瓣的大地,还有眼前远山之上云海流泻的奇绝胜景。

    他不知道为何过千寻要做此事,可正如他方才所言,此人在玄廷共议之时不出来反对,那显是知道明着反对是无用的。

    所以玄廷多半也是知晓这里面缘由的,许这里还牵扯到玉素道人所言那桩事,而玄廷却没有因此停下,肯定是知道便有问题也能应付。

    只是通过方才过千寻的言语行止之中可以看出,一些早就成道的修道人纵然身在天夏,可其实他们并没有真的接受天夏这一套规序,只是碍于天夏势大,又不愿意舍弃这里的好处,所以不得不暂时接受下来罢了。

    可若是遇到与他们意愿不符或是利益有强烈冲突的地方,他们就会不自觉的拿起以往那一套行事方式。

    因为这些修道人的过去,他们的认知,都是在古夏时期形成的,若不是真心摒弃,那当真不是能轻易改变的。正清一脉当初宣扬兴真灭玄,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甚至不乏附和之人,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眼下有些玄尊潜修不出,恐怕一方面是他们的选择,一方面也是玄廷有意为之。

    不过现下修道最为长远的一批修道人,实则都是在上宸天,这些人也是最与天夏道念最为不合的一批人,其中修道万数载以上的也不在少数,他们依旧维持着古夏之时的格局,并时时不忘想要占据内层。

    至于幽城那些人,其实大部分人对于恢复古夏时期的格局没有兴趣,他们只是纯粹不想受规矩约束,就算是古夏的规矩他们也不想守,所以一直不被双方所喜。

    但因为幽城上面还有一位大能,再加上力量偶尔能为上宸天所用,所以这方势力才一直能存续下去。

    从几方理念来看,幽城且不说,上宸天与天夏之间是绝然没有回旋余地的。

    他想到在上一次入侵过后,上宸天已经许久没动作了,但毫无疑问一定在准备酝酿着什么,尤其是在天夏使用清天星盘之后,监察力度少失了许多,此辈肯定是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身为玄廷守正,他首先要保证天夏自身先不露出更多漏洞。

    想到这里,他心中微动,意念一转,顾去还在下界的观想图处。

    玄浑蝉这些天来跟随着毕明道人留下的痕迹继续穿行,发现毕明路上走走停停,似乎是与地陆上的异神神怪之流斗战。

    但这样也使得其留痕更多,此人还在一处拱形山上停留了许久。

    这里其实并非是山,而是一根不知什么东西的巨大肋骨,上面满布着齿状骨棱,若是以此推断,其生前当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怪物。

    以玄尊的层次的来看,体型大未必真有用,关键是力量大小还有对力量的驾驭,但是这个怪物不同,骨骸之上还隐隐刻画着道箓,本身恐怕也是一头天夏来的异修,只是看不出是何物,只年代当是更为久远。

    毕明至少在此待了半载才离开,他此刻能感觉到,自己距离追查到此人真正的下落已是然不远了。

    外层虚空之中,一条碎乱陨星带上上,金郅行的化身此刻正踏在一朵莲花之上,而他对面,则是站着浑空老祖。

    浑空老祖诧异道:“金道友,你当真愿意来我上宸天么?”

    金郅行道:“自然,显定近来对我愈发不信任了,我不得不早些脱身离去。”

    浑空老祖道:“就算如此,金道友也不见得需要逃渡出来,以你们幽城的格局,他是绝然不敢对你动手的,不然人人自危,怕是你们幽城就无法维系下去了。”

    金郅行道:“显定是不敢明着动手,可也有的是办法对付我,譬如将我所在之地暗中泄露给天夏或者你们上宸天,从而逼迫我就范。”

    浑空老祖初一想有些不可思议,可再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这等事放在幽城那里,那当真十分正常的。

    他道:“可恕我直言,道友乃是浑修,若是幽城在还好,那还有一席之地,可若来我上宸天,以道友玄尊之尊,虽不会有人来为难你,可也难免遭受一些鄙弃。”

    金郅行平静道:“那我不入上宸天便可。”

    浑空老祖看他一眼,道:“道友这是何意?”

    金郅行道:“我知贵方近来正谋划进取内层之法,道友不必否认,金某只问,到时候可否给金某留一个门户?金某相信,贵方届时也一定需要有人来吸引天夏目光的,我们合则两利,不是么?”

    浑空老祖看他片刻,沉声道:“此事我无法作主,我会把道友之言转告诸位同道的,过后会有回言。”

    ……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泽光正人意

    外层虚空之中,金郅行化身端坐在莲花台座之上。

    在上次与浑空老祖别过之后,为了避免往来过多泄露消息,故他并没有回去正身,而是一直坐于此间等候。

    转瞬一月过去。

    这一日,他心神忽感有异,睁开双目,却见浑空老祖已是站了对面宝莲之上,他心中一定,站了起来,稽首道:“浑空道友有礼了,不知那事如何了?”

    浑空老祖回有一礼,而后袖一甩,扔给他一面牌符,沉声道:“道友请拿好此物,有此牌符,就可证明道友是我上宸天之人,至少也是同道。”

    金郅行接过后看了一眼,收了起来,道:“金某冒昧问一上句,上宸天诸位道友准备何时再行发动?”

    浑空老祖道:“道友当是知道,我们虽是接纳了你,但现在还不会真的信任你,要做何事,时机到了,自会与你言说。”

    金郅行笑道:“此金某自是明白,我只是怕到时候太过突然,来不及准备,道友知道的,毕竟我要设法避过显定的耳目。”

    浑空老祖沉声道:“我们届时自会及时通传道友的。”

    金郅行笑了一笑,道:“好,那我便等着了。”其实他能感觉到,此刻距离上宸天再度侵攻的内层时间已然不远了。因为若是时间充沛,对方没必要这么快将牌符送到他手里。

    浑空老祖此时打一个稽首,身上有晦涩云光一放,这个人便即不见,显已散去了化身。

    金郅行也不再停留此地,他警惕看了下四周,便腾身一纵,便往虚空深处投去。

    东庭地陆,旦港。

    岳萝从天舟泊台内走了出来,感受着从海面上传来的湿润海风,她惬意的闭上双目,过了一会儿才又睁开。

    她想了想,便唤出大道之章,给道:“小染、小盈、潇潇,我顺利到了东庭府洲啦。”

    过了一会儿,丁盈“啊”的一声传出来,紧张问道:“小萝,路上没遇到什么意外吧?”

    “哪会有,一路上可是有同道护持的,就算到了后半程,也还有东庭府洲负责巡查的修道人接应。”

    岳萝看了看周围那不停降落下来的飞舟,还有行来步去的行人和泊台管卫,从路中间走到了一边,道:“而且我看啊,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好多,根本没有之前说的那样受影响。”

    如今天夏本土已是开始往东庭迁徙人口。东庭地域广大,再加上南北两面有着足够广袤的耕地和牧场,哪怕一个上洲的人口挪来都可容纳的下。

    其实哪怕是险恶荒芜之地,只要有玄尊坐镇,并且愿意出力,那么也自然能使之成为一片宜于居住的沃土。

    丁盈道:“小萝,我听说瑞光城能发光,你快看看,是不是真的啊。”

    岳萝抬头看了眼,道:“嗯……是有点亮,那光很柔和,恐怕要在很远的地方才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奇怪,你来的时候看不到么?”

    岳萝道:“我是坐飞舟来的啊,因为内层有浊潮,远一些的地方在天上是看不到的,只有坐船才能看到。”

    她看着前方无尽地陆,向外道:“这里真的好广阔,风景真的好美,我这一路上过来,好多地方可是一片荒芜。”

    天夏本土上洲还好,而出了洲陆,许多地方都是荒原,因为从时间段上来,内层此刻正处于纪历交替万物逐步复苏的恢复阶段之中,像在东庭这里拥有着大片纯粹自然形成的风光,当真十分少见。

    看着这副壮美景色,她心胸一下感觉开阔不少了,但多少也有些远离了虚空外邪的缘故。

    丁盈传出羡慕的声音,“小萝你说的我都想去了。”

    安染的声音这时传出来道:“我方才查看了一下,东庭瑞光有光芒笼罩,那是因为下面镇压了一个远古神明。

    这等异神似能与玄尊进行较量,听说那地方现在被允许进入了,用意是为了消除土著对神明的敬畏,小萝有机会不妨去证实下这个说法是否属实的。”

    丁盈不由发出一惊呼,“能与玄尊较量的远古神明?”随即她一阵遗憾,道:“可惜我们在这里看不见。”

    岳萝也是露出好奇之色,道:“要是像小染说的那样,那我真要去看看。”她又安慰丁盈道:“小盈别失望,我要是真能看见那异神,回头我找人画一张画,找人给你寄过去就是了。”

    丁盈道:“还是小萝好。”

    岳萝看着自己从一开始和同渡的乘客都是走出泊台了,道:“不和你们说啦,我先去玄府登录名册了,晚些时候再聊。”打过招呼之后,她收了大道玄章,提起自己的行李,便往泊台下方走去。

    而此刻安山上方,张御正悬空立在那里,这段时间以来,他在沿着整座山脉布置下了一个简易的禁阵,用以警戒防备外敌。

    当初问安人买下的土地之中,包括了安山东西两侧,只是以前都护府一直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占据,现在既已扩府,却是可以把这一片囊括进来了。

    他往山脉一侧看去,那里不停有飞舟起起落落,筑造新洲治的准备如今已然开始,大批材物从本土被载运飞舟运来,并送到此间,按照进度来看,新洲治的修筑当会用上一至三载时间。

    不过这段时间,却未必会那么安稳渡过。

    这时他心中有感,发现是项淳找寻自己,便唤出大道之章,道:“项师兄,何事?”

    项淳声音传出道:“玄首,我已经查清楚了,上次诸位大匠落去的那座岛屿,乃是一座堪比寻常州府的大岛,上面没有土著,目前只是有一头沉睡之中的灵性生灵,并有什么太大威胁,这个地方若是占下来,无论驻军还是周转人力材物都是方便。”

    张御道:“洲府和军府是什么意见?”

    项淳道:“他们认为可以在这里设置一座堡垒驻地,但是因为这里孤处海上,他们需要玄府支持,希望玄府能派遣修道人驻守。”

    张御道:“现在抽得出人手么?”

    项淳道:“最近安山那边占据了大量的人手,同时还要负责海上巡查,尽管有外来同道补充进来,但仍旧是捉襟见肘,我们过去曾派遣了一批弟子去往青阳上洲进学,还有外层也有一些弟子在外征战,若是都能召回来,或许能稍补空缺。”

    张御思忖了一下,道:“安山那里我方才已是布下了阵禁,军府也有驻军,可以抽一部分人手回来,青阳的弟子可以召回,外层的弟子就不必唤回来了。”

    以往东庭的弟子去往青阳上洲,是因为能在那里学到更多的玄法,可在有了训天道章后,继续维持着进学,主要是为了维护加强青阳上洲和都护府之间的关系,这是因为以往都护府许多地方都需要依靠青阳上洲。

    但现在情况不同,两边关系虽然也需维护,可扩府之后,就不必再用这种方式了。

    至于那些在外层的弟子,因为有了训天道章,玄修现在承担了更多重任,现在外层一样缺乏人手,而他知道,下一次上宸天的入侵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来,这个时候,往内召回人手并不合适。

    项淳道:“属下明白了。”

    张御在交谈结束之后,再是往地陆深处看有一眼,意念一转,瞬息之间,就回到了启山之上。

    只他方才回来不久,有弟子上来禀告道:“玄首,崔玄正请见。”

    张御点了下头,道:“有请。”

    不过一会儿,崔岳走了上来,打一个稽首,道:“崔岳见过玄首。”

    张御点首回礼,道:“崔玄正,可是有事么?”

    崔岳肃然道:“玄首,近来府洲来了不少浑章修士,这些人有些是原本玄廷调来的人手,有些则是慕名而来,想要有一番作为的。

    只是浑章修士心中若有偏移,则是十分危险,不能放任不管。为了确保安稳,故是此回想请玄首施以手段用以警醒约束此辈。”

    虽然他自己就是浑章修士,可他却是一点不避讳浑章修士的问题。

    张御道:“崔玄正说得是。”

    虽他立下了鉴诚之印,可不是每个浑章修士都是会去换下来,也不是每个浑章修士都是会去修持此印,必然的防备总是要的。

    他思索片刻,道:“稍候我会赐下法符,凡入内东庭的浑章修士必得持有,如此不至于在其自身不知的情形下走入歧途。”

    崔岳打一个稽首,道:“多谢玄首。”

    他顿了下,道:“还有一事,崔某来东庭之后,便听说了复神会的事,我问过了闻奇,这事背后,也有复神会的搅局,故想组织人手,对复神会进行一次搜剿。”

    张御略作思索,道:“崔玄正该是知道,近来人手奇缺。”

    崔岳肃容道:“故是崔某不准备动用玄府内的力量,崔某方才所言那些浑章修士,有一些虽然来我东庭有些时日了,可此辈长久居住在荒原之中,玄府目前还无法对他们施以完全信任,故是崔某想借此事检验一番。”

    张御颔首道:“崔玄正既已有所定计,那便放手去做。”

    崔岳得他赞同,心下也是振奋,躬身一揖,道:“是,多谢玄首成全。”

    ……

    ……

第一百二十章 往虚遁空行

    东庭府洲,瑞光城外一处玄府的石砌哨所之中,崔岳站在哨台顶端看着南方的敞原,少顷,他背后有三道光芒亮起。

    他转过身来,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位浑章修士。

    这三人都有着玄合境,也就是第四章书的修为,这等修为放在一洲之地上也算得上是少见了,要知如今自本土来支援东庭府洲的玄合境修道人,也不过只有四位而已。

    此刻有一名修士出声问道:“崔玄正急着唤我们来做什么?”

    崔岳一扬手,就有三道光芒飞出,道:“诸位接着。”

    三人把光芒接入手中,才发现这是一枚玉符,那先前说话之人抬头问道:“崔玄正,敢问这是何物?”

    崔岳道:“东庭这里不同别处,曾先后有数位浑章修士堕入大混沌中,成了混沌怪物,这是张玄首赐下的符信,诸位需得携带在身,可以避免此事。”

    话音方落,有一人冷嗤一声,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不信任我们……”只是说到这里,他忽然语声一顿,却是他看见,崔岳也是从袖中拿了一枚一模一样的玉符。

    崔岳道:“我与诸位一般,亦是浑章修士,但我同样也是持有此符,因为我很清楚,浑章修持之中,各种碍难只需要向大混沌求取,那便能轻松迈过,谁也不保证自己定然能够把持得住,可下来便是万劫不复。

    而此符就是一个关键时刻的绊索,至少可以让我们能在某一刻清醒认识到这一点。”

    三人听他这么一说,各自思索一下,都是默默将玉符收好。

    崔岳看向方才说话的那一位修士,道:“适才方道友说到信任,说句见外之言,我与诸位也只见过几回面,何谈信任?试问诸位,可会平白无故信任才见过几面之人?”

    三人都不言语,这话虽好不听,但却很坦承。

    崔岳接着说道:“不瞒几位,崔某这里有一事,准备带诸位去做,若是能够成功,那么我等之间,才可谈些信任。”

    那方姓修士问道:“不知要我们做何事?”

    崔岳也不隐瞒,道:“诸位可曾听说复神会?”

    另一名修士开口道:“尹某听说过,当是一群意图复活上个纪历异神的组织,只是具体来历不明。”

    崔岳看他一眼,道:“尹道友说得不错。复神会虽然在各上洲皆有,但是活动最为频繁之地,便是在这东庭了。

    前番天工部大匠路上遭袭之事,各位应当也有耳闻,此事背后就有那复神会的影子,所以我这次请得玄首同意,对此辈进行一次搜剿,若得立功……”他说到这里,语声顿了一顿,“诸位或可入玄首之眼。”

    三人听到这句话,眼神都是不约而同一亮。

    他们这次到东庭来,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如今东庭镇守乃是张御。

    虽除了上层之外、中下层得修士很少知晓训天道章是张御一手立造的,他本人也从不宣扬这个,但是谁都知晓,鉴诚之印乃是他所立。

    而诸多浑章修士看来,这也无疑说明,这位玄尊对他们没有什么偏见,要不然不会刻意留下这么一个章印。

    故是他们到里,一方面是不愿意再在荒原之上晃荡,二来也是存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念头,希望能得到张御的一点点指点。

    那尹姓道人道:“既然如此,尹某愿意出力。”

    另外两名浑章修士也是不甘落后,皆是表示愿意接过此事。

    崔岳见他们都是应下,也是精神振起,道:“好,下来我们便谈一谈关于此事的细节。”

    虚空之中,一座漂浮转动的幽城之内,金郅行端坐于玉台上,身外的灰雾之气泊泊冒出,满布殿室之内,看不清具体的面貌身影。

    此刻似是忽然飘过一阵微风,自殿外飞来一道虚影,直接投入到他身上,他眼一下睁开,赤红色的眼眸闪了一闪,而后摊开手掌一看,见那里已是多了一枚牌符。

    化身所知悉的一切,也是随着归回本体被同时带了回来。

    他暗忖道:“上宸天动手当已是不远,看来现在开始我便要开始准备了,需要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这半年以来,他不惜功行,动用了极多精力反复观望,终是内他找到了一处只能容一人通过的隐蔽裂隙。

    但是他并没有将此报上去的打算。

    因为他知道,就算这一次他凭着目印找到了裂隙,显定道人也至多表面上夸赞他,也给不了什么好处,内里却反而会因为认清这残缺目印的价值,下来会对他盯得更紧。

    换言之,他做得越好,就越是不好。

    可要是什么东西都没找出来,那结果一样不妙,显定道人一定会让他把目印交出来,给其他人运用,譬如那同为浑章修士的甘柏。

    显定道人会泄露他所在之地的消息并非是他胡乱推断,而是真有可能发生的。

    那与其等着被收拾,那他还不如先一步撤离。

    他的计划本来定得是不错,可是突如其然的一件事却是一下将他的盘算打乱了。

    才是两天过去,就有弟子来报,道:“玄尊,显定上尊有书信至。”

    金郅行将书信拿来看过,不觉神情微凛。

    显定这一回来书,言称有些话要与他谈一谈,请他过去一叙,而他若是不方便,那么其亲来一回也是可以的,并在后面附言,望他尽快回复,莫要让他久等。

    看完书信之后,他心中有些发虚,因为他不确定,显定道人这一次来寻他,是真的有什么事,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知道显定道人常会突出奇招,做一些往往令人猝不及防的事,比如这一次说请他去,若他不至就自己来云云,可根据他对显定道人的了解,其人说不定此刻已经在来他幽城的路上了。

    而此人到时什么都不要做,只要找个借口在他幽城里住上一段时日,就可让他再无法与上宸天进行交通,事先定好的计议也就无从谈起了。

    显定道人这一招非常厉害,不管他是不是有异心,只要堵死了他可能反逆的道路,那么就能让他接下来继续老老实实待在幽城。

    而且他也不可能和显定翻脸,那样就给了对方光明正大对付自己的借口了。

    他思来想去之后,发现若是真如自己所推断的那样,那么现在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现在便离开这里,提前去往内层。

    只是那一处裂隙一旦穿渡,那就一定是会被天夏发现的。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是想借用上宸天的门路进入内层,然后看能否寻到另一个残印,若能找到,等目印之能再有提升,他就有在内层存身下去的本事了。

    而要是事机不成,那么他就借助那处裂隙从内层退了出去,换言之,这处裂隙原来是被他当做退路用的。

    但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他也是极有决断之人,觉得情势不对后,立刻付诸行动,稍作收拾了一下,意念一动,化了一具化身在原地,自己则是化一道灰雾,从幽城之中遁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虚空之中,而这过程中没有惊动任何一人,甚至连他门下弟子也不知道。

    而就在他离开不过半天之后,一驾法器飞舟远远飞来,并有一道符印自里飞了出来,越过禁制,直入幽城之中。

    负责值守的弟子立刻分辨出了来人身份,赶忙向幽城深处通传,同时有几名修士不等上面命令传下,便即上前打开了禁制,将飞舟接引进来。

    飞舟在泊台之上停稳了下来,随着一道灵光洒开,显定道人自里走了出来,那下令打开禁制的修士疾步上来,对他恭敬一礼,道:“上尊。”

    虽然幽城各据一方,但每一个幽城之中都有显定派来的弟子和修士,这一方面补充各幽城的人力不足,一方面自就是负责监察的,当然,若是显定不曾亲自到来,那么他们在玄尊面前也就是一个摆设。

    显定道人问道:“金玄尊何在?怎不见他来迎?”

    那修士道:“金玄尊这些时日一直在闭关,许是还不知道外面之事,已然是派人去通传了。”

    显定道人道:“好,那我便在此等着他。”

    只是等了许久之后,却还是不见金郅行出来迎接,那修士道:“上尊,可需属下去再是问一声?”

    显定道人淡然道:“不必了,既然他不愿来,那便我去见他吧。”

    他脚下腾起一团祥云,就往幽城深处飞渡而去,不一会儿就到了主殿门口,守在这里的是金郅行的两个弟子,见他到来,忙是低头一揖,道:“上尊。”

    显定道人看也没有去看他们一眼,袍袖飘摆之间,径直往大殿之内飞入进去,那两个弟子也根本不敢阻拦。

    他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内殿之中,见金郅行化身此刻正坐在上方,见他进来,其人笑了一笑,站起打一个稽首,道:“原来是显定上尊来了。有礼了。”

    显定道人看他一眼,道:“金玄尊,你正身何在?”

    金郅行却是微笑不言。

    显定道人顿时明了,他道:“金道友,你倒是颇有决断。”

    金郅行笑道:“没有办法,上尊书信一至,我便知晓,若不想交出那残印,那也唯有先一步离开了。”

    显定道人道:“那想是金玄尊认为,那目印之价值,远高过今时今日之地位了?”

    金郅行叹道:“若可不离开,若愿离去呢?可我辈在幽城,求得就是一个无拘无束,上尊逼迫甚急,又怎让金某诚心留在此地呢?”

    显定道人面无表情道:“那便祝金玄尊你一路好走了。”他语声落下,便一挥袖,上面金郅行的化身就轰然爆散成了一团灵光。

    ……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残原存羽迹

    显定道人打散了金郅行的分身之后,自殿内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还停留在门口的两名惶恐不已的弟子,问道:“你们是金郅行的弟子?”

    “是。”

    那两名弟子此刻战战兢兢,身为幽城一员,反逆可谓是家常便饭,他们也是见多了,方才里面传来的情形,他们立刻便知道,自家老师应该是逃遁了。

    他们此刻心中满是怨愤,但主要怨的自家老师没把自己一起带走,而不是怨老师不该反叛幽城。

    显定道人语声平和道:“作为叛逆弟子,照理你们是不能留了,但我允你们各说一桩本事,若是有用,我或可饶你们性命,不然我想不出为何要留你等。”

    其中一个弟子马上一抬头,言道:“上尊,弟子是金师十二岁那年寻到的弟子,金师说我资质甚好,远胜同辈。

    弟子如今修道不过二十余载,已然修持到了第四章书,金师为了隐藏弟子,故以对外宣称弟子已然六十余了,金师说了,弟子有着极大潜力,未来很可能突入上境,成就玄尊。”

    显定道人方才根本没有认真看他,此刻打量了他一眼,颔首道:“不错,你说得并非虚言。”

    他和颜悦色道:“你的才智禀赋虽非绝顶,但也非是寻常人可比,便我所见之中,在这个年纪,也唯有寥寥几人能与你媲美。”

    那弟子登时一喜,赶忙表态道:“弟子愿意侍奉上尊,为上尊效力。”

    显定道人却是一笑,道:“不必了。”说话之间,他对这个弟子一拂袖,后者面上还维持着欣喜和不解这两种交融在一起的情绪,而整个人已是化为一团飞灰飘散而去。

    显定道人叹一声道:“你难道不明白,你越是资质高绝,我便越不能留你么?”

    他看向另一名弟子,道:“你呢?”

    那名弟子眼睁睁看着同门在自己面前绝命,此刻心中更是惶恐异常,但他仍旧勉强镇定住心神,道:“弟子比起郝师弟,没有什么禀赋才干,只是前段时日奉了金师之命,得来符印得以进入了训天道章,可以监察天夏的一举一动。”

    “哦?”

    显定道人看了看他,语声温和道:“好,你还算有些用处,你便留下吧,以后就跟在我的身边。”

    那弟子如蒙大赦,连忙躬身揖礼,激动道:“是,多谢上尊。”

    同一时刻,金郅行正在虚空之中穿行,就在此时,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立知是自己的分身已是被灭,心中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决断的快。

    显定道人果然没有等他回复,提前一步就是找上门来了,他要是被堵住的话,下来也只能任由显定道人拿捏了。

    只是因为计划的突然改变,他若去往上宸天那只会平添无数变数,故是他准备直奔那裂隙而去。

    纵然可能被天夏察觉到,可只要能尽快找到那一枚残印,他就极大可能提升自己的目印之能,到那时他或可先一步观望到敌踪,从而在事机未曾到来之前提前做好规避。

    只要能躲得一时,凭着目印,他还可以继续找寻遁回外层的裂隙。

    若此计划能成功,那意味着他可以继续以此法找寻到更多的残印,那或许等目印之能提升到一定程度,内外层之间就可以任凭自己往来穿渡了。到了那时,他哪还再需要理会上宸天和幽城?

    不过他也是考虑失败的可能,故也是提前想好了后备的计略。

    在虚空之中不停不歇飞渡了多日之后,他身影一顿,往前方看去,见那里有一颗不大的荒星,就在荒星上空处,有一条里许长短的裂隙,其在闪烁片刻之后,旋又消散,过去一会儿,又重新出现,看去十分之不稳定。

    这便是他发现的那处门户所在了,此处位于天夏设立的南穹天翼宿边缘之处,可谓十分之偏僻,若无目印,他根本不可能将之找到。

    只是在遁入了裂隙之中后,那就只能一路逃亡了,没有机会再去察观什么,所以一切准备功夫要在事先做好。

    他停留在裂隙之前,运法片刻,双目放出一道莹莹光芒,就往内层方向望去。

    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长久,甚至他原本光洁如玉的肌骨也似是变得黯淡了下去。

    最后他目中光芒一敛,脸上浮出了些许灰败之色。

    他掏出了几枚丹丸,吸纳入身,运炼了好一会儿,心力本元才是渐渐恢复了过来,面上也是恢复了神采。

    他不再等下去,等到裂隙再度闪烁出来后,他回头望了一眼虚空,便一转身,整个人化作一团灰雾,忽的往裂隙之中投入进去!

    而在这一瞬间,整个裂隙激烈闪烁了几次,玄尊所携带得庞大力量,使得此处在一瞬之间似有被撑开的迹象。

    但就在其人投入进去的一息之后,虚空之中光芒一闪,一名道人随即出现在了这里,他神情肃穆的看着这一道裂隙,伸手上去一抹,这闪烁芒光的裂痕便被缓缓弥合上了。

    待做完此事后,他身影一闪,便如来时一般不见了。

    张御自那日捉拿回过千寻后,就回到了道场修持。

    为了应对上宸天可能到来的再次入侵。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设法加强自己的实力,而这里除了修持,他便是着重精各种神通变化。

    这是因为在修为按部就班的提升之下,想要再在此基础上提高战斗力,唯有对自己掌握的神通手段进行一定的挖掘,以期运用的更好。

    一般来说,这里需要修道人自身反复的摸索和推演,不过他有重天玄异,算是走了一个小小的捷径,可以提先看到一定的变化。

    但他也知不能过度依赖于此,因为重天玄异只是提供了一个变化提升的方向,但这仅是给出了一个可能。

    神通的变化更为繁复,道路也并非是单一的,他需要的是受人驾驭的神通,而非由神通来驾驭人,故是神通的深入变化他不会照此而来,但用来参鉴却是很不错的。

    在闭关数十日后,某日他有所感应,便从道场出来,来至守正宫正殿,就见明周道人站在那里,后者见到出现,打一个稽首,道:“守正,玄廷接纳了守正的建言,决定向玉京派遣去一名玄正,并问守正这里可有合适的推举人选?“

    张御微觉意外,未想这个提议如此快就通过了,不过再一想,派遣去的玄正终究不是玄尊,最多只能对低辈修士作出监督和约束,对于玄尊,仍旧是要玄廷来处置的,所以这决定如此快批复也实属正常。

    既然他玄廷问他意见,那他也不会客气,思索了一下,道:“璃玉天宫的孟嬛真孟道友,向来秉正自持,曾有担任玄廷行走,这回又渡海捉拿颜子全,并亲手将之带回,且她本身便是玉京修道士,正是适合此事。”

    至于为何不推荐聂昕盈这位师姐,自然是他知道这位是不喜欢走到前台来的,况且守正要保持公正,这位聂师姐最是护短,可是万难做到这一点。

    明周道人一察,已是孟嬛真的来历,从资历和身份上说都是足以担任此职,他道:“守正人选的确非常合适,那明周就把这人选报上去了。”

    张御点了下头,待明周道人离去后,他正待回去修持,可这时心中又生感应,却是观想图那边又有发现,于是他意念立时转了过去。

    待借玄浑蝉看去后,他发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处漫无边际的洼地,当是一处干涸的海床,而海床里却是半埋着一具几乎挤满这处地界的庞大骨架,若将之放到虚空之中,大小足可堪比地星。

    从高空望去,即便有浊潮遮掩,凭他的功行,仍旧可以依稀辨别一头巨大的怪鸟骨骸。

    那张开的翅翼骨骸,几乎铺满了他整个视界,不止如此,他还看到了与怪鸟纠缠的另一头巨怪骨骸。其也是同样相当庞大,看模样,倒像是长得翅膀的虎豹。

    这两头异类看得出相互搏杀而亡,尖利的鸟喙啄在了怪虎的背部,折断了脊骨,而怪鸟则是被怪虎反口咬在了颈脖之上,头颅随之折落下来,除此外,身上还有更多之前搏斗遗留下来的伤痕。

    他感受了一下,两头巨怪残留下来的气息至今依旧萦绕在此,凶威震慑着那些异神神怪的靠近,并在一定程度上遮挡了浊潮,也是如此,这两具骨架看去也保存的较为完整。

    从气息上看,这个头巨怪应该也是古夏异修,来头应该比那些躲藏在界隙里的异类更大,甚至有可能就是这些异类传继先祖,但没想到最后没有被修道人消灭,却反而自相残杀于此。

    随着玄浑蝉往那两具骨架逐渐靠近,他也是随之有所发现,就那在那怪鸟骨骸的颅之顶上,却是盘膝端坐着一个道人。

    此人散发垂下,只在背后拿绳结一束,身着一身华美羽衣,两袖极为宽大,远远望去就如翅翼。

    这人面目秀美,貌若处子,皮肤白皙,看不出男女,此刻正闭眸定坐,而此人这时也似察觉到了什么,那一对妖异眼目一下睁开,转眸看来,道:“是哪一位道友来此?”

    ……

    ……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今却昨日非

    那道人目光转来,却是看到一道星光自侧面飞至,凝目细观,却发现星光之中乃是一只闪烁着灿烂光芒的玄浑蝉,他不由心下一凛。

    玄浑蝉的意义他自然是明白的,可他随即发现,这玄浑蝉并非是变化而来的,而是天生如此。

    这头星蝉望去华美无比,飞遁而来时,所过之处,双翼会留下星屑一般的轨迹,那蝉身之中更是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他能感觉到那种力量与修士的元神和有几分相似,但又有些似是而非,心中不禁若有所思。

    他不知对面来意,心下也十分慎重,自那怪鸟的颅顶之上缓缓站了起来,身上泛起团团青红之色的烟霞云雾,露出了一副戒备之态。

    玄浑蝉飞至近前之后,并没有再继续上来,浑身放出一阵璀璨光亮,而后一片宏大清光扩张开来,半边荒原俱被照耀在内。

    清光之中,一个浑身笼罩在玉雾星光之中的年轻道人自里迈步出来,微微抬头,用那有若蕴藏星云的眸子看他一眼,道:“可是毕明道友么?”

    那道人妖异眼眸一凝,缓缓道:“我离开天夏已有两百余载,恕我眼拙,不知尊驾是哪一位?”

    在他感觉之中,张御与一般修道人截然不同,倒是与那些转修浑章的修士有几分相似,但浑章修士气息幽晦,而这位气息则是气象正大,心忖道:“莫非这位乃是以玄法成就的玄尊?”

    他有此思这也不奇怪。他离开天夏之时,那时候还没有一个玄修成就玄尊,并且他也只是听闻有玄尊专修了浑章,但他只是远远见了一眼,从未与之交过手,了解的也不够。

    张御平静言道:“我名张御,乃是如今玄廷守正。”

    “玄廷守正?”

    毕明道人闻听此言,一时却是戒备更甚,道:“不知玄廷守正来此寻我何事?当年我离开天夏,算不得是叛逆吧?怎劳动守正寻来?”

    话虽如此说,心中却是异常警惕。

    他离开天夏两百多年,也在这里修持了两百多年,期间几乎没有与同道有过任何往来。

    而张御却是寻到了这里,那一定是化了一番力气的,而花这般力气来寻他,若说没有任何目的,他是不信的。

    当年天夏是能容忍他离开,可谁知道现在又是何规矩?

    张御道:“毕明道友想必是认识朱凤玄尊的?”

    毕明道人一转念,反应了过来,道:“原来如此,看来张守正是听了朱道友之言,才是寻到我的?”他试着问道:“不知朱道友现在如何了?”

    张御道:“朱凤玄尊自与尊驾一别后,为了减少法力元机之消耗,便觅地沉眠,这一睡就是两百余载,直到去年,她方才被上宸天来的一封来书唤醒。”

    “上宸天?”

    毕明道人一皱眉,他谨慎言道:“我虽与朱风道友算得上是熟识,可她与上宸天修道人有往来之事,我并不知晓。”

    张御道:“朱凤道友早年曾欠了上宸天某人一个人情,此人后来特意唤醒她,就是想借她之力,打开一条通向内层的稳定通路。

    但好在朱凤道友明辨是非,她并没有遵照其所为,而是暗中传讯于玄廷,我等才得以顺利将上宸天之力驱赶出去,如今已是归回天夏了。”

    毕明道人听到这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上宸天那些人无非就是想利用人情相要挟,要朱凤为他们所用,至于朱凤的性命结局,却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可明显朱凤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没有往里跳,而是不知用什么办法通传了玄廷,成功避过了一劫不说,还返回了天夏。

    而现在他也是明白张御来此的用意,既然朱凤可能被上宸天之人利用,那么他这个远遁在外两百多年的人又如何呢?

    毕竟他的一身功行在那里,还在远离本土之地,要做点什么,天夏也是阻拦不及。

    他想了想,问道:“当年我三人是一同出来的,敢问张玄正,不知元童道友如何了?”

    张御道:“元童与两位分别之后,便就回到了天夏本土,只是他到处杀戮天夏子民,祭炼血晶,后来被长孙廷执镇杀。”

    “长孙迁?他如今成廷执了么?”

    毕明道人皱了下眉,随后他摇了摇头,叹道:“元童此人,桀骜不驯,任谁都是不服,我也十分不喜欢他,若非当年朱凤道友劝解,说不得我早与他做过一场了,不过他竟然做出这等事,有此结果,我亦不觉意外。“

    张御这时看向他道:“毕明道友,想来你也猜到,我今来此寻你,是因为如今上宸天仍旧未曾放弃谋划侵入内层之举,御身为玄廷守正,却要提先弥补一切漏洞。

    而毕明道友是唯一还在天夏之外的玄尊,且分隔两百多年,我们不知毕明道友是否与外层修士有过牵连,故是此来寻道友,是想查证清楚此事。”

    毕明道人摇头道:“我这些年一直一人在此修持,并无与任何外层修士有过往来接触,我也无兴趣去做此事。”

    张御看他片刻,道:“我是信道友的,可有些时候,不是道友去寻事,却是事来寻道友。来时曾我特意查看过关于毕明道友以往的载述,道友似曾与如今上宸天一些修道人有着不浅的交情。”

    毕明道人谨慎道:“张守正,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吧?上宸天本是从天夏之中分离而出的,天夏之中与上宸天修道人有着交情的同道着实有不少。

    除了首执一向少与人打交道,似陈禹、武倾墟之流,哪个以往和上宸天的修士没有过往来。”

    张御淡声道:“可他们都在玄廷,一举一动都是让人看得分明。”

    毕明道人沉默片刻,才道:“我既离开了天夏,那天夏的规矩自也管束不到我吧?”

    张御眸光投来,道:“当年情形如何,道友莫非不清楚么?天夏只是默认了三位的离开,但从未说过三位不是天夏之人。

    道友身为玄尊,当是知晓,按照天夏规序,便要离弃,也需先得玄廷允准,并定立誓言,下来不得勾结外敌,反过来做侵害天夏之事,从无说可随意自说一言便自弃身份的。否则人人如此效仿,又当如何?

    道友或许不知,当初你等离开之时,廷上曾有廷执建言要捉拿你们问罪。只不过当时被首执劝住,认为你等既然未对天夏反戈相向,又是为了出外寻道,不妨宽容以待,才让你等得以从容离去,但却从未说你等已然脱离了天夏。”

    他望着毕明道人,“方才道友见我,也自言自己算不得叛逆,可见道友自己心里也承认,自己仍是天夏之人。既如此,那自也当受得玄廷约束。”

    毕明道人叹了一声,道:“我有不得回去的理由。”

    张御看他片刻,才道:“我知毕明道友顾忌为何,想来毕明道友如今已然不是人身了吧?”

    毕明道人神情微微一变。

    张御道:“天夏虽然放弃了不少的陈规,可也承继来了不少古旧的律条,尤其是禁绝修士修持异类之法。”

    毕明道人坐在那里不出声,只是眼神更显妖异了几分,身上气息也是起伏不定。

    张御对此仿佛视若不见,神情平静的言道:“我对毕明道友修炼何等功法,实则并无偏见,不过天夏规序既然在此,却也不能不问。

    我却是希望毕明道友和我一同回去一趟,只要道友说明这两百多年来的情形,且证明与上宸天修道人无有关碍,我自会呈书玄廷,设法修改此律,如此毕明道友今后便可光明正大修持,这岂不好过一人躲在荒原之中?“

    古夏之时乃是禁绝异类修持,并且对此辈的态度向来是直接打杀,没有半分回旋余地。

    古夏有古夏之时的考量,他自不会去贸然否定,可现在情形毕竟不同了,若是对方没有神志不清,或是残害天夏子民之举,那也没必要对其喊打喊杀,尤其是现在面临着很多外敌,力量能增一分是一分。

    毕明道人听他此言,一瞬间不禁有些心动,要是可以光明正大的修持道法,那他又何必在外面苦修呢?

    可随后他又冷静下来。

    张御只是一个玄廷守正,就算斗战能力不弱,可却是随时可能被玄廷撤位的,这位还疑似传闻之中的玄修,说话又能有多大分量呢?凭何就此说服玄廷呢?

    对此他很是怀疑。

    但他也不想和张御翻脸。不说彼此斗战能力高下,张御找到了他也就等若玄廷找到了他,一旦争斗起来,胜了没有任何意义,输了恐怕结果更为不妙。

    故是他一时沉默不言,

    张御见他如此,此刻也不难猜到他的疑虑,略作思索,道:“道友想来是怕玄廷上来便治你之罪,故是不敢轻易回转,那也好办,我现下便向玄廷上一封呈书,请玄廷发一封赦令下来。”

    毕明道人有些意外,听张御的语气,似是这位在玄廷之中极有能量,并不像寻常守正那么简单。

    他顿时意识到,恐怕这两百多年中发生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张御此刻唤出大道之章,寻到了风道人,并道:“风道友,我有一事,劳烦道友替我上书玄廷。”

    风道人声音传出,道:“道友请说。”

    张御下来便将事机大略告知了他,风道人听罢后,道:“此事容易,我这便递书上去,一有结果,便会通传道友。”

    张御称谢一声,与之别过,他略作思索,望去朱凤弟子杜潇潇的符印处,道:“杜师侄,令师可是在么?”

    ……

    ……

第一百二十三章 唯归方正行

    杜潇潇正在训天道章之中与丁盈、岳萝她们谈论道法,忽然听到张御声音传至,她先是一怔,随后立刻意识到,这可能老师曾经说过的那一位,心中顿时一阵紧张。

    她顾不得和丁盈她们说话,忙是回应道:“前辈,是,老师,老师她在的。”

    张御道:“那便劳烦杜师侄转告你老师一声,我已寻到毕明道友,她若方便,可以过来一见,我会让明周道友替她指引落处。”

    杜潇潇道:“是,前辈,我这便去告诉老师。”

    丁盈见杜潇潇话说到一半,忽然不出声了,问道:“潇潇,怎么了?可是有事么?”

    岳萝也是关切问道:“潇潇,可是要帮忙么?”

    杜潇潇定了下神,道:“没什么,是老师那里有些事,唤我过去一次。”

    岳萝和丁盈听到是师长相唤,都是理解,并嘱咐她不要耽搁。

    杜潇潇与两人别过,收了大道浑章,便从自己的居处里出来,走到外面平台之上,对着那里的凤鸟群仰天轻唤了一声。

    听得一声长长鸣响,其中便有一头赤羽凤鸟从天上落下,并亲昵讨好的凑过来,她抚摸了凤鸟柔顺光滑的羽翼,道:“赤霓,带我去见老师。”

    凤鸟一声欢鸣,身躯顿时变大了几分,将杜潇潇载了上来,双翅一展,腾飞入天,往远处一座秀丽山岭飞去。

    杜潇潇如今在朱凤开辟的道场之中修持,她所居之地是朱凤分拨给她的宫舍,与主殿相距并不远,飞行不过十来呼吸时间,就落到了殿台之前。

    这里有不少外貌俊美的少男少女,这些都是神人侍从,见她到来,纷纷避让揖礼。

    杜潇潇也是回有一礼,她一路来到了内殿之中,见朱凤此刻正斜卧榻上,慵懒的捧着一本道册翻看着。

    她上前屈膝一礼,道:“弟子拜见老师。”

    朱凤温和道:“徒儿来了,免礼。”

    杜潇潇礼毕之后,道:“老师,方才张守正以训天道章传告弟子,说是寻到了一位叫毕明的前辈,又说老师若是方便,能否过去一回,明周前辈会为老师指明去往那里的通路。”

    朱凤闻言一讶,随即神色一肃,她从榻上起身,道:“此事紧要,潇潇,你且在宫中修行,为师出去一趟。”

    杜潇潇点头道:“是,老师。”

    朱凤略作收拾,又换了一件朴素道袍,从道场里出来,行至满是花瓣的清穹地陆之上,她唤了一声,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就出现在了面前,道:“朱玄尊可有吩咐?”

    朱凤道:“我得张守正之邀,需派遣化身往下界一行,听闻明周道友这里能为我指明道路?”

    明周道人从袖中取出一枚符信,言道:“这是方才张守正自内层送来一枚符书,想来就是那指路之物。”

    朱凤接了过来,看有一眼,道:“多谢明周道友了。”

    明周道人只是一个揖礼。

    朱凤素手执拿此符,只是对着虚空轻轻一划,霎时间天地便融开一个缺口,且越来越大,很快变得可容一人通行,她心意一转,当下就变化出一道化身往下界落去。

    她在玄廷没有名位,便得临时授准,也只能化身落下,若是正身下落,那就需玄廷允准了。

    随着符信气机指引,她渡过两界门户,落到了一片荒原之上,见到了张御和站在一座骸骨之上的毕明道人,她先是对张御万福一礼,而后转身对毕明打一个稽首,道:“毕明道友,许久不见了。”

    毕明见她到来,也是惊讶,他慎重还有一礼,道:“朱道友,是许久不见了。”

    张御这时言道:“朱道友,上宸天屡屡欲侵攻于我,我欲劝毕明道友随我归回天夏,只是他身上唯恐修持之法有所碍难,故我已是向玄廷呈言请发下赦书,但毕明道友仍有疑虑,我想你们二位熟识,故想请朱道友与毕明道友说一说如今天夏之情形。”

    朱凤道:“好,此事便交由朱凤来与毕明道友言说。”

    毕明见朱凤对张御面上颇为恭敬,也是猜出张御这位守正可能与自己最初所想的不一样。

    而且他也想了解下,自己不在的这两百年里,到底发生了哪些事。

    他先与朱凤叙了一番别后之言,从后者气意神态之上可以看出,其并非是受逼迫的,这才有些放心。

    他先是问了一下如今玄廷之上的变动和局势变化,朱凤一一回答,当中还略略提了一下天夏如今的变动。

    毕明对于民间的变化并不太在意,他关心的另一个问题:“朱道友,那位张守正到底是何身份?果真能替我拿到赦书么?”

    朱凤淡淡一笑,道:“道友,张守正可不是以往那些守正,他曾被五位执摄亲赐常摄之位,只要他自己不去叛反天夏,那么此位便连诸位廷执也无法夺去。”

    “五位执摄亲赐?”

    毕明道人听闻此事,不由心神为之震动,五位执摄可是不遇到大事绝不会出来的,居然亲自露面为张御赐下常摄之位?

    他心中惊异震撼的同时,也是不解道:“这位张守正究竟做了何事,能得五位执摄一同出面嘉许?”

    朱凤道:“这是因为张守正立造训天道章之故。”她此刻已知毕明两百年来不与外牵连,故是将道章之事简单解释了一下。

    毕明道人毕竟是玄尊,立刻理解了训天道章意义何在,这道章可以说是改变了整个天夏的格局,且天夏的变化也将随之带来更大更为深远的影响。

    五位执摄给予此番奖励,根本不为过。

    而他此刻也是明白了,难怪方才未曾见得张御通传朱凤之举,后者也便就来了,本还以为早有定约,原来竟是利用了道章。

    朱凤道:“张守正如今不仅是守正,更是东廷府洲的镇守,这位自任守正之位以来,内外争战,无一败绩,道友可还记得当年我等离开天夏后,到了正清一脉地界之上,曾与正清一脉有过一场论法么?”

    毕明道人道:“自是记得,正清法力高绝,我远不是此人对手。”

    朱凤道:“当年我与论法的是乃是正清师弟岑传,他的实力也是不弱,我当时只是靠着玄异及神通勉强论了一个平手,而不久之前他曾与张守正论法,结果却是岑传败北。”

    毕明道人更为惊异,由于曾经有过接触,所以他十分清楚岑传的功行修为,而有了这一位做衡量,他立刻便对张御的实力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不过这时,他也是讶异道:“怎么,正清一脉也是归回天夏了么?”

    朱凤摇头道:“目前只是岑传一人回来,只是在我看来,这位能以归来,也一样是由于张守正的缘由。”

    毕明道人既是好奇又是不解道:“此作何解?”

    朱凤道:“因为训天道章只有玄浑二道可用,而如今各洲宿之镇守,大半皆是浑章修士,有此道章,玄修未来之崛起已是可见,正清一脉却是一直力主打压玄法,这个时候廷上有人需要他们回来。”

    毕明道人听完之后,思忖片刻,也是认同此言,他忍不住感叹道:“这位张守正一人怕是改变整个天夏未来之走向了。“

    随着他对张御了解越多,对后者越是敬畏,明白张御此前之言并非空口大言,而是果然能有办法办到的。

    而且以张御如今的实力,换作是他在这个位置上,若有不从,上来起法力镇压就是了,哪会有这么有耐心说话?

    若是没有武力光去讲道理,那没有谁会去真正理会,可这位明明拥有武力,却不滥用武力,更愿意宣讲道理,这就让他十分感佩了。

    朱凤劝他道:“毕明道友,如今不同于以往了,天夏也非是过去神夏了,我也是看明白了,我当年也是看不穿,白白承受了两百多年的苦楚,而今你既得守正为你呈书,能够归回天夏,那也该当抓住这个机会才是。

    躲在荒原之中修行勤修千载,却也未必见得能胜过运炼玄粮百年,既如此,那又何必去受此苦磨呢?”

    毕明在他劝说之下也是渐渐改变了心意,他感慨道:“想不到我离开天夏不过两百余载,世事竟生如此之变化。”

    其实放在古夏之时,两百年可是短短一瞬,根本不会有什么太大改变,也就是现在天夏,以往因为造物和玄法,现在又因为训天道章的出现,过一段时间就会一点新的变化,说得上日新月异。

    而在两人说话之时,张御则是立在一旁等候,这时心中忽有感,便唤出了大道之章,见是风道人传语,道:“风道友,可是廷上有回应了?”

    风道人道:“正是,我正要告诉道友一声,只要能证实毕明道友这两百年来无有勾连外敌之举,那么廷上当可为毕明道友发下一封赦书。”

    张御点首道:“多谢道友了。”

    风道人言道:“道友言重,此是小事,不过我有一事转告道友,方才南穹天翼宿吴镇守传报,有一名外层修道人遁入了内层之中,此人很可能是一位玄尊,从其行迹上看,应是落在了本土之西的荒原之上,还望守正多多留意。”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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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