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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睡觉会变白     从1983开始txt下载     从1983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二章 人情人心

    “太狂妄了,太狂妄了!无组织无纪律,无视大局!”

    “他要走就让他走,真以为缺他玩不转?”

    “必须给个处分,不然那些歌手如此散漫,我们晚会还搞不搞了?”

    “年轻轻就红了,赚钱了,脱离群众搞个人主义,不好不好。”

    “哎,听说了么?李纯波撂挑子,要被封杀了?”

    “不会吧?他那么红也能封杀?”

    “当初刘焕不也封了么,谁让他跟春晚叫板呢。”

    “哎,联唱就联唱呗,我想唱还唱不了呢。”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春晚节目组,都知道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历史上,李纯波因为此事被央视封杀三年。最后一张专辑是95年的《谁能告诉我》,然后就混不下去了,到北电研修导演,搞话剧什么的。

    1998年复出加盟索尼唱片,发行专辑《贫穷与富有》,那时已经不红了。

    后来彻底转攻影视,拍电影,建了个小芳影视基地,在内蒙阿尔山。直到08年,在央视三套重唱《小芳》,才开始频繁露面。

    可能有人问,央视封杀,不能去别家电视台么?

    那你知道央视为啥叫爸爸嘛?80年代,它还能为春晚向全国人民道歉,进入90年代,狗屁倒灶的事儿就越来越多。

    不说了。

    彩排现场沸沸扬扬,没人知道“封杀”是真是假,反正陈铭等人被搞得很紧张,公司也非常被动。

    “你怎么想的,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就想独唱,这是原则。”

    “原则也行,你办的啥事啊?好好说不行么,哪有甩脸走人的?”

    传媒公司内,一个中层简直抓狂,李纯波坐在沙发上不以为意。

    《小芳》正版卖了一百多万,《一封家书》订货就有六十万,一个月内销量过百万,拿下30多家电台排行榜冠军,最终销量三百万,盗版不计其数。

    以前走穴,一万五一场,现在报二十万都有人接。且公司待他不薄,每盒版税给七毛钱,光专辑就能分二百多万。

    一句话,飘了。

    中层谈了半天,很不满对方的态度,遂进去汇报。小旭翘着二郎腿,正一边打电话一边转椅子玩,属下当前,立马恢复威严。

    “陈总,您看怎么处理?”

    “什么事都找我,要你们干什么?”

    “关键这事不好办啊,对面可是春晚。”

    “资料我看看。”

    她接过一份春晚彩排节目单,独唱的包括:张也、阿毛、国母、殷秀梅、华仔、孟庭苇等。

    要么港台大腕,要么主旋律国家队,仅有一首通俗歌,那也是阿毛的固定席位。

    “春晚什么态度?”

    “很不高兴,有传言要封杀李纯波。”

    “那他什么态度?”

    “呃,反正挺淡定的。”

    “……”

    小旭想了想,道:“你去找央视广告部的谭主任,请她当个中间人,说年轻人不懂事,批评几句,封杀就太严重了。

    另外说好的事情也不能随便改,我们还是要个独唱名额。”

    “您觉得谁合适?”

    小旭瞅瞅资料,在某名字上画了个圈,“就她吧。”

    “条件呢?”

    “今年的标王,我帮她破个记录……行了,你让李纯波过来。”

    “好的。”

    由于之前被打的关系,李纯波对许非很敬畏,对陈总就一般般。主要平时不接触,没见过几回,印象中就是林黛玉嘛。

    这会他一进来,见眼前的女子,果是黛玉般娇柔婀娜,态度也和气。

    “坐吧。”

    小旭示意,道:“事情我都了解了,找你来是说一声,你不会被封杀,那个独唱名额我们也会要回来。”

    “陈总……”

    李纯波一喜,可没等继续,又听到:

    “但唱歌的不是你。”

    “陈……”

    小旭摆摆手,懒得听他解释,道:“你最大的问题,是公司有能力帮你协调,而你却擅自做主,搞的我们很被动,事后还得帮你补救。

    你的市场定位、形象包装,都是公司一手包办,之前也强调过,无论碰上什么事先跟公司商量。

    你没有。

    听懂了么?”

    “……”

    李纯波盯着她,她也盯着对方,似凝滞了几秒钟,李纯波起身就走。

    嘁!

    小旭撇撇嘴,继续打电话:“哎呀,你俩怎么还不回来啊?我饭都没得吃嘤嘤嘤……”

    …………

    “哎,这个小旭,就会给我找麻烦。”

    演播厅外,一个短发戴眼镜的女子笑叹,跟节目组的导演道:“这次真谢谢你了。”

    “本就没多大的事,好好说就行了。”

    导演不敢怠慢,笑道:“再说黛玉也不是外人,我当初还在剧组见过呢……你回去告诉一声,肯定没问题。”

    “诶,太感谢了!”

    公司人员忙道。

    这位女子姓谭,以前是中国电视国际公司的副总。《红楼梦》《三国演义》出口什么的,都得经过该公司。

    朋友嘛,你介绍他介绍,圈子慢慢就大了。

    去年呢,她担任央视广告部主任,而时代是京城最大的广告公司,合作密切,自然就更熟。

    今年谭主任要搞招标会,竞争标王,小旭还出了不少主意。

    一个广告部主任好像没这么大能量,其实不然。谭主任堪称全台的财神爷,兼任台长助理,嫡系。

    待她走后,公司人员找到自家歌手,一个个还在紧张。

    “没事没事,解决了,不会牵连你们。”

    “那纯波怎么样,还封杀么?”

    “封杀肯定不会,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不过他这次属实冲动,我们虽然把名额要回来了,但决定换个人唱。”

    “独唱?”

    几个歌手眼睛都亮了。

    对方也没卖关子,道:“陈铭,你准备准备吧。”

    “我?我?”

    陈铭懵了,“真是我么?”

    她难以置信,旁人各种羡慕。而不知在何处的叶赫那拉英,猛地打了个寒颤,又觉气运被夺。

    这届春晚,本来有辣英的一首独唱《雾里看花》,现在了。

    其实春晚的节目,除了一部分雷打不动的,一部分质量确实好的,剩下全是关系户。

    “……”

    王晶花在角落看着,心情复杂。

    之前她感觉挺好的,待遇高,每天接触明星,到处认识人……可她慢慢发现,公司所谓的经纪人,其实并不怎么重要。

    小活动能自己接,大活动必须公司定,经纪人就是带着下去演出的。

    就像这次,都以为完蛋了,谁晓得轻松解决。一切因为老板能量大,人脉广,自己却做不了任何事。

    羡慕,且十分向往。

    (还有……)

四五百五十三章 标王

    许非和张俪索性去了趟榕城,实地考察。

    当年《红楼梦》筹备,正是某个不可言说的县城,某位领导魄力十足,主动邀请剧组并造了条宁荣街。

    可惜剧组还没等去拍戏,领导就调到了闽省。

    但这也是渊源,渊源非常重要,没有的话连线头都牵不上。

    俩人转了一圈才回京,回来就听李纯波的事情,许非也没说什么。李纯波签了六年合约,保三张专辑,加上筹备的《谁能告诉我》,刚好三张。

    既然没封杀,就留着吧,想发歌继续发,想走也不拦着,反正收益很多了。

    临近年末,颁奖礼集中。

    前面有金鹰奖,跟着来了飞天奖,今年第14届。

    飞天奖对商业剧一向看不上,长篇一等奖给了《大潮汐》《情满珠江》,《欢喜姻缘》拿了个三等奖。

    《过把瘾》拿了中篇三等奖,好在王志闻争气,斩获最佳男演员。女演员给了左翎《情满珠江》。

    不过《欢喜姻缘》搞了个最佳美术奖、最佳照明奖,算是对硬件品质的肯定。

    接下来还有金鸡奖,这个许非要参加的,关系到葛尤能否拿影帝,以及《爱情呼叫转移》的连番宣传。

    …………

    从90年代起,正式进入电视广告的黄金岁月。

    1993年,央视的广告费开始提价,最高每15秒1.9万,进而引发广告业集体大涨价,吃的盆满钵满。

    到了今年,央视又涨了25%。

    大家都盯着黄金时段,各种走后门。谭主任为解决问题,索性策划了这场招标会,并派生出一个大名鼎鼎的概念“标王”。

    11月8日,谐音要要发。

    天气寒冷,初雪已过。一辆皇冠停在了梅迪亚中心门前,娇弱的陈老板下了车,后面跟着俩保镖。

    梅地亚中心,隶属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央视自家产业。

    她上到一个小会议室,长方形的摆桌,围着一圈椅子,拉有横幅“中央电视台广告招标座谈会”。

    谭主任正在忙活,一瞧她,“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来谢谢您呀。”

    陈老板会来事的时候可会来事了,笑道:“感谢您鼎力相助,济危救难。”

    “瞧你说的,一点小忙,还劳你兴师动众的。”

    上午开会,下午招标,工作人员摆花备水什么的。

    陈老板随意坐,问:“多少家企业?”

    “几十家吧。我跑了三个月,南上北下的登门拜访,才说动这些大款。”

    谭主任心累,道:“都没意识到标王的成分,我倒像求着他们来。”

    “明年就好了,你估价是多少?”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毕竟初尝试。”

    聊了一会,陈老板见时间快到了,果断告辞。谭主任笑笑,谁说黛玉不懂仕途经济呀,只是心思没放在上面。

    说起来宝钗最近势头更猛,可惜参与不了,商场拿标王有个卵用。

    不多时,嘉宾到场。

    几乎汇聚了商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大保健品、饮料食品、家电企业的当家人都在,伊莲服饰的也在。

    有两个最受关注,一个姓邱,来自孔府家酒;一个姓怀,来自太阳神。他们是目前风头最劲,最舍得砸钱的老板。私下都有议论,标王肯定从二人中间诞生。

    而其中另有一位,姓江,满脸豪横,来自孔府宴酒。

    谭主任见人到齐,道:“好了,我们开始吧。今天别看叫座谈会啊,其实就是跟大家强调一下。

    我们采取招投标方式,配置黄金时段的广告位,主要为解决供需矛盾,避免不正当竞争。

    标王并不是一剂包治百病的良药,关键靠自己产品的质量、销售与创新。”

    “我们要进行的是黄金时段5秒标版招标,包括《新闻联播》前的整点报时,以及《天气预报》和《焦点访谈》前的广告时段。

    首次招标,我们心怀诚意,做了一个打包特价:每段各有5秒标版广告,竞标底价为1500万。

    单项的:

    整点报时,底价600万。

    《新闻联播》后一分钟,加上《天气预报》片头片尾,共15条5秒标版。该段采取分类招标,每个行业只接受两家,底价为600万。

    《焦点访谈》前三分钟,是a特段12条15秒广告……”

    所谓5秒标版,就是最小的广告版本,没内容,只说品牌名和广告词。

    广告时段一直非常非常的细化,让人恶心的那种。而且不是说买了全年广告,365天都得播放,每月有固定次数,轮着播。

    至于《焦点访谈》,在今年4月开播。

    介绍了一堆,会议结束,下午正式开始。

    江厂长在时代公司人员的陪同下迈入会场,地方很小,连个记者都没有。谭主任心情忐忑,自己也没啥底。

    为了扩大交易额,她算费尽苦心,临开场又将明标改为暗标。

    “好了,我们进行打包特价的竞标,底价1500万……”

    不确定性很大了,一时议论纷纷。

    江厂长只盯着孔府家和太阳神,心里也慌,“你说他们能填多少?我填2000万怎么样?”

    “第一届招标,肯定有些保守,但再保守2000万也略低。”

    时代现在是他的央视代理,合作紧密,公司人员问:“江厂长,您对标王怎么看?”

    “利润通天!”

    “那就成了,既然您志在必得,不如来把大的,一下把对方钉死。首届标王啊,这才配得上那句广告词。”

    咝!

    江厂长想起来就热血沸腾,那词儿好啊,太好了!

    他本身就是营销高手,有符合这时代的狂野性格,不然也不会把一家小酒厂带到年销售额1.7亿。

    一听不再犹豫,刷刷写上一个数。

    公司人员一看,也吓一跳,“妥了,明年您的营业额10亿起。”

    “哈哈!借你吉言!”

    很快时间到了,谭主任一个个唱价:

    “太阳神,1900万。”

    “孔府家酒,2300万。”

    “孔府宴酒,3100万!”

    轰!

    谭主任惊喜万分,破3千万太出乎意料了,待全部念完,孔府宴酒正式成为首届标王!

    因为其他都是单项,底价低,不可能超过3千万。

    “妈的,卖白酒的都是疯子!”

    伊莲代表暗暗吐槽,只能拿一个《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之间的5秒广告。

    之前谭主任说,标王并非万能药,但在这个年代,就是万能药。孔府宴在明年的销售额会达到9亿多,挤进白酒前三。

    怎奈自己作死,从巴蜀买来原酒,然后勾兑,一瓶兑几瓶。品质降低,包装越来越简洁,价格越来越高。

    终于把自己玩死了。

    一场竞标会结束,陆陆续续往出走,江厂长踌躇满志。公司人员趁机推广公司的新项目,道:

    “这个企业形象设计啊,国外早就有,就是给一个企业进行全方位包装。配合您的标王和我们的广告,一定锦上添花……”

    “什么乱七八糟的?有标王就够了,说那些太远。”

    江厂长正在人生巅峰,哪在乎这个。

    一句话给人噎死,公司人员无语摇头,长不了,长不了。

    茅台代表在旁边听了一嘴,忽然叫住他,“你说的那个企业形象设计,能不能仔细讲讲?”

    “好好!”

第五百五十四章 金鸡百花

    茅台最厉害的不是酿酒,而是讲故事:

    什么巴拿马万国博览会,怒掷酒瓶震国威啊;什么红军四渡赤水,当地群众举茅台相迎啊;什么确定茅台为开国大典国宴用酒啊……

    反正各种碰瓷,一路碰到了行业之巅。而它跟孔府宴的区别,就是没忘初衷,品质始终不错。

    **十年代,泸州老窖、汾酒、五粮液等各领风骚,尤其90年代,茅台排不上号,但已经注意到这些问题,开始求新求变。

    而时代公司呢,许非之前就想搞企业形象设计,简称ci。当初怕太先进,压了几年,现在准备搞。

    公司早非刚成立时的土包子,招揽了一批专业人才,时不时请外国专家讲课,理念和技术都是数一数二。

    所以他一听茅台就乐了,表示一定要深度合作,建立密不可分的挚友关系。

    碰瓷之最,从今日起。

    he……tui!

    同时呢,也向各行业的领头羊发去意向,全方面帮你搞企业形象和商业营销。

    ………………

    首都机场,晨。

    葛尤从乘客的包围中逃离出来,钻进候机室,一眼瞧见冯裤子和徐凡。

    “诶,好长时间不见了。”

    “怎么样?”

    “都好都好。”

    葛尤寒暄几句,又瞅瞅徐凡,对方不太好意思,但还是挽着冯裤子的胳膊。

    哦,他就明白了,这是铁了心在一块,不过再一想,这货还没离婚吧?

    当时呢,冯的前妻没有大吵大闹,只是拖着,觉得俩人很快就能分开。结果一拖就是六年,前妻认为无法挽回,才离了婚。

    然后前脚刚办离婚,后脚就轰轰烈烈的搞婚礼。

    外人不能说啥,装不知道。等了一会夏刚来了,许老师最后出现,他有一年多没见着冯裤子了。

    “哎,曾经并肩作战,如今江湖再聚,我都快三十了。”

    “惜往昔峥嵘岁月稠,看今朝大好风光秀。”

    冯裤子咧开一嘴烂牙,张口就来,一如在艺术中心打杂的姿态。

    他跟汪朔开了好梦公司,满脑子骚操作,就是没钱。汪朔就去投奔叶大英,叶大英的爷爷是真牛,孙子不咋滴。

    汪朔往回搞钱,冯裤子负责拍,过的蛮滋润,而且认识了刘震云,《一地鸡毛》原著的作者。

    当然他心里清楚,自己小有家资,许老板已是大鳄。

    人到齐,登机出发。

    1991年金鸡百花奖合并,所以今年是第三届金鸡百花电影节,在长沙。《大撒把》拿了八项提名:

    最佳故事片,对手有《东归英雄传》《凤凰琴》;

    最佳导演,有何坪《炮打双灯》,塞夫、麦丽丝《东归英雄传》;

    最佳男演员,有李宝田《凤凰琴》和巫刚《炮打双灯》;

    女演员,有潘红《股疯》和宁婧《炮打双灯》;

    另外便是编剧、摄影、美术、音乐的提名,冯裤子作为编剧参加。

    何坪就是拍《双旗镇刀客》那位,一度是大陆最懂武侠的导演,可惜起步太高,一路走低,在《天地英雄》里被姜闻狂虐,又搞出《麦田》这种不伦不类的作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路无话,抵达黄花机场,冷冷清清连家媒体都没有。到了住处竟也平淡,晚会气氛不浓烈。

    中国电影市场不好的时候,金鸡奖不受待见;电影市场爆棚的时候,金鸡奖还不受待见。

    一边抱怨无人关注,一边又不肯流俗,你要真清高也行,可偏偏又不断自降权威性,特没劲。

    当然,金鸡终究是内地电影的最高奖,能增光添彩。

    ……

    到第二天,有了点庆典气氛。

    媒体都来了,开了几场座谈会,晚上举办颁奖礼。

    “潘红姐!”

    “小非!”

    许老师本想握手,潘红一下抱了抱,“好久不见。”

    “哎别别,弄出新闻不好。”

    “我都四十岁了,谁那么不长眼?”

    “可我年轻啊!”

    潘红仍然是伊莲的代言人,每年几部广告片,不过眼瞅着合约到期,主动告知不想续,自己年纪到了,再“搔首弄姿”的不像话。

    聊了几句,旁边又有人喊:“许老师!”

    “欧阳?”

    许非跟对方握了握手,“你不是在京城么?”

    “回来了,省里要筹办一个经视台,从台长到员工,全部公开竞聘,之前还去你们京台考察过呢。”

    欧阳长林春风得意,笑道:“在下不才,竞聘台长成功。”

    “恭喜恭喜!”

    “不敢,许老师是业界翘楚,将来还得多多合作。”

    合作个粑粑!

    你上任就特娘的舔琼瑶奶奶,正式吹响了琼瑶剧攻占大陆的号角。

    交际了很长时间,晚会才开始。

    金鸡奖现在很尴尬,国内市场每况愈下,典礼也带不起来,社会关注度越来越低。有心改革,顽固派又多,弄的不伦不类。

    依然是开会似的环境,各种领导讲话,完了颁奖。

    “最佳编剧奖……”

    台上嘉宾拆开信封,宣布道:“桔生、刘醒龙、卜炎贵《凤凰琴》。”

    “哗哗哗!”

    冯裤子的背挺了挺,又驼下去,也没怎么在意。

    “最佳女演员奖……潘红《股疯》!”

    “哗哗哗!”

    全场的掌声达到了第一次**,潘红之前拿了两次,算上这次便是拿金鸡奖最多的演员。

    她起身上台,向全场鞠躬,掌声愈发热烈。同样提名的徐凡、宁婧眼巴巴望着上面,满是仰慕。

    唉!

    许老师暗叹,三夺影后多好的素材啊,咋就没人宣传呢?还有《大撒把》和《炮打双灯》pk,一共15项提名,居然无人提。

    要是能承办就好了,保证给办出一场轰轰烈烈的颁……呃,恐怕也不行。

    电影奖的根基在市场和氛围,成熟之后再反哺电影。比如奥斯卡,每年固定的一批冲奥片,先小范围上映,等拿奖了再扩大放映。

    待潘红下来,又一位嘉宾亮相,颁发最佳男演员奖。

    葛尤拿过戛纳影帝的人,也有点紧张。许老师暗自琢磨:李宝田和巫刚,巫刚就是炮灰先排除,李宝田不好弄啊,题材、演技俱佳……

    咝!

    他莫名一个冷颤,跟着就听嘉宾念:“获得最佳男演员的是,李宝田《凤凰琴》、葛尤《大撒把》。”

    葛尤先一愣,随即露出笑容,跟许非等人拥抱,上台领奖。

    “又是双黄。”

    冯裤子小声议论,道:“隔几年就得来一次,不知道怎么想的。”

    第一次双黄蛋,是潘红《人到中年》、斯琴高娃《骆驼祥子》;第二次是董行佶《廖仲恺》、杨在葆《血总是热的》。

    第三次是谢园《棋王》《大喘气》、陶泽如《晚钟》《欢乐英雄》。

    一个人同时提名两部作品的,见过;但两部作品一块拿影帝的,还是双黄蛋,牛逼独一份。

    其实金马金像也有双黄,次数没金鸡多。

    “感谢夏钢导演,感谢许非老师,我一直以为自己演不了爱情片,只能演喜剧片。没想到他们让我演了一部爱情喜剧片,还挺不错的,起码戏路拓宽了……”

    “哈哈!”

    底下哄笑,算是仅有的发言亮点。

    紧跟着,夏刚打败何坪,拿下最佳导演奖——历史上他是打败了张国师《秋菊打官司》,成色相当高。

    最佳影片自然给了《凤凰琴》。

    到这里还没完,继续颁发百花奖。

    《大撒把》《凤凰琴》《重庆谈判》获最佳故事片,多了一项合拍片奖,给了《狮王争霸》。

    女演员还是潘红,男演员就不是双黄了,葛尤斩获。

    妥了!

    许非已在酝酿贺岁片的宣传套路,戛纳、金鸡、百花一年轰下三个影帝,葛大爷在国民老艺术家的道路上一骑绝尘。

第五百五十五章 大片之始

    11月14日,傍晚。

    今天礼拜一,大都汇的客流量少了些,停车场上的班车陆续启动,送顾客们返程。原本只试验一个星期,但效果非常好,遂保留下来。

    经过10月开张的疯狂,日营业额有所下降,可利润在增加。商场也在为元旦、春节、元宵节培育着下一波韭菜。

    在冬季的淡淡夜色中,几人迈入灯光通明的大楼,直奔四层的老李烤肉店。老李不是店名,是指老板。

    订了包间,保镖们在外面吃。可不敢不带,就在九月份,京城发生了一起极为恶劣的大案,嗯嗯嗯。

    李程儒刚好在,他经那一遭气质沧桑,肉眼可见的变秃:“今儿怎么想起上这吃来了?随便点,我请客。”

    “哎,还真不能让你请。”许非道。

    “瞧不起我?”

    “瞧不起你!”

    “你别闹……今天我过生日。”张俪笑道。

    “哟!你这不够意思啊!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预备预备。”

    “别预备,就简单吃顿饭,不是上你这来了么?”

    小旭到处踅摸,道:“你要有心就弄碗长寿面,再给我抓把瓜子。”

    “成成,我现请个厨子也得端上来。”

    老李去了,不一会上菜。

    许非一瞧,什么猪羊牛肉、冻虾扇贝、土豆片地瓜片、几片生菜……一盘盘一碟碟,连酱都可怜,道:“你也忒黑了。”

    “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么?”

    “啊?哦。”

    他摸摸鼻子,建议道:“种类还少点,烤茄子、烤韭菜、烤酸菜都行,自己多研发,万物皆可烤。”

    篦子刷了一层油,碳火烧旺,铺上一片肉,滋啦啦顿起,蛋白质与脂肪经高温散发出的焦香,诱人扑鼻。

    过一会就得翻一下,翻个两次,一片肉便已烤好。

    许非夹在生菜里,辅以辣酱、蒜片、辣椒包好,先给张俪,后给小旭……小旭早就自己包好了,miamia在吃。

    烤肉这东西,流淌在人类血液里,传承千百年吃法各异。

    老李这家是中韩结合,要包生菜,用大剪子剪,还有参鸡汤、拌饭什么的。(没查到最早出处,就当是韩式的)

    吃了半天,李程儒还找呢,问:“你没准备蛋糕啊?”

    “都不爱吃,就没买。”张俪道。

    “那也得有仪式感啊,起码点根蜡烛,许个愿,噗的一吹……”

    “哎哟不用不用。”

    人家老夫老妻不在乎,他忙的跟什么似的,许老师警惕:你特娘的还要当隔壁老李???

    很快的,外面开始上人,吵杂声越来越大。

    “生意怎么样?”

    “好,但我也不怎么管,我现在算明白了,做生意够用就行,大了费心费力,还惹麻烦。你说你弄这商场,一天得操多少心?”

    李程儒愈发通透,道:“何况我也找着人生目标了。”

    “什么?”

    “拍戏啊,我对表演始终如一。”

    “行,国内不缺你一商人,但多你一演员就挺好的。”

    许非点点头,《重案六组》安排上。

    …………

    认识这么多年,对过生日不怎么看重了。

    像许老师,你知道他几月几号生的嘛?书里都没写。

    简单吃了一顿,又驱车到附近的电影院,人意外的多。因为在前天,首部引进的好莱坞大片《亡命天涯》上映。

    最先在齐鲁试映,以便要账。

    现在是沪、津、京、郑、渝、羊城6座城市,进行一周的首轮放映。

    历史上,《亡命天涯》在京城遭到了阻击,甚至海报上印着“改革年代,激烈论争,电影市场,风险上映”。

    顽固派不依不饶,造成了在京城的提前下档。

    如今新影联早早组建,早早达成利益联盟,《亡命天涯》非常顺畅。

    “两张《亡命天涯》。”

    “您拿好,谢谢惠顾。”

    妈呀!

    买票的小情侣一激灵,啥时候态度这么好了?

    心惊胆战的往里走,见大厅摆着一个巨大的立体宣传画,就像我们小时候买的贺年卡,打开就会冒出一个立体的小房子。

    说起贺年卡,小学真是年年买。

    最便宜的就是一张卡片,还有带音乐的,带立体小人的。带音乐的可贵了,下狠心才能买一张,写上歪歪扭扭的“happy new year!”

    小情侣对着宣传画看了半天,说立体有点臊,就是几个人形立牌粘在一块,纯手画。

    前面是穿着礼服,丢盔卸甲的葛尤,后面跟着五个披婚纱的美女。

    背景是高楼大厦,梁添拿着大哥大坐在上面,上头是云彩组成的字“爱情呼叫转移”,两边是伍玉娟和刘贝的q版形象。

    另有:

    “国内首部贺岁片,强势来袭!”

    “戛纳、金鸡、百花三料影帝葛尤领衔主演!”

    “艳遇制造机,保准让您大开眼界!”

    旁边还有一摞《当代娱乐》杂志,免费供人阅览。

    在许非的宣传下,很多观众已经接受了“葛尤很牛逼”的概念。女孩子问:“什么叫贺岁片啊?”

    “春节前上映的,报纸铺天盖地你没看?”

    “那有啥区别么?”

    “呃,可能好看一点吧。葛尤这么厉害,我还真想瞅瞅。”

    男孩子也不太懂,挠挠头进影厅。

    不多时,灯光暗下,准备放映。许非等人也在,保镖们年纪都不大,也爱热闹,跟着老板经常能弄点小福利。

    他坐在中间,一手握一个,非常感慨。

    得亏我有两只手,不然还不够用了你说这玩意儿整的……

    《亡命天涯》是93年美国十大卖座片,哈里森福特演一个被陷害的医生,汤米李琼斯演警察,两位老牌演员斗智斗勇,猫鼠游戏,既有刺激场面又有悬疑推理。

    国内观众哪见过这个?

    不时大呼小叫,**迭起,张俪和小旭也目不转睛。

    当福特坐着囚车被押送时,另几个犯人想袭警逃脱,结果囚车失控,撞毁护栏滚下山坡。而紧跟着,又听:

    “呜!”

    白剌剌的灯光刺眼,囚车刚好砸在轨道上,一辆火车直直冲了过来。

    “砰!”

    在撞上的前一秒,福特跳了下去,后面一声巨响,火光四起。囚车猛地被推出老远,火车脱轨,脱离的车厢追着福特滑行了几百米……

    “……”

    全场目瞪口呆。

    “卧槽!刚才是啥?”

    “你看到了么?看到了么?”

    “太牛逼了!咋拍的?”

    “以前看的都是屎啊,屎啊!”

    观众被当今世界第一流的电影工业震得七荤八素,感官上的愉悦无法形容。小莫等人在刺激的同时,又齐开脑洞,甚至想到中美开战云云。

    “这怎么拍出来的?真火车么?”张俪讶然。

    “是真火车。”

    “天啊!你能拍出来么?”小旭也惊叹。

    “拍不了,需要钱,需要人,需要技术……”

    许老师感受着影院内的滔天热浪,不禁默默叹了口气。

    (还有……)

第五百五十六章 宣传战

    看完电影还不是很晚。

    观众出来的时候仍在热烈谈论,第一次感受到了狂轰滥炸的刺激感。

    许非等人回家,刚开出去一段见旁边有个录像厅,堂而皇之的挂着牌子:“今日好片,xx艳情、xx狂情、《亡命天涯》。”

    另有“录像带租售”。

    “嘎吱!”

    他停下车,道:“你们先回去,我瞅瞅。”

    小旭抻脖子瞧了眼,继续嗑瓜子,张俪道:“别搞太晚了,你最近休息不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别瞎说啊!”

    许老师吓得一激灵,忙道:“本人没有黑眼圈,即便有也是熬夜写剧本写出来的,绝无不良嗜好!!!”

    当即,俩人乘皇冠回家,许非带着小莫进去。

    一个双拉门,里面小前台,后面隔着帘。他随便一挑,没两秒钟退出来,乌烟瘴气中夹着各种脚臭味。

    老板正看《白眉大侠》呢,吆喝道:“诶,看片买票,五块、十五、四十!”

    “四十有什么?”许非好奇。

    “有女的陪看。”

    新潮啊!

    许老师暗暗赞叹,问:“你这卖录像带么?”

    “那边都是。”

    老板一比划,旁边几大箱子盗版录像带。

    他一瞧,全是港台三流电影和老黄历电影,封面上不少火爆女郎,有些真的,有些是蒙事儿的。

    “《亡命天涯》有么?”

    “有有!”

    老板甩过一本。

    “日本的有么?”

    “嘿嘿,行家。”

    老板露出同道中人的欣慰,从脚底下拽出一箱子,刷的扯开,都是东瀛古早的**治疗师。

    小莫顿时脸红心跳,呼吸急促。

    许非皱眉,太不像话了!简直文化毒瘤,我得好好批判一下。

    他批判性的挑了好几本,随口问:“都哪儿进的?挺全啊。”

    “……”

    老板一打量,高大帅气不像钓鱼执法的,便道:“沿海过来的呗。”

    “还有么,我想再买点。”

    许非拍下一百块钱,老板砸吧嘴:“这都关门了,您要不嫌累,明儿再来,我带您去。”

    “货多?”

    “我在那儿上货。”

    “成,有空我就来。”

    贱人说人话,贱鬼说鬼话。许老师聊了半天,拿几盘录像带出来,坐上大切诺基,小莫忍不住问:

    “老板,他说沿海是走私的意思么?”

    “对。”

    “不查么?”

    “大件都能运进来,录像带算什么?”

    没办法,盗版市场太猖獗,等vcd一出来更废。渠道通常有几个:

    电影官方发行音像制品,这边直接拿正版碟拷,再走私进来。

    在影院内偷拍。

    拷贝运输时泄露,或内部工作人员故意流出。

    归文化和工商管,领导抓了,下面就紧一点,不抓就睁一眼闭一样,屡禁不止。你就说在这年代做电影有多难?

    外有好莱坞虎视眈眈,内有顽固派屡教不改,政策跟不上,市场跟不上,监管跟不上,思想跟不上……连票价放开之后,京城都涨到十几块了,一般不舍得花。

    啥都没有,唯有一批人还在认真拍电影。

    …………

    《亡命天涯》在六市放映一周,票房冲到了1100万,全国都在惊呼狼来了。

    与此同时,甲a联赛收官。

    大连万达拿下首届冠军,广州隆达第二,申花第三,沈阳六药和江苏迈特降组。射手王是隆达队的胡志军,打进17个球。

    广州一向是南派足球的代表,技术细腻,除了胡志军还有彭伟国这等名将。

    许非铁了心只打广告,买了四年冠名权,1998年到期。嗯,广州队刚好在1998年降组。

    就在全国文体两开花之际,首部贺岁片也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宣传大幕。

    “大陆首部贺岁片,12月22日与您见面。”

    “还不知道啥叫贺岁片么?那您过时了!”

    “刘贝、江杉、伍玉娟众美女上演都市追爱记。”

    “圣诞节气氛渐浓,到底该不该过洋节?”

    “首部贺岁片定档,冲击京城票房纪录。”

    连番轰炸,各种角度。

    老百姓对第一、首次、首部此类字眼,怀有浓厚的兴趣,坊间热潮涌动,起码再说贺岁片,会有一帮人给你解释是啥东西。

    这还不算。

    李沐虽然管广播电视,好歹是个宣传副部长,在他联络下,京城文化市场管理部门也站出来:

    “元旦、春节期间将开展打击盗版出版物专项行动,严厉打击侵权盗版行为,净化市场。”

    北影厂和京台的音像公司发布声明,将组建50人纠察队,全力保护票房和正版利益。

    跟着,新影联20家影院也发声支持。

    然后牛逼的来了:《中国青年报》刊登了一组照片,里面是一辆运送车,从洗印厂出来到北影厂,一个人拎着拷贝下车。

    周围一圈大小伙子,形象凶悍,统一制服,不知道的还以为装着十亿美金呢。

    “京城首家民营安保公司成立,为贺岁片押运拷贝!”

    安保公司成立很快,部门审批迅速,招人更容易。小莫本就有一帮没着落的退伍战友,一个电话过去,队伍便初步拉起来了。

    这就新鲜了!

    动用安保押送拷贝,确实头一次见。跟着媒体继续发声:“力争做到京城零盗版!”

    一下激起千层浪,很多人看盗版已成习惯,让他掏钱贼难受。而这种言论,似乎也惹怒了盗版商,报纸上天天打架:

    “你太天真了!”

    “你在挑战执法权威!”

    “盗版也是群众需求。”

    “举报一个盗版窝点,奖励一万块。”

    老百姓看得热血沸腾,都知道有部电影要上映了,它叫《爱情呼叫转移》,它是大陆首部贺岁片。

    圈内人士看的更深,惊叹于片方能量。

    能同时让政府、北影厂、音像公司、新影联同时背书的家伙,据说中影特意把《红番区》调了档,再加个中影。

    一个隐隐的黑影似乎浮现在业界上空,且越来越恐怖。

    ……

    “你真要搞零盗版?”

    家里,小旭看陆小英死了哭的稀里哗啦,抽抽搭搭问。

    “这东西杜绝不了,而且也就是在京城,别的地区我管不了。”

    “那你搞那么大阵仗,纯粹找噱头喽?”张俪笑道。

    “一部分吧,盗版少一点,票房不也高一点么?”

    “那不还是搞噱头……呜呜呜……小英太惨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贺岁贺岁1

    12月18日,小雪。

    傍晚,暖气烧的烫手,电视里放着刚试播的cctv-5,栏目粗糙,对收官的甲a联赛做些总结。

    《足球之夜》《天下足球》什么的还没有,主持人倒是熟脸,创造了意识流解说法的韩乔生老师。

    许非扒下最后一个饺子,喝点汤熨熨肚子,又漱了漱口,道:“好了,我走了。”

    “慢点开。”

    “系个围巾吧,别灌进去风。”

    小旭难得贤惠起来,给他系了条灰白方格的围巾。

    “不用等我了,我回那边睡。”

    许老师抱过一只亲了亲,又抱过另一只亲了亲。

    刚下得楼,便觉寒意扑面,雪花碎碎纷纷,铺了庭院一层。他开车奔长安街,一路行人繁密,车水马龙,正是下班到吃晚饭的时间。

    经**时,见革命历史博物馆的门廊上多了一个巨大物体,红布包的严严实实。

    几个闲人指点猜测,许非却知道,那是香港回归的倒计时牌。在明天,也就是12月19日正式揭幕。

    此乃签署《中英联合声明》的日子。

    他继续往前开,跟着调头,不禁又吐槽一下:要是发个“哥能在长安街调头”的视频,怎么着也能上个热搜。

    在西长安街南侧,电报大楼对面,有一栋苏联风格的二层建筑。

    前身是马连良在1937年建的“新新大剧院”,后来伍豪先生定名为“首都电影院”,郭沫若亲笔题字。

    中国第一家国营电影院,地位崇高。再后来拆了,跑到西单大悦城,招牌沿用至今。

    这年头的影院格局很怪,先是个500多平的观众休息厅,两边有小门,从门进去是放映厅。上下两层,1000来个座位。

    今天《爱情呼叫转移》点映,一半是业内人士和媒体,一半是观众,票价优惠。

    点映在好莱坞不新鲜,在国内很稀奇,第一个搞的还是《英雄》。

    观众尚未入场,休息厅熠熠生辉。许非把人脉发挥到极致,抬眼就是姜闻,转身就是张国师,打个喷嚏都能喷到葛尤,以及刘贝江杉领军的诸位女士……

    别觉得这时期的影院很土,人家早就多种经营了。

    首都电影院搞了个卡拉ok厅,全是卡座,白天看电影,晚上唱歌。饮料食品什么的也有,夏天卖冷饮,通宵场卖咖啡……东大桥的紫光影城,还卖过啤酒凉菜,被笑话了好一阵。

    怎奈市场不行,再折腾也没屁用。

    “小许,来的很准时啊。”韩三坪招呼。

    “哎,时间管理学的好,拷贝出发了么?”

    “在路上了,安保护送,万无一失。”

    韩三坪由衷佩服,叹道:“如果好好执行下去,零盗版不是不可能啊!”

    “那出了京城也没辙。”

    “一步步来嘛。”

    聊了几句,就听门口有人喊:“到了到了!”

    只见一辆运送车威风凛凛的停在楼前,咔咔下来几个精壮男子,工作人员提着拷贝箱大步进门。

    记者们早就长枪短炮,闪光灯一通乱闪。

    所有的拷贝都在当天送达,每个拷贝编号,标有不同的记号,在银幕放的时候会有细微差别。

    如有拷贝流出,一查就能查到。

    同时发布悬赏,举报一个偷拍的,当场奖励一百元。新影联很愿意配合,反正不用自己掏钱。

    而且他们被《亡命天涯》吓着了。

    又过了一会开始进场,观众也陆续抵达,寒夜中的影院顿时火热起来。

    ……

    优惠票的吸引力非常大,竟然坐满了。

    二楼给嘉宾,一楼给观众,闹哄哄如同菜市场。其中又有一对小情侣,好像在闹别扭,男的各种无奈:

    “你别生气了,明天再去吃烤肉好不好?”

    “我没生气!”

    “那你干嘛呢?”

    “你管我干嘛!”

    女生死活不坐,甚至转头走了。男孩子急道:“你不看了?”

    “我上厕所!”

    男生叹气,抱着一袋爆米花就座,隔壁是个很帅的男人,笑道:“女孩子就这样,可爱起来要人命,头疼起来更要人命,其实就是让你哄。”

    “没错,我最近也明白了……哎,大哥是过来人啊?”

    “可不。我家里那个更糟心,小嘴一天叭叭的,上辈子是个祖安人。”

    “祖安人可太可怜了!”

    “不过那个还好,知书达理,温柔体贴。”

    “大哥有福气……嗯?”

    男生挠挠头,好像哪里不对。

    许非混在群众中间,没什么流程,坐了一会灯光黯淡,银幕亮起。

    说话声慢慢消失,只传来miamia的响动。而就在马上开演时,忽从一个角落爆起:“偷拍!”

    “有人偷拍!”

    “影院管不管,偷拍啊!”

    嗡嗡嗡!

    刚安静的放映厅瞬间爆炸,纷纷起身,还有不少想过去的。眼瞅着要乱,灯光刷的打亮,几人快步进场。

    “别碰我!别碰我!”

    “谁看见我拍了?谁看见了?我犯法了么?”

    “犯不犯法我们不管,派出所知道,出来!”

    当即薅出一个男人,怀里抱着偷录设备,骂骂咧咧被撵出去。经理则大声道:“感谢这位朋友的举报,我们兑现承诺,当场奖励!”

    刷拉拉甩出一百块。

    “哇!”

    “真给啊?”

    “太容易了吧?”

    “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欣赏电影。”

    不了解许老师的,都以为是真,了解的心里犯嘀咕:之前没通知啊,莫非真赶巧了?

    小波折很快过去,电影继续播放。

    “轰!”

    开场便是一列火车驶进一座雄伟磅礴的城市,跟着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是愈加现代化的京城。

    音乐是窦仙今年的新专辑,念白一样的古怪腔调:

    “矛盾,虚伪,贪婪,欺骗,幻想,疑惑,简单,善变……”

    城市中形形色色的人,重点表现通讯工具,路边电话亭、小卖部的公用电话、一个个掀起衣服看bp机、拿大哥大的得意洋洋。

    “好色,善良,博爱,诡辩,空虚,真诚,金钱……”

    “幸福在哪里?幸福在哪里?”

    随着这句,画面给到一个进电梯的男人背影,男人转身,露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音乐戛然而止,变作几秒钟的静默,葛尤面无表情。正当观众以为卡壳时,这货对着镜头开口了:

    “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钟,我都知道会发什么事情……她正在做饭。”

    呼!煤气灶燃起。

    “一样的炸酱面。”

    剁剁剁,切黄瓜丝。

    “一样的黑色毛衣。”

    妻子依旧窈窕的身段。

    “一样无聊的电视剧。”

    放着《白眉大侠》,还是特意补拍的。

    “甚至一样的对白。”

    刷!葛尤背后的电梯景像幕布似的往上一提,露出一个客厅景。系着围裙的伍玉娟道:“回来了?洗洗手吃饭吧。”

    咦?

    这个设计让观众眼睛一亮,皆感巧妙。

    但二楼的都在深度议论,开头这一小段,已能看出与当代电影的不同:节奏轻快,画面对比鲜明,观感新颖,剪辑很有想象力。

    对那个场景转换倒没什么,胶片时代的特效也是极为牛逼的。

    只见室内装潢考究,设施齐全,是个不错的家庭环境。

    葛尤坐在饭桌前,吐出最后一句内心独白,“都说七年之痒,我从来没痒过。”

    (还有……)

第五百五十八章 贺岁贺岁2

    西方有个很流行的电影类型,中年危机。

    我们不怎么关注,作品量稀少,这么多年最好的一部依旧是《男人四十》。《港囧》之类的擦点边,但本质上还是狗屁倒灶的喜剧片。

    《爱情呼叫转移》也是擦边,认真探讨就没人看了。此类话题在国内不算事,什么中年危机啊,都吃饱了撑的。

    一张饭桌,一边一个,坐的距离都很远。

    灯光晦暗,伍玉娟吃着炸酱面,看着电视剧,习惯且认同。她并不觉得这种生活有啥不对,更没有什么不好。

    葛尤看着她,“我们离婚吧?”

    “嗯……什么?”

    “我们离婚吧。”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

    “你外面有人了?”

    “没有。”

    她一个劲追问,他一个劲否定,最后不耐烦道:“算了算了,不离。”

    这种态度让妻子愤怒异常,老葛也被逼急了,道:“好,那我就说说理由。你在家里永远穿这件黑色的毛衣,我最烦的就是黑毛衣。

    刷牙杯永远得放在搁架的第二层,连个印儿都不能差。牙膏必须从下往上挤,那我从中间儿挤怎么了?

    一礼拜两顿炸酱面,一顿吃三天,一顿吃四天。吃就吃吧,还非得看这种恶俗的电视剧……”

    “这就是理由么?”

    “……”

    “好,离就离,离就离!”

    啪!

    那个一直在响的七手大哥大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葛尤拖着行李箱深夜离家,找到梁添的修理铺,得到一个新电话:“你每按一次,就会有一次艳遇,一共十次机会。”

    他按下了第一个按钮,瞬间倾盆大雨,在雨夜的街道上拦车。

    “滴滴!”

    一辆出租车驶来,两只手同时按在车门上,他抬头一看。

    “哇!”

    观众们特别是男观众们,齐齐发出微妙的声音,为这种设定而赞叹。

    一二楼仿佛两个世界,姜闻等人也齐齐皱眉,俗!庸俗不堪!许老师怎么拿这个来打头阵?

    站在葛尤跟前的,是一个身材高挑,清纯与妩媚并存的精致女人。单薄的长裙被雨一淋,火辣辣的曲线。

    他让了车,衣服却夹在车门里,摔的狗啃屎。女人主动邀请他去家里。

    雨夜,出租车,美女,艳遇的绝好背景。

    不过这电影就是在挑逗观众,让人们真以为有一场艳遇。

    葛尤将一个闷骚的中年男演绎的极为出彩,偷偷摸摸摘掉戒指,羞羞答答进了美女家,还故意问一句:“你不怕我是坏人?”

    “你长得就像老实人,进来吧,洗把脸换身衣服。”

    大桃红更是风情万种,自顾自的解开头发,进到浴室。

    手往后一伸,拉链开了。再一扒拉,露出后面的胸罩扣,跟着一褪。

    刷!镜头给到底下,长裙落地,两条白嫩圆润的大腿,然后胸罩内裤往上一堆,哗哗哗水声传出。

    瞬间变成录像厅的气氛,观众期待着期待着,结果葛尤刚要迈步,脚下一滑,pia!画面一转,回到梁添那里。

    “哎哎,怎么回事?”他懵逼。

    “这回信了吧?”

    梁添坐在贴满各种小广告的柜台后面,白背心子大裤衩。

    “信了信了,真的是艳遇电话。”

    葛尤兴奋的特猥琐,随即不满:“你怎么把我弄没了?我正要开始呢。”

    “抱歉抱歉。本想着你离婚燕尔,一时半会不适应,没想到进入状态还挺快。”

    梁添锉着一件东西,好像是铁质的半颗心,“你继续,不打扰了。”

    初次上床的机会往往最直接,第二次反倒要铺垫铺垫。

    男人约对方看电影、吃饭,高档的西餐厅。女人娴熟的切着一块牛排,笑道:“看不出你还挺有经济实力的。”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养活你肯定够用。”

    “那不一定。我的生活态度就是消费,钱是用来花的,不是用来存的。有一个人花一个人,有两个人花两个人,你要接受不了……”

    “不不,能接受,我又不是老古董。”

    葛尤顿了顿,问:“不过我想问一句,你觉得存款不重要?”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我不趁着年轻漂亮好好享受,等一把年纪有再多的钱也没用。”

    大桃红往前探身,魅惑的像只妖精,笑道:“给了你选择的机会,别打肿脸充胖子。”

    “我这辈子就没胖过,再花能花到哪儿去。”

    他不以为意。

    跟着啪啪啪,脸都打没了。

    一段快速的剪辑镜头,令人发指的购物消费,取款机刷刷往外淌钱(80年代末已经有了)。

    等他颤抖的捏着存折,看那可怜的余额,终于承受不住了。

    “我说了,别打肿脸充胖子。其实你是个好人,无非穷点。”

    “哦!”

    二楼基本理解了,原来是这个套路。

    老葛既痴迷于对方的妩媚风情,又负担不起高消费,念叨着找个居家过日子的,狠心按下第二个按钮。

    于是徐凡出现。

    生活朴素,长相身段都不差,料理家务更是一把好手。老葛欣喜了几天,但很快发现这女人有点太会过了。

    “洗洁精都是蒙人的,用不了那么大的量。我匀出来一半,往里兑点水照样用。”

    “快走快走!哎呀,这时候菜市场最便宜,快快!”

    “袜子别扔啊,我给你补补还能穿呢。”

    节俭不是坏毛病,老葛忍耐着忍耐着,当他陪客户吃日本料理,露出打补丁的袜子时,再次承受不住了。

    “居家是够居家了,可也别太俗,生活总得有点激情吧。”

    “那你继续按。”

    于是第三个。

    年轻性感,活泼爱玩,会开摩托车,擅长各种运动的小曹影出炉。

    原版人太多,后来就没细节了,莫名其妙就认识。这版五个,每一位都有相识、感觉良好、产生矛盾、分手的过程。

    曹影一出场,就骑着摩托车把葛尤刮了。

    大好的二十岁女孩子,带他去跳舞、滑冰、吃肯德基,充分体现了年龄代沟。肯德基吃不饱啊!当葛尤从舞厅里尿遁出来,溜到小饭馆吃面的时候,全场哈哈大笑。

    这些都能克服,关键是他没有安全感。

    女孩子好玩,朋友多,其中不少异性。每次老葛都会心生嫉妒,然后觉得不安稳。

    慢慢的,观众也懂了,只是被剧情吸引,暂没细想。

    电视里放着世界杯决赛画面,巴乔落寞的背影。酒吧里,一帮年轻人激烈争论,老葛显得格格不入。

    “怎么能踢飞呢?点球啊!”

    “我都能踢进!”

    “接着!”

    曹影一脚踢出,正中他面门。

    “砰!”

    “哈哈哈!”

    在电影里看到现实梗,观众觉得特稀奇,仿佛消除了某种距离感。

    葛尤被一脚闷进了医院,按下第四个按钮,认识来做体检的女警。

    女警的感觉最好,就是太讲原则,不过也能接受。但人家不接受,不跟离婚的男人相处。

    到第五个,最恐怖。

    江杉饰演的心理医生就跟变态一样,时刻拿问答题考验,时刻通过细微动作分析男人的内心想法。

    “你想去我家里吧?”

    “我去你家里干嘛?”

    “你比我更清楚,这是你们男人惯用的伎俩,能肢体接触最好,不能就留用察看,能上床就上床,不能就立马放手。

    你想跟我上床?”

    “没,没有啊!”

    “那你干嘛使劲嚼口香糖?刚才还偷偷闻自己胳肢窝,你有狐臭么?”

    “我真的没想跟你上床,孙子才想呢……不是,我当然也想了,但我现在没想啊!”

    “……”

    观众面面相觑,好可怕的女人。

    “我们做道选择题吧。你被关在一个失火的房子里,你的逃生路线是:

    a,门。b,后门。c,窗户。d,跳楼。e,等消防员来。”

    “呃……”

    葛尤挠挠脑壳,道:“我等消防员吧。”

    “哦。”

    江杉没什么表情,继续吃饭。

    “答案是什么?”他还问。

    “你的外遇指数,是百分之一百五。”

    …………

    五个女人过后,葛尤回到修理店。

    他瘫在沙发上,生无可恋:“你已经成功的让我对女人绝望了。”

    梁添一直在锉那半颗心,劝道:“别灰心,还有五次机会。

    通过你前几次的选择,我帮你总结了下:你想找一个漂亮的,会过日子的,有情趣的,守规矩的,还能理解你的女人。”

    “有么?”

    “有啊,你妈。”

    “你咋还骂人呢?”

    “只有你妈能迁就你的一切。”

    葛尤悻悻不语,沉默半响道:“其实我要求也不高啊,我只想找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女人,可以跟我平静的生活,怎么碰到的都是神经病呢?”

    “你真正了解过她们么?你真正欣赏过她们么?”

    梁添把心一扔,点上根烟,道:“包括你的前妻。

    你有多少次上完厕所不冲水,多少次把烟灰弹在她最喜欢的兰花里,多少次醉醺醺的半夜回家耍酒疯?

    你了解过,欣赏过她么?你反省过你自己么?”

    “……”

    轻柔的音乐响起,葛尤不说话了,似陷入回忆中。

    末了,他猛地起身。

    “哎你怎么来了?”

    “我告诉你,你不会相信的,我碰到了一个天使土地月老,反正不知道什么玩意的……”

    “不是,你,老张?老张?”

    伍玉娟对猛然闯入家中的前夫不知所措,喊了两声,里屋出来一人,是张国利。

    场面一度十分微妙。

    葛尤愣了神,问:“他是谁?”

    “我丈夫,我结婚了。”

    伍玉娟幸福的,毫不掩饰的介绍,又道:“这,这是我前面那位。”

    “哦哦!”

    张国利反应过来,连忙握手:“前辈你好。”

    “哈哈哈!”

    全场大笑。

    葛尤尴尬的被强留下来,还是那张餐桌,他坐在一头,人家俩坐在那头。

    灯光温暖明亮。

    “前辈我跟你讲,千万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我老婆的炸酱面是一绝啊,全京城都找不到几家……”

    伍玉娟复杂又骄傲,轻声道:“少说两句,快吃吧。”

    “好好,你给客人夹菜啊!”

    伍玉娟顿了顿,夹了一筷子过去,“不好意思,又是炸酱面。”

    “没,没关系。”

    葛尤翻弄着炸酱面,低着头,一大口一大口的吃。

    …………

    夜晚,路灯下。

    梁添举着块牌子,上写:指路带路,抓贼,抓色狼。

    葛尤坐在马路牙子上,道:“我老婆……我前妻很幸福,真的,真的很幸福。”

    “她幸福是她的事儿,你的幸福在电话里。”

    “……”

    葛尤默默摸出电话,“还给你。”

    “还有五次机会呢?要不我给你换一个,我上了批新货,能按两百次。”

    “不用了,托您的福,我估摸我下半辈子就寄情于事业了。也许你说得对,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是为你准备好的……”

    他正抒发感慨,梁添扇扇胳膊,忽然飞了起来。

    葛尤唠叨完,一瞅人没了,抬头卧槽,“你真会飞啊?”

    “秉公下凡,为民服务,别忘烧个锦旗啊!”

    梁添摆摆手,晃晃悠悠的飞走了。

    ……

    画面一暗,两年后。

    一场校园歌友会上,老狼正在唱:“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

    现场实拍,真的歌友会。

    寄情于事业的葛尤气质成熟,人也利落,没有以前的邋遢相。他听着歌,忽有一迟到的过来,“对不起,麻烦让一下。”

    刘贝坐在了旁边,俩人一对眼,互相指。

    “老葛!”

    “小贝!”

    “你不在国外挣美刀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都回来仨月了,还想找你们呢。”

    老狼唱完《同桌的你》,在台上道:“下面是一首新歌,也是非常特别的歌曲。”

    “徘徊过多少橱窗,住过多少旅馆,才会觉得分离也并不冤枉……”

    “咱俩有几年没见了?”

    “五年吧?”

    “不止,得小十年了。你大学毕业不就出去了么?”

    “是啊,你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哦不对,头发没了。”

    “你太太呢?”

    “我离婚好几年了。”

    “哎,那会真好。就是你老欺负我,总揪我辫子。”

    “你爸还是教导主任,追着我打。”

    就为了这点醋,才包的饺子。就为了这点戏,特意搞了场歌友会。

    “把一个人的温暖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

    两个老同学聊着聊着,也不说话了,看着舞台听着歌,眼睛里都是笑意。

    而刘贝悄悄拉开包,摸出一模一样的电话扔在地上,又一脚踢远。

    “爱情不停站,想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你不要失望,荡气回肠是为了最美的平凡……”

第五百五十九章 全城飘红

    “哗哗哗!”

    “哗哗哗!”

    灯光亮起,掌声如潮,夏刚和葛尤带队上台,另有张国师和姜闻。

    哇!

    观众都感觉来着了,那么多明星在台上一溜排开,电视里都见不到。小影拿着麦克风,道:“大家好我是曹影,我现在是主持人,先让他们自我介绍一下吧。”

    “大家好我是葛尤。”

    “大家好我是刘贝。”

    “哗哗哗!”

    每一位都引得全场鼓掌,首都影院的工作人员探头探脑,经理也暗叹:唉,好多年都没这么热闹了。

    两位特邀嘉宾先说,姜闻很客气,道:“这是部很聪明的电影,应该符合大多数观众的口味。我之前一直蒙,到底什么叫贺岁片?看了我就懂了,挺好的。”

    嘁!

    冒充路人的许老师撇嘴,老姜未必看得上,但他也没那么傻,当众拆台。

    张国师就很实诚,道:“许非,就是这制片人,他跟我谈过一个观点,商业片该怎么拍?他就说,过程一定要曲折,主题一定要简单。

    我没琢磨透,今天明白了。

    别看葛尤跟几位女性这样那样,它传达的就是俩人要互相包容体谅……诶,就这么一个小道理。

    但拍的非常有意思,题材、段落、手法等都非常新。我觉得这种新很重要,现在总嚷嚷电影没人看没人看,却不反省为啥没人看。

    这片子是一种突破和改变,很值得大家欣赏。”

    跟着每人也简单说了说,把时间留给观众。观众情绪热烈,呼啦啦抢着问:“最后刘贝拿出一个电话,是不是发生了跟老葛一样的故事呢?”

    “对对,会不会再拍一部女性视角的电影啊?”

    “这就是一设计,让大家看了一拍大腿,哎哟绝了。会不会再拍一部,我得听导演的,至于故事么?”

    刘贝想了想,道:“我觉得留给观众想象挺好的,我可能按了**次了,也可能一次都没按,见着他就认定是他了。

    其实就告诉大家甭灰心,一定能找着你想要的。”

    “梁添一直在锉那半颗心,那是什么意思呀?”又有人问。

    “我呢是个业务很多的神仙,这是其中一项工作。大家看我锉锉矬,然后一扔,可能代表俩人的爱情救不回来了,也可能手痒闲着没事干,自行理解。”

    梁添眯着小眼睛,旁人基本瞧不见。

    定了四十分钟,不知不觉一个小时了,曹影不得不打住:“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

    最后问大家一句,《爱情呼叫转移》怎么样?”

    “好看!”

    “你们喜不喜欢?”

    “喜欢!”

    “下面来张大合照吧,慢慢过来,别拥挤啊!”

    嚯!观众惊喜,还有这福利呢?于是聚集到前面,演员站一溜,大镜头全括进去,咔嚓!

    点映结束了。

    许非留下来送人,差不多挨个握手。

    “看了现场气氛,我们更有信心。你放心,绝对配合好。”新影联老总道。

    “很不错的电影,雅俗共赏。”媒体道。

    “制造一个专门的电影档期确实很必要,我得写份报告研究研究。”市里文化口道。

    “预祝成功!”

    “许老师加油!”

    “你们也辛苦,下面就是宣传期了。”

    “我们不怕,票房好就行!”

    许非送走了最后一批人,看着安保把拷贝拎出来,押运回去。仿佛刹时间,喧嚷热闹的影院变得冷清寂寞。

    “呼……”

    他吐出一口气,消融于寒夜的雪,没得说,开干吧!

    …………

    18号首场点映,19号第二场。

    跟着便是媒体发酵:

    “完全区别于当下作品,很多地方颇有创新,有香港电影的影子。俗,却不庸俗,幽默层次比较高,并非一味的装疯卖傻,难能可贵。”

    “美女如云,个个鲜明,虽然人物性格有些单薄,但放在电影里似乎有意为之,因为老葛本就是碰艳遇,并不了解她们。

    葛尤表演的游刃有余,演了《霸王别姬》等片之后,让人忘了他本就是喜剧演员出身。”

    “结尾的处理很喜欢,并没有让葛尤大彻大悟般回归家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前妻选择了自己幸福,非常棒。”

    “音乐很好听,片尾的歌。”

    “耳目一新,手法灵动,完全没有其他电影的死气沉沉。”

    “借着一部艳遇制造机,讲了一个通俗易懂的故事。”

    京城的报纸上天天都是《爱情呼叫转移》,积累的热度越来越高,可偏偏看不到。

    如果让他直接看吧,可能没意思,就这么吊着吊着,反倒来兴趣了。很多人挠心挠肺,决定去瞅瞅真相。

    另一些人稳如泰山,等着录像厅挂出“今日好片”。

    价格摆着呢,电影票十几块,录像厅五块钱看好几个,后半夜还有批判现实主义作品可以观摩……

    但报纸上不时传来“两场点映揪出三名偷拍者,当场奖励现金”“全场押运,监管放映,力保拷贝不泄露”云云。

    又不免让这帮人心惊肉跳,骂爹骂娘。

    终于到了22日。

    后世都从零点算,这年头基本没人,一般从早场甚至午场起。

    西四街口,三个方向三家影院:红楼、胜利、地质礼堂。此乃京城电影热区,去年开始也不行了,勉强维持收支。

    今年也就靠《亡命天涯》才赚了点。

    红楼影院早开了门,由于工作日还没什么观众。放映室内,拷贝已经送到,俩人正闲聊。

    “哥们吃饭了么?”

    “还没,一早就去北影厂了。”

    “楼下有家铺子不错,那油饼味道好。”

    “嗯,是好,我买了点。”

    安保人员摸出一个袋子,里面是油饼豆浆,还有小咸菜。

    “……”

    放映员抽了抽嘴角,起身道:“呃,我上个厕所。”

    这货出去,反而下了楼,一个家伙摸过来,“拷贝呢?”

    “拷个屁!跟看犯人似的,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不行啊,你钱都拿了,要不你还我……”

    “再等等再等等,肯定有机会。”

    放映员又进去,找到经理,叫苦道:“老大这不行啊,弄个瘟神在我后面,都能吓出病来。”

    “公司统一安排,配合一下。”

    “那,那……”

    “他妨碍你工作了么?”

    “没有。”

    “那你怕什么?”

    临近中午,陆陆续续有了些人,下午又安静,直到傍晚。

    “亲爱的,看《亡命天涯》吧?”

    “屁的天涯,看呼叫转移,我都盼好几天了!”

    “两张呼叫转移。”

    “你好,办会员卡可以享受八折优惠,需要办理么?”

    现在电影票房差,一是观众不爱看,一是票价贵。许非和吴孟臣费了牛劲,才让新影联优惠两三块。

    他举了大都汇的例子,顾客办会员卡,充钱可以享折扣,那卡里既然有钱,顾客下意识的会把你当成首选。

    这叫黏性。

    因为他们并非紧密联盟,顶多算合作,还得看这次成不成功。

    “那办一个吧,以后还得来看电影呢。”

    “办一个,完了来两张呼叫转移。”

    “三张呼叫转移!”

    “四张呼叫转移!”

    《亡命天涯》上映一个月,热乎劲早过去了,急需新鲜元素。而这20家影院,每家还有专门布置,彩球拉花送贺卡,圣诞还准备送苹果。

    苹果才多少钱,重要是营造贺岁气氛,以后许老师还能送樱桃哩……

    总之在傍晚,影院迎来了第一波像样的观众,坐了约九成。

    放映时氛围高涨,不时传来大笑议论,主力观影群很容易接受这部片子。结束时,一个个兴奋的往出走。

    “葛尤太有意思了,演喜剧也这么好。”

    “《胡同人家》没看过啊?”

    “那都多少年了!那个叫曹影的身材真好……”

    正说着,忽见两辆车开过来,下来一长串人。

    有个女生尖叫:“啊!江杉!”

    “葛尤!”

    “刘贝!”

    三家影院多少人呢,全往这边挤,路口拥堵。安保维护秩序,大声喊:“让一让让一让,我们来跟观众见面的,麻烦让一让!”

    “哎哟,早知道看下一场了。”

    “谁知道他们来啊?”

    众人纷纷抱怨,葛尤一行则分作三路,进入红楼、胜利、地质礼堂。

    里面的人全然不知,待看完一场,忽见几个人上台,灯光一打。

    “啊啊啊!”

    “大家好,我是江杉,感谢你们喜欢这部电影。”

    后世这叫路演,有时预告,有时搞突然袭击,袭击的效果更好。许非可是承诺了,20家影院每家都得跑到。

    ……

    次日,新影联会议室。

    吴孟臣、窦守方、公司老总以及20家经理全在,气氛紧张又蠢蠢欲动。不知等了多久,忽有一人闯进门,捏着一份粗略统计:

    “出来了!出来了!”

    “我来念!”

    吴孟臣抢过数据,先扫了一眼,高声道:“昨日首映,20家影院票房统计。”

    “首都电影院,57000!”

    “紫光电影院,52000!”

    “红楼电影院,52000!”

    “地质礼堂,55000!”

    20家里,有14家是一线大影院,全部破5万。吴孟臣手都在抖,最后公布:“首日票房,92万!”

    “……”

    先是震惊,沉默,跟着不知谁起的头,不大的会议室里瞬间被掌声填满。

    窦守方更是翻看挂历,道:“昨天礼拜四,礼拜五、六、七,这周大礼拜!”

    “那今天……”

    所有人不言语了,都为心里的那个数字而激动。许非笑道:“一百万!单日票房破百万,首周破四百万!

    别灭自己威风,有点信心!”

    随即扭头吩咐,道:“联系媒体,把数据公布。”

    “许总,公布数据是不是不太好?”有人担心。

    “没关系,人有时是从众的,我们要的就是这个火爆。”

    他站起身,敲了敲桌子,“诸位,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咱们已经躺在成功上了,千万别掉链子!”

    如果说组建新影联,打造贺岁档,只是这帮人的一个尝试。那实实在在的数据,真切击中了灵魂。

    原来不靠卖拷贝,不靠偷瞒票房,不靠打压拉拢……啊不,许总是必须拉拢的!

    竟也能获得如此高的成绩!

    ……

    “首部贺岁片试水成功,首日票房92万!”

    “新影联加大宣传,打造火爆贺岁档!”

    “首都电影院老员工感叹,数年未见盛况,上次还是《少林寺》。”

    档期很快进入周末,全天有观众,上座率降低,场次增加。等23号的统计出来,新影联再次沸腾:

    “105万!”

    媒体热闹,群众也跟着瞎热闹,仿佛当年的《战狼2》,每次刷新纪录都很光荣的样子。

    而在24号,突然传出一个消息。

    “盗版?”

    许老师一惊,忙让人查证,没多久送回来一盒录像带。

    “现在查的严,都偷偷摸摸的。说是有个人去录像厅,有呼叫转移的盗版,结果看了之后给举报了,拿了一千块钱奖金。”

    举报偷拍,奖一百;举报租售盗版的,奖一千;举报制作窝点,奖一万。

    “这人很会赚钱啊!”

    许非把录像带塞里面,看了几十秒,乐道:“得,要是我我也举报。”

    明显是偷拍的,但角度不太好,很偏。《爱情呼叫转移》只能拍一多半,缺了个移字,声音吵杂,画面模糊,这要能看得下去他就认了。

    遂放了心,照例找媒体宣扬,又搞了波热度。

    等首周四天过去,所有人都惊着了:

    92万,105万,116万,112万!总票房425万!

    ……

    “好!好啊!”

    新影联内部会议上,经理红光满面,老总意气风发:“没有白费心力,我们组建院线果然是对的。”

    “主要是统一管理,效率比以前太高了。”

    “以前单打独斗,现在想想都是傻子。”

    “咱们一炮而红,肯定有人加入,是不是按章程办事?”

    “当然。我们20家是发起人,有股份的,后来的只能算加盟。”

    “真没想到京城票房潜力这么大,总算能涨涨脸了。”

    “老吴和姓许的有本事,继续合作。”

    “对对,深度合作!”

    ……

    北影厂。

    韩三坪看着数据只觉心疼。

    制片厂卖厂标,之后这片子就跟你没关系了。不然你占着版权,还得拿票房,那人家拍电影为啥呢?无私奉献啊。

    这是摆在台面上的明规则。

    你可以抢收入,法理上对你有利,但以后就别玩了。

    “唉……”

    韩三坪叹了口气,厂里有生产任务,当时确实拿不出钱。

    如果民营公司能正式挂名就好了,那就算两家联合投资,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

    ……

    广电。

    田领导已经绕着桌子走了好几圈,笑容满脸:“小许搞电影就是一把好手,甚至独一无二。”

    “是啊,这次太提气了。”

    吴孟臣应道:“组建新影联,统一京城核心影院,有好片供应,大力宣传……这几步走的都很成功。”

    “不错,关键还得看以后的作品质量。”

    田领导说着说着,取出一份文稿,道:“明年1月公布,算改革的第三步。”

    吴孟臣一瞧,问:“比例会不会太高了?”

    “没办法,不能让制片厂躺着赚钱,得督促他们转型。”

    “那可就要反弹喽,尤其明年大片一上。”

    吴孟臣想想那几条大鳄,国产确实干不过,自己能做的也就是调调档期,别撞车。

    ……

    国内第一票房重镇,是魔都。老吴早在那边做了铺垫,具备现代院线的雏形。

    京城影院虽多,整体票房始终不高。如今新影联提前组建,集中力量办大事,让首部贺岁片全城飘红。

    第一周过后,《爱情呼叫转移》全城上映。

    规模铺开,平均上座率愈发降低,好在票房稳定增长,每天都有几十万入账。而与此同时,盗版终于出现。

    从一家县城影院泄露的。

    许非终究还是没防住,但首周几乎零盗版的成绩,足以让同行侧目。以前他是电视剧大鳄,《大撒把》算开胃菜,现在露出了相当的支配力。

    夏刚莫名其妙又成名导了,气运加身,没处讲理。

    市面上也冒出一些山寨周边,比如那个电话,外面包个壳,一按丢丢丢闪光,还能放音乐,据说卖的特好。

    天下公司,春风得意。

    大会议室里,一干主创聚集,前面戳着黑板,写着21个城市名。

    许老师亲自部署,道:“开始全国宣传,第一站魔都,跟着在江南走一圈,勾到闽广,然后巴蜀,两湖,中原腹地。

    我带队,行程18天。”

    “18天跑全国?你疯了?”葛尤惊道。

    “18天都算晚,再迟就不是宣传期了。大家适应适应,以后得经常这样。”

    “我觉得挺好的,票房越高我们也越骄傲。”刘贝道。

    “对对,哎你们说会不会破亿?”江杉道。

    “哇,破亿可太牛了。”曹影还拍起了手。

    “想多了!”

    许非直接打死,道:“我们面对的将是盗版、偷瞒票房、地方保护,万里行程车上睡觉,台上还得笑脸迎人,重复着重复了一万遍的问题……”

    他忽然觉得有点欠沟通,弄了一帮傻白甜过来,缺少改革的毒打。

    繁华背后,艰难险阻。

    (可能还有……)

第五百六十章 1995

    冯裤子早期的几部贺岁片,有个著名评语:过不了长江。

    以京味儿幽默为基础,南方票房确实不如北方。京城是大本营,比如《甲方乙方》,一地就占了全国票房近三分之一。

    后来慢慢改进,《天下无贼》请华仔当主演,便是考虑普及性的问题。

    《爱情呼叫转移》没有太大的地域隔阂,但出去也是环境迥异。

    影院都很热情,观众都很热烈,一次次伴随着片尾曲谢幕,所到之处空前受欢迎。演员开始还劲劲的,每人一肚子感言。

    后来就筋疲力尽,大部分时间全在交通工具上,醒了直接上台,一水假笑。

    但票房就是上的慢,除了魔都还好,皆跟当地影市不符。演员以前哪关注这个,走一趟都明白不少。

    而许非就像拔钉子、攻碉堡一样,先把京城拔掉了,跟着便是一年一步的往前走,直到全国开花。

    哦,某个省份仍然没有发行。

    老总气急败坏,但人家依法行事:“制片方可任意与各级发行公司洽谈,或直接与影院洽谈。”

    …………

    随着《爱情呼叫转移》进入第二周,晃眼到了元旦。

    1995的1月发生了很多大事:《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正式施行;世贸组织正式成立;cctv5正式开播……

    世贸的前身叫“关税与贸易总协定”,简单说就是一个群,加群了,就能跟大家一起玩。

    中国从80年代就在求加群,经过好几个阶段。1994年底,美国为首的一些发达国家漫天要价,复关未果。

    今年wto取代gatt,中国决定申请入世,并与37个成员开始谈判。

    最先ok的是匈牙利,最后一个是墨西哥。最难的是美国,谈了25轮,有一项叫服务贸易,其中就包括引进片。

    当时达成的协议怎么来的呢?

    就是以现在每年十部引进片为基数来的,田领导甚至还参加过中美谈判……这个后面再讲。

    1月1日,晨。

    室内温暖如春,被窝里淡香怡人。

    张俪睡到自然醒,意识尚未完全苏醒,便听身边一阵细声,只见小旭背冲着自己抽抽搭搭。

    她撑起身,伏过去,丰润姣好的**在棉被里蠕动。

    “怎么了?”

    “呜呜呜……”

    “哟,一大早怎么就哭了?”

    “今天,今天我就三十岁了……”

    小旭埋着头,伤心的不能自已:“太可怕了,我都三十岁了,呜呜呜。”

    “哎呀。”

    张俪蹭着她的脸颊,轻声哄道:“过了生日才算呢,你才二十九岁。”

    “真的么?”

    “嗯,我也二十九岁。人生漫长,我们都是青枝绿叶,稚齿婑媠呢。”

    于是又开心起来。

    下了几日雪,今天阳光正好,辣个蓝银不在,俩人舒舒服服的起床。

    张俪把平时冻的小馄饨煮了点,加海米紫菜,一碗十个,一碗二十五个,边吃边安排行程。

    “我们一会去大都汇,今天超市开张。然后看电影,都说那片子好,还没看过呢。”

    “下午去北海滑冰,香山看雪,完了去庄子上住,那边也挺暖和的。”

    “嗯,正好把照片挂上。”

    “那开吉普去,皇冠跑不了。”

    三言两语间,许老师不仅人没了,连车都没了。

    吃过早饭,俩人下楼。张老板坐到驾驶位,搓搓手,“有点紧张,没试过呢。”

    “开吧,反正都是车。”

    “那你坐好了。”

    张老板启动,踩油门,轰,一股强烈的背推感传来,嗖地窜了出去。

    “啊!”

    在二人的尖叫声中,大切诺基摇摇晃晃的跑出小区,直奔大都汇。

    …………

    家乐福95年,沃尔玛96年进入中国。

    而京城有个人叫张文中,海龟,94年创办了一家信息技术公司,开发出一套专为超市设计的管理信息系统。

    但国内没有超市,没人买,他跟朋友一合计,干脆自己开一家,打个样,遂租了个废弃印刷厂当店面。

    结果一打样,好好的程序员就成了资本家。这家超市叫“物美”,第一年的销售额就破亿。

    现在不同了,大都汇的万家超市买了这个系统,直接扇动翅膀,导致物美延后出现。

    却说她们到了地方,又是锣鼓喧天锦旗招展,鞭炮齐鸣银山银海。商场外面拉着彩幅,写着万家超市开业云云。

    办理会员卡,首充100增20,购物得积分,积分兑礼品云云。

    两个过气女明星毫无遮掩,直接进去。排队乘电梯,推车已经没了,入口工作人员一个劲喊:“背包不能带进去,到那边储物柜,留好钥匙!”

    “饮料不能拿进去,在外面喝完!”

    “不能在里面吃东西!”

    我的妈呀!

    小旭看了就不想进,怎奈来都来了,只得抢个购物篮。

    放眼全是人头,只能瞧见上方牌子,挂着“洗涤日用”“休闲零食”“散装食品”“酒水饮料”等等。

    不断有人问:“哪结账啊?”

    又不断有人回:“出口结账!出口结账!”

    磨蹭半天动不了,气的不走了。张俪无奈,找个相对人少的地方呆着,不远处有个理货员,一直在盯在盯……

    “她瞧我们干嘛,抓小偷呀?”

    “是要看着啊,不然一天得丢多少东西。”

    小旭耍性子的时候,她从来不恼,笑道:“防盗技术不完善,全靠人力看管。每人一条货架,抓住一个给奖金。监守自盗更要揭发,奖励翻倍。

    事实上这也避免不了,我们有个损耗额度,算在成本内的。”

    “那你运输怎么解决?过期商品呢?”

    “靠供货商的运输渠道,临过期的就大促销,或者给员工发福利。”

    张俪耐心解释,道:“我研究过外国超市的模式,像沃尔玛,它是跟供货商良好合作,自己建配送中心,信息共享,统一调配。

    家乐福完全相反,它是过分压榨供货商,组合供货商的运输渠道,注重门店管理。

    我觉得二者综合,适当压榨一下,能保证现金流就好。”

    “……”

    小旭想了想,道:“那你以后建配送中心么?”

    “这概念挺大的,我得了解透才能决定。”

    “我倒觉得运输环节会有很大增值,许老师讲过,这叫物流。”

    闹哄哄的超市里,谁也没注意两个过气女明星在讨论什么事情。

    她们比商界同行最大的优势,就是眼界开阔,时常出国见识,还有个男人不停灌输新思维。

    站了一会,人流丝毫未减。

    小旭不得不拥挤着往前走,随手拎点零食饮料什么的,最后还摸了瓶红酒。

    虽有些不愉快,一天玩的还是很开心。

    香山银装素裹,拍了好些照片,晚上带着女保镖去乡下住,快快乐乐的过元旦。

    ……

    “阿嚏!”

    “阿嚏!”

    去某个城市的车里,昏沉沉的许老师忽地猛打喷嚏。同样昏沉沉的刘贝惊醒,道:“哥你感冒了?”

    “没有……”

    他裹了裹衣服,奇道:“好像突然有点冷,被抛弃的样子。”

    (还有……)

第五百六十一章 新年计划

    1月5号,广电连续三年下发改革政策。

    《关于改革故事片摄制管理工作的规定》,宣布除原有的16家制片厂外,其它13家省、市级国有制片厂亦可出品故事片。

    社会组织投资超过70%的,可同署“联合拍摄”。

    田领导改革三步走:第一步打破中影垄断,第二步打破省公司垄断,第三步放宽拍摄资质,形成四路大军:

    16家原制片厂、13家新赋权的制片厂、没有制片厂的省市或部委单位、民间资本。

    以前呢,制片厂卖厂标,现在只需出最多30%的资金,就能光明正大的合作,能分润票房。

    风险当然还是有,但如果连30%的风险都不愿担,那干脆没救了。

    这是给制片厂转向市场化的铺垫,而对民营资本呢,比如《爱情呼叫转移》。

    许非300万成本,20万买厂标,现在投210万就能署名,代表共享版权了,虽要分一些票房,但自身风险也降低。

    初衷和措施都是好的,鼓励多拍电影,多注重市场。

    但是,怕的就是个但是。

    …………

    1月下,许非赶在春节前回京。

    《爱情呼叫转移》上映一个月出头,基调已定。

    长城饭店的一间大厅里,摆了四张大桌,墙上挂着幅:庆功宴!吴孟臣、窦守方、新影联人员都在。

    忽地“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许非匆匆赶来。

    不知谁起的头,忽然拍了下手,紧跟着连成一片,颇具气氛。做生意嘛,得着实惠了,花花轿子众人抬。

    “受宠若惊,愧不敢当!”

    许老师吓一跳。

    “应该的,许总当记首功!”

    “也是给你接风洗尘嘛,在外奔波辛苦了!”

    “哗哗哗!”

    于是愈发热烈,即刻起,这帮人才算将利益与其捆绑。

    待众人就座,新影联老总笑道:“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到昨天为止,影片在京累计票房……”

    顿了顿,“900万!”

    吴孟臣也道:“全国票房有3800万了,春节期间还能带动一下,可破4千5。”

    “京城这次吐气扬眉,谁说我们票房不行!”

    “团结力量大,伟人教导的好啊!”

    “新影联成立对了。”

    新影联的特殊之处,在于市电影公司是大股东,将发行放映融为一体,统一运营。

    一时气氛欢腾,亦有人暗暗猜测,这家伙怕不是能分一千多万。

    许非若知道就吐丫一脸,到外面可是有发行费的,通常10%,再刨除200万宣发、300万成本……按4千5算,净利润有8百多万。

    跟大都汇比九牛一毛。不过他做电影,看的就不是钱了。

    吃吃喝喝,讨论最多的还是今年计划。

    “今天国产四大片,《红粉》《红樱桃》《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阳光灿烂的日子》,引进片有《红番区》《阿甘正传》《狮子王》《真实的谎言》等。

    我尽量将档期间错,避免撞车。”吴孟臣道。

    “春节后我会办两场《阳光灿烂的日子》看片会,启动长达几个月的宣传期,夏季正式上映。拍摄计划,除了今年的贺岁片《甲方乙方》,我还想请张艺某执导一部都市片。”

    “嗯?”

    众人比较担心,道:“张导拍艺术片挺好的,都市能行么?别忘了《代号美洲豹》。”

    “张导水平足够,关键得有个好剧本,我这个本子还不错。”

    许非让大家放心,刚经历一场胜仗,对他倒也很信任。

    聊着聊着又说起刚发布的政策,觉得越来越开放,将来肯定是拍摄、发行资质松绑,院线资质松绑,彻底转为市场化。

    群情振奋,能坐在这里的谁还没点理想?

    而冷不丁的,不知谁冒出一句,“我倒不看好,你们知道今年是哪年么?”

    “95年啊。”

    “是啊,九五要开始了,谁知道怎么定调子。”

    …………

    23号,小年。

    天下影视的办公室里,张国师正在做客,桌上放着《小说月报》,摊开页是一部短篇小说《晚报新闻》。

    作者述平。

    “这个素材挺好,我特别喜欢最后那一刀,前面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那一刀。”

    张国师沧桑了些,面容憔悴,道:“将它作为下一部作品,我是能认可的。你的意思,是我们合作?”

    “不错,我给你最大的资源支持,哪怕你说找巩丽演,我立马去联系。”

    “啧!”

    厚道的国师有点急,有点羞愧,“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在前不久,他和巩丽拍完《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最后一个镜头,正式宣告分手,这会正闹的沸沸扬扬。

    巩丽也是65年的,一心想在30岁之前嫁给他,老谋子就不太想结婚。

    妙的是,今年戛纳俩人碰面,被问到能否再合作,张沉默不语,巩泪如雨下。正经的男默女泪。

    而在明年初,巩皇嫁给了商人黄和祥。

    俗话说,嘴贱一时爽,一直嘴贱一直爽。

    “如果你俩再合作一部,票房保底五千万,一亿都不是梦。”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

    “谈正事谈正事!”

    张国师摇摇头,有啥说啥,道:“你的财力和眼光我很相信,但你的工作作风也略有耳闻,这个……”

    “误会,纯属误会。您虚怀若谷,实力高超,完成这部电影没问题。我肯定不会干涉太多,甚至可以签合同。”

    夏刚:尼玛啊!

    “那,那就没什么了。”

    张国师琢磨琢磨,也想不出拒绝理由。于是谈定,请述平自己改编剧本。

    送走老谋子,许非冲大家招招手,直接奔会议室。

    “去年一年都忙,基本没怎么管,尤其电视剧这块。正赶上回来,今天就开个总结会。”

    许非顿了顿,忽想起一事,“哦对了,把节目制作部和艺人部的叫来。”

    于是呼啦啦又进人。

    “利用节前这几天,你们召集所有演员、歌手,一块录个《过年五天乐》,当作《开心百分百》特别节目。

    哎,《开心百分百》反应怎么样?”

    “1月初开播,每周一期,非常受欢迎。就是京台出价不高,才五千块一期。”

    “没关系,以后就赚了。这节目要轻松随意,顺便当公司年会……”

    许老师挠挠头,边边角角的事确实记不住了,“公司现在都有谁来着?”

第五百六十二章 三十而立

    “葛尤、刘贝、张国利……”

    艺人部的林乐怡就跟报菜名似的,每年都得来一遍,前面还是老面孔,末了突然蹦出几个新名:“演员有张涵宇、姜五、付彪,歌手有许威。”

    “等会等会。”

    许老师忙打断,奇道:“这都啥时候加入的,我怎么不知道?”

    “您也不管经纪啊,陈总同意的。尤其那个付彪,陈总点名要的,说是万金油,放哪儿哪儿成。”

    行吧,我确实不是你们老板。

    许大股东悻悻,问:“那你讲讲都怎么回事?”

    “您太低估我们的影响力了!”

    林乐怡反倒震惊,掰着指头道:“姜五,从《欢喜姻缘》就跟着您,蔫了吧唧还挺有主意,找琴琴说的情。

    《青衣》,我跟您讲,今年业内全盼着这部剧呢!从上到下那叫一爽快,张涵宇付彪连半个不字都没有。

    还有《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我的前半生》,正拍的《甘十九妹》,哪家能像咱们这么干啊?羡慕死他们!”

    说着说着还傲娇了,许非一瞅,全场一致赞同。

    羡慕死他们!

    “那个许威呢?”他一乐。

    “许威在西安搞一乐队,没钱吃饭散伙了,郑筠不也西安的么?他就给招来了。”

    王晶花也掰指头,道:“去年发了七张专辑,《一封家书》二百万,《赤果果》一百万,《白天不懂夜的黑》一百万,最低最低也有六十万,您……”

    “行了,听你们吹的太尬了。”

    许非一脑袋黑线,叮嘱道:“这人你们多用心,跟高枫一样,不要催,他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我们没催,知道他是创作型,刚给田振写了首《执着》。”

    “嗯,今年的风云榜呢?”

    “在羊城举办,要我说十大金曲能占七,那边肯定暗箱操作,愣把两首歌放到最佳新人里了。”林乐怡特不服。

    “反正你们搞吧,今年我就不过去了。”

    “影视方面?”

    “铭铭接了一部《汉宫飞燕》,王志闻在外面有《无悔追踪》《东边日出西边雨》,新戏电影、电视剧都有,他现在最不缺。

    江杉接了《大家族》《广州教父》,张家译、刘义君、蒋勤勤有几个配角找,周逊接了《小娇妻》。

    葛尤刘贝没敢动,给您留着呢。”

    “自制剧呢?”

    “《小井胡同》《宰相刘罗锅》。”

    许非还等着听呢,一抬头:“没了?”

    “……”

    众人有点难堪,赵宝钢忙道:“主要是这样。我们五个人不负责审剧本么?去年看了能有一百来个,但质量太次。”

    “跟你熏陶多了,庸脂俗粉看不上眼。”

    邓洁接道:“《小井胡同》是人艺话剧,演好多年了,作者想搬上银幕。《宰相刘罗锅》取材君臣斗,也是几大编剧联手。

    这俩都是千挑万选……”

    “我知道我知道,没有责怪的意思,我问有没有别的想法?”许非打断。

    “我觉得好剧本太少,传统作家也不爱写,哎听说海马要解散了?”赵宝钢问。

    “对,要散伙了。”

    海马工作室成立几年,出了几部作品,但由于作家回报少,个性鲜明,谁也不服谁,终究干不长。

    “所以我有个建议,出高价跟传统作家定制剧本,或者改编原著。”

    赵宝钢有这份偏爱,几乎每部作品都是改编,当他不改编的时候,扑了。

    “我觉着可以成立剧本创作中心,招一些年轻人。公司现在有很多年轻人,想法真的不一样,或许能碰撞出什么火花。”邓洁提议。

    “可以,那就两步走。注重传统作家;成立创作中心,就叫西瓜工作室吧。”

    噗!

    什么破名字?但老板亲自点的,南瓜也得当西瓜叫。

    坐在这个位置上,首先得学会在属下一筹莫展的时候,咔嚓拎出一堆金闪闪来。许非想了想,道:“宁缺毋滥是好事,但两部剧太少了。

    我有个思路,有民间故事叫燕子李三都听过吧?

    能不能写个剧本出来?不要那种老套路,主要展现一个人慢慢变坏的过程,表面上他是男二,实际上是男一。

    但主基调得向上,一颗红心跟党走,家国情怀不能丢,明白么?”

    “明白明白。”

    “另外脑筋要开阔,五千年的文化素材,拿来就用嘛!

    《天仙配》《梁祝》《八仙过海》《花木兰》《包青天》……别人拍过我们就不能拍么?换个角度就是新故事。

    再说有铭铭、琴琴现成的古典美女,古装剧就该平趟。”

    一番话说的众人汗颜,毕竟初入管理层,没经验。

    …………

    90年代末到两千年初,崛起了两家民营影视公司。

    一个叫海南周易,《武林外史》《水月洞天》等等。一个叫范小天,《春光灿烂朱八戒》等等。

    这段时期的特点,就是电视剧娱乐化,好像打破了二十年传统,脑洞突然没边儿。

    因为《还珠格格》开启新纪元了,并且港台人士来恰饭了,它们带来了大量的成熟的娱乐元素。

    而天下的方向,正剧、娱乐剧两开花,等新任京兆尹上台,他连《长征》都敢拍。

    隆达已经在南边送温暖了,各种送,就为拿个印象分。

    晃眼到了30号,除夕。

    兰姐年过五十,找了个老头,就在安慧里住。儿女都打发利索了,自己有点积蓄。黄昏恋,她平时做保姆,春节孤零零的才过去。

    中午刚过,仨人正准备大餐。

    两个灶全点着,一个炖鱼,一个大骨棒。许老师在客厅,边看电视边掐豆角,准备炖五花肉吃。

    五月起施行双休,现在还是大礼拜。春节赶上一个,加上除夕能歇六天。

    电视里放着《过年五天乐》,二十多个明星加内部工作人员,分成两队,互相比拼出节目,让工作人员评分。

    输的惩罚,赢的有金首饰。

    主持人还是曹影、何炯,形式粗糙,效果可是杠杠的。观众哪见过这么不正经的明星?

    “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

    “噢噢噢!”

    刚唱了两句,底下喝倒彩,赵宝钢喊:“王志闻你下去,成天《糊涂的爱》烦不烦啊?有没有新节目,没有算输啊!”

    “那我唱《梦里水乡》吧。”江杉道。

    “不听歌!”

    周逊、赵铭铭几个小的狂喊:“姐你跳个舞吧!”

    “姐你来段相声!”

    “姐拿个大顶!”

    “欺负人是不是?”

    江杉暴躁,道:“都以为我没准备吧?哼,让你们见识见识!”

    刷,她把大衣一脱,露出一大褂。

    “哈哈哈!”

    全场狂笑,周逊又喊:“发型不对,扣分啊!”

    “我来我来。”

    蒋勤勤跑上去,把她那杜梅头扎上,好歹顺眼了点。

    “今儿啊,我还不是一个人说,我有外援,来!”

    后面门一开,一白胖男子走出来,正是马户驴的余谦。

    他近年各种跑龙套,《小龙人》《海马歌舞厅》什么的,即将参演《小井胡同》……哦,据说还演过牛魔王的牛虱。

    “大家可能不认得,其实是老熟人。”

    立刻放了个片段,《胡同人家》和曹影早恋那集。曹影特嫌弃的跑上去,余谦很热情,“初恋,你好。”

    “我不好,你长大了怎么还这么胖啊?”

    “你怎么还这么黑啊?”

    “哈哈哈!”

    俩人当即合影一张,梦回胡同。跟着江杉和余谦开始说相声,有模有样。

    末了观众评分,打败邓洁的二人转。邓洁被蒙眼拎上去,60秒快问快答,同时一只气球不断充气。

    每次惩罚不一样,她毫无心理准备的,砰!

    直接吓哭。

    “哈!”

    许老师拍大腿,若非有春晚挡路,《五天乐》准保收视率第一。

    看得劲劲儿的,像极了好吃懒做不求上进的老爷们。张俪和小旭则在厨房团团转,小旭主要顾着她,给打打下手。

    “水怎么还没开?”

    “开了呀。”

    “那怎么不……”

    嗤!

    话音刚落,就见炖大骨的高压锅,那气阀像被针捅了一下,滴溜溜开始转,边转边嗤。

    小旭立马后退,见它嗤了一会,猛地一起。

    “啊!”

    俩人尖叫,气阀居然飞了。

    “关火关火!”

    许非赶紧跑过来,厨房跟洗桑拿一样,“离远点,没碰着吧?”

    “没事没事,怎么就飞了?”

    “可能堵了吧,里面气压过大。”

    他捡起气阀,已经撞坏了,“质量应该不太好。”

    于是直接炖。

    折腾半天,下午三点开饭。仨人基本隔一年一回家,今儿搞了十二道菜。

    猪蹄和鱼是必备的,另有张俪安利的豆瓣活鱼、大骨、炸丸子、素烩汤、炒菜凉拼等等。

    许非开了一瓶五粮液,搓搓手,你说这样的酒菜,这样的女朋友们,连个朋友圈都不能发,太挠心挠肺了。

    而他忽然想起一事,道:“记着在百花胡同那次么?我妈回家,我们仨头回过年,晚上喝多了,你俩倒在我床上睡……

    我一直好奇来着,你俩当时真睡假睡?”

    “好像确实喝多了,一睁眼就天亮。”张俪笑道。

    “真假又怎样,反正现在还不是睡?”

    “呃,倒也是。”

    “吃饭吃饭。”

    小旭在饭桌上特积极,先吃两口素的,再来一片五花肉,再喝口汤,然后抱着大骨头嘬嘬嘬里面的骨髓油。

    许老师敬二位喝酒,说点不着四六的仪式感的话,讨论国内外的政治经济形势,以及大都汇晚上打折,会有多少老太太来抢鸡蛋云云。

    喝了酒,吃完小眯一会。

    天黑的厉害时,又起来看电视,然后包饺子,接了几个拜年电话。

    今年的春晚颇向后世靠拢,节奏快,各种组合就为了往上堆人。星河大赢家,出了六首歌,两首还是独唱。

    陈小二没上,赵老太太的“麻辣鸡丝”上线,来了一段初祖rap。

    “我张不开嘴,我跟不上溜,你说难受不难受……”

    老太太腿脚已经不好了,跳舞最后摔那一下,可不是故意的。从此呢,小品便以三人组的形式出现,巩汉林媳妇加入,时刻准备去扶老太太。

    “今夜难眠,是春风在拨动心弦……”

    结束曲不是《难忘今宵》,是《今夜难眠》。

    三人蜷在沙发,一个挨一个都没睡,直看到最后。今年都是三十岁了,虽然他们早就而立起来了。

    (还有……)

第五百六十三章 六公主

    2月,医院。

    走廊里,许老师翻看着刚拿到的体检单,极为详尽,中西理论都有。

    “肝肾虚亏,气血不足,长期下去可能引起耳鸣健忘,腰膝酸软,脱发早衰等。要少熬夜,饮食作息健康……”

    太好笑了!

    他哗啦哗啦翻着本子,我怎么可能虚呢???庸医!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你怎么样?”

    “身强力壮没得说,你俩呢?”

    “呃……”

    张俪有点不好意思,道:“说我们轻度脂肪肝,没大事,多运动就好。”

    “没病没灾的搞什么检查?自己吓自己!”小旭哼道。

    “你懂个屁,到一定年龄就得定期检查。”

    他拿过体检单看了看,“没事不挺好么?有事就晚了,以后每半年一次。”

    仨人下楼,许非摆摆手:“我开会去了,晚上见。”

    皇冠往东,大切诺基往西,到海淀一个叫北太平庄的地界,拐到西土城路。这里紧挨着两片建筑,北影厂和北电。

    贴西北角又有一个大院,挂“电影卫星频道节目制作中心”。

    这便是田领导筹建的电影频道,广电直属单位,后世称之为“六公主”。嗯,因为真的很六。

    许非上楼,进会议室,自有人接待。

    “许总久仰久仰,我是中心主任,姓曹。”

    “这是节目部和总编室的,这几位也是顾问。”

    “你好你好。”

    他认得一个,戴个眼镜跟花栗鼠似的,写过歌,拍过电影,策划过广告,后来教做菜去了。

    叫刘义伟。

    万金油似的传媒人,履历丰富,《战争子午线》、台湾神顶乌龙茶、《阿莲》都参与过。

    许非大马金刀的坐在曹主任旁边,谁都没意见,别的顾问是中心邀请,这位是田领导邀请,份量不一样。

    “好了现在开会,我先简单介绍一下。”

    曹主任挑干的说,道:“第一性质,我们直属于广电,借央视平台播放,算第六套。跟体育频道、正筹备的电视剧频道一起,是付费频道。

    安装解码器才能观看,地方每月每户两块钱,自留一块六,四毛给广电。”

    没错,这三个频道最初都是付费的。但在座的既然能来,起码见识不俗,淡定听讲。

    “第二审查。我们播的是电影,平台却是电视,经商议决定:电影按电影规定办,由电影局负责;播出时按电视规定办,由央视和广电总编室负责。”

    “第三供片。中影和各制片厂的作品,除正常放映外,只能向我们供片。我们将广告费、收视费合并计算,付给对方报酬。

    但现在有些困难,地方也想搞电影频道,制片厂就有些想法,多家拖着不签协议。”

    曹主任给了点缓冲时间,道:“我们争取下半年试播,下面便是内容编排,诸位各抒己见吧。”

    “……”

    安静了一小会,刘义伟道:“我请问一下,跟他们签订协议,是不是代表我们可以任意使用这些电影?”

    “对的。”

    “中影的引进片也可以?”

    “原则上是。”

    气氛一下热烈起来。

    “那就简单了,电影频道只能放电影,所谓节目,其实就是个选片过程。”

    “得区分老片新片,照顾不同群体。”

    “一部片按90分钟算,加上广告时间,每天24小时,就往里填充嘛。”

    “还可以重播。”

    “对,重播。”

    曹主任见某人不吭声,好奇道:“许总有何高见?”

    都是渣渣!

    许非战术后仰,双手自然搭在桌面上,开始装逼:“首先确定大方向,我觉得至少有三个:

    播电影,评电影,拍电影。”

    “播电影,中、外影片和各类动画片、美术片、科教片、纪录片、专题片等,穿插着播放。

    也可以自己分类,设小栏目,喜剧天地、动作90分、周末影院、情感剧场等等。

    总之不能乱搞,要有规律和包装。另外……”

    他顿了顿,笑道:“我们跟电影局平级,这么高的级别不搞事情,啊不是,不利用起来太可惜了。”

    “你的意思是?”曹主任没懂。

    “《活着》播一下?”

    “您别开玩笑,这可不行,不行不行……”

    “哎哎,我又没说现在播。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以后就让放了,但影院又不想放,怎么办?只能靠我们电影频道。

    还有那些品质高,票房差的;那些过于超前,当时没得到公正评判的等等。甚至于,我们能以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观点。”

    “怎么个表达法?”

    “比如大屠杀纪念日,我来个《日本沉没》;苏格兰公投,来个《勇敢的心》;六学盛行,咱来个《大话西游》;明星嗑药,就来个《湄公河行动》;基因编辑,再来个《霹雳贝贝》……

    当然你们牛逼到连《v字仇杀队》都敢放,动画片露点一刀不剪,佩服佩服!”

    咝!

    大家听不懂,但也觉得自己很厉害。

    “评电影,这么好的平台一定要发声。我不是说搞大尺度言论,评电影的方式多种多样。

    比如我们做个怀念老电影的节目,就叫《流金岁月》吧。把主创都请来,谈谈当年的故事,这多好啊。”

    “嗯嗯,确实不错。”

    曹主任记了一笔。

    “至于拍电影,我觉得不要搞影院电影,性价比不高。我们可以做电视电影。”

    嗯?

    大家都一愣,“您指的是……”

    “专门在电视上放的电影,成本低,周期短,既彰显我们能力,也能丰富内容。”

    许非解除战术后仰,“以上,是我的一些不成熟的小意见。”

    服了!服了!

    众人连连点头,难怪人家能坐上首,太会装,啊,有本事了。

    “播、评、拍,尤其电视电影,主意太好了!”

    曹主任相当兴奋,一个完整的架构已经出现了,嘴上没说,心里全盘接受。怪不得都说,跟许总共事讲究个效率。

    他本想讨论一礼拜,这特娘的就ok了!

    研究了一天,细化内容。

    傍晚会议散场,许老师留下没走,道:“曹主任,还有件事想单独跟您聊聊。”

    “请讲。”

    “我觉得可以搞一个报道类的节目,专门播放电影信息,像金鸡奖、新片、哪部票房大卖、幕后花絮等等。”

    对方仔细考虑,道:“想法很好,但我们刚筹建,资源恐怕跟不上。”

    “这样,如果您信任我,把节目交给我们做。”

    许老师当场提条件:“允许我们使用电影频道的名头,先做几期你们审查,不行退货,我绝对没意见。”

    “像《开心百分百》那种模式?”

    曹主任明白了,《过年五天乐》可是火爆京城,重播十几次都有人看,乐得嘎嘎的。。

    “对,制播分离。这个当然要严肃一些,叫《中国电影报道》您看怎么样?”

    咝!

    曹主任后脖颈莫名一凉,忽觉羊毛被薅,气运被夺。

    (求修仙文,从低等级一步步往上爬的,不要系统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甲方乙方

    “哗哗哗!”

    “哗哗哗!”

    保利剧院内,《阳光灿烂的日子》两场看片会全部结束。

    电影界、新闻界、文化界人士出席,以及中戏北电的师生等。1200个座位承载不下,很多人坐在地毯上看完电影。

    姜闻在二楼,非常忐忑,见国内观众比在威尼斯还紧张。这会一听如潮的掌声,心里松了口气。

    主持人请他到台上,记者现场采访,观众提问,热闹一团。

    历史上,《阳光灿烂的日子》先在香港上映,拿了几十万票房,获得盛赞。同时有盗版流出。

    现在该片只在威尼斯放映过,看片会又严加防范,暂不存在盗版。

    同行给予了极高评价:

    导演孙周:“近几年来看到的中国电影中最好的一部,一扫过去常见的做作东西,让人看到了生命的魅力和光彩。”

    北电某教授认为:“我想到了特吕弗的《四百下》,姜闻起步不低,这部影片超越了一般的政治和历史意义,另具有一种对生命本身的关注。”

    张国师表示:“xx中我是狗崽子,对大院里孩子的生活并不熟悉,但你的影片有种从你心里流出来的东西,让我心动。

    银幕上的那些人物,无论陌生的还是熟悉的,都在吸引我。你全部的人生体验、艺术感觉和生命活力,都化为一种灵动之气,集中到人物形象上了。我很忌妒你这一点,因为人物的生动是艺术的高难境界。”

    这番话严重了,姜闻有点慌,连道不敢。

    张国师有自知之明,他拍的东西工整、漂亮、大气,却像在八股框架中做文章,始终少了那么一点灵气。

    总之,看片会大获成功,报纸原封不动的引用同行评价,勾的观众心痒。

    与此同时,该片送审。

    ……

    “《罗马之战》中的裸露镜头要删掉。”

    “宁婧的裸露镜头要删掉。”

    “于北蓓闯进澡堂,一个男孩子起生理反应的镜头要删掉。”

    “也没露啊?硬了都不行?”许非疑惑。

    “硬什么硬?低俗!”

    窦守方训斥。

    这是说:于北蓓闯进男澡堂,马小军等人用毛巾捂住下体,结果一哥们生理反应,毛巾搭起来了。

    “于北蓓和马小军抽烟的镜头要删掉。”

    “刘忆苦在雨中对马小军说的那些话要删掉。”

    刘忆苦表示:自己和米兰有好几次都脱的差不多了,但不知怎么进行下一步,于是又穿上了……

    “最后一个,胡同打架那场戏,好好的偏用《国际歌》当音乐,你什么意思?”

    “问你呢,什么意思?”许非扭头。

    “呃,就是突出少年人心里的感觉。”姜闻道。

    “删了吧,惹出争议不好。”

    “别介,这歌挺棒的,要不咱弱化一下,声音小点?”

    窦守方征求审查委员会,觉得可行,遂定以上几条修改意见。

    你看看,这就叫讨价还价。

    《阳光灿烂的日子》好几个版本,删掉的、保留的都不同,最完整的当然是初剪版,还有个斯琴高娃露点喂奶的镜头……

    “你们多长时间能修改完?”窦守方问。

    “不好说,我们得用steenbeck剪辑机,全京城就一台,已经被陈大导的《风月》借走了。”

    “用不用我帮忙协调?”

    “不用不用,我们尽快吧。”

    随着国外大片引入,媒体又发明了一个词,叫中国大片。两位先锋官,便是《风月》和《秦颂》。

    原版小公子一直在《风月》打杂来着,混到一个舞女角色。现在就木有,谁敢让许爸爸的亲女儿打杂?

    《秦颂》刚刚筹备,导演是周晓文,编剧芦苇,姜闻演嬴政,葛尤演高渐离,投资4千万。

    角度十分新颖,不讲秦始皇灭六国、平天下,讲的是一个帝王企图征服一个奴隶的灵魂,却彻底失败的故事。

    上映四天就被禁了。

    片方罚款50万,西影厂深刻检查——导演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或者知道也不敢说。

    后来伤了心,转行电视剧,拍了胡军版《天龙八部》。

    却说俩人审查完,出电影局大门。

    姜闻自己开车离开,殊不知在某个阴暗的角落,一个人已经咔嚓咔嚓拍了好些照片。

    紧跟着第二天,报纸大标题:《姜闻满面愁容无喜色,阳光灿烂的日子或被禁》。

    热度一下子起来。

    有良心的媒体和无节操的媒体一向五五开,钱给到位,可多人愿意干了。

    …………

    北影厂门口。

    许非跟赵宝钢拉拉扯扯。

    “你搞就搞,非拽着我干什么?”

    “请你当导演啊!”

    “拉杰宝倒吧,我不干,我不干。”

    “哎呀,我肯定好说好商量,轻易不指手画脚。”

    “那你干嘛不自己拍?”

    “我这么忙哪有时间,再说身份摆着呢,怎么能干导演?”

    艹!

    大钢子到底被拽了进去,韩三坪、葛尤、刘贝都在。于东意外的也在,这货凭借过人的能力,被提拔为发行科科长。

    韩三坪很愉悦,一年开头,资源尚未分配,有余钱。

    “今天聊聊《甲方乙方》,先说投资,新文件想必都知道了。小许要不介意,北影厂拿一百万如何?”

    “可以,这样对双方都好。”

    许非自然应允。

    《甲方乙方》预算四百万,天下拿75%,根据规定能联合署名,共享版权。

    “剧本我看了几遍,跟《顽主》有些像?”

    “同一本小说改编的,但故事更丰富,也没那么多小布尔乔亚。我推荐宝钢执导,经验技术都是一流。”

    “……”

    赵·工具人·宝钢心如止水。

    这部电影,许非看了能有二十遍,滚瓜烂熟。但时代不同,梗也需要改动,比如“国安赢申花9:1”,这就不合适了。

    “《秦颂》什么开机?”

    “下半年吧。”葛尤道。

    “那我们上半年争取拍完,我先说下演员……”

    许非翻开一个本,道:“姚远——葛尤,周北雁——刘贝,梁子——何兵,钱康——梁添。

    胖厨师——李琦,大款——叶经,书店老板——应达,张富贵——傅彪,唐丽君——赵铭铭……”

    韩三坪进京一年,环境摸的差不多,知道叶经是大院的,但何兵是谁?李琦又是谁???

    没等问,许非又道:“老韩,厂招待所能腾出十几间房么?”

    “当然可以。”

    “那我把演员集中强化,半个月内搞熟剧本,这边就同时筹备怎么样?”

    “好,厂里资源优先供应。”

    谈完事出来,几人正要分别。

    许非看着被《青衣》折磨得瘦一圈的刘贝,忽道:“哎,小贝!”

    “哥怎么了?”姑娘跑过来。

    “你今年多大来着?”

    “我67的!”

    “67……今年28,明年29……比原来还能早点红。”

    他自己嘀咕着,揉揉姑娘的头发,“行了去吧,最近吃点好的啊,增增肥。”

    “你才增肥呢!”

    刘贝撇嘴,乐颠颠又跑走了。

    《甲方乙方》去年就想搞,就为了等她拍《青衣》。

    (还有……)

第五百六十五章 出了名的邪

    何兵毕业后考入人艺,一直跑龙套,偶尔接点影视剧,在《三国演义》里演诸葛恪什么的。

    李琦今年四十岁,陕西人艺出身,91年开始北漂,携家带口在一个地下室住了六年。

    许非把演员找到招待所,集中强化。韩三坪来看,首先李琦形象很合适,再听何兵的台词:

    “回老爷、太太,张佃户家的租子还是么收齐啊!”

    “那不成啊,得按合同办啊!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梁子,既然张先生来了,就让咱家的骡子啊、马啊,那些个大牲口都一并歇了吧!”

    得!

    韩三坪放心了。

    许老师利用一点点的空闲,跟演员灌输《甲方乙方》的喜剧概念,一句句扒剧本。说半个月就半个月,时间一到拍屁股走人。

    留下大钢子骂骂咧咧。

    他也不是拿乔,真有事。

    …………

    3月3日,全国政协八届三次会议召开。

    今天的与会者是文艺界人士,讨论主题是为香港回归献礼。轮到谢晋发言,72岁的老头铿锵有力,声震全场:

    “我的题目是《迎接香港回归的巨大艺术工程》。

    最近引进片声势不小,让观众见识到了美国大片,同时嘲笑中国式大片。说你们只会拍主旋律,只会献礼……

    我想说,外国也是主旋律,外国也有献礼。纪念二战胜利50周年么,他们拍什么了?《辛德勒的名单》《诺曼底登陆》等等。

    去年我在香港看《辛德勒的名单》,说如果我口袋里有几千万美金,我努力一下,也不是拍不出来。

    结果传到报纸上就变味了,说我要拍《南京大屠杀》,要拍出辛德勒的水平,搞的很多日本记者来采访我。

    虽然闹了笑话,但我没说笑话,为什么国外有这种电影,我们没有呢?

    就拿香港回归来说,一窝蜂的表现血浓于水,可以,但为什么不再扩大些呢?

    讲那段历史,讲两国,讲打仗,讲赔款,然后割了香港岛!”

    谢晋说到激动处,猛拍着桌子,末了吐出一句:“我要拍《鸦片战争》,得让人记着香港是怎么给割掉的!”

    嗡嗡嗡!

    激起千层浪,不顾会议纪律都在议论。

    好容易平歇,谢晋继续阐述想法,最后道:

    “再过两年,香港就要回归祖国。这样一个重大的历史时刻,如果中国的电影工作者拿不出一部再现那段历史的电影,我们将会愧对历史。”

    “哗哗哗!”

    掌声不息,旁人再讲什么不重要了,一场虎门销烟已然开始。

    ……

    若是旁人挑头,反响不会如此大,哪怕是张国师、陈大导。谢晋在国内极为特殊,政治影响很牛,能跟长者谈笑风生。

    会议结束后,漫天都是:

    “谢晋筹拍《鸦片战争》!”

    “谢晋重现历史为香港回归献礼!”

    “史无前例的伟大艺术工程!”

    而他是个行动派,说来就来。

    这天夜里,某宾馆,成至谷一脸苦恼的道:“我退个休还这么难,去年就退了,今年又得给你打工。”

    “别废话,帮不帮忙?”

    “帮,帮。”

    俩人在魔都时就是老朋友,成至谷没法不点头,问:“剧本有了么?”

    “正找人写。”

    “资金预备多少?”

    “怎么也得一千多万美金吧。”

    “咳咳!”

    成至谷一顿咳,笃定道:“你不可能筹到这么多钱,就算筹到了,也肯定赔钱。按现在的规则,你至少要三亿票房才行。”

    “我打算从民间找钱,我的房子也准备抵押了,至于票房……这种电影本身就是意义。”

    “你只能找民资啊,公家哪来的钱让你拍?我帮你跑跑吧。”

    成至谷心累,鸦片战争啊!

    不光打一场仗就完了,前前后后得讲明白。

    英国完成工业革命后,需要一个庞大的市场接收商品,遂找到了中国。结果中国贸易顺差,赚了大量白银。

    英国开始走私鸦片,“鸦烟流毒,为中国三千年未有之祸”。

    跟着林则徐虎门销烟,驱逐英人,维多利亚女王如何反应,国会如何反应,直至两国开战,又经过几个阶段。

    最终清军溃败,签订《南京条约》,割了香港岛。

    多大的历史啊!浓缩到一部电影里,是个人都会担心。服化道不用说了,场景怎么办,军舰怎么办,洋人怎么办,女王怎么办?

    是不是还得去英国拍摄?

    也就谢晋胆大包天,敢挑这个事。

    俩人正商量着,忽听“叮铃铃”电话响,说有人来拜访。他以为是记者,一听却神情疑惑。

    不多时,咚咚咚敲门,进来一人。

    “哟,成老也在啊,真巧!”

    “小许?”

    成至谷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找谢导有点事……您坐您坐,不用招待我。”

    许老师随便拽了把椅子,直奔正题:“是这样,听说您筹拍《鸦片战争》,是不是需要一些老街景?”

    “肯定需要啊。”

    “那正好,我在宁波搞了个影视基地,修了条广州街,准备拍近代戏用。工程进展一部分了,您有时间不妨去瞅瞅?”

    嗯?

    谢晋干一愣,我特娘还没瞌睡呢,枕头先送来了?

    对方又道:“那边临海,是不是还有口岸和炮台戏?香港您拍不拍,海上全是小岛。海战您拍不拍?那地方大得很……

    反正这么说吧,您提需求,我建造。”

    …………

    “滴滴!”

    几辆车从镇子方向驶来,开进大塘港旅游生态区,停在小楼前车门一开,正是许非、谢晋等人。

    随行的还有市领导,以及刘罗锅的导演张梓恩。

    相隔数月,影视城一天一个样。路边又多了栋小楼,挂牌“象山影视城服务公司。”

    “这是干什么的?”谢晋问。

    “来此拍戏的剧组,需要服、化、道、群演、武打演员之类的,公司一切包办。”

    “一切包办?口气不小。”

    “我招了很多美术、服装专业的年轻人,又跟当地的厂子合作,不敢说赶超大师,满足一般剧组还是可以的。”

    成至谷很感兴趣,问:“那以后拍戏岂不方便了?带剧本、演员来就成。”

    “是这个意思。”

    “……”

    谢晋不置可否,绕过小楼往里走,眼前开阔,先见一大圈盖在河上的围墙,河口便是入口,从两侧进,匾上写着“江南水乡”。

    “谁设计的?”

    “杨占家先生。”

    “嗯。”

    谢晋竖了根大拇指,很快又见到正在施工的工地。

    主体是一条占地300多亩的广州街,铺好了一段路面,部分建筑已经拔地而起。也有水流,纵横交错汇入三门湾。

    横竖接壤,另有一条副建筑香港街,还没怎么修。

    “……”

    谢导沉默不语,忽然看看成至谷。

    成至谷毫不意外,早跟你说了,小许是出了名的邪,出了名的准,出了名的快。

    哎呀太快了!太快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惹上事了

    谢晋又去东边的海看了看,发现地理环境真不错。

    象山三面临海,出了海往北走一点便是舟山群岛。《鸦片战争》肯定要拍定海保卫战的,定海本就在舟山一带。

    “好地方啊!”

    老头吹着寒凉的风,望着茫茫海上,不由豪情迸发,坚信此事必能成功。他走了一段,忽又一望,岸边一处断崖,顶上叮叮当当也在修造。

    “那里做什么?”

    “盖个城堡,给人拍婚纱照用。”

    “婚纱照?你小子不老实。”

    谢晋笑骂,抹身往回返,道:“我需要一条南粤街。”

    “好。”

    “按照当时的样式,大体风格要一致,起码要一百多栋建筑。”

    “好。”

    “你那里缺条铁轨和老式机车、一座西方式的塔楼和珠江口。”

    “没问题。”

    “半年能完成么?”

    “现在就可以签合同。”

    谢晋比他还爽快,没二话,刷刷签了合同。

    半年内,许非拿出一条南粤街,包括160多栋建筑和一个珠江口。

    当然他不满足,问:“谢导,服装道具不考虑考虑?我不敢说全包,包一半肯定没问题,给您优惠。”

    建景各取所需,没谈钱,这个是正经生意。

    “现在提太早了,过阵子我让制片主任跟你联系。”

    谢晋很快就闪了,留下激动万分的市领导,拽着许非不撒手:“小许啊,大项目,大项目啊!”

    “是是,您先松开。”

    “哎,别怪我激动,消息要是传出去,象山可就火了。”

    “所以您得早准备,从宁波过来不好走,市里建个跨海大桥吧?”

    噗!

    市领导想抽他,跨海大桥说建就建嘛?顶多把路修修。

    ……

    江南水乡的主体已经完工。

    许非和张梓恩坐在小船上,在河道里穿行,撑船的是位当地老人。白胖如佛的黄总介绍:“隔壁县有零散游客过来,多是看热闹,我们也没正式收费。

    这大爷是我请的,每天十块钱,包两顿饭。等人多了,我准备让他穿上古代服装,都按真的走。”

    “思路不错,你再租几辆大客,建个游客中心。消息传出去后,游客会暴增,适当的情况下我们可以车接车送。”

    “我懂我懂,早期啥也没有,得靠服务换口碑。”

    说了几句话,小船靠岸。几人上了木头搭的小码头,再走台阶,上去便是沿河集市。

    转来转去,许老师见着青楼就走不动,又进去瞧,还跑到人家花魁房间。

    “张导,感觉怎么样?”

    “有个影棚就更好了,室内戏也能拍。”

    “慢慢来吧,刘罗锅在这取景没问题吧?”

    “可以可以。”

    “服化道呢?”

    “所需服装道具一万余件,你们吃得下么?”张梓恩问。

    影视服务公司的老总姓洪,道具师出身被招揽过来,思量道:“行的,我们能包下。”

    “那好,过后我们具体沟通。”

    刘罗锅是戏说剧的巅峰,表皮是戏说,核心是批判。

    一批皇帝,把乾隆都黑出翔了,且赤果果的揭示“皇帝贪官就特么是一伙的”!

    二批奸臣和朝廷。

    三批主角和世道。

    刘墉为了不让乾隆纵欲,天天给他念圣祖训,乾隆就把两个不得宠的后宫派过去,刻意勾引。

    合理性就不讨论了,关键是刘墉半推半就的从了,真睡了一觉。

    而最牛逼的,当属文字狱那段,讽刺的酣畅淋漓。

    可惜后来就没了,像《康熙微服私访记》之类,变成了“贪官恶世,皇帝圣明,皇帝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拯救朗朗乾坤”的套路。

    嗯。

    …………

    “卧槽!太过瘾了!”

    “程龙太牛逼了!我还想看一遍!”

    “一起一起。”

    3月某个下午,一帮人从电影院出来,讨论着《红番区》的剧情,走到大厅里,见工作人员在贴新海报。

    “《阿甘正传》,六项奥斯卡大奖,汤姆汉克斯。”

    “《狮子王》《生死时速》……哎,听说《狮子王》可好看了。”

    “动画片有啥好看的?”

    “你懂个屁!哎,可惜上映早着呢,先看《生死时速》。”

    几个人完全忽视了旁边那一溜国产片,仅上个月公映的《红粉》还有些关注度。

    历史上,《红番区》本来一月份上映,被吴孟臣压到了三月,二月档给了《红粉》。

    该片根据苏童小说改编,讲新中国妓女改造的故事,王志闻、何赛飞主演,少红大师执导。

    少红大师年轻时可是先锋影人,拍过《银蛇谋杀案》,后来也辉煌一阵,然后就《青楼聊斋》了。

    《红粉》质量不错,题材吸引人,发行方宣传有度,最终票房达到了4千万。而《爱情呼叫转移》经过三个月陆续放映,定格在4千7上。

    当然都比不过《红番区》,把各地影院都吓着了。

    几个人吵吵嚷嚷的离开,谁也没注意一个平凡的年轻人擦身而过,直奔隔壁街的大都汇。

    他熟门熟路的来到柜台,“给我拿10副耳机。”

    “索尼的?”

    “对。”

    “你买这么多耳机啊?”

    服务员随口问,摆出来一排。年轻人没应,似特意站了会,见对方已忘记自己这个客人,遂利索的结账,开票。

    出来坐公交,又奔区工商局。

    “你好,有什么事么?”

    “呃,我想投诉假冒伪劣商品。”

    如今假货满天飞,工商见怪不怪,工作人员问:“是什么商品?”

    “……”

    年轻人摆上刚买的十副耳机,又默默取出两副,共十二副外加购物票。

    “几天前,我在大都汇买了两副索尼耳机,发现是假的。跟着去消协投诉,消协说先到技术监督局做鉴定。

    监督局说,得送到索尼公司鉴定,三个月出结果。

    我要了索尼驻京办事处的地址,自己去鉴定。他们说确实是假的,索尼没出过这款型号,但没给我开书面证明。

    我又买了十副,来此投诉,根据新《消法》规定,大都汇应该加倍赔偿。”

    旧法是损一赔一,新法加倍,也就是赔二。

    “……”

    他说的淡定无比,工作人员直愣神,好在反应快,道:“你填个单子,留下联系方式,我们会通知你。”

    年轻人刷刷写罢,对方一瞅姓名:汪海。

    (还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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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3开始介绍:
一个有点怀旧的故事。……………………书友群新群:6132-710-86从1983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1983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1983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