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短信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导演再见！”
“导演再见！”
国际章和经纪人退出酒店房间，悄声问：“姐，行还是不行啊？”
“等消息吧，我也不清楚。”
“李桉导演看着挺和善的，就是没怎么听过。”
“没听过人家也是大导演，你得努力争取。”
“嗯嗯！”
她之前去乡下体验了一个月生活，跟老乡一起挖土豆、喂猪、挑水。《我的父亲母亲》马上开拍，忙里偷闲的来试镜。
李桉最初没相中，找了很多人都不满意，又想起这个会跳舞的小姑娘，这才招进组。进组之后，仍在不断挑人，费了很久才最终确定。
现有投资方推荐，倒能容易一些。
俩人下楼，本想送她去张国师那里，经纪人忽然接了个电话，道：“先去公司。”
“怎么了？”
“呃……”
经纪人挠挠头，道：“算个小福利吧。”
待到公司，见着胡婧了，俩人抱了抱，互述近况。胡婧就很羡慕，人家能当大导演的女主角，自己只能闲着没事来公司耍耍。
在场的大多是经纪人，林乐怡露面，道：“说个小事情，最近广告那边接了移动和爱立信的单子，陈总要了一批低价手机。
以前没注意这事，有不少还用bb机的。现在统一规定，每人都要配手机，方便联系。”
“花钱么？”
大家最关心这个。
“公司补贴一半，自己拿一半，价格比市场价低，交一千块钱差不多了。如果手里不宽裕，可以每月从工资扣一点。
演员也一样，从酬劳里扣。
而且说一下啊，这个手机不一样，都是开通短信功能的。”
“短信？”
“移动今年大力推广的，可以发文字消息，一毛钱一条。”
在90年代初，国内就有短信功能了，但那时大哥大用不上。从98年开始，移动、联通大范围拓展短信业务。
到2000年，中国手机短信量已经达到10亿条；2001年，达到189亿条；2004年，飞涨到900亿条。
众人一听都很兴奋，其中一位问：“林姐，手机话费可贵啊，每月话补能不能多点？”
“是啊是啊，我们每天联系业务，用的本来就比别人多。”
“我上月干了五百！”
“我一千！”
“行了行了，我会跟公司反映一下。那个小章、小胡，你俩直接把手机拿回去。”
俩姑娘还用bb机呢，手机妥妥高大上，屁颠屁颠的进去选，共三款，美滋滋。
后世都是合约机，许老师的单位就弄过，有点过气的机型，存话费送手机，限定年限巴拉巴拉。
现在手机可是紧俏货，价值颇高。
于是公司一下子躁动起来，尤其短信这个新鲜玩意，每天就听办公区倍儿吧乱蹦，响个不停。
连葛尤、冯裤子、王志闻等老菜帮子也劲劲的，这大概就叫科技改变生活。
……
许老师也免不了受影响。
他这日晚上回家，就看女朋友们在摆弄两只手机，摩托罗拉最新款，市面上要小一万。
“又换手机啊，头几个月不刚换么？”
“哎呀，这个好看！那个给你要不要？”
“我才不要，我很长情的。”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还是两年前买的呢。
小旭拨了个号，张俪滴滴响。
“好用的，我给你发条短信。”
她噼里啪啦敲了一行字，张俪又滴滴响，一瞧：“有内鬼，终止……”
he……tui！
“通信商今年决心很大呀，联通那边也在打广告，都要推短信业务。”
“那你们方案做好了么？”
“做了几个不满意。他们思路太小了，我觉得短信这个概念应该是很大的。”
小旭抬头眨巴眨巴，问：“你有没有好点子？”
“两个要点：科技引领未来；信时代。”许非张口就有。
“未来，信时代……”
小旭思索片刻，笑道：“有了，我们做个长广告，把人类从古至今的通讯方式过一遍，然后停在短信这里，结尾要畅想。
科技引领未来，未来无限可能。”
“这个好！”
张俪赞道：“许老师棒棒的，一下就抓住两个要点，又强大又深入。”
嘁！
短信嘛！
许老师巅峰时一个月能发几千条，且出了名的快，单手打、盲打都不在话下。
还有谈恋爱那会，一聊聊到半夜，那些柔情蜜意的话语都舍不得删，有时还记在本子上……
唉，都是青春！
小旭那边很亢奋，一个劲道：“我觉得短信能改变生活，很多时候不方便讲话，短信就能派上用场。
而且文字有文字的好处，嘴上说不出的，就可以打出来。还能传递一些信息资料，节省成本；还能用来商业运作；还能……”
她忽然瞄了某人一眼，祖安上线：“还能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儿，留些见不得人的证据。”
“比如呢？”张俪问。
“比如人家呼风唤雨的，难保有个心生仰慕的妹妹啦、姐姐啦，不好意思当面说，就可以发一句：呀，许总，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噗哧！”
张俪大乐，使劲拧她的脸蛋。
“这也能扯到我头上？”
许总正在脱袜子，义正言辞道：“我事无不可对人言，堂堂正正，绝无三心！不信你们随便看。”
“呸！你把我们当什么了？还用得着查你手机。”
“就是，说笑就好了，我们还真看呀？”
“滴滴！”
“滴滴！”
“滴滴！”
话音方落，就听许总的手机跟追魂似的，一连响了七八声。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小旭脸都黑了，甩哒甩哒进卧室。张俪点了点他，真不是时候！
what？？？
许老师瞪大眼，我冤枉啊！
他拿起手机一瞧，七八条短信：
“老。”
“老板，我是小。”
“这玩傻啊，字都不明白。”
“我是小莫。”
“哈哈哈，发去了！”
“你咋不回捏？”
“……”
“滚！”
短信不同于电话，它在两个人之间搭建了一条快捷、隐秘、不被人听到的桥梁，这种属性天然的带有一种不确定感。
你在哪儿噼里啪啦的发半小时，谁知道你在**还是谈工作？
许老师骂了小莫一顿，主动进屋交粮。
边动作边脑洞开，《手机》再过两年就能安排上了啊，但是得改一改，别“有一说一，我是严守一了”。
惹到小崔就不好。
（还有……）
第七百一十一章 国际巨星
“哈！”
次日一早，许老师打着哈欠走出卧室。
那边一阵响动，张俪已经穿戴完毕，往脚上提高跟鞋，道：“你自己吃点吧，我得走了。”
“这么早？”
“有个cbd开发研讨会，走了啊！”
她招招手，许非过去，站在门口让她亲了一口，抹身坐到餐桌旁，手也不洗，夹个煎蛋就吃。
“你……”
“我也走了，得赶紧把移动的广告做出来。”
小旭吞下第八个包子，又干了白粥，忙忙叨叨准备出门。
“你今天有事么？”
“我下午约了人。”
“哦，晚上见。”
小旭也亲了他一口，毫不留情的闪人。
“……”
许非气得浑身发抖，只得低下头去，默默吃着煎蛋，泪往肚子里咽。今年没拍什么戏，确实比较闲，最近一段更是没事，只巩丽从象山回来了，下午约见面。
对付完早饭，一时竟不知干什么，索性穿衣下楼，自己开车去逛逛。
京城已入金秋。
跟数年前比，城市变化更大。不仅楼高车多，档次也提升，豪华大楼、品牌轿车愈发不是稀罕物。
面的依旧勤勤恳恳，蝗虫一样行走在大街小巷。
前阵子新闻报了，说尾气污染严重，一辆5年的面的是普通小客车的78倍云云，要在明年国庆节前全面取缔。
老百姓还挺有争议，面的便宜、亲切，比死贵的出租车强多了。
许老师第一辆车就是面的，不过没关系，取缔了还有五菱嘛！
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路过几家电影院，门口大大的《泰坦尼克号》，热度丝毫未减。
待开到一处地铁站，出口有卖碟的，老板堂而皇之的吆喝：
“新到《泰坦尼克号》啊，经典大片，没看过的赶紧买，看过的买回去收藏……”
“怎么卖的？”
“三张碟，二十块钱！”
许非撇撇嘴，扔到一边，老板又推荐：“《风云》《我是谁》看不看？《杀手之王》？《暗花》？都是好片子。”
“三级的要不要？十块钱一张。”
“香港回归了啊，以后可不拍了！”
“……”
许非转向旁边的磁带盒子，《心太软》《伤心太平洋》《独角戏》《雨蝶》。
他挑了张合集，又一划拉，卧槽！
《张震讲鬼故事》！
“这是沈城那边发的，京城没货，全是盗版。不过质量好，现在可火了，不少人听。”
“来一，来十张吧。”
摊主给找个袋子，许非拎着塑料袋，美滋滋上车。
自己听这个大概在初中，同学买了一盒，晚上在宿舍听，妈蛋的鬼哭狼嚎不敢上厕所。后来想想，故事其实也没啥，主要配乐太吓人了。
一惊一乍的！
这货在1997年就推出“张震讲故事”节目，今年发行首张专辑，很快被盗版商传播开来。然后名气越来越大，还搞出“张震被自己的鬼故事吓死”的谣言。
再后来还拍了影视剧，跟“李雷和韩梅梅”一样，成了一个不尴不尬的ip。
而此刻，许非瞅瞅这些磁带，觉得整挺好，可以当礼物到处送（xia）人。
…………
“好久不见啊！”
“没多久吧，才半年，你拎的什么？”
“给你带的礼物。”
包房内，许老师郑重其事的递过一盒盗版带。巩丽扫了眼，真想pia在他脸上。
“这叫礼物？”
“礼轻情意重，不收不是朋友！”
“少扯，有话说，你找我干什么？”
嘁！
许非悻悻的收回磁带，道：“李桉找你了吧，为什么推了？”
“嗯？”
巩丽先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你投资了？”
“对头。”
“也没什么原因，武打戏我不想拍，那部《天山童姥》就够了。”
“我觉得你该试试。”
“我怕打不好，又不是专业的。”
“林清霞、张蔓玉、王祖贤都拍过武打，她们是专业的么？杨紫琼都说是打女，她是专业的么？她只是学过舞蹈。
这东西看导演、武指、替身，当然本身也得练。你连试都没试，就说打不好？”
“你怎么这么看重这部戏？我觉得一般啊。”巩丽奇怪。
“人跟人的境界能一样么？信我的没错。”
许非顿了顿，道：“而且我发现，你现在有点安全区心理。”
“什么意思？”
“你根据你的经验和判断，给自己形成了一个表演安全区。在范围内的，你可以试试，范围外的，你会产生胆怯……”
“我胆怯？我胆怯？！”
巩丽拍桌子，随即声音越来越小，低头不语。
她一直有这毛病，就像前面说的《中国女排》。陈可新邀请了好几次，都拒绝，怕演不好。
但一演上，瞧那背影，跟郎平一毛一样。
好听点叫爱惜羽毛，其实就是保守。戏路这东西一半靠天赋一半靠练习，陈到明戏路窄吧，那是演康熙演的，早期没那么端着。
一个演员固守安全区，怎么可能有突破？
“我参与投资，自然内部优先，而公司这些演员，你和章子仪最合适。如果你实在不想演，那也没办法，我去外面找人。
但是你，就错过了一个进军好莱坞的大好机会。”
许非进一步解释，道：“之前《中国匣》找你，我建议你推掉。因为那是个花瓶，且是西方想象中的所谓东方女人。
一旦你演了，之后找你的全是此类角色。
但这部戏不同，它会像一把钥匙，打开从东方到西方的大门。好莱坞不会认定你是花瓶，对你日后的发展大有好处。
从朋友的角度，我建议你出演。从老板的角度，我也想培养出几个国际巨星。”
“国际巨星？”
巩丽哈哈大笑，又抿了抿嘴，道：“那，那你给我找个教练，我先练几个月。”
“可以。张劲，武英级运动员，训练你俩算大材小用。”
…………
深秋。
第18届金鸡百花奖，在京城西山杏林山庄举办。
《风声》是合拍片，拿下最佳合拍故事片奖。而香港演艺人尚不能参评，与奖项无缘。
最佳影片给了《安居》，男主角冯巩《没事偷着乐》，女主角巩丽，付彪爆出个不大不小的冷门，凭《没完没了》斩获男配角，击败了姜闻等人。
百花奖方面，男女主角毫无竞争力的颁给了葛尤、刘贝《没完没了》，因为没别人了。
许老师依旧没参加，只奔往象山，看看那座开建的天龙八部城。
第七百一十二章 阿姨被削弱了
“啊啊啊！”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谁愿意做你师父？谁愿意教你舞剑？谁愿意待在会宾楼浪费时间？我是个废人啊，我没有用，我没有用，我没有用！”
“我要去救含香！！！”
一处明清民居的大院里，蒙丹挥舞着剑，撕心裂肺的唱rap。镜头外的工作人员在一盆盆撒稻糠，搞的乌烟瘴气，烟尘四起。
五阿哥、尔康、紫薇花、小胖子在后面目瞪口呆。
蒙丹一转身，继续咆哮：“我什么都做不了！她出不来我进不去，我还不如一只蝴蝶，这种日子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啊啊啊！”
“好！情绪十分到位，下一场！”
导演挥挥手，周围人见怪不怪，早适应了这种风格。
周尔康有一句话说的好啊，“都说我浮夸，那我问问你们，《还珠格格》里谁不浮夸？”
9月，《还珠格格2》在京城开机，然后拉到象山，已经拍一个多月了。
分成ab组，每天平均睡3—5个小时，但心气很足。因为何秀琼说了，这戏在台湾超级火爆，等大陆播出你们也是大明星了！
台湾的工作人员纷纷认同，两只小虎队现身说法，表示自己咸鱼翻身。
使得赵菲特、周尔康等人无限憧憬，想想也是，如果不受欢迎怎么会拍第二部呢？
拍了几场戏，午间休息。
后勤保障公司来送饭了，去年还是泡沫饭盒，今年升级成自助，每人一个餐盘，四菜一汤自己打。
吃完统一回收，公司给清洗消毒，残羹剩饭还能喂牲口。
“我怎么感觉象山越来越大了？”
苏友鹏吃着味道不错的饭食，忽然感慨一句。
陈志鹏接道：“又扩张了嘛，去年皇宫还没修好，今年就能拍戏了。我看那边还有一大块，不知要建什么？”
“那是武侠城，拍天龙八部用的。”赵菲特道。
“哇，你们拍部戏就建一座城，好厉害哦！”紫薇花睁着大眼睛，满脸真诚。
“不是我们，是央视和天下，听说投资一个亿呢。”
赵菲特纠正，又问：“友鹏，《还珠格格》在台湾真有那么红么？”
“岂止是红啊，简直是爆红！”
“嗯嗯，我每次逛街都会被认出来。”
“所以这次来大陆好不习惯，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好平常哦。”
另一边。
何秀琼也在谈论此事，问：“还珠在大陆应该上映了吧？”
“经视台播了，刚播四集。”
“反响怎么样？”
“10%的平均收视率。”
“10%？哇，那相当不错诶！”
“不要拿台湾比较，大陆这个成绩不能算好吧？”
“可也不是很差，再看一看。”
何秀琼忧心忡忡，很怕影响公司的整体计划。
话说琼瑶阿姨有一个习惯，喜欢挖掘新人，看好了就签到自己旗下。像赵菲特、林心茹、小胖子，都签过几年。
她对《还珠格格》一开始没抱大希望，完全出乎意料的红火。但既然红了，自然要好好策划。
比如赵菲特和苏友鹏，见缝插针的拍了一部《老房有喜》。量身定做，就是为《还珠格格》在内地火爆后，凭此剧再乘胜追击。
然后便是旧剧翻拍，让这些演员趁热打铁，攻占大陆市场。
…………
潇湘，夜晚。
一户民宅里，爹妈儿子外加奶奶，五口人照例坐在客厅，围着一台新买的长虹彩电。
在网络兴起之前，这是大多数家庭的日常生活。
“你是哪个屋里的小贼？身上藏这么多银子珠宝，一大清早要上哪儿去？”
“嘿嘿！”
“啪啪！”
屏幕上，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太监跟五阿哥、尔泰打来打去。
“她怎么也扮太监啊？”
孩子挠挠头，叫道：“仙仙就扮过太监，她学仙仙！”
“别吵，看电视！”
又演了一段。
孩子更吵：“我不要看这个，我要看猪八戒！”
“别吵！”
“我就看，班上同学都看，我都说不到一块去！”
“要不看仙仙，仙仙重播呢！”
“哎哟你就让他看吧！”奶奶发话了。
于是调台，刚好在唱片头曲：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你把梦想带身上，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还有轻风吹斜阳……”
挺清新自然的歌词，配上这曲和吴彤的演唱，变得豪迈大气。
只见徐铮穿着肚兜，脸上两团高原红，头发像懒羊羊，被人倒吊起来。
颜值巅峰的小桃红美人救猪，噼里啪啦身手利落，而后屈指一弹，一滴水珠飞出去，五毛特效，敌人全被冻上。
“小龙女好帅哦！”
儿子眼睛bulingbuling，瞬间认定了梦中情人，少年白月光。
“哈哈哈，猪八戒太好笑了！”
“猫妖真坏！”
“太白金星，太白金星，哈哈哈哈！”
“哎呀，怎么完了呢？”
一家人都意犹未尽，等着看下一集。
《春光灿烂猪八戒》2000年上映，堪称一代神剧，地方收视率也有30%。提前两年更成了大杀器，因为观众更朴实，因为有特效。
一经芒果台播出，立时抢占市场份额。业内惊呼，今年太疯狂了，一部《穿越时空的爱恋》还不够，竟然又来一部！
徐铮的扮相憨头憨脑，显得有点可爱。小桃红英姿飒爽，性格绝好，最后为大义牺牲，不知赚了多少眼泪。
还有太白金星，猫妖，二牛，嫦娥等一票特色鲜明的配角，更受孩子们喜欢。
第二部就不行了，海波演的像一只探头探脑的乌龟，配上那妆容，那腔调，让人生理不适……
夜色愈深，儿子看完乖乖去睡觉，盖着小被子心满意足，明天终于能跟小伙伴一起聊天啦！
……
次日，经视台。
“台长，昨天收视率出来了。”
“……”
欧阳一言不发的接过，一瞧：“《还珠格格》第5-6集，本地平均收视率16.3%。”
“《春光灿烂猪八戒》第4-5集，平均收视率16.1%。”
完了！
欧阳下意识的冒出一个念头。
16.3%，算挺好的成绩了，本地数一数二。但还珠只有24集，猪八戒38集，当还珠结束的时候，猪八戒还在播！
还珠已经卖给其他电视台，但猪八戒也有第二轮、第三轮……
更主要的是，报纸上的某些消息。
“最近琼瑶新剧《还珠格格》在经视台热播，颇受观众喜爱。
不禁又想起去年那场大争论，笔者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从第一集看到了第六集。伦理价值观方面，还没体现出有争议的地方，但‘歇斯底里的表演’、‘无论男女都在咆哮’这些要点，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
“以前看剧图一乐，现在上bbs多了，就喜欢挑刺儿。看了几集最喜欢皇后，只有她符合正常人的思维逻辑，乾隆就是个神经病。”
“很多人拿来跟《穿越时空的爱恋》比较，我想说，仙仙和朱允炆可没有大喊大叫，那个世界蛮正常的。”
“还是看猪八戒吧，起码更逗趣。”
（还有……）
第七百一十三章 湾湾
《穿越时空的爱恋》在大陆播出后，又被港台引进，这是早就签好的协议。
这种穿越+宫斗的戏码，非常对香港人的胃口，亚视的收视率破天荒干掉了tvb。台湾要差一些，毕竟在还珠之后。
议论非常大，有的喜欢仙仙，有的喜欢小燕子，吵来吵去，互相说对方模仿。
而正赶上还珠在大陆首播，这边的媒体收集了一些新闻，发现十分有趣，索性做了期电视节目。
众所周知，湾湾的时政节目比综艺节目好看，但那是后世。
现在还蛮正经的，相对。
而此刻，电视上就播出一期蛮正经的时政节目，讲两岸影视文化差异。
“前两年有部剧《一帘幽梦》，播出后口碑不是很好，收视率也差强人意。当时琼瑶发了一则声明，表示放弃台湾市场，转战大陆、香港。”
一个黑发戴眼镜的专家，手里拿着块写字板，比比划划道：“她两手准备，一部《苍天有泪》，跟以往的风格相似。
一部《还珠格格》，属于转型之作。结果我们都知晓了，还珠在岛内爆红。
最近还珠在大陆首播，本以为会延续这种收视盛况。没想到冰火两重天，哦，也不能这样讲，就是不太令人满意。
目前播了一大半，收视率30%左右。这不是最关键的，有趣的是那边民众对琼瑶剧的态度，我给大家看一看。”
专家立起写字板，上面几段字，“这是我摘抄总结的，一共五条。”
“痴男怨女恋爱脑，爱情至上惹人烦。”
“演员歇斯底里，大吼大叫被立咆哮教。”
“思想不正触碰底线，为第三者洗罪开脱……”
“想几年前、十几年前嚎，台剧输出到大陆，每一部都是万人空巷。短短时间过去，变化如此之大，令我蛮惊讶的。”
“所以您认为琼瑶剧是不正确的么？”主持人问。
“无所谓正不正确，我只讲这些不同嚎。琼瑶剧在岛内红了二十年，很少有人提出这样的观点。
我认为这是大陆观众进步的地方。”
主持人点点头，道：“好，今天我们也请到了xx大学历史学教授。”
“最近《穿越时空的爱恋》在岛内引起不小的争议，它号称是一部穿越剧，讲现代人回到明朝的故事。
那我们从历史的角度分析会是怎么样呢？”
“我太太、女儿两部戏都喜欢，我只好陪着看了一些。先讲还珠，很单纯的娱乐剧，涉及不到历史这个元素。
穿越那部就不同了，虽有戏说的成分，大概的历史常识是正确的。而且我很喜欢编剧一点，明朝初年呢，是个很复杂的年代……
女主角（jiao）利用现代知识，在古代做出一些改变，而且不是乱改，在当时的环境下都是可以完成的……
所以仅凭这一点，两部剧根本不存在模仿谁的问题。”
主持人又点点头，看向第三位嘉宾。
“这位是演艺界的资深媒体人，请您讲一讲我们比较少了解的一些情况。”
“我在大陆有很多朋友，时常通信，稍微了解一些。”
一个资深娱记开口，道：“刚才两位专家讲了戏，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人。现在两岸关系在娱乐文化方面，越来越开放。
不仅是琼瑶，还有一些影视人打算去大陆开拓，包括我们的老三台。像我知道的就有两部戏，台视的《白发魔女》，华视的《小李飞刀》。
大陆是外景胜地，观众那么多，天然的影视市场。而且大陆近年飞速发展，从事影视行业的人员也越来越多。
台视和华视呢，就找这些人合作。
而实际上是台湾资本和大陆资本的合作，我们需要更广阔的市场，他们需要更好看的电视剧。
本该一拍即合，但现在遇到一个问题，就是这个人……”
资深娱记在纸板上写了个名字：许非。
“岛内对大陆的影视印象，可能还停留在80年代，我们给什么他们要什么。我跟你讲，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就因为这个人，他在大陆影视圈的地位，老大，公认的老大！
近两年岛内引进的《刘罗锅》《唐伯虎》《天仙配》，以及这部穿越时空，都是他出品的。还有参加今年金马奖的《风声》，也是他投拍。
最新消息是，他准备把《天龙八部》搬上银幕，投资一个亿，等于多少新台币诸位可以算一算？
大陆现在不是对娱乐化极度饥渴的状态，就因为有他的戏存在。
我为什么着重讲这个人呢？
他拥有大陆最庞大的影视公司和经纪公司，旗下演员诸多。而且传闻他还有一座规模最大的影视基地，还珠就在那里拍的……”
“哇，你讲的他好像游戏里的守关大魔王。”
“这么说也没错了，我的意思就是，这个人对台湾片商，乃至一切外来片商的态度非常重要！”
……
节目言论自然又引起争议一片，不再赘述。
湾湾的电视台比较复杂，得先看立场。
有的蓝，有的绿，有的忽蓝忽绿，有的深蓝浅绿各种说法。最简单的一个判断方式，你看谁家经常引进大陆剧就知道了。
中视一向是蓝的，还珠是它播的，穿越时空也是它引进的。
相对于节目上的震耳欲聋、忠言逆耳，中视对大陆的情况更为了解，早决定向某人表达善意。
…………
象山，影视城。
影视城就是吞金兽，自建立那天起，就疯狂从许非的口袋里吞钱。亏得有大都汇这只现金牛，才没被吃干抹净。
秋高气爽，阳光正好。
许非在黄总的陪同下，经江南水乡、南粤街、香港街、明清民居、明清宫苑，到了秦王宫景区。
秦王宫地势较高，孤零零戳在上头，剧组撤了之后格外冷清。
他抬眼看了看，这个建筑群虽为《荆轲刺秦王》所建，后续却发挥了极大作用。《英雄》《无极》《汉武大帝》《美人心计》《陆贞传奇》《芈月传》等等，拍了五百多部戏。
“你上去瞧瞧？”黄总询问。
“不了。”
他抬脚迈步，道：“目前有几个剧组？”
“《康熙微服私访记2》《绍兴师爷》《扬州八怪》等六个组。”
“能接待过来么？”
“可以的，尚有富裕。”
黄总落后半个身位，笑道：“影视城什么都好，唯独交通不便，倘若道路再方便些，怕是全国的古装剧组都来了。”
“市政府在搞了，我们给他那么大加成，他们也不好不意思不修路。”
许非顿了顿，道：“明年，我打算免掉场租。”
“……”
黄总心里一跳，这特娘得损失多少？他纠结半响只得竖起大拇指，“许总魄力之大，我们比不了的！”
俩人拐过摄影棚，眼前豁然开阔，那是新开辟的一块地，刚开始建造。路边立着一块牌子，上写：天龙八部城！
全部工程叫武侠城，天龙八部第一期，接着有射雕三部曲。
杨占家先生设计，为了这座城，特意看了一遍原著。规划出：大理街、西夏王宫、镇南王府、燕子坞、曼陀山庄等等。
明年盖完就不错了。
转了一圈往回返，老黄忽然接了一个电话，禀报道：“许总，有客到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统一哈
许非上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是向对方推销自家的电视剧。
态度不热情也不冷淡，就对待一个正常的客户，这次要客套多了。他是台湾中视的一个负责人，来象山也算千里迢迢。
“许先生好大的局面，依山傍海好地方啊。”
“一时突发奇想，做了才知困难，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见笑了。”
寒暄几句，对方道：“《穿越时空的爱恋》在中视播出，反响相当不错，收视率仅次于《还珠格格》。
台里对许先生的本事大为佩服，特派我前来，谈谈能否深入合作。”
“怎么个合作法？”
“一是想拍穿越时空的第二部，我们可以联合投资。
二是台湾影视人纷纷转向大陆市场，中视也颇有意向，希望以后多多关照。
三是贵方的作品质量有目共睹，我们想长期保持联络，跟许先生交个朋友。”
“……”
许非瞧着对方，心思转动。
这时候湾湾还可以，90年代末到新世纪初贡献了不少好剧。在大陆电视剧产业兴盛之前，起到了一个过渡作用。
真正恶心的是电影市场繁荣之后，台资利用各种政策与某些香港导演联手，强推他们的三流演员。
比如所谓的，天、廷。
老实说，许非真没瞧上这点货色，始终给人一种小家子气+两面三刀的感觉。而且某些在大陆捞钱，回去就搞胎毒的，着实恶心。
他的方针跟香港一样，记个黑名单！
“关照好说，四海之内皆兄弟。”
中视表明善意，他也乐于接受，道：“公司的新戏有几部在筹备，我自然也愿意跟贵方交个朋友。
不过穿越时空第二部就免了，我没有打算。”
“这是趁热打铁的好时机，续集无风险，便操作，何乐而不为呢？”对方劝道。
“如果是电影，我会考虑。电视剧么，我更喜欢新鲜的东西。”
“许先生……”
“潘越明和周逊化学反应不错，公司正筹备一部都市偶像剧，仍由他们主演，但没必要顶着续集的名义。”
“都市偶像？”
对方很诧异，顿了顿道：“老实讲，台湾电视剧已入瓶颈，要么武侠戏、要么民国戏、要么现代苦情戏。
业内都在考虑如何创新，许先生是行家，你觉得都市偶像剧会大卖？”
“看你怎么拍喽。”
许非笑笑，道：“首先你们忽略了一点，观众群体在改变。民国戏、苦情戏不是没人看，只是年轻人不喜欢。
他们接收的是潮流文化，对准他们的胃口，自然算突破了。”
“那你们这部戏，呃，方便透露一点么？”
“当然可以。”
许老师很大方的，给他讲了一个《浪漫满屋》的故事。没错，就是那个《浪漫满屋》。
对方瞪大眼睛，五体投地，原来这就叫都市偶像剧啊！
而许老师转了转心思，又道：“这方面日本非常出色，一些少女漫画如《花样男子》很适合改编此类题材，你们可以从中发掘。”
“好好，我回去就研究一下。”
对方很乐，自觉受益良多。
《流星花园》嘛，与其让华视播，不如让中视搞。
至于许非为什么不拍？这戏不合规定。
当年《流星花园》在内地大火时，广电要求立即禁止：“因该剧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易误导青少年。”
f4就是赤果果的校园霸凌啊，还有贵族学校、阶级差异、公然炫富等，都是社会痛点。
而2018年的翻拍版被骂成狗，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要规避雷区，道明寺从一个霸道总裁变成：
“我给你送好吃的零食，可以教你写作业，送你游戏金币……”
这种小学生画风。
总之，中视跑过来谈合作，反而抱着一堆点子回去了。他们也表示诚意，天下的戏以后每年都会引进。
《还珠格格》他们没关注，在大陆火不火跟中视没关系，在台湾火就行了。
…………
湾湾，琼宅。
阿姨自己在家，看着欧阳刚发的一份传真：还珠在经视台首播结束，最高收视率38%，平均23%，非常不错了。
口碑很分化，一些观众觉得好看，一些常在网上混的深恶痛绝，一些表示没有穿越时空好，但也凑合看。
还有一些是喜欢猪八戒的。
事先谁也没想过能爆红，也没有历史上的数据对比，这个成绩她很满意。
阿姨放下传真，默默叹了口气。最近有点糟心，岛内对自己的议论又起波澜，都是一个节目搞的鬼。
她随手打开电视，屏幕刷的一亮：
“痴男怨女恋爱脑，爱情至上惹人烦。”
“演员歇斯底里，大吼大叫被立咆哮教。”
“思想不正触碰底线，为第三者洗罪开脱……”
哎哟！
阿姨又心如刀绞，大陆网民怎么这么无情，这么冷酷，这么无理取闹呢？
这次还不能写信了，老写信自己都没脸。她只盼第二部尽快拍完，起码在岛内给自己挣挣脸面。
…………
许老师一待就是好几天。
他现在很喜欢在这里写剧本，酒店有固定的一个房间，晚上吹吹海风，外面繁忙又安静，有种回归自然不用交睡的惬意。
此刻，屋内又有客。
《绍兴师爷》的陈到明，以及出品人，华新影视的总经理赵女士。
没什么事儿，纯拜访，还带了点特产做礼物。许非陪着闲聊，对赵女士颇感兴趣。
她是体制内的，官至东阳市广电副局长，后来下海做影视。
凭借体制内的关系，接了浙省台的一个剧《子夜》，随即逐渐起家，《绍兴师爷》也是她投拍的。
后来又组建了一个影视集团，叫华策。
对，就是那个华策。
“天晚了，就不打扰了。许总要是不嫌弃，改天再来拜访。”
“好说好说，慢走。”
赵女士坐了一会，很懂分寸的起身告辞。陈到明算中间人，不尴不尬的跟着离开。
许非关上门，摇摇头，这个女人不简单！
后世娱乐圈毛干鸟净，什么京圈、西北帮、港圈烟消云散，一切为长三角、珠三角两大集团服务。
华策能占有一个山头，说明背后资本极其复杂。
嗯？
他忽然想起一事，自己底盘在京城，影视城却在长三角，那算哪个派系的？
琢磨琢磨，长三角以老马为首，珠三角以小马为首……算鸟，统一哈比较好。
而且浙省啊，哟，2002年就快到了。
“……”
许老师沏上一壶浓茶，坐在开窗的桌子前，继续写剧本。
（作者又热死了，真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许老师的一天
昨晚忘记关窗。
不知什么时候，许非觉得一股冷意袭来，迷迷糊糊的拽过被子继续睡。等再次醒来，一看手机，已经十点多了，外面太阳高照。
“幸好没感冒。”
他感受了一下状态，还不错。
写剧本又写到凌晨，这男人不再是精神小伙，得歇一歇才能恢复。他pia在床上，没来由的思考一个问题。
三十多岁应正值壮年吧？不知从何时起，却变成一个人养生的开始。
“……”
他想想还差一块的剧本，撑着身子纠结半天，还是躺了回去。伸胳膊伸腿的在床上拱，就是不愿起床。
随后，又心安理得的开始回笼觉。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下一个决定之前可能百般纠结，但决定之后，就会轻松愉快——就像作者断更一样。
时钟转过十二点。
许老师终于起了，吃顿中午的早饭，借了辆自行车，在镇上慢悠悠闲逛。
新桥镇的画风越来越突兀，三座大酒店仿佛三座灯塔，高高照着下面贫瘠的街道，低矮的房屋，以及几十上百辆的脚蹬三轮。
这些三轮往返于影视城和酒店之间，勤劳如蚂蚁，上面坐的却可能是张国利、陈到明，甚至当前最红的小公子。
内地偶像娱乐化的元年，是什么时候呢？
就在今年，原本是《还珠格格》，如今穿越时空抢先一步，将“偶像”“追星”“粉丝”这些概念，深深印在青少年脑子里。
改变是潜移默化的。
许非看着这个老旧的镇子，想明年场租一免，剧组蜂拥而至，一个平凡又不平凡的群体也该登上历史舞台了。
象漂！
他骑着车子进入影视城，一片繁忙景象。
邓洁正指挥人搬东西，颠颠跑过来：“许老师刚起啊？”
“你怎么知道我刚起？”
“就随口一说，老张在里头拍着呢，你进去瞅瞅？”
于是一块往里走，许非问：“现在公司还行？”
“行，刘燕明比邓健国靠谱多了，不像他那么炒作，对戏的把握也好。”
两口子转投海润，出品《康熙微服私访记2》，比历史上晚了点，但毕竟也算成名了。
到了片场，见江南水乡的集市上，康熙带着法印、三德子正闹呢。三德子换人了，换成《神医喜来乐》里的德福。
“那个那个，赵亮呢？他演的不挺好么？”
“人家是文艺兵，部队有演出。”
“哦，回头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你要找他拍戏？”
邓洁忽然八卦，道：“拍《天龙八部》啊？我可听说了，现在多少人盯着你这块肉呢，只要你一开口，怕是要把你撕碎喽。”
“说的这么渗人呢？”
“少装！你知道有些人找门路，都找到我头上了么？”
“干什么？”
“花钱塞人呗，男女都有，一身骚腥味，看着都恶心。”
“那你可坚持住，别被美男子腐蚀了。”
许非聊着天，随手敲定一个角色：赵亮嘛，天龙第一杠精包不同，就是你了！
他看了一会，又转去别的剧组。
《扬州八怪》没印象，《绍兴师爷》看过，但也忘得差不多了。就记着陈到明、方子哥主演，周逊还在里面露一小脸。
跟着到摄影棚，离老远就听里面鸡飞狗跳，《还珠格格2》正在拍摄，搭的坤宁宫景。
“把容嬷嬷拉下去！”
“容嬷嬷！”
“皇后娘娘，你多保重！”
李老太太被两个人拖着，皇后戴春荣跪在地上爬，哭的撕心裂肺：“嬷嬷，嬷嬷……”
噫！
许非一哆嗦，戴春荣老师后来在《武林外史》里演王怜花的娘，曾经的江湖第一美人。
老实说，差了点，差了点。
王怜花也忒丑，完全没有惊才绝艳的感觉。
他又开始走神，《武林外史》得安排上了，黄海兵演沈浪，陈昆演王怜花吧，这才叫双璧。
朱七七人设变得讨喜点，胡婧演吧，白飞飞还是王燕。
再有小曹影，《乌龙闯情关》也得上了……
许非到处转了转，脑子里把旗下演员安排的明明白白。娱乐剧不用愁，随便想想就有，严肃剧就得琢磨琢磨。
……
回到酒店是傍晚。
前台小姐姐过来招呼，道：“许总，有位客人找您。”
“哪个客人？”
“马先生，说是前两天约好的，我们安排他就餐了。”
许非往饭厅走，一瞧那人：“老马！”
“许总！”
来者正是马富豪，抹了抹嘴站起身：“冒昧拜访，没打扰你吧？”
“没事，坐。”
这货前几天给自己打电话，神神秘秘的，听说自己在象山，死活要过来。
“你回杭城了？”
“对，外经贸那边已经辞职了。还要感谢许总相助，我才能把班子搭起来。”
“好说，你找我什么事，碰到困难了？”
“不不，我现在能应付的了，我只是……”
马富豪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问：“听闻你要拍《天龙八部》？”
“怎么了？”
“我特别喜欢武侠小说，金庸每一部我都看过，呃……我也想演个角色，你看怎么样？”
噗！
许非瞅瞅这货，乐道：“你想演什么？”
“我最喜欢那种绝世高手，平时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刻一鸣惊人，力挽狂澜，威震天下……”
“简单点，简单点！”
“我想演扫地僧。”
“没有没有！”
“你找到人选了？”
“反正你不合适。”
“我怎么不合适？”
马富豪急了，道：“我自己练过的，我可以演啊！你找的哪个演员，我们比划比划？”
“你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合适，扫地僧肯定没有，别的角色要不要？”
“什么角色？”
“云中鹤啊，钟万仇啊，赵钱孙啊，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岛主啊……反正你想演可以，服从安排，要么就别演。”
啧！
老马郁闷、失望，宛如被剥夺福报的社畜，但还十分想演，犹豫半天道：“那能不能给我个稍微正常点的角色？”
“可以啊，我选一选。”
老马这才消停，他专程为此事来的，可见对武侠之痴迷。
……
许非留老马住了一宿，晚上继续熬夜，一边喝枸杞一边熬。
这叫朋克养生。
他手头很忙，要做三个剧本：第一个，《初恋五十次》。水准之上，轻松欢快，标准的青春爱情喜剧。
预定明年贺岁档，国内割一次，好莱坞还能割一次。他连标题都想好了：“好莱坞重金买版权，打造美版《初恋五十次》！”
瞬间高大上！
第二个，《天下无贼》。
故事没啥改动，主要是演员和特效，他想把场面和动作戏做的更刺激点。这故事有原著的，明年才发表，他通过作家朋友找到原作者，事先买了底稿。
前两个只做大纲，细节交给工作室填充。第三个认认真真写的，也就是那部带劲的戏：
《无名之辈》！
（还有……）
第七百一十六章 一声叹息
海风，沙滩。
刘贝白上衣，白短裤，两条大腿从裤管里伸出来，一踩一个脚印。
她年轻时还差点，如今30来岁，反倒是最具女人魅力的时候。女孩子和女人，青涩和成熟，清纯和性感，模糊混淆的搅在一起。
把旁边的老男人张国利，早已枯涸的那颗心勾动的一颤一颤。
观众看的也一颤一颤……
此时此刻，正是《一声叹息》的首映。
今年大船撞沉了中国这座冰山，国产片全线溃败。《一个都不能少》虽然拿了3千万，但是靠包场，同样的还有纪录片《xxx外交风云》。
仅有的一部带商业元素的故事片，张国荣的《红色恋人》，拿了2500万。
《一声叹息》是第二部能带来点希望的。
现在的刘贝比历史上强多了，金鹰、百花、飞天全在怀里，要电视有电视，要票房有票房。
很大一部分观众都是冲她来的。
《一声叹息》讲了一个中年作家出轨，搞得生活一团糟的故事。张国利演作家，影视公司给他找了座海边别墅专心写剧本。
刘贝是派去照顾他的助理，孤男寡女同室而居。徐凡演张国利的妻子，是个牙医，家在京城。
“看来看去，我就觉得大观园的房子不错，布局特别好，就是贵点。”
“贵点就贵点吧，咱先把首付交了，剩下分头付呗。”
“好了先挂了。”
观众无形中接收了一波隆达的地产广告。
只见张国利放下电话，刘贝上楼，醉意朦胧，唱着歌，光着脚，然后往台阶上一坐，那腿！
又长又直又健康。
健康的意思是，结实而不粗壮，肌肉线条匀称有力，不像那种瘦得夸张的筷子腿。
“年轻的时候有贼心没贼胆，到老了贼心贼胆都有了，贼又没了……”
女人开始耍酒疯，老男人照顾她，照顾着照顾着，发现贼又回来了。
而观众也发现自己好像变成贼了，瞧着那身子，那脖子，脖子上的青筋仿佛一条小蚯蚓，死了劲儿的往心里钻。
“刘贝太好看了！”
瞬间达成共识。
俩人返回京城，作家没回家，反而先去了女人的小屋子，发生了关系。
隐瞒了一段时间，作家又跑到山里写作，女人照例陪着。一天，他妻子过来。
“谁啊？”
“服务员！”
“您房间淋浴的水龙头坏了吧？您爱人昨天跟服务台说的。”
徐凡出来了，“我没跟你们说啊。”
“……”
嚯！戏里的张国利慌得一批，戏外心里有鬼的男同志也慌得一批。
出轨、第三者的问题，已经讨论十来年了，一向是热点。随着商品大潮越来越烈，更是屡见不鲜。
有从女性独立角度说的，《我的前半生》；有从中国传统婚姻观念讲的，《一声叹息》。
什么传统观念呢？
能过就过呗……
他只是一时糊涂……
为了孩子……
当然后来社会发展，话术又变了：
我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只不过我是个女人。
孩子不是你的，可媳妇是你的啊！
你要是真爱我，为什么要在意孩子的爹是谁呢？
电影里一晃两年，张国利没离婚，跟刘贝住一块，时而回趟家。徐凡表面默认了这种生活，实际在拖着，看他和小三什么时候崩。
一天，徐凡摔伤，成为事情的转折点。
张国利始终在家照顾妻子，买菜做饭，接孩子放学，承担了妻子过去承担的一切，跟刘贝那边断了来往。
本以为生活重新走上正轨，结果又接到了刘贝的电话。
片子终了。
……
“典型的中国式婚外恋。”
“摸着你的手就像自己的手一样，在的时候没感觉，砍了又觉得疼。”
“总体是强调婚姻的正统道德价值，没有刻意抹黑小三，男人也非毫无责任心和愧疚感的坏典型，这样的真实感让题材具有现实意义和表现力度。”
汪朔评价《一声叹息》，“把一部电影能犯的错误都犯了。”
其实片子挺好的，把夫妻之间，与孩子之间，与情人之间的那点东西讲得很明白。后来还有一部《中国式离婚》，差不多的意思。
上映后，口碑还好，票房表现平平。
此前天下票房最低的商业片《没完没了》，没破4千万。《一声叹息》刷新纪录，瞧这走势，3千万封顶。
一艘大船好像把观众的热情消耗殆尽，对任何片都提不起兴趣。冯裤子自觉再度失败，内心忐忑不安，更期盼着许总的新剧本。
而业内一片哀嚎：许总也不行了！
…………
许非压根就没管，一直在海边写剧本。
跟作家相比，就差个女助理，当然他完全不一样，他渣的坦坦荡荡！
夜风清凉，电视里播着《大宅门》，“你看那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它个干干净净！”
央视很贼的，知道天下今年要推爆款，让开全年档期，直到11月才播。
事先铺垫足够，顿时掀起热潮，让那些不爱看偶像剧的观众好好享受了一把，张国师、陈楷歌等人也如约出现在戏里。
陈保国演完白景琦，演什么都像白景琦。
刘佩琦以前最出名的角色是乔安山，拍完《大宅门》，别人见了都叫三爷。
斯琴高娃也达到了演艺巅峰，后来还有一个孝庄。
何赛菲定死了姨太太专业户……
这种剧的收视率，不如穿越时空、还珠的高，但艺术价值天差地别。跟《青衣》一样，能给公司塑金身的。
《大宅门》播完，晚间新闻。
“11月25日上午，京城市市长xxx正式向中国奥委会主席，递交了举办2008年奥运会申请书。
京城曾申办2000年奥运会，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以两票之差没有成功。
市政府经过慎重研究，再度提出申请，中国奥委会对此感到极为高兴。
中国奥委会组织了专门的研究小组，对我国举办2008年奥运会的可行性进行了研究，认为当今中国作为一个朝气蓬勃、人口众多的大国，随着国家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应该举办一次奥运会……
“……”
许非忽地停笔，看了眼电视。
里面正是京城市市长，以及中国奥委会的伍主席，也是熟人。当年办亚运会，他就是体委负责人，给自己开过几次会。
“2008，奥运。”
许老师自言自语，“得回去了。”
第七百一十七章 借势而飞
北影厂，摄影棚。
棚内有七八个人，以及一套威亚设备。巩丽穿着运动装，被吊在半空做各种动作，寇占闻、张劲等在下面指点。
她在《天山童姥》里吊过，但那个太弱不能比。
国际章为《卧虎藏龙》拼到什么程度？成天吊威亚搞的身体崩溃，靠中医扎针止痛，那个针攒起来有一盆。
“放下来！放下来！”
寇占闻见她动作开始走形，忙叫人停止。巩丽刚落地脚下就一趔趄，脸蛋刷白，大口喘气。
“姐，没事吧？”
“姐，要不要去医院？”
众人吓得不行，这位出点闪失可赔不起。巩皇摆摆手，坐着歇了一会，“继续！”
要么就不演，演了就死拼，这是“演员们”的基本素质。
吊了半天，张劲又教她一个简单套路，主要起舒展身体的作用。练着练着，一个人悄悄从外面进来。
非常拘谨，靠着墙壁不吭声。
寇占闻一瞥，把公司的演员在脑袋里过了一遍，问：“你是小章吧？”
“老师好，我来学习的。”
“哦，进来进来，别在门口站着。”
那边巩丽也大步过来，打量几眼，对张国师的审美表示冷哼，这不就是老娘的翻版么？！
她对张国师没过去坎，但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笑道：“小章是吧，听说你拍戏去了？”
“巩丽姐好！”
国际章先问候，然后才道：“我拍《我的父亲母亲》，结束刚回来。”
“这戏知道怎么回事么？”
“不太清楚，许总让我跟您学习。”
“哈，你是跳舞的，跟我学？”
巩丽拉过她的手，道：“我也不明白这戏，剧本改来改去的，总之是武侠片，先练着吧。”
“嗯嗯！”
于是多了一个人。
学过跳舞的肢体掌控确实好，体态也优美。国际章试了几下，跟着张劲打套路，出拳踢脚都像模像样。
她出道几部戏，《卧虎藏龙》《英雄》《十面埋伏》，打的都极漂亮。
尤其《十面埋伏》，那个凌空一字马！
这气质妥妥的刀马旦，能文能武，遗憾伤病太多，后来就只有一部《一代宗师》。
“哈！”
“哈！”
“嘿！”
两个女人拼命苦练，众人看着有些微妙：她们俩好像啊！
五官单拎出来吧，也不太像，但组合在一起，特别是那股气儿，一毛一样。
这才叫“阴阳双生”！
…………
京城二次申奥的消息，没引起太多关注。
因为上次太痛苦了，多少人熬夜看电视，期盼那个振奋的消息，结果没有。
按照程序，市政府向中国奥委会提交申请，中国奥委会同意后再向国际奥委会提交。国际奥委会同意，就可以把京城列入候选名单。
这已经是2000年的事儿了，一同入选的还有：土耳其伊斯坦布尔、日本大阪、法国巴黎、加拿大多伦多。
在世纪之交前后，中国发生了不少大事。
澳门回归、50年大阅兵、加入世贸、申奥成功、千禧跨年……感觉那两年特别振奋，好像迈入新世纪真的不一样了。
许非是最早关注的一批人。
他要趁此机会将时代传媒推上巅峰，不仅仅是一家知名的民营企业，还有着承担国家任务和民族情怀的责任感。
天下，会议室。
坐满了传媒骨干，以及刚回来的张艺某。
许非进屋，先问：“拍摄还顺利么？”
“挺好，一部小片子，没以前那么累。”
“章子仪怎么样？”
“不错，小姑娘有那股劲，定成大器。”
许非点点头，进入正题，道：“今天找大家来，两件事。一是千禧年活动策划，这个政府早就在做了，我们不便争抢，但在业务范围内可以添点喜庆。”
早在1994年，就有人提出《筹备跨世纪千年之交百日活动的建议》，包括兴建中华世纪墙：在**城楼至南池子的故宫红墙上，镶嵌21块浮雕，一块一个世纪。
后方案几经修改，选址在玉渊潭南门广场，央视和军事博物馆之间，名字也变成了中华世纪坛。
哎，圣火现在还烧着没？
“到时在中华世纪坛，肯定会有庆祝活动，我们争取承办一部分。另外自己的活动策划，目前有个四大名著音乐会，我还想了一个纪录片的点子，跟央视合作。”
“什么纪录片？”
“《舌尖上的中国》，以美食为依托，讲这个民族，这片土地，这群人的故事。你们有什么好点子，也可以随时找我。”
许非顿了顿，道：“好了，这不是重点！
京城申奥，大家都知道了。申奥必有宣传片，我们的重点是拿下这个宣传片，以及后续一部分的策划推广活动！”
咝！
张艺某瞅瞅四周，看来是落到自己头上了。
“我会写一份材料，主动申请拍摄这部宣传片，以及相关作品……张导，有信心么？”
“国家重任，不敢妄语，但如果真交给我了，一定竭尽全力！”
“好！”
张国师之所以叫张国师，不是因为他的电影，是因为奥运会，因为70年大庆……而上一次申奥宣传片，是一个美国华裔制片人自荐拍摄的。
许非瞧气氛有点肃穆，笑道：“不用跟烈士似的，起码在2000年才能进行这些工作。我提前跟你们说一声，是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世纪之交，机遇难得，时代传媒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心潮澎湃，若是别的公司还差点，许总没问题。
凭他的实力、手眼通天的人脉、大领导对其看重，弄个特别顾问轻飘飘啦！
……
散会后，许非留下张国师。
“新片有计划么？”
“正在找。”
他创作精力一直很旺盛，一部接一部，喜欢改编小说，自己没事就去书店淘货。按照历史顺序，他下部片应该是《幸福时光》。
根据莫言小说改编，本山叔和董洁主演。
这片怎么说呢？平平吧，不好不坏没啥劲。可能最大的作用，就是推出一位新的谋女郎，然后去祸害潘越明。
详情满地都是瓜，不细说了。
现在么，《幸福时光》就甭拍了。许非把剧本推过去，道：“试试这个。”
“都市戏啊？”
张艺某随手翻了翻，道：“你还真信得过我，还让我拍都市戏。”
“开玩笑，《有话好好说》那是狗屁专家脏的，他们懂个屁！你别自己把自己局限了，先看看吧。”
（还有……）
第七百一十八章 12月
《无名之辈》是部虎头蛇尾的电影。
前面搞多线叙事，收尾的时候明显收不回来，只能强收，变得混乱尴尬。但不妨碍这是一部好片子。
前一半尤为精彩，女主失禁哭泣痛骂那场戏、在阳台上拍照那场戏……直接戳进脑海，挥之不去。
许非挪到这个时代，要做很多改编。
比如里面的微信，得变成短信，再旁白配出来。还有陈建斌的协警身份，90年代是没有协警的，叫合同制警察。
**十年代两次严打，治安混乱，当时地方警力不足，就招了一批龙蛇混杂的人做合同警。
后来大部分通过考试转成公务员了，当然还有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不细说。
原剧本在结构上有问题，房地产老板那条线完全是废线，根本不用花篇幅描述，做个背景交代就好。
还有结尾一帮学生冲出来打架，尬的要死。
许非尽量使其自然一些，别这么突兀。老实说，《无名之辈》有观影门槛，不适合这个年代的多数观众。
但也不绝对，比如把《大话西游》捧上神坛的那些大学生，就可能会喜欢。
而且他不为票房，只为演示一下国内的类型片教学，让别人看看，故事片原来还能这么拍！
为什么不拍石头？
石头出现太早就可惜了。《无名之辈》商业+文艺范，演技的份量很重，可以冲奖的。
……
凌晨。
张国师花了一宿看完剧本，难掩此刻心情。
貌似讲了一个沙雕的搞笑故事，实则是一群小人物挣扎无奈的现实。他又联想到当今社会转型，贫富差距云云，愈发觉得深刻。
好本子啊，不愧是三级美术师！
《有话好好说》之后，自己的创作激情消褪不少，《一个都不能少》《我的父亲母亲》没有那种沸腾的感觉。
现在又找回来了。
……
没过几天，葛尤也看到了剧本。
看的哭天抹泪，这就是许老师说的带劲的戏。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立即开始准备，请老师学口音云云。
葛尤戏路不宽，但也没有那么窄。
早期《烈火金刚》《黄河谣》《霸王别姬》《活着》，风格都不一样。后来拍贺岁片，人为的越来越窄。
许非有意让他别磕死在贺岁片里头，多多尝试，比如《风声》。
《无名之辈》这部戏，他可以演陈建斌的角儿，形象么……
《卡拉是条狗》。
…………
莫名其妙的，公司流传起许总手里有个好剧本，张艺某执导，演员极其吃重。
这本子也确实内部传了一圈，大部分战战兢兢，表示不敢演。尤其那个女角色，哇，只有一个头能动。
唯独段龙这类戏疯子瘾头极大，想比划比划。怎奈许总尚未开口选角，只能憋着。
这些年轻人签约公司，明白老板对电影、电视剧的态度。
严肃剧，是给刘贝、王志闻这些准备的。娱乐剧，才是给自己留的。如果表现好，或者有意往演技派发展，也可以跨到严肃剧里。
电影就不一样了，每一部都具备意义，不是随便拍的，要求也严。
明白这一点，某些人就自我安慰的做一条咸鱼：我还是拍电视剧吧，电视剧挺好的。
以前公司的剧，有一个五人制审核团。三人同意就可以立项，闹不准的上报许总。
后来逐渐吸纳人才，加自己培养，形成以赵宝钢为首的九人团，包括管琥、孔升、侯洪亮等。
许总鼓励创作，将制度放开。
不再集体审核，采取单一的制片人/导演负责制。比如一个制片人有创意，找西瓜写剧本；或者西瓜有创意，找他们商议。
当一个项目形成，负责人就会在一块大黑板上，写上剧名+自己的名字。
意思是，这部戏我在做。
如果连续两部不尽人意，削减资金；连续三部，或劝退，或剥夺独立立项的资格。压力相当大，电视剧部堪称天下最忙的地方。
此刻，黑板上新添了几部戏名：
《武林外史》《乌龙闯情关》《浪漫满屋》《新女驸马》《明星制造》《新聊斋》。
办公室内，各制片人都在跟自己的团队研究：
“《武林外史》，黄海兵、陈昆、王燕、胡婧。《乌龙闯情关》，陈昆、曹影、胡婧。《浪漫满屋》，潘越明、周逊、曾璃。”
“这三部不用想了，许总钦点的人选。
《新女驸马》，酒瓶装新酒，故事还是那个故事，重要看谁演。我觉得黄奕很适合，眉宇间有股英气，穿男装会很帅。
公主么，周逊怎么样？”
“想屁吃！《大明宫词》《人间四月天》《浪漫满屋》《初恋五十次》，周逊戏约都排到后年去了！”
“胡婧吧，蛮娇俏可爱的。”
“胡婧戏太多了吧？”
“她这形象出来就能红，就该多捧一捧。”
“那就她吧，好了，《新女驸马》我们组接了！”
诸如这般讨论，各领各的崽。
《新聊斋》是西瓜自己编写的，单元剧，角色众多，各种套路大杂烩。因为签的新人太多，这一部戏都能塞进去。
有点《欢喜姻缘》那意思。
…………
12月中，第35届台湾金马奖举办。
《风声》的大陆演员，许非一个都没让去，因为提名名单一出来，他就晓得不用看了。
《天浴》，导演陈冲，主演李小鹿，就是做头发的那个李小鹿。
讲xx时期，一个女知青为了获得回城名额，不断出卖**，被各种男人玩弄的故事。
这年头的金马奖，保守派和改革派内部角力，导致整体风格不统一，乱的很，评选也经常恶心人。
就像今年。
蔡明亮直接退出，侯孝贤狂喷，还有影后的骚操作。
《天浴》已经拿下最佳影片、导演、男主，女主投票时，李小鹿跟刘若英同票。同票颁给两个人不就完了？
不！评审为了让《天浴》大满贯，把影后给了李小鹿。又临时设了一个“评审团特别奖”，给了刘若英。
太恶心人了！
如果是十年后的金马奖，许非敢压《风声》，但现在有《天浴》这种题材的，用屁股想就知道。
结果不出所料，李小鹿成了金马奖最年轻的影后。
大概也是最没存在感的影后，《天浴》是禁片，陈冲被禁导，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得奖这消息。
颁奖后，侯孝贤开始喷评审。
他跟刘若英遭遇一样，《海上花》入围的是最佳影片，却拿了个莫名其妙的评审团大奖。你当你是欧洲三大啊，还评审团大奖？
总之湾湾那边吵杂一片，许老师没空搭理。
他刚把剧本送审，《初恋五十次》过了，那两部没过。
第七百一十九章 我申请复审
中国的电影尺度，80年代到90年代初期最为开放。
有政治事件为背景的，《405谋杀案》；有真实怨鬼的，《黑楼孤魂》；有近景大特写挤人奶的，《游侠黑蝴蝶》；有讽刺官场生态的，《背靠背脸对脸》……
96年长沙会议后，审查一下子缩紧。
加上第六代搞地下电影，师爷们煽风点火，官方对电影愈发把控、严苛、政治化。
再到两千年初，电影体制彻底改革，商业片迎来了最好的时代，但想拍点深刻的、真实的，还得跟审查斗智斗勇。
而新世纪前后，是个比较尴尬的阶段。
说开放没开放，说保守吧，人家大领导唾面自干，都默认9550工程失败了。那审查该秉承什么原则呢？
稳定啊，无错即是功。
“剧本《天下无贼》《无名之辈》收悉。
电影作为大众喜闻乐见的传播媒介，对社会价值观念道德规范起着广泛深刻的导向作用。
剧本以贼、抢劫犯作为主角……整体感觉有些消极，调子比较灰，缺乏正面力量的引导。”
这日一早，许老师捏着这份官方回函，不咸不淡的到了电影局。
“你找谁……”
“滴滴！”
门卫一瞧这车牌，立马放行。
小莫驾车进去，很有香港马仔风范的给开车门：“老板，用我上去么？”
“又不打架，你上去干嘛？”
许非蹬蹬蹬上楼，还没到办公室，副局长佟岗先出来了。
“小许，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佟局，不敢劳您亲迎。”
“都是自家人，里面坐里面坐。”
佟岗，1982-1993年在中影公司工作，从科员干到处长，吴孟臣领导过他。
后在西影厂做了两年，95年任电影局副局长。
历史上，吴孟臣辞职，他调任中影公司总经理，后来又任中影集团董事长，韩三坪是他副手。
现在老吴好好的，他就老实做自己的副局。而他说自家人，是从老吴那边算的。
许非一进屋，佟岗主动道：“你是为剧本来的吧？其实我们内部有很多意见，正好也想讨论讨论，改日不如撞日，我叫大家来研究研究？”
“可以啊。”
于是乎，他摇人。
换了一间会议室，来了七八个，有老导演、专家、其他部门的同志，全是审查委员会的。
许非一瞧这阵势，早有准备啊！
“关于《天下无贼》《无名之辈》的剧本立项，我们前些天多有争论。刚好小许来了，大家开诚布公的说一说，免得误会。”
佟岗话音刚落，一个专家开口：“首先写的非常好，故事性强，吸引人，人物刻画也生动。”
“对对，艺术性和娱乐性都很好。”
“《无名之辈》那个女角色，我反复咀嚼，写的真好。”
“嗯，失禁那一幕。”
“但是吧……”
夸了一通，语调一转：“人物主体感觉不妥。比如《天下无贼》，用两个贼做主角，还表现出一种行侠仗义的所谓江湖风范。虽然很受年轻人喜欢，但会不会引起一些误导？”
“嗯，就像《水浒传》，还有香港那个什么《古惑仔》。青少年思想不成熟，很容易走上歪路。”
“我感觉那个警察做主角就很好嘛，以一个便衣警察的角度，潜伏在列车上，抓住了一个犯罪团伙。那两个贼可以描绘成改邪归正的典型，这样更有教育意义。”
“《无名之辈》的抢劫犯也不妥，也可以用那个警察做主线，以前犯了错，一心悔改，想回到警察队伍。最后帮忙破了案，将功补过多好啊。”
“而且这个剧本结构，我看的有点蒙。”
“对对，观众能看得懂么？不如简化一些？”
如果在头两年，他们会说“请认真学习长沙会议精神，端正创作思想。”
现在精神都作废了，没有理论依据，只能从创作上辩论。
“……”
许非就盯着他们说。
有道理么？
有一定道理，也很负责，但是太老了。现在是需要突破、改革的时候，这些人就成了桎梏。
贼做主角，贼做主角都死了还想怎么着？谁特么看完《天下无贼》就去做贼了？
观众看不懂，观众能不能看懂关你屁事啊？
这两部片，本来就是阉割后的产物，如果再阉割一次，那比太监还太监，就甭拍了。他不想跟这帮人辩论，浪费时间。
而众人说着说着，慢慢没了声。若是旁人，哪用这么客气？但这位爷不一样。
“……”
莫名尴尬了一会，佟岗问：“小许，你不说说？”
“我没什么说的，我就想问这个回函，是局里最终意见？”
“呃，我们是建议你修改修改。不然即便你拍完了，上映审查也是一大问题，到时还得继续研究。”
许非点点头，道：“那我申请复审。”
“小许，这故事都是好故事，换个角度一样可以嘛！”
“我申请复审。”
“或者就像《初恋五十次》，那个多好啊，轻松幽默，又不涉及形态问题。”
“我申请复审。”
你麻痹！
众人在心里狂喷草泥马，复审就得报到广电去，由广电领导组织。
其实他们知道这两部是好电影，但是，怕出错！就像上级有个什么命令，本是五六分，地方往往能做到十分，为什么，怕出错！
佟岗瞧他态度坚持，心里一琢磨，道：“好吧，那你就写份复审申请。”
“嗯，那不打扰了。”
许非闪人。
屋里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复审就复审吧，正好甩锅。
……
又等了几个工作日。
田领导、赵领导把许非叫去，简单聊了聊，剧本得以立项。
许非也允诺，这两部片不在明年上映，可以在2000年初上映。因为明年大事太多，即便田领导也不想惹麻烦。
………………
1998年末。
四通利方宣布将与海外最大的华人网站——华渊资讯公司合并，共同打造全球最大的华人网站：新浪网。
一时间，新浪的风头直逼搜狐。
但搜狐已经脱离这种低级趣味，正忙着再度融资，然后去美国路演，力争在99年上市。许老师也随之增资，保证自己的股份超过30%。
搜狐大体上没什么变化，就搜狗上线了，多了一个“天下书站”的友情链接，bbs讨论《大话西游》讨论的正热闹。
嗯，《大话西游》。
（还有……）
第七百二十章 1999
1996年，结束影院惨淡放映的《大话西游》，将拷贝传到了北电。
立刻博得满堂喝彩，随即又在各高校传播开来，各种台词倒背如流。与之而来的就是盗版碟热卖。
据一位号称京城盗版界四大家族之一的大卖家透露：早在1995年，就出现过《大话西游》盗版录像带，但销售平平。
到97、98年vcd版本出现，开始火爆。最高纪录一天卖上百张，光自己卖出去的就有两三千张。
到98、99年，网络也兴起热潮。
与其说是网络带动了《大话西游》，还不如说是喜欢《大话西游》的朋友，急于在网上找同道分享。
光专门的网站就有四五十个，也没啥内容，多为《大话西游》故事简介、经典对白、论坛等。
这股热潮持续到了两千年初，相关讨论才慢慢停歇。
“……”
此刻，许非正在搜狐公司蹭网，看着热火朝天的bbs怀念青春。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吗？需要吗？不需要吗？”
“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感情……”
“许总，您也喜欢《大话西游》啊？”
正看着，一个员工偶然瞄到，大着胆子问了句。
“还不错，怎么着？”
“嘿嘿，没怎么，我们几个同事都喜欢，我还写了篇续集，说紫霞轮回找到孙悟空……”
这员工很热情的巴拉巴拉，旁边也有人凑过来讨论。
很多观众有一个毛病，看完一部电影先找队伍。谁喜欢，谁讨厌，自动自觉的把自己站队，然后互相喷。
尤其后世网络时代，碰到一部较有争议的片子，哎哟，能喷出脑花儿来。
一帮人围着许总叽叽喳喳，等开完会的张狐狸露面，顿作鸟兽散。
“你开的什么会？”
“还不是融资上市的事儿，大家现在都很激动。”
张狐狸愈发像个成功人士，道：“我听说中华网也在谋划上市，对我们有没有影响？”
“没事，互联网金山不倒，各玩各的。而且别看中华网风光，狗屁都没有，全托域名的福。”
“那倒是，比我们差远了。”
张狐狸顿了顿，郁闷道：“可人家域名就是强啊！”
中华网老板是香港人，在美国留学，拥有独一无二的域名。
就靠这一行字母，成了第一只中国网络概念股，将于明年在纳斯达克上市……然后2011年破产。
聊了几句，许非道：“老张，你帮我招几个人，能做游戏开发的。”
“你还真做游戏，我以为你当初开玩笑。”
“游戏是大产业啊，反正你就招吧，明年成立工作室。”
唐健在旁边问：“许总，你打算做什么类型的？”
“当然是妖魔鬼怪了，就这个。”
他往屏幕一指，《大话西游》！
外加一个《梦幻西游》！
他可是有版权的，正经从西影厂买的。
………………
“我准备成立一家开发游戏的工作室，需要几个编剧过去。”
“许总，游戏跟编剧有啥关系？”
“写设定、任务、剧情、角色对话等等，待遇跟这边一样，你们考虑考虑。现在先做这个任务……”
会议室内，许非召集西瓜开会，道：“你们参照《山海经》《封神演义》《西游记》这些古籍，写一本网络小说出来。
从洪荒开始。”
“何谓洪荒？”
“话说天地未开，鸿蒙初定……”
许非忽然拍桌子，大声道：“盘古醒来一斧劈开这混沌，手举天脚踏地，眼化日月，身化万物生灵，演变洪荒世界。
其元神分化三清，精血化做十二祖巫，又有一鸿钧道人得了造化玉蝶。
后巫妖大战，九龙拉棺，斗气化马，后土大巫身化轮回……鸿钧紫霄宫讲道，那红云抢得一蒲团，蒲团下有一小瓶，瓶中生灵液，传到青云门弃徒克莱恩手中……”
“总之就写吧，写好了我做成游戏。”
十几只西瓜被忽悠的一愣一愣，重重懵逼的离开。
许非回到办公室，先泡了杯茶，关上门，拉上百叶窗，开始玩《仙剑奇侠传》。
上班不划水，上班还有什么意义？
老板也不例外。
仙剑已经出了98柔情篇，大陆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
只见粗糙的cg动画中，徐锦江，啊不是，拜月教主跟水魔兽合体出来了……灵儿冲过去，阿奴吹着笛子送别李逍遥，月如抱着孩子……
“唉，为什么非得死一个呢？”
“三个人在一起不好么？”
“不理解，不理解！”
许总玩通关，喝着茶一个劲摇头。
“叮铃铃！”
手机响了。
“晚上去庄子吧，我要吃烤羊腿。”
“吃烤羊腿干嘛？”
“跨年了呀！”
又跨年？许非看看日历，果然是12月31号。
娘诶，顿觉时间过得好快，才七百多章就十六年了！
…………
夜，庄子。
庭院里堆着火，架着一条大羊腿，就为了这条腿，又现杀了一只羊。现在已经很有经验，提前让人烤至七分熟，自己再处理处理就能吃了。
小旭裹着大衣，使劲往火堆旁靠，前胸暖后背寒，不时抽抽鼻子。
“你说你何必呢？非要吃羊腿，现成的还不吃，非要自己烤。你有她那体格也行，病歪歪的又感冒了。”
许非切下一片肉递过去，小旭看在食物的份上不想说话，蘸点干料，就着酥焦的皮儿，香嫩的肉，哇一大口。
“嗯！”
她闭上眼睛，手舞足蹈，仿佛吃了小当家的发光料理。
张俪身强体壮，自己在那边割啊割，也尝了一块：“今天超发挥了，好吃。”
“是不错，我退休了还能当厨子，专门烤羊腿。”
许老师也很满意，又拿过几串韭菜、茄子开始烤。
三人吃吃喝喝，折腾到九点多，进屋洗个热水澡。他先搞定，躺床上看《大宅门》，听浴间里打打闹闹，杠铃般的笑声，内心毫无波动。
《一声叹息》里说：摸着你的手，就像摸着自己的手。
许老师不一样，他心有激情，腰不足。
“吱呀！”
张俪裹着浴巾先出来，低头擦着湿发。
33岁，本就很年轻，保养的又好。学跳舞的身段依旧婀娜，扑满热气的皮肤白里透红，浑身波动着一股蜜桃的味道。
她甩了甩头发，随口道：“哎，过完年你好好锻炼一下，酒也别沾了。”
“干什么？”
“不说好的么？”
她还奇怪，道：“那次你妈搞传销……我们不约好要千禧宝宝么？”
“哦……”
许非理了一遍这个逻辑，问：“你俩商量好了？”
“嗯，反正能上上户口。”张俪一副不用你操心的样子。
“那时间得掐好，得是千禧宝宝，别是世纪末宝宝，世纪末可太苦了。”
“有什么苦的？”
“……”
他默然无语，梦回99，那一场在人类历史中被抹去的世纪大战。
唉，祖龙号还好嘛？盘古号还好嘛？
第七百二十一章 选角启动
一把椅子放久了，就会长出很多衣服来。
许非家里也有这么一把椅子。
一大早，他摘下自己压了很久的运动服，蹬上运动鞋，借着蒙蒙亮的天光出门跑步。围着亚运村绕，一路尽是新年的喜气和对千禧的憧憬，连扫街的扫帚都多了几分力气。
想他小时候，总听人说21世纪如何如何，好像人类就能飞天遁地长生不老，结果也没怎么样。
无非经济增速快点，房价高点，公知多点，思想乱点，愚昧与开放共存，领事馆与鞭炮齐鸣……
跑了约四十分钟，一身臭汗。
顺路买了白粥花卷，外加五个水煎包。回到家，小旭已经坐在电脑前，一边用热水袋敷肚子，一边噼里啪啦偷菜。
“哟，许老师亲自跑步呀？”
“是啊，不锻炼不让上床啊。”
“呸，那是为了下一代。”
“打着下一代的旗号其实自己舒服。”
“你去死！”
床上唯唯诺诺，床下重拳出击！
许非冲了个热水澡，张俪也懒懒起了，往饭桌前一坐，瞧那花卷白粥，不知是感动还是想打他。
女孩子一起待久了，生理期会同步，何况一块住了十年。
许老师对这事记得可认真了，比她俩都认真。
“你cbd开建了么？”
“下半年开建，一期工程预计两年，先把大厦盖起来。”
“嗯，盖完都搬进去，不用租汇宾那破地方了。”
张俪手里两个重点项目，一个是中央别墅区的大观园楼盘，一个是cbd的隆达广场，广场包括大都汇、五星级酒店、写字楼、公寓等。
去年国家放开贷款，1000亿指导资金，国内地产正式踏上疯狂激进的时代。
“你影院什么时候建？要早做准备了，现在地皮热着呢。”
“得看什么时候改革，估计就这两年吧。反正现在支持房地产，大都汇可以加快速度铺开。
除了老边穷省，省会城市都得有吧？然后经济较发达的城市，青岛、苏州、武汉、无锡这些也得有吧？”
许非掰指头算，道：“等你第一批建完，我院线也能有了。”
“行了，我先走了，晚上我带饭回来。”
他吞掉了五只水煎包，出门上班。那俩人状态欠佳，还大早上起来偷菜，怕是新年第一天就要旷工。
……
汇宾大厦。
“许总，三位老师都到了，例会照常么？”
“照常开，你们各部门主持，我就不参加了。”
“好的。”
他连办公室都没进，直奔九楼，九楼有间大屋子，以前给服化道学徒培训用的。颇像一个室内作坊，好几个工作台，前面有大黑板。
李老师、杨树云、毛格平都坐在里面，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模特，以及一些塑料人头。
“新年好啊！”
“新年好！”
许非笑呵呵的招呼，问：“咱们三巨头准备的怎么样了？”
“巨头？我还大头呢！小旭来了么？”杨树云问。
“没，在家歇着呢。”
“她前两天找我化那个雀斑妆，说好的又没影了……”
杨树云作为《红楼梦》的造型师，跟小旭、张俪一直不错。
他提了一嘴，进入正题：“我们做了一个《天龙八部》的造型方案，包括主要、次要角色，今天一起研究下。”
说着，取出厚厚的一本画册，一页一个角色，全是设计图。
“原著一二百个人物，完全按书中去做太难了。所以我们有个总基调，抓住人物的精气神，把那个气质表现出来。”
“比如乔峰，三十来岁，高大魁梧、大气豪迈，有特别雄性的魅力在里面，这是基本的一个形象。
他出身丐帮，武功高强，面料应该都是粗布，但又不能有廉价感，要突显他一种干脆利落的感觉。”
“段誉，大理世子，读过很多书，心地善良又有类似贾宝玉的痴态。应是眉清目秀，温润如玉的书生形象。
面料高档货，讲究一个倜傥。”
“王语嫣，原文写‘段誉望那背影，只觉女郎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非尘世中人。’
这种很虚的描述，我们就不能往实了化妆，也要虚一些，朦朦胧胧的有仙气。让观众看了有那种仙女的感觉，就算成功。”
“秦红棉，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相貌甚美，眼光中带着三分倔强，三分凶狠。
我看这个描述啊，觉得她身量应该高挑，英姿飒爽又狠辣的一个女人。”
“慕容复，飘然而来，面目俊美，潇洒闲雅。
也是很虚的描述，就说长的帅气。我觉得可以跟乔峰作对比，稍微柔性一点，风度翩翩却满怀城府。”
“……”
许非一直在听，听对人物的理解和造型思路。思路最重要，等演员选定了，可以再根据演员调整。
“然后这是我们做的一些发饰和服装。”
三人拿来几套衣服、假发，模特当场演示。
虽然都是大家，但内地的武侠细胞确实很少，还是略偏传统。许非在给予肯定的同时也提出要求，再潇洒再江湖一点。
末了，杨树云和毛格平告辞，留下李老师。
“让我演个角色？”
李老师一直有拍戏，《贺兰雪》的没藏黑云、《武则天》的徐惠、《汉武帝》的王娡、《汉宫飞燕》的班婕妤……
但自胡同之后，俩人没合作过，所以也挺惊讶，笑问：“怎么武侠剧想起我了？”
“因为有个角色很适合你，帮帮忙。”
“那好吧，你不嫌弃我配音就好。”
她口音仍然很重，始终没改过来，都没问哪个角色，点头答应。
处理完这边，许非回到八楼，喊人：“小江！”
“来了来了！”
御前行走小江姑娘跑过来，道：“许总，什么事？”
“王导和李导怎么样了？”
“都答应了。”
“袁八爷呢？”
“他说今年还有《卧虎藏龙》，只要您觉得他能忙得过来，那他就没话说。”
“那我调一下档期，都是自家戏。”
许非随手写了几个人名，递过去道：“请她们过来试镜，同时放出最新消息。”
“好的！”
小江身为御前行走，靠的就是能文能武，与众不同，不光吃喝玩乐，更要雪月风花。
她立即安排，转眼第二天。
新闻铺天盖地：“《天龙八部》重量级人物加盟，为您揭秘李惠民、王文杰、袁和平三大导演！”
“《天龙八部》城建设顺利，预计年内开机。”
“天下漏口风，《天龙八部》选角启动！”
（还有……）
第七百二十二章 纷纷来投
李惠民，香港导演，拍过《新龙门客栈》，不过这片显然是徐克的印记。
离了徐克，他还拍过任贤齐版的《神雕侠侣》《笑傲江湖》。不能说这位导演水平烂，还是看剧本，看演员和整体风格。
特娘的任贤齐演杨过，吴倩莲演小龙女，谁来也搞不定啊！
后来他又拍了王燕版《流星蝴蝶剑》，那个就不错。
许非之所以找他，是李惠民浸淫港片多年，深谙武侠套路，不至于把《天龙八部》搞的像正剧。
王文杰，《白眉大侠》《甘十九妹》的导演。
作品很有意境，擅长男女之间的微妙情感，表达细腻。他和李惠民一个收一个放，互补的意思。
袁八爷不用讲，管打。
张季中版《天龙八部》，或者他所有的武侠剧，拍摄都有一个毛病。画面一板一眼缺乏灵性，再加上那鼓风机一吹，突如其来的bgm，跟大型mv一样。
而且没激情，简单说看着不爽。
袁八爷还没有天下第一武指的说法，李惠民更无人知晓，但不要紧，吹嘛！
媒体一吹，吃瓜群众瞬间惊呆，原来这么牛逼呢！
《天龙八部》的选角消息很快传遍全国，本老老实实准备过年的演艺界，呼啦一下热闹起来。
…………
“滴滴！”
1月里飘着细雪，一辆车停在汇宾大厦楼下。车门打开，李·软饭男和他的好基友王学冰走了下来。
他们是中戏90级的同学，另有一个陈建斌。嚯，这三人像隔了一辈。
俩人已经拍过几部戏，算后起之秀。李·软饭男还签了唐人，这会被经纪人带着，颠颠进楼。
大厅看着一张提示：《天龙八部》上九楼。
“等会等会！”
电梯正要关上，陈昆挤进来了，互相瞅瞅，默不作声的嘎吱嘎吱，嘎吱嘎吱，叮！
“试镜的统一到会议室！到会议室！”
“谁吵吵呢？”
“谁啊？我看看谁要单间？”
“误会误会，您别介意，我们能等！”
“不是我请你来的，是你们自己来的，来了就遵守纪律。搁这儿耍什么大牌，你耍得过谁啊？”
“……”
几人从电梯一出来，就看见如此情景，有点不敢喘气。进了会议室，里面满满当当，男男女女。
陈昆扫了一眼，先奔张劲、李晓冉和胡婧。
内部演员没有优待，也得一起试镜。四人组成小团体，嘀嘀咕咕道：“就我们几个啊，别人没来？”
“是啊，我还以为海兵哥和王燕姐能来呢。”李晓冉道。
“他们俩戏约满了吧，没时间。”胡婧道。
“你戏还满了呢，你怎么还来？”陈昆逗她。
“我，我都是小角色！”
胡婧涨红了脸，扭过头问张劲：“哎，你怎么突然出现了，签约之后就没见过你啊？”
“我一直在武行那边，跟闻哥做训练……许总让我来试试。”
嗯？
那仨人齐齐侧目，许总这么看好你嘛？
等待的功夫，还在不断进人，有寂寂无名的，有小有名气的，有比较脸熟的，一个个跟走马灯似的，都清楚这部戏的份量。
坐了半天，总算外面喊：“开始了啊！”
……
“我叫李亚朋，28岁，身高183，中戏毕业五年，有比较丰富的表演经验。”
李·软饭男已经拍了《京港爱情线》《将爱情进行到底》，属于小有名气那拨。但他明白，在这里根本不够看，表现的十分谦逊。
“我很喜欢乔峰这个人物，他不同于以往的快意恩仇的大侠，身上有很强烈的悲剧色彩和宿命感……”
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又操着那副“深沉”的嗓子表演了一小段戏。
“你是萧大哥在这世上唯一最亲的人，我是汉人也好，契丹人也好，你从来都不会嫌弃我……可惜，可惜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我亲手毁灭……”
“很不错，希望下次见到你会更好。”
“谢谢导演。”
李·软饭男离开，几位互相瞅了瞅，“怎么样？”
“除了身高无一符合。”
“我也这么认为。”
……
“我叫王学冰，28岁……我准备了虚竹这个角色。”
他就很聪明，知道乔峰可能性不大，退而求其次。演了一段，效果还不错。
“好，先回去吧，试妆的时候我们会通知你。”
“谢谢导演。”
……
“任权，26岁，想试试慕容复。”
“胡君，我最喜欢的就是乔峰！”
“李兵兵，我很喜欢阿朱。”
“邵兵，我觉得我就是乔峰！”
“修青，演过《水浒传》的花荣，我觉得慕容复这个人物……”
……
一个个又走马灯似的离开，轮到陈昆。
“呃，我想试慕容复。”
“简单谈一谈。”
“我觉得慕容复是书里最悲剧的人物，他本该是武林中的翩翩佳公子，却背负不切实际的复国重任，蹉跎一生。
都说乔峰充满了宿命感，其实慕容复更具宿命感，甚至从他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
“到时来试妆。”
“好的导演。”
陈昆走后，王文杰把他的资料跟任权、修青、沈晓海等人放在一处，甚至还有台湾公司推荐的焦恩俊、钟汉良。
不禁啧啧称叹，竞争太激烈了！
下一位，张劲进来，啪90度鞠躬。
“几位老师好，我来试游坦之。”
跟着胡婧。
“许总说我们可以自由报名，我报王语嫣。”
然后李晓冉。
“我想试试王语嫣。”
男的选择多，乔峰、虚竹、慕容复戏份都不少。女的除了李莲花聪明的选阿朱，剩下全是王语嫣。
数日下来，慕容复厚厚一摞，王语嫣厚厚一摞。
随后开会，许老师这才露面跟大家一块研究，李老师、杨树云、毛格平也在。
“首先慕容复最难选，这几位形象气质都好，单拿出一个就可以，偏偏还凑一块了。我建议先试妆，看看效果。”
“可以。”
“胡婧漂亮是漂亮，但属于娇俏可爱那种，阿朱怎么样？”
“阿朱可爱么？”
“她一出场就在易容，性子活泛。金庸说她娇俏可喜、精灵顽皮，不知为何电视剧总往温婉贤良的路子上走。”
“我觉得王艳能演阿朱，胡婧可以演钟灵。”
“还是先试妆看看。”
“李晓冉么，我觉得演木婉清比较好，有那种偏执狠辣的感觉。”
“赞同。”
“张劲，游坦之。”
“吴经，虚竹。”
“乔峰呢，试的人少，邵兵和胡君？”
“胡君吧。”
“赞同胡君。”
许非听着讨论，问：“王语嫣有人选么？”
“呃……”
“既然没人选，那就蒋琴琴吧。大杨哥，她能化那种仙的妆么？”
“大家看过《西施》么？那个感觉就挺好，我们再改良一下，再清丽脱俗一点。”杨树云道。
在没有绝对合适的人选下，蒋琴琴是最保险的一个。
张季中版《天龙八部》，最初就是找她演王语嫣，她当时有戏约抽不开身，后来才找的刘天仙。
那部戏叫《风云》。
他又翻了翻资料，觉得应该多找备选，道：“去中戏找个叫陈好的，去上戏把杨榕给我叫过来，去……”
许非挠挠头，特娘的刘涛2000年才出道，这时候在哪儿呢？
张大胡子版，最初希望陈好演阿朱，但陈好想挑战自我，演了阿紫。段誉一开始是陆毅，赵菲特分饰阿紫和阿朱，都因档期错过了。
总之以天下的号召力，众演员主动来投，进度极快。
其实他心里最先定的，不是一干主演，而是段正淳的几个情人。在遥远的80年代，几乎都碰过面。
一声招呼，也很给面子的纷纷赶来。
第七百二十三章 岁月败美人
张大胡子版《天龙八部》，都说段正淳的几个老情人找的很成功，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妆容太艳俗，显得沧桑憔悴，服饰廉价，王夫人挺着大胸脯就出来了……
大部分演员年龄在三十多岁，跟女儿们相差不多。最小的是演甘宝宝的阮丹宁，75年生人，演钟灵的杨蕊，79年生人。
母女俩就差四岁。
钟丽缇演康敏，一看就是个会勾引男人的骚浪货。可康敏是“娇怯怯、俏生生”，外表冰清玉洁，内里艳媚入骨，完全给简单化了。
至于许老师找的这几位，堪称**十年代的美人代表。
有的红极一时，正走下坡路；有的已经退隐；有的一直不温不火，却始终在观众心中留着一席之地……
几人往屋里一坐，惹得员工齐齐偷窥。对他们而言，这都是曾经的白月光，审美的启蒙对象。
左边一位，长发窈窕，唇角有颗痣，一双眼似含着朦胧水气，波湛横眸。
李老师。
她旁边一位，笑起来娇俏明媚，板起脸明朗大气，蹙眉又楚楚可怜。
何情。
又有温婉清秀，柔和淡雅，不经意间又流露出几分娇媚。
陶惠敏。
对面一位，身量高挑，气质妖异，有一种攻击性极强的美。
林芳冰。
又有一脸型瘦长，嘴唇略厚，美艳性感，刀马旦的飒爽劲儿。
大郑爽。《六指琴魔》赫青花、《水浒传》扈三娘。
最末一个，许是挺久不出席这种场合，有点紧张的垂着头，默默喝水。
董智芝。
跳舞出身，1983年在6集连续剧《西施》中饰演西施，那份古典气质让很多观众念念不忘。只是退隐的早，90年代后期就不拍戏了，回魔都舞剧院教舞蹈。
许非本想找周洁的，周洁去美国开舞蹈学校了，遂推荐了董智芝，数次邀请才出山。
“……”
此刻，他对着一屋子美人，感叹连连，不用看那帮锥子脸、大平眉简直太美好了！
有句话叫：岁月不败美人。
其实大多数时候，岁月都是败美人的。这里面即便是最妖孽的何情，也能明显看出眼角的细纹。
年龄增长是自然法则，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现在很多人对变老充满了恶意，对年轻有一种畸形的崇拜感。
尤其看见谁谁谁的中老年相貌，就大呼小叫，变残云云。这帮人可能觉得自己活不到那个岁数，才会如此惊诧。
“简单说一下，李老师、何情、小陶，都跟我拍过《胡同人家》。小郑头回见，小林呢，拍过《燕子李三》……”
林芳冰翻了个白眼，我跟你女朋友是闺蜜！其中一个女朋友。
“董老师……”
“不用叫老师的。”
“您现在不是教舞蹈么，叫老师没毛病。”
董姐姐不说话了，又低下头。其实她戏里不这样，《风流乾隆》还演过女侠呢。
“总之就感谢吧，能捧我这个场。想必都了解，戏份不太多，但非常重要，而且选角难度极大。
我也是从千万人之中，才把你们几位请出山。”
“你们听听，许老师就是会说话，明明演配角还哄得人开心。”
何情比较熟了，性子也直。
“他讲戏就不这样了，吓死人。”陶惠敏道。
“哎，你跟着《天龙八部》么？”
“这么大的戏，肯定得跟着。”
“啊？那不又给我们讲戏了？”
董智芝不开口，李老师掩嘴笑，大郑爽在观察，那三个就聊上了。
“行了行了，今天大杨哥、小毛都在，马上就试妆。我说下角色……”
他顿了顿，道：“董老师——刀白凤，小郑——秦红棉，何情——甘宝宝，小林——王夫人，李老师——阮星竹，小陶——康敏。”
“段正淳谁演啊？”何情又叫。
“一个香港演员，谢珺豪。”
……
“导演好，我今年20岁，身高166，中戏大二，拍过《那山那人那狗》……”
万人迷俏生生的站在屋子里，年轻漂亮，还很纯粹的阶段。她跟金荞类似，天生媚态，特别适合妖娆娇媚的角色。
而且不讨厌，《粉红女郎》里又浪又可爱。
当年华宜兄弟招揽王晶花，花姐带着旗下明星加盟，签五五合约——五年，五成利润。
2005年到期，王晶花率一票明星出走，加入橙天。橙天老板叫伍柯波，从日本赚钱回来，大手笔搅动娱乐圈。
签的第一个艺人，就是万人迷。
二人关系密切。
后来万人迷结婚生子，去中戏教书了，彻底退隐，也是奇女子。
她跳了一小段舞，表演了几句台词，得到等试妆通知的回复，不禁激动雀跃。全国都在关注《天龙八部》，哪怕演个小配角都是好的。
都没敢往主演上想。
“感觉怎么样？”
“清楚妩媚集于一身，好苗子。”
“香港版的阿紫深入人心，但外形不占优势，角色也简单。这版阿紫更立体，我觉得她挺有那个劲儿的。”
“阿紫可以。”
“同意。”
然后是杨榕。
她早念了上戏，跟佟大为、冯绍峰是同学，还有个于妈。
众人一瞧，娇小玲珑的，大眼睛水嫩嫩，说话尖声尖气，演技也还行。妥了，不是钟灵就是天山童姥。
…………
新年过后，大家一直为《天龙八部》忙活，不知不觉已近春节。
许非除了这个，还有四部电影要做，焦头烂额。
北影厂的摄影棚早就包圆了，《卧虎藏龙》开始搭景，像俞秀莲在镖局跟玉娇龙打斗，那个景就是搭的。
玉娇龙飞出去，那块天空是后期做的。
李桉又过来了，一如既往的温吞，道：“主演差不多就这样子，周闰发那边正在谈，小虎由一个台湾演员叫张振来演，碧眼狐狸是郑佩佩。”
“周闰发片酬要多少？”
“呃……”
李桉犹豫，许非大大咧咧，自豪道：“尽管说，我小家小业，但宋哥给得起！”
“500万美元。”
娘的，真敢要！
许老师嘁了一声。
说来有意思，程龙、李连结、周闰发去好莱坞发展后，片酬都跟国际接轨了。
前两位能打，受众广些，都拿过千万美元。李连结拍《投名状》，据传片酬有一亿人民币。
周闰发第一部西片叫《替身杀手》，成本3千万美元，票房1900万，扑街。
跟着有《再战边缘》《安娜与国王》，又两连扑，一度陷入低迷。《卧虎藏龙》是他翻身之作。
许非早调查清楚，得知《再战边缘》3月上映，遂道：“那就过阵子再谈，宋哥肯定能解决。”
150-200，也就这个价。
聊了聊，走向另一边，国际章停下练习，立正问好。
“练的怎么样？”
“还，还行。”
“特别能吃苦，我都佩服。底子也好，挺适合演打戏。”寇占闻评价。
“那她呢？”
“巩丽姐也非常棒，现在吊威亚做动作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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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表情，我棒怎么了？”
“棒好啊！好容易攒点江湖气别浪费了，再演个女贼吧。”
“什么女贼？我想演那个女瘫痪，喂，喂……”
许非不理她，接个电话走了。
“喂？爸？”
“咋了，我妈又传销了？”
“那是你找小蜜了？”
“别废话，人家省里托我找你，正经事儿。反正要过年了，你就提前几天回来。”许孝文在那边嚷嚷。
省里？
他一头雾水，省里找我有嘛事？
第七百二十四章 “回馈家乡”1
鞍城，小破机场。
寒风扑面，许非拉着小旭刚出来，就见小姨子在外面蹦：“姐，哥！”
“哟，换新车了？”
“帕萨特，怎么样？”
“垃圾！”
“那不能跟你比啊，你拔根汗毛比我腿都粗呢！”
小阳现在标准的暴发户气质，穿了身油光水滑的貂皮，手上大戒指、镯子，烫的大波浪卷……
小旭用手指头戳了戳，嫌弃道：“回家给我换了，丢人！”
“丢什么人，现在都穿貂儿！我出去谈事没件貂皮护体，人家都瞧不起我。”
小阳不以为意，开车往市区奔，道：“姐，我把八卦市场那俩床子卖了，在沈城五爱市场买了俩，还买了三套房子。
我管衣服这块，他最近开个公司给人装修，在沈城那边混，手下有十几号人，经常抢生意干仗。”
“……”
姐姐姐夫皱眉，怎么有点混成黑涩会的架势？
许非记着以前也不这样，从什么时候起，东北给人的印象就变成“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还得挎个扒蒜老妹儿”了呢？
好像就是90年代下岗潮开始。
“你们俩注意点，别惹麻烦！不行过了年，都给我上京城去！”小旭训道。
“上京城干嘛啊？我们在这挺好，到那大城市不得劲。你俩都是干大事的人，我们去了也帮不上忙……”
小阳拍拍方向盘，笑道：“何况在爹妈心里，我们就是充话费送的，能活就行。只要你俩好，不干仗，比啥都强。”
“这话说的，你姐一顿八个包子我打得过她？”
“你去死！”
貌似说说笑笑，实则双方的差距以后会越来越大，不是钱的事儿，是眼界、阅历、精神上的共同语言等等。
进了市区，先去许非家。
还在数年前买的那套房子，当时住的都是有钱人，现在差了。老两口在伊莲可是有股份的，每年都分红。
自传销后，张桂琴被剥夺了财政权，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太太。许孝文也不好彰显，过的低调，邻居们知道许家有钱，但不清楚到底有多少。
“儿子回来了！”
“小非……小旭小阳也来了，外头冷吧，快进屋。”
许老师：“妈！”
小旭：“婶儿（妈）！”
张桂琴忙忙叨叨，许孝文照例板着脸，道：“一年回一趟家，你可真孝顺，回来还空俩手，有你这么过年的么？”
“哎呀，鞍城啥没有卖的，缺了再买呗。”
“就是，哥现在的身份，您让他拎几包年货回来，那不磕碜人么？”
“他啥身份？拍个电视剧能怎么滴，他还能进中南海？”
“我常去。”
“……”
小阳在客厅陪着唠嗑，小旭眨眨眼，把张桂琴叫到卧室，附耳说了几句。
“真的？”
“嗯。”
“哎哟！”
张桂琴眼泪快下来了，道：“我以为这辈子当不了奶奶了，你说你们俩……你妈知道了么？”
“一会回去说。”
“好好，到时候可得让我俩带带。”
“可不得您和我妈带么，我们也没时间。”
张桂琴没多问，她知道问了也管不了。
坐了一会，许老师跟着去陈家，又待了小半天，晚上才回来。
…………
难得一家三口团聚，老母亲使出浑身手艺，做了一桌子硬菜。
芸豆烀饼，拌黄瓜菜，没了。
所谓芸豆烀饼，就是豆角、土豆炖肉，上面盖一层面饼。火候得到，让饼把汤汁都吸进去，变得咸咸香香的才好吃。
通常桌上有这菜，那就不用做别的了。
“你大爷在京城怎么样？”
“好着呢，还是说书赚钱。”
“不拍电视剧么？”
“他不懂，我帮忙拍，最近琢磨《隋唐演义》呢。”
“嗯，是部好书。”
不咸不淡扯了几句，父母发现也没啥聊的。《我儿子是大佬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爸，你说省里有人找我，干什么的？”许非问。
“体委的人，具体干什么没说。”
体委，全名体育运动委员会，2000年变成辽省体育局。
一听这单位，他心里有数了，“什么时候过来？”
“明，明后天吧。”
许孝文也怕给儿子惹麻烦，担心道：“小子，没什么事吧？”
“没啥大事，花点钱呗。”
“花钱还不是大事，那都是你辛辛苦苦挣的，凭啥他们一张嘴就得给。”张桂琴不满。
“没办法啊，政商不分家。”
深夜休息，许非睡在次卧的小屋里，只觉屋顶也矮，枕头也高，床褥也软，反正就是睡不着。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而那边的卧室，张桂琴小声嘀咕着抱孩子云云，老两口长吁短叹不提。
…………
许非作为一个球迷，对辽足的某些往事也算了解。
94甲a元年，辽足排名第四，95年降级，98年以甲b第二的身份重回甲a。貌似不错，其实里面一团糟。
从降到甲b开始，辽足主场就换来换去，俱乐部高额赤字、训练设施落后、工资长期拖欠，每年都求爷爷告奶奶的求赞助。
最牛逼的是02年，在沈城体委和金德的全力阻挠下，辽足迁不回主场，只能租京城的体育场。
一支辽省球队，主场居然在京城，冠名更猛，变成了北京三元。
是个谜啊！这支球队好像总有解决不了的麻烦。直至2020年，中国足协公告：由于欠薪未能及时解决，辽足正式解散。
第二天下午，某饭店包间。
许非见到了一位省政府干部，一位体委干部，以及俱乐部老总曹**。
“许先生，久仰久仰！早就想见您一面，今天总算得偿所愿。”
曹**握住手就不放，热情过度道：“鄙人京城出身，做点地产的小生意，以后多多关照。”
关照个粑粑，我认识你谁啊？
许老师第一眼，就给对方打上标签，商人，标准的商人。
他是京城人，做房地产，但不太成功。95年接手辽足，一心把俱乐部带到京城去，后来真成功了，被省内斥为“罪人”。
与之相比，领导干部就矜持多了。
“我叫小许不介意吧？呵呵，你现在可是家乡的模范人物啊，了不起。”
“去年没有贺岁片，太可惜了。”
“《风声》那片子好啊！”
客套一番，说明来意，果然是要钱。
曹**开始哭穷，也是真穷：“去年跟天润集团签了一年冠名，他们不打算续约。”
“为什么不续约呢？”
“省内企业对俱乐部不怎么感兴趣，我到现在只找到一家健力宝，目前正在谈……哦，您不要误会，我们有冠名、背后广告两块。
健力宝谈的是冠名，今天约您就是聊聊，您对背后广告有没有兴趣？”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