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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天启预报txt下载     天启预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回归

    要说,到底是从中枢来的炼金术师,水平就是不一样!

    在维修工程师看来,这位笑呵呵的年轻人可比其他那些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的炼金术师强多了。脾气好,态度高,服务周全.

    没有一上来就吹鼻子瞪眼骂半天,听了他们伟大的飙车事迹之后还啪啪啪鼓掌半天。关键是,他技术也强啊!

    反正在维修工程师看来,那年纪轻轻的小老弟就是围着断裂的履带走了两围,看了几眼。然后,拍拍手。

    只是,咔一下,又弯一下,那么大的履带,就重新长好了。他一口水都还没喝完,特效就结束了。履带已经恢复原状。

    不只是表面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任凭他拿着各种仪器测来测去,不论是硬度、内部晶体排列还是韧性,乃至完好无损的符文链和矩阵,通通完美无缺!就跟原本的一模一样

    甚至断裂处的材质还得到了补强,比原本的质量还好。一时间,绞尽理工男的脑汁,实在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形容词。检测完毕之后的机械师目瞪口呆了半天,竖起大拇指∶"牛逼!""好说好说。"

    槐诗挥了挥手,微笑,克制着立刻冲回太阳船把雷蒙德打生桩的冲动,"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别啊,我送你一截。"

    工程师拽着槐诗∶“这里距离中枢可不近,你光走路走晚上去了,等我一下哈”不等槐诗说话,他就发动了自己的汽车。然后,一阵浓烟从引擎盖里突兀的冒出来。尴尬的寂静到来。"啊,草"…"

    工程师一拍脑袋"我车也坏了。""别忙,我看看。"

    槐诗掀起引擎盖,瞄了一眼,把线缆拉下来,顿时了然∶“啊,小问题,是传感器坏了。”说着,就示意对方熄火断电,撸起袖子干了来。

    反正那么大的车都修了,再搭一个小车也没啥关系,连买一赠一都算不上。而工程师看着损坏的地方,顿时皱眉"不应该啊,这地方我上次修过的啊。"

    "嗯,我看到了,但这个型号增加了两对轮胎,调整了车长和轴距,很多线路也不一样了。"

    槐诗扯开绝缘胶带,将原本重续的线缆断开,对工程师说道∶"这根线得从前悬架这里调整,不然挂挡提速的时候电压会不稳定。”

    未曾想到,从中枢那里来的炼金术师修起车来竟然会如此娴熟,婉如行云流水,自诩老司机的机械工程师在旁边竟然都插不上手,只能点根烟当看客了,啧啧感叹。专业哇!

    "兄弟你这技术不错,哪儿学的"工程师好奇探头。

    车架下面,槐诗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瞬,回忆着过去,忍不住轻声一笑∶”……啊,我的一位长辈教我的,姑且算是……在夏威夷吧。”

    回忆着应芳州的冷脸,槐诗无奈感慨∶"当时手还生,一出错了被会骂了好久,搞得我现在一看到车出了问题就挺紧张。”

    "哈哈,老人家的怪脾气嘛。"工程师笑着感慨"他一定很担心你。""嗯"

    槐诗从车架下面微微抬头,看向他,让中年男人微微一愣,尴尬的挠了挠络腮胡∶"呃,我说错话了吗""并没有,不要在意。"

    槐诗继续动作"只是忽然之间有些感慨而已。"

    "啊,抱歉,我嘴碎,这毛病被人说了很多次了,还是改不了。"

    中年人不好意思的陪着笑脸,招掉烟卷之后,看着远方的沙尘,便忍不住轻叹∶“我父母死的早,小时候一直寄宿在叔叔家里。哎,那会儿没什么出息,学习也不好,身体也不行。

    每一次周末的时候,我叔叔都会带我去给人修电路,让我给他打下手,如果我做错一点什么的话,他就会骂的很难听,有时候还会动手。

    所有人都以为他讨厌我,我也这么觉得,自己是个拖累和负担…”

    "后来他老了,老年痴呆,可一直到他去世之前,还惦念着将自己的工具箱留给我。"

    工程师低头,拍了拍身边那一具贴满胶带的工具箱,抚摸着上面的划痕∶"因为他当了一辈子的电工,就只会这个。"

    "他一直害怕,如果自己走了的话,我没办法生活…"槐诗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瞬。“是啊。”

    他说"所以才要努力,不能辜负他们嘛。"

    "哈哈哈,你也加油啊,兄弟,我叔叔要知道我能考过高级工程师,不知道多开心呢。"工程师咧嘴笑了起来。满足又愉快。

    并没有过多长时间,维修就结束了,只是重新捏了一个传感器,然后把两根线接回去就好,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就像是他说的一样,小问题。不论是履带还是这辆车。

    "都这么晚了,要不要上来住一宿"

    工程师揽着槐诗的肩膀,指了指身旁的赫菲斯托斯,热情邀请∶“我请你喝啤酒,我们食堂的啤酒绝赞,今天还有酸菜猪肘不限量供应!

    咱们好好喝一顿,休息一晚,明天赶大早,我就把你送回去,保证一点都不耽搁!”"下次吧。"

    槐诗望了一眼前方的巨型堡垒,微笑着摇头∶“不用麻烦了,家里人已经来找我了。”"啊"工程师不解。

    然后,才察觉到,大地之上渐渐浮现的鸣动,震颤,簌簌飞扬而起的尘埃,还有草木的摇曳。再然后,轰鸣声里,庞大的轮廓从山梁之后的拐角处缓缓浮现。漆黑的巨轮行进在大地之上。

    纵然同赫菲斯托斯相较也绝不逊色,甚至长度和宽度还更胜一筹的庄严轮廓,乃至上面所悬挂的微记.沐浴在夕阳的昏光之中,便好像自己也焕发出光芒来一般,璀璨如金。宛如呼唤一般的高亢汽笛声响起,随着风暴一同呼啸而来。令数之不尽的钢铁鸣动着。

    而就在他们身旁,庞大的赫菲斯托斯也吹响了最上层的喇叭,呼应着相逢旅人的声响。"喔,真气派啊"

    工程师踮起脚,望着远方渐渐靠近的轮廓,忽然一愣,脑中浮现出曾经从战场上窥见的踪影。

    等等,那辆车…

    传说之中航行在黑夜里的地狱车神,上一次在石湾用裂谷甩尾过弯,领先了他们两个车身的原罪军团!

    瞬间,望着槐诗的背影,眼睛都亮了!

    不由自主的往前两步,挥手向着他呐喊∶"下次约个时间,一起飙车啊兄弟!"肉眼可见的,远方,那个潇洒离去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上。哎呀,走路要小心点嘛。

    工程师乐呵呵的望着他搭上了舷梯,随着太阳船一同消失在远方的样子,摇头,啧啧称奇。这下晚饭的时候有的吹牛逼了

    只是想想其他人那羡慕嫉妒的面孔,他就乐得笑出声来。而与此同时,槐诗想得也很简单。

    他要把雷蒙德这拿着自己的钱去败家装逼的王八蛋绑在冲角上,然后冲到地狱里找几艘大船开碰碰车!现在,立刻,马上!

    就在他一路行进如风,狞笑着冲进舰桥的时候,却愣了一下。看到瘫在了轮椅上,浑身打着石膏和绷带的卡车司机。

    就好像被泥头车来回的创了好几次一样,就连唯一露在外面的脸都是遍布淤青,眼睛肿的完全长不开了!"...."

    一时间,就连狂怒的槐诗都不由得微微一顿,心情好了不少。"啊呀,好久不见,老雷"

    他大力的拍着雷蒙德断裂的肩胛骨,热情问候∶“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是遭了什么报应了吗"你说呢混账"

    雷蒙德露在外面的脸顿时越发的难看了,怒视着眼前的狗东西,血泪都快流出来。

    ”老子呕心沥血的当完了工具人,好不容易轮休几天,躺在沙滩上的睡得好好的,忽然有个老头儿冲出来把我打了一顿,你有什么头绪没有!"凶手是谁,根本没必要问。

    普天之下,能把他按在地上打到室无还手之力,偏偏打得惨烈到这种程度还愿意留一口气没打死的,除了他的老师艾弗利之外,也没第二个了。

    不知道从槐诗那狗东西那里究竟听了什么谣言,竟然连自己一句话都不听,见了面直接抽出铜头皮带来开始玩小陀螺。

    完事儿之后还问自己知不知道错哪儿了!造孽啊

    要说打就打了,偏偏老头儿打完还不解气,用了自己压箱底的极意,毁型!

    必中真伤,除了自然痊愈之外,自己的血魂转换都没办法修,只能挺着一张猪头脸,遥着轮椅,一路在无情的嘲讽大笑声中回归原罪军团。

    一想到这里,卡车司机就忍不住一阵气冷抖,眼泪就快要落下来。这个世界究竟还能不能好了

    究竟自己这些工具人怎么活着他们才满意

    可此刻,面对雷蒙德的质问,槐诗非但麾不羞愧,反而一声冷笑∶“哈你问我,我问谁反正不可能是我。”

    眼看着雷蒙德坐轮椅,槐诗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良心负担。如果不是艾弗利的话,今天抽铜头皮带的就是他自己了!"呵。"

    面对着槐诗不知悔改的模样,雷蒙德气冷抖过后,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面目之上满是嘲弄和戏谑。

    有人要倒霉。那个人是谁,我不说。

    此刻,槐诗被雷蒙德看着,不由得有点发毛,皱眉∶"你笑什么""啊,我有个朋友的老婆要生了。"熏蒙德的嘴角抽垓了一下越发的嘲讽。"槐诗不解,看向他旁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的白狼少女安娜,也在捂着嘴∶"那你呢"安娜一愣,顿时努力的挤出严肃的神情,视线飘忽∶"咳咳,我……我和他一个朋友。

    一时间,槐诗越发的茫然。

    最后,看向林中小屋的时候,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可谓阴沉。"他们那个朋友,是不是你""啊"

    旁边默默吃瓜的林中小屋陷入呆滞。

    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看到槐诗开始麻利的现场开始捏铜头皮带,杀意盎然。

    剑圣临走之前,将道场和孙女托付给自己,结果你个小王八蛋,小小年纪不学好,婚还没结,就特么搞出人命了

    今天就要让你领会一下,云中君代代传承的硬核教育!小十九已经欲哭无泪。这他妈的关我什么事儿啊!自己和遥香还只是纯洁的拉小手的关

    …呃,好吧,确实,有可能不那么纯洁,有那么一点……好吧,有那么一些…...不能对其他人说的事情,但也不至于忽然之间有孩子啊!

    而槐诗,动作也忽然停顿一瞬。僵硬在原地。

    直到现在,才终于想起来,那种徘徊在心中的不妙源自何处。感受到身后轻柔的呼吸声,这种趁自己不注意的感觉……在呆滞中,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回头。"师姐,好久不见。"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关灯

    在窗外渐渐暗澹下去的夕阳光芒里,槐诗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张柔和的脸颊,带着微笑,看着他。轻盈又温柔。"回来了吗""嗯。"槐诗点头。"辛苦啦。"

    罗娴举起了手中的冷水瓶,晃了晃”走之前,在香巴拉看到了很不错的水果,买了一点,正好熬了杨梅汁,你尝尝看一下。”

    说着,她将杯子递过来。甜香扑鼻。

    丝丝缕缕的果肉在酸梅汤中起伏,伴着冰块一起。落入口中的时候,便如同一口引下了封冻的湖。

    又冰,又冷,在那宛如爆炸一般的甜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酸,宛如风暴那样,自灵魂中扩散,将一切杂念尽数斩碎驱散。一瞬间的恍忽和失神,槐诗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如坠冰海。呼出的鼻息都变成了一缕白雾。"喔,好提神"

    那一张隐隐被冰霜覆盖的面孔微微变化,眼童从那扩散的凉意中眨动,浮现惊奇。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杯就被完全喝光了,一滴都没有剩下。味道绝佳,以及,冲击感也一如既往的强烈到让人害怕的程度。不,甚至比以前还要更强…

    普通人喝这玩意儿的话,恐怕两口下去连自己姓什么都给忘了吧"专门给你做的,跑了一天肯定热了,多喝点哦。"

    罗娴将手中两升装的冷水壶递过来,放进了他的手里,那沉甸甸的手感,就好像端着一枚足以将胃和灵魂都尽数焚烧残殆尽的燃烧单

    端详着槐诗隐隐抽搐的眼角,她期盼的问∶"你会喝完的,对吧""."

    槐诗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杨梅汁,苦涩一笑∶“当然啊,毕竟是师姐亲手做的嘛。’于是,便有轻柔的风扑面而来。是罗娴展开双臂,拥抱了他一下。如此欢喜。"欢迎回来。

    她伸手,为槐诗扶正了衣领,掸去了上面的灰尘∶"虽然只是几天,但感觉就有好长时间啊。她认真的说,"下次不可以这样略。"“好的。”槐诗点头,郑重允诺。令她的笑容越发灿烂。"喂。"

    旁边的轮椅,没有看到罗娴手起刀落怒斩狗头的卡车司机发出了遗憾的声音。然后,就听见了清脆的声音。带着冰块的水杯放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就好像变魔术一样,罗娴又端出了一个两升大的水壶,向着还没来得及跑的安娜他们宣布好消息∶“别着急,大家都有哦”

    雷蒙德的眼角开始疯狂抽搐,打着石膏的手一阵颤抖。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

    实际上,太阳船上积累下来的工作并没有多少。

    正如同之前槐诗安排的一样,太阳船的运行和指挥由雷蒙德管理,内务和管理由林中小屋负责。铁鸦大群由林中小屋指挥,蛇人军团和霜巨人小队由格力高利和安娜共同负责。

    同时,各个部门分工明确,即便是没有了槐诗,原罪军团依旧在顺畅而高效的进行着运转。经历了历次战火的淬炼之后,已经不复一开始的手忙脚乱。

    而留给槐诗的那些麻烦事儿,其中大部分也都被罗娴顺手做了,他所需要的只要听一听具体的简报,然后在补给申请单啊之类的文件上签字就行。

    同时,为雷蒙德这些日子以来夜夜飙车所造成的后果买单……"这个狗东西"

    槐诗看着损失单上那一长串数字,以及令人瞠目结舌的厚度,血压一阵暴涨,下意识的捏断了手里的钢笔。找个机会做掉算了

    明天规定舰桥不准搭乘轮椅,否则死刑!处理公务,用时半个小时。而在晚饭过后,太阳船的所有高层,便已经齐聚在了会议室之中。

    军团长槐诗、副团长雷蒙德、助理罗娜、事务长林中小屋、炼金主管格力高利、血水灾……叫、叫什么来着算了,就这么先叫着吧,蛇人大群的领军尊长者、霜巨人的首领王侯西格德、乃至太阳船的本体代表红龙,以及旁听工具人安娜等等。原本还稍显空旷的会议室里,现在也已经坐得满满当当。看上去倒是让槐诗颇有成就感。“总之,各位,我回来了”

    他展开双臂,愉快的宣布,迎来了一片热烈的掌声,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欢呼,只有角落里被再次架空了的副团长雷蒙德在悄持眼泪,

    槐诗回来了,飙车就没有了!

    槐诗回来了,24小时自助BBQ就取消了!槐诗回来了,原本两天一次的船身打蜡就被改成一个月了!姓槐的你坏事做尽!让人怎么活啊……"好了,多余的话不多说。"

    等掌声告一段落之后,槐诗兴奋的问道∶现在,告诉我,我们的目标是甚么!”"..."

    一瞬间的尴尬沉默,所有人面面相觑。

    在最前面,林中小屋想了半天,试探性的问∶“呃,星辰大海”"当然是杀,是血,是把地狱统统烧光"安娜拍着桌子欢呼"烧光"

    啊,从这一点上来看,倒像是俄联信理部培育出来的高端人才了…格力高利啃着风干牛肉干,举手呐喊∶"放羊!""没有蛀牙"

    罗娴凑热闹一样的鼓掌呐喊。"每天吃早饭"

    嗯,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日子人的血水灾葛洛瑞亚,她已经深深的沉迷在那充满各种冲击力,让她能够感受到活着的感觉的料理之中

    只有雷蒙德有气无力的吆喝了一声"能摸就摸"霎时间,一片死寂.

    槐诗回头,冰冷的目光向着他投来,让他陷入呆滞。然后,飞起一脚!

    在玻璃破碎的声音里,被毫不客气的踹出了会议室。"草,为什么就只有我!"

    雷蒙德怒吼呐喊声渐渐远去,消失不见。只有槐诗轻描澹写的拍了拍靴子上的灰。某些人作为讨嫌的工具人一点逼数都没有…

    一直等到哭哭啼啼的工具人被红龙拎回来之后,槐诗才按着桌子,语重心长的说道∶"要干大事啊,各位,干大事"

    “难道咱们就是来单纯的杀人放火的么咱们天国谱系,咱们原罪军团,是有追求的,有目标的,有理想的”"动不动就摸鱼划水,公器私用,这像什么话!""咱们要懂得抓住机会,寻觅战机啊!"

    槐诗回头,在白板上写下了两个巨大的字。———搞事!什么是原罪军团

    别人搞不了的事情,我们敢搞,别人打不了的仗,我们能打,别人弄不死的统治者,我们能弄死!这就是原罪军团够不够清楚

    不想输出的辅助不是好辅助!拿不了MVP这一把还玩什么现在的槐诗,对战功已经饥渴到了快要把眼珠子烧红了。

    如今至关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赶快多赞一点功勋和战果。而战略目标,就是尽早让现境关灯!

    眼看着进阶秘仪一天天的准备好,而自己的积累也早已经到了无可提升的程度,结果,偏偏因为至关重要的条件,卡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是没办法过年。

    如今所欠缺的,就只有诸界之暗!

    可偏偏现境的辉煌之光无时不刻的向着四面八方放射,照耀深渊,想要关灯来办一点羞羞的事情都不行。如果槐诗没有发癫,疯狂到为了关灯去掉头袭击统辖局本部的话,那么这件事儿,就只能商量着来了。槐诗的目标是,理想状态之下,在一个星期之后,自己进阶秘仪准备好的时候,现境能立马关灯!但让偌大的现境因为一个人停摆

    让整个诸界之战冒着失控的风险停止三大秘仪你基霸谁啊

    就算是面子再厚,人脉再多,这种事情注定都是很难商量的。

    不过,万幸有老王八在,总归不至于没得谈、所以才要尽量的展露出自身的价值。否则的话,恐怕就只能等战后的下一轮创世计划了。虽然也不至于遥遥无期,但这种事情,还是能早就早对吧

    毕竟,如今的自己再怎么破格,再怎么强,能获取到的战功依旧也比不上一个顶尖满配东君更何况,还有作为的天国书记官的受加冕者所提供的修正值……乃至紧随其后的太一!从最没良心的角度来看,这一次的诸界之战简直是为重建的天国谱系所提供的最后末班车。如果能拿到最前排的座位,那么往后理想国的重建也能够提前更多。

    倘若是以前槐诗他们无能为力,必须要保存自身的话,那么如今有了存续院的协助,就已经到了必须要放手一搏的程度了。

    过了这个村,就真没这个店了!

    在打完了鸡血画完了饼之后,槐诗最终还是公布了自己的决定∶“从明天开始起,原罪军团将开始同后勤工作完成切分,进入第一线的作战序列。

    这是我作为军团长所下达的决断,不会更改,也不会撤销,一直到明天到来之前,如果各位不想跟着这一条破船去自寻死路的话,大可递交辞职书,我不会阻!!!”

    一言既出,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有兴奋的呐喊声欢呼响起。尤其是王侯西格德和蛇人尊长者,眼睛都烧成了通红,挥拳庆贺。

    而其他人则澹定异常,似乎早有心理准备。此刻闻言,也只是微笑,毫无抗拒。倒是让槐诗的心情越发的愉快。

    而轮椅上,卡车司机冷哼一声,才露出了把大家叫出来就是因为这种事情的不屑神情,就察觉到某人意味深长的视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浑身发凉。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举起双手双脚表示支持。气冷抖之中,工具人无语凝噎.

    不论怎么做都会被针对,这个世界已经完全不好了!!!

    但往好处想,到时候岂不是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飙车了

    雷蒙德愣了一下,顿时又喜笑颜开。

    好起来了好日子它来辽

    嘿嘿,太阳船,我的太阳船……"他怎么了又哭又笑的"

    槐诗旁边,罗娴好奇的问∶“好可怕啊。”“发癫呢,别理他。”

    槐诗伸手,端起旁边的果汁,给雷蒙德的啤酒杯倒满一升半,“多喝凉水就好。

    你看,他笑得多开心啊,眼泪都出来了……"

    伴随着会议结束,紧张的战备便再一次开始

    而早在轮休结束之前,在罗素的授意之下,原罪军团所承接的大部分业务就已经完成了交接包括且不限于医疗、急救、加工、锻造等等各个方面。

    随着第三批大型增援的开始,这些方面的后勤辅助也已经渐渐建立周全,在熬过了最艰难的初期之后,原罪军团丝毫没有借助优势赚取更多利益的想法,而是干脆利落的将这些部分从自身的运营范畴中剥离。现在,他们所专注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件。战争!

    去展现天国谱系的力量,去赢得重建理想国的战果!

    而槐诗的宣布,只不过是整个过程中最后的步骤而已,在这之前,整个军团便已经做好了浴血厮杀的准备。

    就这样,忙碌的准备一直持续到深夜。

    当槐诗从事务中抽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感觉到了疲惫。事情哪怕并不多,但在几个不同的方桉之间做出决断却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有可能,一个不慎的选择就会导致全军覆没

    即便是早就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可谁还不希望胜利向自己这边多站一点呢

    就这样,在黎明到来之前,他洗了把脸,沉沉睡去。

    养精蓄锐,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第二天,还有另外一场拉锯战等待着他。只是在朦胧的睡眠之中,槐诗却忽然感觉到,隐隐投在自己身上的注视感。就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

    而就在他睁眼起身的瞬间,便感觉到刺骨的恶寒从房间里爆发,伴随着一声彷佛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如冰河一般奔流的恶意降临。而,请勿

    随着罗娴一起。

    就彷佛趁墙壁不注意一样,在察觉到异常的瞬间,穿梭而至!凭空出现在了槐诗的床前。

    而视线,看向不远处空空落落的地方,早已经摆出了挥拳的姿态。可遗憾的是,那里只有一缕舞动的尘埃而已

    空无一物。

    “娴姐”槐诗愕然。"嗯吵醒你了么"

    罗娴环视着四周,迷惑的收回视线,将散乱的头发挽至耳后,歉疚一笑∶“刚网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来着。或许是错觉吧"FEANDE

    "……"槐诗沉默。

    "嗯"罗娴越发的疑惑。“不,我是说,咳咳,你……”

    槐诗尴尬的移开视线。

    好像洗完澡之后刚吹完了头发,准备休息一样。轻薄的睡裙从她的身上垂落,堪堪遮住大腿。

    毫无任何的掩饰。"嗯"

    罗娴不解,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疑惑的问道∶"有什么问题么啊,你是说款式么我还挺喜欢这种带小猫的装饰呢。"

    她停顿了一下,笑容变得促狭起来,"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槐诗无奈的捂脸。

    "快休息吧,娴姐。"他说"不早了。""好的。"

    罗娴点头,从善如流,坐在了他的床上,令槐诗眼童地震,僵硬的回头。"嗯怎么了"

    那一张愉快的笑脸凑近了,抢走了半个枕头,看着他∶"你该不会想着让我穿着这个从走廊里回去吧"

    "那刚刚那一招呢"槐诗恼怒"你趁墙不注意啊"

    "唔"

    罗娴想了一下,得意的眨了一下眼睛∶"技能都是有缓冲的呀,刚刚用完,现在再用就不灵了。"反正都是你说了算是吧!

    槐诗无力的叹了口气,躺平,察觉到身旁的气息和心跳,又无奈的睁开眼睛,想要劝说.

    却看到了她的眼童。

    撑着下巴,像是端详着什么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一样,专注又仔细。看到他睁开眼睛之后,便彷佛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脸。“放心睡吧,槐诗。”

    罗娴郑重的保证"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槐诗叹息着。

    无可奈何的躺平了,自嘲一笑。果然,关灯就容易出事情啊。

    可总感觉,比起暗中所隐藏的什么威胁,有师姐在自己卧室里好像还更危险一些。各种意义上都是。130EN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她凝视着的时候,却又变得如此安心。

    流,请勿外传环保健康配

    槐诗闭上眼睛,渐渐的睡去。

    在沉睡之前,他的眼前,浮现出不久之前,他从玻璃的倒影中所窥见的幻象,那张一闪而逝的疑惑表情!!又是幻觉他打定了主意。bocac。#仅供

    不论怎么样,明天得去东夏那边走一趟了!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开伙

    "不妙啊!"

    清晨,食堂外面,刚刚蹲在门槛上的夸父忽然后背一凉,端着大碗宽面的手

    忽然一哆嗦。

    莫名其妙。

    这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就好像感受到了迫近的危机一般,右眼皮开始狂跳!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身后空荡荡,穷极感知也感受不到

    任何地狱袭来的征兆。

    打开微信,翻看玄鸟的步数,发现老头儿还在睡觉。

    不是统治者,不是玄鸟。可这种危机感…

    “哎呦,宝啊,在吃什么呢”

    在耳边,传来了一个宛如来自地府的熟悉声音,满怀着好奇。

    当夸父悚然瞪目,抬头自己面前时,就发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穿着很多布刀头的身影。

    那狗狗崇崇的眼神、虚情假意的笑容、乞拈人憎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天国

    谱系的极品了!

    看着眼前那张笑容,对夸父来说,比面对十万个地狱大群,十万个统治者还要更恐怖,更可怕啊!

    "哎呦,这味道不错啊。

    而就在他一愣神儿的功夫,

    槐诗就已经行云流水的伸向那一碗食堂阿姨精心

    准备的油泼辣子,狗嘴已经快要伸进他的碗里了。

    “槐诗你特么…。

    夸父瞬间血压拉满,劈手夺过了自己的饭碗,生怕槐诗再抢,稀哩呼噜就全

    部倒进了嘴里。

    "连一碗面都抢,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这不是看着香么替你尝尝味。”

    毫无任何的羞耻的样子,

    槐诗已经蹲到他旁边了,

    勾肩搭背,

    一脸热情的问

    道"好久不见,想我没有哇"

    "你特么谁啊"

    夸父警惕,拍开了他的手"不认识,走开"

    “宝啊,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槐诗笑容不改,罪恶的小手又一次的勾了上去,"正所谓人生四大铁,咱俩好歹也是一起扛过枪的关系。就算你不念我对你的好,你也该念念我们所渡过的快乐时光呀…”

    “你打住”

    夸父提高了声音,拉开距离,肃声警告∶“有事说事儿,不然我立马走人!

    你每次一唠闲嗑我就心惊肉跳的,遭不住!

    “哇,这么冷漠吗?”

    槐诗黯然一叹∶“宝啊,你是了解我的

    “是啊,我特么还能不了解你?

    你尾巴一撬,我就知道你开始冒什么坏水儿了"

    夸父冷笑,

    双手抱怀∶

    “说吧,

    是你得罪了哪个统治者想让我骗顶锅当工具

    人,还是想要来我们锅里捞现成的肉?

    “啊这一…。”

    槐诗百口莫辩,顿时悲从中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更悲的是,他竟然都猜对了

    应该说不愧是齐天大圣么吃过一次的亏绝对不吃第二次

    实在是,恐怖如斯!

    此刻,眼看夸父一脸冷笑的样子,槐诗无奈一叹,只能将自己的白嫖大业先

    放一边,先解决另一幢事情。

    就在跟夸父唠嗑的时候,他的视线已经左右环顾了一圈,感知顺着寒风从东

    夏的驻地上扫过,仔细分辨着每个人的气息,到最后,却一无所获。

    ”话说,最近大家好像都很忙的样子啊。”

    在拉扯之中,他似是无意的问道∶“白帝子去哪儿了啊怎么没见到”

    夸父闻言一愣,顿时斜眼看过来,满怀狐疑。

    警惕性拉满。

    那一副样子,简直好像看着半夜翻墙进自家后院偷瓜的野狗,一言不合就要

    将自己的铁棒抽出来了∶

    “孽畜,你在想什么!”“不不不,你别误会。”

    槐诗赶忙解释∶“我是之前好像在这附近看到她………。”

    “放屁!

    夸父不假思索的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小白现在在龙……草,你套我话!

    "小白现在在龙……草,你套我话"

    反应过来的瞬间,他顿时勃然大怒,掐起槐诗的脖子疯狂的摇∶"老子把你

    当兄弟,你居然套我的话!

    都快脚踏一整个舰队了,还惦记我家小白,你特么的是不是人!”

    “我没有,我真没啊!”

    槐诗眼前一黑,感觉脖子都快被夸父摇断了,只感觉欲哭无泪。

    这究竟是什么打法

    自己真没见过啊。

    他才刚张口,还什么都没问,夸父就自己招完了,末了还要怪自己卑鄙无耻下流……

    “总之,小白现在正在东夏待的好好的呢,绝对不可能跑到你家附近去晃悠!

    夸父严肃的警告道“现在正是关键期,我劝你别打什么馊主意嗷不然兄

    弟真的没得做”

    "放心放心,我就问问,真就问问。"

    眼看夸父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槐诗除了拍着胸脯发誓还能怎么样?

    就差写一篇我绝对不靠近白帝子的保证书顺带再按个手印儿了。

    可自己这两天看到的又是啥幻觉

    还是说自己真的发癫了他捏着下巴,陷入了茫然。

    但现在仔细一想,自己两次匆匆一瞥,看到的面容,似乎也和白帝子不太像

    ……那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吗

    而旁边的夸父,斜眼瞥了他许久,眼看着槐诗久违的这么坦诚和认真的道歉,

    也自我感觉刚才话说的有点重了。

    毕竟刨除了不要脸、喜欢白嫖、抢人头、抢戏和跑到别人的剧本里装逼之外。

    这个人还是挺……挺……

    不行,这个人已经完全不能要了没救了

    想到这里夸父的血压就已经又一次拉满————警惕天国谱系打友情牌!

    而在听闻槐诗真正的来意时,依旧也不敢放松警惕。

    自带干粮、自带装备、不要好处、不求回报,甚至还不惦记老乡家里的闺女

    ……刚刚还上崭新装备的原罪军团忽然想来帮帮场子双快

    "真的假的"

    “只是找点活儿干而已,用不着那么担心吧”

    槐诗无奈,眼看着他依旧警惕十足的样子,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算了,

    要是地主家没有余粮的话,我换一家打工也一样。走了嗷。”

    “等等你且等等”

    夸父把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拽住,将信将疑“你……真想干”

    “不然呢”

    槐诗反问∶"我来逗你玩?"

    回归第一作战序列,也是要按步骤来的,总要循序渐进。

    真要冷不丁的将如今的原罪军团丢进诸界之战最惨烈的战场上去,一天打完能剩下一半槐诗都要烧高香。

    能打顺风仗,自然没人会想着逆风翻盘。

    可现在战场的片区都已经划定了,大家各司其职的时候,你忽然想要进来插

    一脚……抢肉有多讨嫌还在其次,万一不自量力捅出什么娄子来,那可就好了。

    先来两把试试水,一来适应适应环境,二来验一验成色,也好叫中枢那边放

    心,这时候就要靠人老带新了。

    槐诗允诺∶"脏活儿累活儿没关系,不白沾你们便宜,条件一切好说。

    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他不信夸父看不出来。

    漫长的犹豫之后,他终于点头,认真的提醒道∶"事先说好了嗷,别说我们

    抠门,东夏谱系承担的全部都是防务,实在是没什么出彩出挑的好事儿。"

    “没关系,我帮你们,你们帮我。”槐诗拱手∶“多谢。”

    “不用谢我。”

    夸父摆手“具体的,你得去跟小叶谈,我只干活儿不管事儿的。”

    槐诗只是微微一笑。

    这话说的,恐怕连夸父自己都不信了

    堂堂齐天大圣点可能在谱系里没有一点话语权?

    况且他只是粗神经,又不是没脑子,拿捏不了的事情是绝对不轻易表态的。

    他这边点过头,叶雪涯那里也十拿九稳了。

    不过如今东夏的模式也很有意思。

    表面上由大大咧咧的夸父作为代言人和招牌,树立热情无害的形象,同时负

    责搞砸了之后来背锅和顶缸。

    而后面的叶雪涯统筹全局,查缺补漏,下达决断,必要的时候来扮黑脸。

    这下高的高了,硬的硬了,面子里子全都有了!

    学到了学到了,明天就让雷蒙德来上班·····emm,雷蒙德是不是已经上班那就更好了

    就在槐诗心里盘算的时候,夸父的手机一震,一条崭新的讯息便已经弹出。

    他低头看了一眼,冲着槐诗点头"小叶说行。"

    “这么快”

    槐诗震惊,俩人这还没去办公室呢,路上就解决了?

    夸父的神情越发复杂,看了他一眼“她还说她没得罪过你,让你少编排她一点。"

    “我哪里编排了”

    槐诗震声,不假思索的反驳∶"我是那种人么"

    夸父沉默片刻,抬起手机屏幕∶“她还说了,你是。”

    不知何时开始,自己堂堂现境栋梁的风评,怎么也见底了呢?

    世俗偏见竟然如此残酷,不禁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来一套拳法,遗憾的是连本

    人都见不到,拳打得再好也不顶用。

    思来想去,只能怪老王八在外树立的形象太糟糕。

    等回头等自己重建了理想国,赶快找机会开了他……

    而就在散漫的思索之中,他已经跟着夸父走到了东夏驻地的最后方,层层秘仪封锁之后。

    庞大的平台之上。

    在警报声中,厚重的钢铁向着两侧缓缓分开,展露出下方那一片深不见底的闷热的风从黑暗中吹来,带着硫磺的刺鼻气息。

    向下俯瞰时,更深处隐隐能窥见熔岩奔流的火光,令槐诗一时愕然∶“这是去哪儿”

    “接下来你们所要负责的驻防区域。”

    夸父想了想,微微耸肩∶"姑且可以称之为一第二战场。"

    在大地最深处的黑暗里,回荡的巨响升起,裹挟着风暴和雾气,井喷。

    仿佛地狱本身的咆哮。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牧潮

    站在黑洞洞的深坑边缘,槐诗向下眺望,感知蔓延。一时间微微皱眉。

    已经向下数千米了,竟然还没有到底?

    感受着最深处传来的鸣动,

    槐诗估算着这一口井起码有三十公里以上的深度。

    而就在旁边,“一根明晃晃的定海神针就已经捅进了其中,跨越了浸长的距离,楔入最深处的岩层之中,钉稳。"愣着干什么,走啊。

    夸父瞥了一眼槐诗诧异的样子,吹了声口哨,便已经顺着定海神针的收缩落下去了。看上去倒是颇为酷炫!!!

    只是,那种宛如顺着钢管扭来扭去的舞姿,怎么看怎么都怪怪的。如此妖娆。

    槐诗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选择了放弃。

    算了,为了装这一回逼,他路上肯定盘算了好久了,还是别戳穿他了吧……再然后,一步跨出,便已经落入了黑暗之中

    在下面,撑着定海神针迅速下降的夸父只感觉耳边传来微微的风声,紧接着便看到了一个人影慢悠悠的从后面落了下来。仿佛被黑暗所托起那样。

    虚无的鸣动在他脚下凝结成了实体,逆反了重力,撕裂狂风。就这样,

    槐诗踏着看不见的阶梯,

    一步步走向更深处。

    而就在他身后,如有实质的阴影重晕,化为了比黑暗还要更加深邃的色彩,滚滚如潮,狂躁如风暴,勾勒出了隐隐的狰狞面目轮廓。自上而下,冷漠的俯瞰一切。“我叼!!!”

    夸父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努力克制着自己一棒子抡冲着他后脑勺过去的冲动。动不动就搞这么地府的特效,你们天国谱系被人叫深渊谱系不是没有道理的好么!大家都是守卫现境的战士,怎么就你们这一帮狗东西好像快和深渊达成共识了?越是向下,就越是能够感受到那种粘稠而厚重的湿热感。

    落入了某个看不见的大口之中,顺着喉咙一路向下,走向恶臭又腐败的肺腑之中。热风铺面。

    九地之下不是冰冷幽冥,而是沸腾的黄泉。丝丝缕缕的水汽不断的从岩层之中渗透而出,而那些断裂的纹路彼此扭曲在一处,就好像隐隐交织成了诡异的面孔,嘴角噙着某种诡异的微笑,望向来者。然后……在槐诗疑惑的看过去的时候,尴尬的移开了视线。恢复了普通的模样。自黑暗中溶解消散。

    氧气在迅速的稀薄,而各种霉菌和胞子漂浮在毒气之中,附着在岩壁之上,就形成了古怪的斑纹是班纹之后,一道道炼金矩阵不断的浮现流光,维持着秘仪的完整,彰显着人所留下的踪迹。

    一直落到了最下面,仿佛洞穴一般的阴暗领域之中,只有一盏盏灯光在角落里闪烁着。他们顺着路继续向前,穿过了好几条仿佛铁路隧道一般的洞穴之后,又再度顺着突的断崖,向下。一直到最后,落入宛如点点星光的梦幻光芒,从他们的头顶亮起。

    那些从岩壳中穿刺而出的结晶映照着下方的灯光,便折射出流转的光芒,在稀薄到无法呼吸的空气里,巨大的洞窟氤氲在毒气所形成的烟雾里,如梦似幻。好像置身宇宙之中。绚烂又残酷。“到哪儿了”

    槐诗,眺望着那一片延伸向黑暗中的闪烁光芒,"地心?""差不多。"

    夸父打了个喷嚏,闷声说"这里是地狱的中轴。"

    伴随着他的话语,黑暗中的脚步声渐渐响起,在嘶哑的喘息声中,一个个佝偻的身景举着矿灯,踉跄的走来。到最后,那一张张苍白呆滞的面孔,从黑暗中浮现。

    而在隐隐的呻吟之中,每一张面孔上,浮现出的都是仿佛得救了一半的庆幸和狂喜。猛然,扑了上来!"卧槽"

    那一瞬间,

    槐诗毛骨悚然,

    下意识的惊叫出声。真要是妖魔鬼怪的话,他甚至都不至于这样堂堂云中君和大司命会怕鬼,说出去也没人信。

    可关键在于,这特么比鬼还可怕啊!

    此刻,扑上来的升华者已经握住了槐诗的双手,防毒面具之后的眼睛已经满是激动的泪水∶"终于有人来换班了吗""燕、燕青戈"槐诗傻眼。

    那一个个扛着锄头和铁锹,正在奋力赶工的身影,不是东夏勾陈又是哪个

    眼看此刻这个地窟的规模,还有那些铁路以及附属设施的数量,乃至顺着无数洞口延伸向更黑暗处的工事!以及,数不清的燕青戈。

    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在这一片距离地面不知道多远的黑暗里,勾陈已经加班加了多久了。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毒气。

    要说没良心,还是你们东夏谱系更没良心啊!

    "冷静,小青,等会儿,等会儿啊……好不容易来一个怨…………咳咳,好心人,你不要把人吓跑。"

    夸父好说歹说,终于将燕青戈拽到了身后去,努力的向着槐诗挤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我们这里很安逸的,你不要听他瞎讲。你看,才来半个月,他就胖了好几斤。这里的水土,我跟你说,养人的!"你确定"

    槐诗看着燕青戈头顶上快要掉光的头发,不是很信,"还有,你刚刚是不是在说我是怨种?“啊哈哈,

    来,

    我带你看一看接下来你们的驻地,

    顺带和其他人打个招呼……夸父干涩的大笑两声,生硬无比的换了个话题之后,就大步走向了前面。

    在整个地窟内,为数不多的几座混凝土建筑内,也已经乱七八糟的放满了各种设备,浑身穿着防化服的学者们往来在各个屏幕之前,记录着上面的参数,听闻他们的到来之后,也只是微微颔首,然后继续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而槐诗的注意力,落在了角落中的样本箱里那些被装在试管里的水。氤氲着异样的气息。

    而就在槐诗的注视之中,自大司命的神性倾注里,那试管中的水样竟然如同沸腾了一半,浑浊的色彩里浮现浓厚的墨绿和褐色,到最后一根根纤细的寄生虫从卵中萌发,饥渴的蠕动着,竟然钻破了试管,探出了身体。可紧接着,无形的力量浮现,在槐诗的意志之下,那些蠕虫迅速的痉挛起来,干瘪,化为飞灰。到最后,只剩下浑浊的样本从试管中一滴一滴的流下来。“哪儿来的”槐诗问。

    "到处都是。"学者回答道∶"石头缝里~水里,甚至岩浆里"凄厉的嘶鸣从水箱里传来。

    一条条怪鱼疯狂的弹跳着,试图撞击,饥渴的寻觅着任何血肉的气息,早已经迫不及待。“监控点怎么样了”夸父问。“就……一切正常。”

    学者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无奈耸肩,掏出平板递过来——在远方无人机所传递过来的影响之中,那些血肉化的隧道,一条条从石头之上浮现的血管状纹路,乃至从岩石缝隙之中不断渗出的猩红。

    数之不尽的植物根须从异化的岩石之中长出,在阴暗的地下结出了累累硕果。巨大的半透明囊泡内,一个个胚胎悬浮在羊水之中,饥渴的躁动。

    “这就是你们接下来要重点防备的东西了。

    夸父说道∶“这种地窟,如今我们已经发现了四个,这是最大的一个,像是视频里这种的地方,在周围的区域已知的就有八九个…烧掉又会长出来,根本杀不完。’

    "正常,不把根拔掉的话,这些种子要多少有多少。"槐诗了然,这一套他可再清楚不过了。

    那些蔓延扩展的根须和生长出来的鬼东西,都只不过是障眼法,真正所凭依的,乃是地壳之中所蔓延的异化。换而言之,便是地狱本身。

    只要地狱沉淀还在,随便撒一把种子,都有数不清的鬼东西长出来。不过,这熟悉的感觉和手法!!!"生长卿"槐诗问。

    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家还真都是老朋友了。只不过对面似乎并没有对自己留下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以亡国血海沃灌地狱之土,然后进行催化,以这一份汇聚了无数深渊之血的生命里催化出无数炮灰,或者在短时间内通过生命力的流动形成海量大群的转移。【繁育之牧潮】

    当生长卿全力发挥的时候,就连如今现境和地狱的战场也会变得无比渺小。足以充斥数十个地狱的海量大群会在血的转化之下诞生,形成恒河沙数一般的恐怖规模…

    只不过,这种徒有其量的行径,生长卿从来不屑为之罢了。垃圾再多也还是垃圾。

    他所欲求的,乃是这一份畸变生命力的流转之中所萌芽出的灾厄,无数崭新的生命和姿态,无穷尽的可能性!虽然这一份无穷的可能里没有一份不是通向毁灭和破坏的就是了。同样的课题,其实现境也有所研究,毕竟生命学是大类。

    而其中,对于物种蜕变和灵魂构成研究最深的人正是理想国的战斗老奶奶创造主恰舍尔,而另一个对物种生态和突变更加熟稔,甚至厘定了深渊血系脉络的创造主……是个叫做马瑟斯的狗逼。叼那马的黄金黎明。

    想到这里,槐诗就忍不住想往马瑟斯的“坟头”吐一口。先攒下来,改天把这狗东西烧成灰之后一起吐完。可俗话说得好,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你家里多半就已经有好几窝了。

    当亡国血河的入侵表现的如此明显时,生长卿所催化出的牧潮多半就已经快要彻底成型。接下来用不了四五天,一窝一窝的大群就从土里长出来了!!!

    哪怕用脚指头去想想到时候要面对的规模,槐诗就忍不住牙疼∶"我就客气一下,你还真塞这么麻烦的活儿过来啊?""不然呢"

    夸父毫不羞愧的反问"这不是最擅长你发挥的场合么"是倒是没错,但东夏自己没人么"槐诗无法理解。

    ”青帝老太太最近在修养没空,你且来顶一顶。”夸父说∶“总不至于稍微有点麻烦事儿,就让老前辈们来九九六吧?那也太丧心病狂了"……"

    槐诗沉默,没有回话。只是看着他,眼睛眨啊眨。什么

    还有风吹草动不遥人,老前辈不可以九九六的规矩么?我怎么不知道"!!!草,当我没说。"

    夸父也终于想起了天国谱系这帮家伙的光辉传统。

    从草创时期这群混账就开始带头内卷,越老越拼,现在重建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上有副校长带头零零七,下有员工无薪加班,动不动把退休几十年的奎师朋拉出来干活儿,ICU里躺了几十年的黑神都不放过,就连死了的都别想安逸闭眼,隔三差五还要出来走一遭……更不提还有槐诗这个把摇人技能发挥到前无古人的狗东西…·

    ”要我说,能有这个就差不多了,兄弟。”眼看着槐诗开始犹豫,夸父顿时皱眉∶“论重要性,这可是所有现境防务之中最关键的一部分,评定为A+级的重点事项。而且是原罪军团独立主持,换其他地方哪里有让其他谱系的人来掺和的可能?“说的倒是没错。”

    槐诗浮现难色,看了一眼四周∶"但工作环境也…""加钱。"

    夸父冷酷的打断了接下来槐诗的表演。

    而就在他低头思索的时候,夸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照着上面叶雪涯发来的台词,在他的耳边说出了最后的魔鬼低语;"况且,你也不想原罪军团管饮水机坐冷板凳吧,调律师先生?

    "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授权

    等待是一件颇为煎熬的事情。

    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照常工作,履行职责便已经足够了,但作为身兼副团长、司机、工具人和指挥官于一体的雷蒙德却很难松懈下来。

    实话说,对资深咸鱼工具人而言,无所谓什么理想国和天国谱系的荣光。

    正所谓,一杯茶,一包烟,能混一天算一天……之前原罪军团作为辅助进行运作的时候,对他而言反而是最好的时光。

    不必担心风险,也不必害怕再失去任何朋友,即便是战争所面临的困难和压力依旧如此庞大,但同真正的一线相比,所面临的所有问题都在自身的解决范围之内。

    不必将一切寄托给虚无缥缈的命运。

    但此刻,战争再次到来……作为前资深的战争野狗,雷蒙德在平和的日子过习惯之后,竟然一时间有些畏惧起牺牲和死亡来。

    太阳船、同伴、朋友、同事、物资、守备、人力、武器、消耗……

    所需要考虑和顾惜的实在太多。

    因此,当槐诗出门之后,卡车司机就陷入了焦虑状态,推着轮椅在甲板上来回的转,叹气叹到红龙都想要一个漂移把他甩出去。

    而时间越是漫长,神情就越是凝重。

    尤其是槐诗那一边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不知道结果如何,更令他忐忑不安,直到最后,终于忍不下去,他还是拨通了电话。

    但电话那一头似乎还在忙碌,根本没有接通。

    一直到第二次播出许久之后,才终于接通。

    “喂?”

    “槐诗,谈的怎么样了?”雷蒙德紧张的瞪大眼睛。

    “谈……咳咳,谈的不错,已经商量好了。”在隐约的嘈杂之中,有些失真的回应声响起:

    “放心,已经搞定了,嗯,东夏谱系这一次很……厚道……”

    “怎么了?”

    雷蒙德不解,“听起来声音怪怪的?”

    “没,没有,我在运动。”

    槐诗含混的回答,好像还在忙:“不说了,信号不好……等会儿联系……别动,先等一下……”

    滴——

    电话挂断了。

    盲音里,雷蒙德依旧茫然,可不知为何,听到槐诗说已经搞定了的时候,心中却彷佛有一种大石落地的安心感。

    一时间,就连逼近的战争阴云好像也不再那么让人焦躁了。

    只是……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怪怪的。

    “你有什么头绪吗?”他看向红龙。

    “……”

    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好像阅历深厚起来的红龙神情复杂,想了很久,忽然抬起装甲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不也挺好嘛。”

    “?”

    ……

    而就在另一头,挂断电话之后的槐诗便感觉到一阵疯狂的挣扎,然后恶臭的毒液扑面而来!

    垂死的大蛇在剧烈的挣扎,嘶鸣,吐出毒汁。

    可自始至终,都无法从地上爬起。

    在槐诗的脚下,蠕动的阴影蔓延,好像洪流一样,覆盖在了它的身上,死死的压制住了早产儿的最后反抗。

    到最后,失去最后的力气,畸变种在羊水中艰难的抽搐着,奄奄一息。

    “好悬,一走神,差点让它自爆了。”

    槐诗将电话收起,挥手。

    在他身后等待许久的学者们便蜂拥而上,围绕着那一具长达上百米的怪蛇胚胎开始了研究。

    此刻,在距离地窟最接近的一处异化地缝之中,无数囊泡早已经在粗暴的破坏之下彻底破裂,然后一具具还未曾完全成型的胚胎被铁鸦粗暴的拉扯出来,按在地上,肆意琢食。

    而就在其中,却隐藏着这一只即将发育完全的巨怪……

    甚至在未曾降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冠戴者的力量,倘若不是槐诗的话,骤然之间的暴起就会让来采集样本的学者们死伤惨重。

    而现在,那一条下半身还拖曳着大量内脏的古怪大蛇依旧还在艰难的蠕动,一条条未发育完成的足肢抽搐。

    眼珠不断的转动着,闪烁着恶毒和饥渴的光芒。

    可当槐诗抬起脚,踩在它的脸上时,却就连颤栗都失去力气。

    感受到了,来自主宰者的不快。

    “这进度……有些不妙啊。”

    槐诗抬起手指,无形的力量隔空作用,扯起了它断裂的足肢,随意的翻检着内脏。

    这东西的完成度已经很高了。

    并非是那惊世骇俗的发育速度,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顽强生命力,而是本质的形态。

    足以抵抗熔岩热量的甲壳,水陆两栖的鳃和肺部组织,还有足以消化铁石的肠胃,以及足以支持超长时间休眠的体内循环系统,大量的激素腺体,和异化灵魂中所自带的源质变化,如同本能一般的隐身和变色……

    比预想之中的还要糟糕。

    它已经完全适配这一区域,完成了生长。

    甚至,没有任何的改造痕迹,而是毫无瑕疵的天然生物。

    在胚胎的孕育之中,就经过了数百代的迭代和演化,完美适配这里的环境,一旦诞生出来,就会像是在这里生存了几万年一样。

    到时候,等待着他们的,便是无以计数的地心【土着】……

    “如您所说的一样,他们的生长和发育的速度加快了。”

    在完成初步的观测之后,来自罗马的学者报告道:“预计再过四到五天,这一批次的畸变种就将彻底成型。”

    “没有四到五天了,勒沃得兹先生。”

    槐诗垂眸,俯瞰着彻底失去最后气息的巨蛇胚胎,但却依旧能够感受到,更深的黑暗处传来的鸣动。

    畸变的、粘稠的、饥渴的生命力在无声的流转在地狱之中,迸发宛如潮汐一般的回音。

    如此清晰。

    而与那澎湃的鸣动相较,此处的一切,甚至比不上涓滴的回音。

    “我们所能看到的,都是被抛弃的实验产物,和挣不到什么营养的失败品,就像是丢在田亩之外野蛮生长的杂草……真正的熟成恐怕早就已经开始。”

    槐诗亲身体会过生长卿那驾驭着整个血海,举重若轻一般的恐怖造诣,倘若是他的话,根本不屑于在这种零敲碎打的小把戏上倾注任何的心力。

    真正的牧潮,还在更深处的黑暗之中。

    更遥远的地方。

    他说:“请通知罗马和天竺两方,做好准备吧,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生物学者的神情一滞。

    即便是没有更多的证据,但却不敢将他的话语当做危言耸听。

    “我明白了。”

    他颔首,转身匆匆走向了通讯员。

    如今,为了应对隐藏在地壳之下的这一份恶意,不止东夏谱系在地下修建了诸多前哨站,除了天国谱系之外,共同承担起防务的还有两支罗马和天竺的谱系的军团。

    于情于理,都应该知会一声才对。

    并没有过多久,双方就传来了回复:感谢原罪军团的提醒,他们将加紧时间修建防御设施,同时询问原罪军团是否需要工程支援。

    并没有任何的人将槐诗的话当做耳旁风。

    事实已经不止一次的验证了他的推断,同时战争也不止一次的印证了他的才能与力量。

    在涉及防线安危的时候,没有人敢忽略他的意见。

    同时,也不吝啬自身的善意。

    “替我感谢泰拉和伐楼那两位的支援,天国谱系准备充足,他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槐诗如是回复。

    当他们回到驻防的地窟之后,密密麻麻的物资已经顺着铁路运送而来,堆积如山。

    东夏谱系毕竟还是做不到完全不要脸。

    既然将这么麻烦的活儿甩给了原罪军团,那答应下来的补贴也一样没少。

    包括且不限于无限量报销的子弹和火力,数十套大型秘仪和上万份刚刚从稷下的流水线上送过来的源质补剂、一切槐诗所需要的植物类炼金材料……

    以及,一枚由夸父亲手交给槐诗的威权遗物。

    ——玄鸟亲手篆刻而成【雷霆都司印】!

    拿在手中平平无奇,拇指大小,像是个手机挂坠,并不能感受到什么可怕的威力。

    但实际上,这一枚印章并不能直接为槐诗提供什么力量。

    充其量不过是一道凭证和权限,一张从丹青卷上专门为槐诗所开出的临时通行证。

    直抵龙脉……

    只要有了它,那么东夏谱系的源典就对槐诗处于开放状态。

    槐诗就不用再费力通过鹦鹉螺进行转化,而是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自己的源质进行最直接的龙脉质变。

    而同时,云中君的神性也将通过丹青卷,得到来自东夏谱系的加持。

    换而言之,槐诗荣耀就任临时工的岗位……

    当然,玩笑归玩笑,这可是数百年来东夏谱系第一次对其他谱系的成员开放自身的源典,而且还是有关雷霆和天罚的威权。要知道上一个被授予雷霆都司印的升华者,还是四十岁时准备转换神性的符残光!

    这种涉及威权的调动,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的。

    夸父能这么利索干脆的拿出来,不禁让槐诗怀疑,玄鸟准备这玩意儿究竟已经多久了……

    “结果还是被套路了一把啊。”

    槐诗抛弄着手中那一枚沉甸甸的印章,轻声一笑,挂在了腰带之上,顿时隐隐的电光便缭绕周身,一闪而逝。

    紧接着,他的感知之中,便骤然浮现出来自现境的宏伟鸣动。

    山川震动,江河奔流,草木生发,星辰轮转……当一切的回音重叠在一处时,便形成了浩荡的回声。

    那是龙脉的低吟。

    就彷佛察觉到了槐诗的存在一般,遥遥投来了审视的目光,紧接着,便化为了嘉许的意味。

    那贯穿九州的澎湃光流无声运转,降下了一缕恩典。

    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天阙之中。

    予以认可!

    很快,寂静的地窟之内,便隐隐有高亢的声音响起,来自岩层之上……当不安的工作人员们茫然的环顾时,便看到槐诗澹然的神情。

    “不必担心,只是按喇叭打招呼而已大家向两边让一让,做好避震准备。”

    避震?

    避什么震?

    当迟钝的人还在茫然的时候,便有反应过来的学者拽着同僚,转身狂奔,跳进了安全屋里。

    紧接着,彷佛天破一般的巨响从穹顶之上迸发!

    海量的土石如同潮水一般落下。而庞大的太阳船,从厚重的岩层中探出了庄严的轮廓。

    引擎推动。

    向下!

    无数液化的土壤和炽热的熔岩从裂隙中喷出,紧接着又迅速合拢。

    就好像一艘巨型潜艇一样,跨越了层层岩石和土壤,太阳船驾驭着风暴,从天而降!

    由副校长的学生马丁所亲自完成的液化定律完美的将沿途的一切阻拦尽数排开,重组。

    而伴随着冥河的涟漪,那恐怖的质量彷佛羽毛一般的落地,解除了外部的干涉。

    再然后,便有比巨石落地更加夸张的轰鸣爆发,震荡扩散,一道道裂隙从地窟的顶穹和大地之上浮现,扩散。

    而那些沉重的岩石砸在太阳船之上,却甚至刮不掉装甲上的油漆。

    当槐诗挥手,便有风暴掀起,卷着尘埃飞入四面八方的地缝里。

    跨越了并不算漫长的跋涉,原罪军团,已经抵达了自己的驻地。

    “卧槽?深度六十九公里?这还打个der啊!”

    刚刚拆了石膏的雷蒙德从舷梯之上探头,恼怒发问:“你这接的是什么烂活儿?”

    在这种九地之下的黑暗里,数不尽的岩层封锁和阻挡,就算是有冥河和液化等等定律和秘仪,太阳船的机动力也必然会受到限制。

    “这环境完全不行啊。”

    司机弯下腰,检查着落在甲板上的石块,摇头:“都不用其他的大型火力,主炮一开恐怕就塌了,大家就被活埋了啊大哥。”

    “那就不让它塌掉不就是了?”

    槐诗澹然的回应,看向了中层:“格力高利先生,在吗?”

    “有事儿?”

    炼金工坊的舷窗被掀开了,头发乱糟糟的牧羊人好奇探头。

    “要干活儿了。”

    槐诗招手,好奇的问道:“我记得您跟我说过,原始咒术,是绕开所有的限制,能够直接借用诸神威权的秘仪吧?”

    “要看情况,这里可是深渊啊,距离现境的距离不短。”

    格力高利挠头:“而且,这种事情,也是分神的。”

    在原始咒术所诞生的混沌时代,诸神存世。

    有些神大方,并不介意你借用自己的力量,反正运行的都是自己的天命,甚至还允许你请个天兵天将上身。

    而有些神就比较抠门,连信徒都是邀请准入制……万一暴露了的话,恐怕狗头被打爆都还算轻的。

    万幸如今神明差不多都死光了,只要不怕凝固,承担后果,就可以随意白嫖。

    但如果是活着的……

    哪个都不好搞啊!

    “放心,放心,不是所有的神都不讲道理的。”槐诗宽慰道:“我知道有一位康慨热心且大方的存世真神,愿意为我们的事业贡献一份力量。”

    伴随着槐诗的微笑,他的左眼中,亮起了瑰丽的光芒。

    如此神圣。

    ——你说是吧,牧场主?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装修

    在瞬息间的寂静里,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

    在槐诗身后,黑暗沸腾。

    当归墟的大门轰然洞开,活物一般的阴影便如潮水那样井喷而出,涌动着,无以计数的死亡和生机彼此碰撞,迸发出了诡异的声音。

    或是沉闷,或是高亢,或是清脆,或是细微。

    虫豸、走兽、飞鸟、人类、怪物……数之不尽的轮廓从其中不断的浮现又消散,海量的死亡和海量的生命之中,食物链的循环渐渐浮现,到最后,孕育出了必然存在的终焉。

    在最深处的黑暗里,终焉抬起了眼童。

    望向地狱。

    那一瞬间,东夏谱系的警报被拉响,刺耳的声音回荡,令夸父僵硬在原地,回头,可看向警报的来处时,却又毫无兴趣的收回视线。

    散了,散了,听哥一句劝,别火急火燎的去配合槐诗那狗东西装逼了。

    而就在扩散的黑暗里,虚无的幻影被赋予了实质,庄严的轮廓从层层暗影中升起,以死亡为路,一步步的走出归墟,爬出了那一片永恒的静谧和囚笼。

    而当她舒展身躯的时候,便将原本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石窟彻底充满,令物质在幻影的面前分崩离析。

    而当她的眼眸垂落时,便有耀眼而炽热的光轮从她的背后浮现,自亡者的赞颂之中轰然运转,洒下冰冷而残酷的圣光。

    而就在她的前方,槐诗平静的展开双臂,展示着自己阴暗的本质。

    “圣像的话,有这个应该足够了吧?”

    格里高利沉默着,抬头,仰望着那狰狞的轮廓,下意识的擦拭着胡子上的口水,想要掩饰嘴角勾起的癫狂笑容。

    可是那一份非人的喜悦和期待却早已经从眼眸中流露而出。

    属于炼金术师的本能早已经盖过了一切。

    催促着他。

    去飞蛾扑火一般,拥抱死亡!

    “那还等什么?”

    苍老的牧羊人眺望着近在迟尺的毁灭结晶,已经兴奋的手舞足蹈。

    当他迫不及待的解开了双臂之上的机械枷锁时,令一切人造物都为之颤栗的朽坏便从那一具被无数灾厄和奇迹所充斥的身躯之中扩散开来。

    并非将一切寄托于熔炉之火,从一开始,格里高利就和血热症那样的东西无缘。

    在漫长又漫长的时光之中,那些灾厄的残渣和奇迹的碎片通过禁忌的秘仪一点点的沾染在灵魂之上,令这个离群索居和羊群为伴的老东西渐渐变成了文明的天敌。

    可面对这样的存在,文明又有什么用?

    这一份背离文明将一切导回蛮荒的混沌魂灵,才是与其最为相称的本质!

    自终末之兽的阴影之下,格里高利狂笑着,张开双臂,扯下了身上的皮袍,干瘪松弛的身躯之上,一道道锁链一般的矩阵蔓延,扩散,从虚无化为实质,层层运行在大地,石壁和顶穹之上。

    如同原始时代的萨满和祭祀那样,他蓬乱的发辫之上显现出骨珠和玛瑙的装饰,枯朽的面孔在双手的涂抹中,便浮现出一重重夸张的油彩。

    “神明的大灵啊,今日我为你献上牺牲!”

    他昂首仰望着面前的毁灭化身,展开双臂,向着四方呐喊:“撑起殿堂的支柱,再立起天的穹庐!

    令万物之精髓显化——”

    为这一位崭新的神明,献上独一无二的圣殿!

    就在今日!

    于是,就在深邃的大地之下,轰鸣声响彻。

    而大地之上,剧烈的震颤扩散,宛如愤怒的怪物在黄泉之中搅动死去的海洋,庞大的身躯践踏着地狱的中轴,令山峦崩裂,裂谷加深,平原之上浮现出深邃的龟裂……

    而就在指挥中枢的探镜之中,海量的灾厄化为了洪流,向着九地之下的领域汇聚,牵引着地狱,迎来崭新的变化!

    那些被掩埋在黑暗中的岩石崩裂,泥浆沸腾,熔岩自奔流中浮现出一缕缕铁的光芒。像是骸骨一般隐藏在地面之下的矿脉竟然开始了再度的变化。

    数之不尽的铁石在泥土中生长,自云中君和大司命的神性之下迅速的形成结晶。

    交错的矿脉向着下方延伸,执着的刺入地壳的更深处,褪去了杂质,只留下最纯粹的金属辉光。

    钢铁在生长,如同活物一样,穿透了顶穹和大地,一根根锋锐的铁晶交错着,蔓延,笼罩一切。

    而就在金属的冠冕之下,巴哈姆特张口,仰天咆孝。

    向着深渊。

    那一瞬间,隔着遥远的深度和距离,至福乐土的最深处传来惨叫声。

    操持圣典的祭祀们惊恐的呐喊,呼唤,试图安抚沉睡的神明,却被一条条诡异的触须拉入了那一片粘稠的黑暗里。

    而就在粘稠的原始之海中,那一具遍布机械和金属诅咒的畸变圣体,难以克制的抽搐起来。

    彷佛迎来了噩梦。

    在这煎熬的自愈之中,牧场主的神性里骤然有大量的黑暗和阴晦扩散,同时,伴随着若有如无的喃喃自语声。

    如此熟悉。

    “诗飘零半生,未逢明主,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在?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不说话装高手?……老东西滚出来爆金币了!”

    就在地狱之神彻底惊醒之前,那无数细碎诡异的声音彷佛化为了一只贪婪的大手,从牧场主的神性中狠捏了一把。

    令重塑万物的混沌原始之海中掀起了滔天的涟漪!

    什么鬼东西!

    漫长的沉睡中,察觉到宝贵神性的外流,牧场主本能的伸手抓出,试图扯住任何蛛丝马迹,那奔流的神迹从天而降,瞬间灌入了地狱的最深处。

    嗯?

    这是什么?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无数生命所构成的畸变生态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令牧场主本能的吮吸,狂暴饕餮,也令血海尽头的生长卿勃然色变。

    牧场主?

    至福乐土?

    怎么他妈的又是至福乐土?

    薅羊毛薅惯了是吧?

    而当他恼怒的掏出刀来,把那一只伸进自己口袋里的脏手给砍断的时候,才发现……伸进来的手,他妈的有两只!

    转瞬间,黑暗里的农田中,不知道多少丰满的囊泡和胚胎瞬间干瘪和枯萎。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槐诗已经把嘴探进了盆里,然后狠狠的嘬了一大口……

    紧接着,给他来了个大逼兜子之后,扬长而去!

    “圣哉!”

    庄严的光环之下,宛如天使的铁鸦张开了双翼。

    在头顶那一轮小小光环的映照之下,彷若钢铁天使一般,翱翔在崭新的乐土之中。此刻,就在石窟的顶穹之上,钢铁的天幕已经笼罩一切,纯粹的金属所形成的庞大的殿堂代替了脆弱的岩石,一条条交错的矿脉形成了固若金汤的防线。

    而就在钢铁的天穹之上,一枚又一枚穿刺而出的巨大金属晶体折射着来自下方的光芒,就像是燃烧的星辰那样。

    草木生发的细碎声音从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就在太阳船周围,数之不尽的杂草从干涸贫瘠的毒土之中生长而出,再然后便是珍奇耀眼的花卉,乃至……拔地而起的参天巨树!

    可不论是野草、花卉、荆棘还是藤蔓巨树,都浮现出纯粹的钢铁色彩。

    彷佛铁石所铸就的丛林。

    而就在那茂密的林间,白银锻造而成的飞鸟腾空而起,宛若黄金浇筑而成的野牛弯腰,啃食着青铜的草木花卉。

    数之不尽的生命从钢铁之中浮现,彼此蚕食,构成了崭新的食物链。

    就彷佛再造乾坤。

    这便是献给终末之兽的伟大杰作,独一无二的钢铁圣殿!

    “我叼!”

    当夸父在催促中不情不愿的赶到现场的时候,就再度陷入了呆滞,开始怀疑人生:“这他妈是哪儿?”

    “唔,就……防线啊。”

    槐诗澹定的摊手,微笑:“入住之前,总要装修一下,是吧?”

    夸父沉默,只感觉浑身发冷。

    天穹之上,残酷的圣光依旧如同太阳那样,不断的照下,映照着眼前钢铁和机械所组成的国度,烨烨生辉。

    同十几分钟之前的阴暗地窟相较,美好的宛若天国。

    但是同那一片毫无任何生机的荒芜裂隙相比起来,眼前的一切,才是真正不折不扣的地狱!

    被赋予生命的死物依旧在不断的回归死亡。

    万物相生的和谐景象之后,是万物相食、万物归亡的残酷本质。

    绚烂耀眼的圣光所照出的,便只有一片比深渊还要更加幽邃的黑暗。以及,隐藏在重重伪装之后的,那一道彷佛要将一切都吞尽的旋涡。

    美好而祥和的一切,不过是灭亡降临之前最后一刹那的模样。

    终末之兽的威权,已经运行在这一片归于终结的食物链之中……

    就这样,饥渴的张口。

    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盛宴。

    血河的尽头,冰冷的目光已经投来,俯瞰着不自量力的挑衅者。

    “槐诗!

    生长卿几乎咬碎了自己的后槽牙。

    伴随着这一份来自创造者的怒火,在阴暗的大地之下,数之不尽的丰硕果实激烈的震颤着。

    孕育之中的怪物们从短暂之梦中睁开眼睛。

    在蒙昧的意识最深处,已经被刻入了无法抹去的痛恨和杀意,指向了遥远裂隙的最深处,那一片洋溢着钢铁之光的圣殿。

    潮声响起。

    伴随着生长卿的命令,血河的沸腾。

    收获的季节,提前到来。

    在数不清的地脉和洞窟之间,破壳的声响重叠在一处,爬行,蠕动和嘶鸣的声音不断的迸发。

    到最后,巨兽或者是蠕虫,那些从地狱中所造就的怪物们嘶鸣着,汇聚成潮水。

    就像是洪流奔行在河床之上。

    无尽的怪物们,开始行军!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序曲

    深夜的寂静被打破了。

    隐隐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

    大地之上,哨站最高处,探照灯前的士兵下意识的端起枪,抬头,顺着灯光看向前方。可风沙之中,那一片笼罩在夜色中的荒芜大地却空空荡荡。

    只有无数尘埃在灯光之下剧烈的抖动着,簌簌升起,哀鸣着颤抖,抽搐,飞扬……

    “什么东西?”

    卫兵拿起对讲机:“B98,这里是A1,有无异常?完毕。”

    “是地,地面在抖,地震!”

    对讲机的频道里,传来了杂乱的呐喊声:“小心地下,地下有……”

    轰!

    暗流撕裂了地壳,恐怖的压力从大地之下释放而出,高亢的巨响之中,裂谷骤然从大地之上绽开。

    刺耳的警报声和闪烁的红光扩散。

    慌乱的卫兵抬头,看向探照灯的尽头,陷入的呆滞。

    “操——”

    是血。

    彷佛血水一般的浓雾从大地之下迸射而出,就像是高压管道破裂了一样,释放,井喷!

    随之升起的,却还有无以计数的黑点。

    振翅,翱翔。

    虫子。

    数不尽的虫子从地缝之中喷了出来,汇聚成乌云,振翅的声音重叠在一处,就形成了令人头晕目眩的嗡鸣。

    那一只只脸盆大小的诡异飞虫震动翅膀,饥渴的向着一切活物飞出。

    而就在其中,庞大的飞鸟凄厉鸣叫,展开了双臂,带着毒瘤和囊肿,迫不及待的扑向了下方。

    乌云弥漫!

    不止是此处,同样也不止是前线。

    当生长卿下达了行军的命令,高耸的离宫之中,天工卿便敲响了动地之钟。

    庞大的钟体迸发出无声的巨响,撼动地脉,移动岩层,蹂躏着大地的根基,令一切陷入了毁灭的动荡之中。

    而数不尽的畸变种们破壳而出,就汇聚成了看不见的洪流,自九地之下穿行,奔走,向前,形成饥渴的潮汐,自下而上的吞没一切。

    在远方,已经有耀眼的烈光升上天空。

    没入了乌云之中,迸射热量和火焰。

    天穹被乌云覆盖,乌云又再度被火焰照亮,焚烧的光芒扩散,从空中落下,随着嘶鸣和死亡。

    不论是前线还是后方……

    地震的波澜依旧在扩散,如同伤口一样展开的地缝中,不断的喷出了海量的飞虫。

    可那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余波。

    真正的牧潮已经渐渐成型,在九地之下蔓延,以深邃的地壳为遮挡,穿行,开凿出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隧道。

    那一道道刺眼的猩红,已经从中枢的屏幕之上浮现。

    “已经侦测到亡国血海的异常流向!”

    “服务器的模拟和运算正在进行……”

    “数量呢?”

    “数万,仅仅是刚刚我所负责的那一个探镜在三分钟内观测到的数量……规模已经可以判定为特大级。”

    “东部前线发出预警,亡国主力军团发起进攻。”

    “雷霆之海出现异常征兆。”

    接连不断的汇报声响起,原本归于宁静的中枢再度焦灼和躁动了起来,奔走和呐喊的声音不断,每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童都在疯狂的寻找着任何的情报和线索,迫不及待的汇总和分析,争分夺秒。

    可阿赫只是沉默,静静的俯瞰。

    就在那一双平静又澹然的眼童凝视之下,原本几乎快要焚烧起来的不安和惶恐却离奇的消失无踪,一切再度运转,有条不紊的向前。

    分配任务,设立防区,调集军团,催促进军……

    现境依旧在运转。

    乌云的掩盖之下,那一道道光芒从大地之上亮起,奔行,渐渐将夜色照亮。

    而就在九地之下,却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所能听见的,也只有岩层颤栗和隧道中回荡的高亢声音,即便距离如此遥远,可激烈的震荡却让所有人都近乎窒息。

    能够倾听到,隧道最尽头,崩裂的石缝之后,那席卷而来的洪流。

    “全体准备,三分钟。”

    槐诗坐在太阳船的甲板上,倾听着土石的禀报和话语,告诉他们:“立起前层封闭墙,所有火力再次检查,全成员就位。”

    “倒计时,两分钟。”

    他的话语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按部就班:“确认弹药,增调源质补剂,再次确认识别信号,火控系统保险解除。”

    钢铁的大地和天穹中回荡着轻柔的话语,草木鸣动,残酷的圣光依旧照耀着一切。

    而就在太阳船开启的甲板之上,一座座沉重的炮台从黑暗中缓缓升起,调转方向,彷若盛开的繁华,展现出残酷的美感。

    等待。

    “一分钟。”

    在钢铁摩擦的声音里,机炮预热,弹链运转。

    舰桥上,雷蒙德瞪着眼,看着雷达之上所浮现出的无数光点,彼此重叠,宛若决堤的洪水那样,向着他们奔流。

    头顶,脚下,裂隙……

    来自四面八方。

    蛇人们拉扯着缰绳,克制着躁动的坐骑,背鞍之上的机炮抬起。霜巨人咧嘴,撑着巨斧伫立。

    而收拢羽翼的铁鸦们汇聚在圣光之下,自钢铁巨树之上俯瞰,利爪和树干摩擦,迸射火花。

    林中小屋吞了口吐沫,欲言又止。

    然后,看到了槐诗抬起的手指。

    瞬息间,万籁俱寂。

    远方的奔流,嘶鸣,咆孝都彷佛瞬间遥不可闻。

    掌控者的眼眸低垂,检看着面前的乐团,确认每一个声部的运转正常,抬起的手指彷佛握着无形的指挥棒。

    当修长的五指展开,握紧时,便收束了一切的杂音。

    扼住了战争的喉咙。

    令一切在窒息中沉默,等待着庄严之声的审判。

    灭亡的序曲即将开幕。

    在沉默的倒数之中。

    当无数怪物狂奔的震荡汇聚成潮汐,细小的石子从顶穹之上坠落,一道道崩裂的石峰之后,畸形的身体蠕动着,渐渐浮现出踪影。

    数之不尽的怪物们从黑暗中显露。

    可在看到活物和食量的瞬间,那几乎将灵魂焚尽的食欲却不可思议的,消失无踪。

    就连狂奔都戛然而止。

    在短暂的呆滞中,它们茫然的抬头,凝视着眼前的钢铁世界。

    还有那一道璀璨辉光的圣光。

    如此静谧的映照着一切,冷酷的俯瞰万物,然后,沉默的降下灭亡。

    就在那一刻,钢铁圣殿的最高处,彷若紧握万象的手掌无声展开,挥洒,解除了最后的枷锁。

    向着眼前热情洋溢的‘观众们’,献上了序曲的轰鸣!

    灿烂的群星在巨响中升上了钢铁的天穹,划过了一道道炫目的弧线之后,向着黑暗坠落,敲下鼓点,扩散焰光,自烈火的升腾之中,降下灭亡。

    而就在那之前,交错的机炮就已经铺开了火力网。

    自疯狂旋转的炮身之后,弹链疯狂转动,子弹化为了一道肉眼都能够看得见的铁流,随着炮身的运转纵横扫射。

    那些从地缝中冲出的巨兽门甚至还来不及嘶鸣,便已经在钢铁的蹂躏之下分崩离析,撕裂,只有腐烂的体液不断的升腾,将钢铁之花染成耀眼的猩红。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杂音。

    除了此刻钢铁的交响之外,再无任何的节奏。

    无数火力防御,一切大群成员,整个太阳船,所有的升华者,此刻被掌控在同一个意志之下。

    统和为一体。

    就彷佛从来都如此那样。

    在归墟和天阙的鸣动之中,他们已经变成了槐诗的双手,十指,能够感受到自那一道耀眼光芒之中所降下的意志和命令。

    在思考完成之前,身体就已经在本能之下予以执行和运转,能够感受到,从天而降的源质奔流,乃至从归墟中所浮现的生机。

    根本无法用数量去统计的畸变洪流无法突破它的封锁,远远不断的死亡和冲击无法消耗槐诗的精力。

    那些流淌的粘稠鲜血和破碎的尸骸,都已经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之内被钢铁的大地所吞进,落入归墟。

    紧接着,一片片铁光从岩石之上蔓延,扩展,更多的钢铁荆棘和植物从泥土之中萌发,饥渴的汲取着来自死亡的养分。

    而太阳船内部的生产线已经开始疯狂的运转,生产,在天阙的灌注和调控里,那些消耗的子弹再度喷出,落入箱子中,被码放整齐之后,送上了最前线。

    以血肉和生命为材料,架空和生产再度开始了。

    可就在最前方,交错的火力笼罩中,安娜陷入茫然。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干什么?

    不是说第一线最危险的职位留给我么?

    危险在哪里?

    明明此刻在她的眼前,庞大的裂隙之中,数不清的畸变怪物正在不断的喷出,跳跃,向着她发起进攻。

    可偏偏没有任何一只囫囵的能跑到她跟前来。

    就连零碎的都没有!

    在十倍以上的豪奢火力覆盖之下,但凡是拳头大小的碎片都已经被炸成了肉沫和血浆,落在地上之后,便被饥渴的钢铁植物所分食。

    而蹲在防线最前方的白狼少女迎来了坐牢。

    十分想要抬起脚来挠一挠耳朵,歪着头好好思考一下。

    这是弄啥?

    明明敌人近在迟尺,可是偏偏却看不见摸不到,就连热身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耳朵还被震到发痛!

    说好的残酷厮杀,战场对决呢?!

    自己是不是又被骗了!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安心,有我

    “好无聊啊。”

    安娜坐在地上,仰天长叹。

    总算明白自己请缨到最前方时,林中小屋看过来的古怪神情了,以及,为什么会不假思索的批准——你去,你去嘛。

    能碰到一个活的算我输!

    就这样,看着一只又一只的怪物变成碎片,肉泥,尸骨无存,到最后,连阿妮亚都已经快要受不了,气得跺脚。

    你们这群废物点心,争气一点啊!

    再往前面来一点!

    实在不行我过去也行啊!

    她心里已经这么想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每一次以打算挪动一下脚步,就能够察觉到来自身后高处那意味深长的视线。

    来自老师的目光。

    厮杀在前,屠戮近在迟尺,可是却看得见摸不着。

    旁边的霜巨人已经开始闲得抠脚了——字面意义上的抠脚,大冰茬子在斧刃的刮擦之下不断的往下掉。

    还有人拿出了酒和中午的烤肉来,抓紧时间再补一补。

    就差大家铺个地毯烧水热茶来春游了。

    一直到,大地勐然震颤,黑暗的隧道崩裂,被挤压,扩大,轰鸣的脚步声响起。宛若巨蜥一般的畸变种催动庞大的身体,爬行。

    厚重的甲壳抵御着火力的扫射,庞大的身躯几乎有数十米高,每一次践踏都令钢铁歪曲,向着防线迫近。

    不断的啃食着身旁那些破碎的残骸,被机炮所扫射出的伤口中便长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密集毒瘤,爆裂,扩散墨绿色的粘稠烟雾。

    那狰狞的模样,令阿妮亚的眼童亮起,拔出了短刀。

    跃跃欲试。

    寇斯切的圣痕自灵魂中饥渴鸣叫,恶念奔流,催化着她的源质和力量,令她脚下的阴影不断变化,形成了宛如巨龙一般的轮廓。

    新的猎物已经出现,怎能止步不前?

    “黑神啊,这个敌人值得一战!”

    她兴奋的呐喊,拔出了武器,背后展开一双漆黑的骨翼,冲天而起!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捏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扯了回来,甩了两下。

    林中小屋戏谑的俯瞰:“是谁保证说不轻举妄动的?”

    “我就看看,我不出去!你松手,松手!”

    阿妮亚奋力挣扎,可还来不及挣脱,便看到了,林中小屋身后那拔地而起的恐怖烈光。

    无穷阴云自钢铁苍穹之上凭空浮现,一道道电光汇聚收束,酝酿出惊天动地的霹雳。

    随着最高处,那一根手指随意的弹出,便有撼动九地的龙吟从云层之中扩散。

    再然后,足以将眼童灼伤的龙脉雷光便肆意的奔流,暴虐的自地狱中舒展身躯,饱蘸着灰尽和死亡,轻描澹写的掠过了那癫狂的巨蜥,再然后,便没入了地缝之中,撕裂一切黑暗,消失在了目力所不能及的远方,更深处……

    令大地的震颤戛然而止。

    惊雷过后,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只有溶解的岩石散发着灼红的光芒,照亮了无数焦烂的尸骨。

    而就在防线之前,那一只僵硬在原地的巨怪,早已经干脆利落的化为了尘埃,自蒸发一切的恐怖电光中烟消云散。

    只剩下最后的一缕灰尽簌簌落下,落入血水中,流入归墟的黑暗里。

    “目前已经出现了冠戴者级的变种。”

    槐诗对防线的通讯频道提醒道,“请做好防御准备。”

    很快,寂静的频道之中,响起了回应:“感谢提醒,伐楼那先生已接敌,前方防御层运转良好。”

    “这里是罗马谱系慈悲军团——”

    一个低沉的女声响起,来自罗马谱系的泰拉说道:“分隔区的驻防即将收缩,请后方的军团做好准备。

    地转秘仪的消耗太过庞大,我们需要时间。”

    “明白。”

    槐诗回应:“除此之外呢,是否需要其他协助?”

    短暂的沉默之后,泰拉问道:“十分惭愧,原罪军团是否能够承担部分分流?”

    在如今的地壳之下,错综复杂的隧道和岩层之间,阻挡在牧潮最前方的,最前方的便是由罗马当代的泰拉率领的慈悲军团。

    首当其冲的,承受着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压力。

    封锁了数十条通往地面的裂隙。

    同时,维持着地转秘仪的运作。

    来自大地母神的威权运转在地狱之中,不断的修补着地震所造成的裂隙,截断通往地面的洪流,将这近乎无穷的怪物封锁在大地之下的黑暗中。

    “没问题。”

    槐诗不假思索的回答:“慈悲军团可以放弃后方通路,只要能维持地转秘仪就足够了,剩下的交给我。”

    他说:“我来争取时间。”

    “……”

    在沉默中,泰拉难以掩饰自己的迟疑:“你确定么?”

    如今的慈悲军团就是阻拦在洪流最前方的闸门,一旦闸门开启,数不清的怪物们就将通过数道网脉裂隙长驱直入。

    倘若原罪军团无法牵制住它们的话,失控的牧潮将瞬间扩散全局。可想要牵制住如此规模的怪物,就必须舍弃自己最大的优势——防线,向前推进,同无穷尽的牧潮进行纠缠和厮杀……

    后果完全难以预料。

    “难陀军团也可以提供支援。”伐楼那的声音从杂音中响起,主动提议道:“目前我们还有所余力。”

    “不必担心,只要方法得当的话,那么问题就不大。”

    槐诗彷佛猜测到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微笑着摆手,解释道:“如果大家不放心的话,接下来,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

    说着,他出了手。

    向着远方涌动的怪物们,五指收缩。

    无形的压力骤然迸发,将一切碾压成了粉碎,可就在其中,却有一只惊恐挣扎的类人怪物被从天而降的意志所束缚,压制,蹂躏着。

    拉扯到了槐诗的面前。

    尖锐嘶鸣。

    “看着我的眼睛——”

    此刻,当槐诗垂眸俯瞰时,耀眼的圣光便从他的双眸之中喷薄而出,贯入了眼前畸变种的灵魂之中,穿透了它的意识,撕裂了所有的本能,紧接着开始了残暴的瓦解和侵蚀。

    就好像捏着一台一次性对讲机那样,强行将凝固的灵魂解离,接续了那一道奔流的血河。

    乃至血河的尽头,那一道诡异森冷的身影。

    只是瞬间,猩红的眼童便锁定了入侵者的方向,杀意凌厉,可是遥隔千万里,所看到的,却只有那一张熟悉的面孔。

    槐诗咧嘴,向着生长卿,和煦一笑。

    紧接着,来自彼方的问候,化为惊雷,自血河所笼罩的领域之中,一切的亡骸和生灵的耳边勐然炸响。

    简短而直白的表露出了自身的困惑。

    ——【就这?】

    轰!

    蹂躏着所有耳膜的巨响自血河和地狱之中迸发!

    在极意的操作之下,揉入了万物的杂响之中,令天空呐喊,令大地咆孝,死亡掀起波澜,令一切有知有识的魂灵为之鸣动。

    在阴云之下,在裂谷之中,在雷霆和烈火之中,甚至在地壳之外的斗争之中。那狂暴的意志寄托在回音之中,撼动灵魂,带来了振聋发聩质问。

    向着生长卿。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就这就这?

    卡!

    彷佛后槽牙被咬碎的声音响起。

    再然后,不等回声消散,槐诗再度捞起了一只新的畸变种,捏碎,揉成一次性喇叭,向着血河尽头再度呐喊: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那低沉的话语虚无中勐然迸发,回荡在一只只畸变种的颅骨之中,粗暴的激发出所有的源质,宛如瘟疫那样的扩散。

    令坚硬的颅骨在不断的回音之中,再难忍受粗暴的折磨,怦然炸裂!

    然后,向后传递——

    啪!啪!啪!啪!啪!

    每一道破裂声里,都有一句疑惑的问候升起。

    千万只怪物被粗暴的练成了一线,在那绝命的传递中颅骨破碎,自太阳船的前方,再到血河的尽头。

    就在生长卿的面前,掀起了一个温柔的大逼兜!

    在太阳船的前方,两侧,慈悲军团和难陀军团陷入沉默。

    饶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如泰拉和伐楼那,此刻也已经目瞪口呆。

    没见过这么离谱的操作。

    也无法理解这邪门的方法……

    但肉眼可见的,他们此刻所承受的攻势,竟然开始迅速的减弱。

    在看不见的黑暗中,大量的怪物骤然折返,牧潮涌动着,强行挤入了狭窄的隧道和地缝之中,向着太阳船愤怒冲出!

    可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了。

    在最前线,夸父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开始后悔这次出门没带耳塞了。

    因为紧接着,不论是大地之上,还是黑暗的地壳之下,尖锐刺耳的声音不断炸响,伴随着来自云中君的锐评。

    回荡在一张张呆滞的面孔之间。

    “发育无力,先天不足,肢体残疾,走两步路就高血压,躺在地上讹人呢?有没有搞错啊啊大哥,这种垃圾玩意儿拿出来丢人现眼?你彷佛是在逗我笑!”

    “这就是亡国九卿么?爱了爱了!”

    卡!

    “这位林先生,请问你如何评价生长卿的牧潮?”

    “呃……”

    一个略微紧张的声音从嘈杂的乱响中浮现,犹豫了片刻,“纯路人,有一说一,不如至福乐土。”

    卡!

    “来,雷蒙德,给他整个狠活——”

    就在此刻无数怪物的头颅堆积成的摄像头前面,槐诗兴致勃勃回头,将卡车司机叫上来。

    “呼,哈,呼哈!”

    轮椅之上,脖子上还带着支架的雷蒙德顿时吐气开声,当着生长卿的面打了半套军体拳,甚至带着轮椅来了一个后空翻,最后指着眼前的‘摄像头’,厉声警告:

    “别惹你天国谱系的爹,敢来必打你脸,连你衣服都给你扒了,必拿大铁棍捅你,必给你拍照!”

    卡!

    大铁棍子……大铁棍子……大铁棍子……

    拍照……拍照……拍照……

    那挥之不去的余音从生长卿的耳边浮现时,本以为死去的回忆再一次从灵魂中苏醒,一遍遍的浮现,那月夜,那叉,那壮汉……

    那一瞬间,收缩到极致的眼童中,如血的猩红涌动。

    轰!

    数百颗怪物的头颅难以承担那破空而来的杀意,骤然炸成了粉碎!

    血河尽头,震怒的嘶吼声浮现,响彻天地。

    “我要,杀了你!

    而此刻,破空而来的血色风暴在云中君的领域中只掀起一缕微不足道的清风,令槐诗越发的神清气爽。

    “呼,仇恨稳了。”

    他酣畅淋漓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嗓子都差点吼哑了。

    再度向着防线频道通话时,便忍不住歪嘴一笑,充满了坚定和信心:“大家安心发育,这把有我!”

    泰拉:“……”

    伐楼那:“……”

    在尴尬的沉默中,无人回应。

    明明是如此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操,从危难之际时候遭逢的援手,本应该感动的热泪盈眶……

    可所有人却半点都感动不起来!

    现在,就在看不见尽头的围攻之中,海量的畸变种竟然从双方的防线之前抽身折返,头也不回的冲向了歧路的黑暗之中。

    牧潮涌动,如同流淌在地壳之中的恶毒之血。

    带着来自血海尽头的杀意和狂怒。

    狗东西,给爷死!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怒火(上)

    好像能够感受到来自深渊的怒火。

    无穷血色从黑暗中升起,肆虐奔流,向前笔直的延伸,不顾莫大的消耗,贯穿层层的岩层,将整个钢铁神殿覆盖在其中。

    东夏的古籍中曾经说: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可天子一怒,便要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而当整个亡国的怒火降临在了槐诗头顶时,便彷佛有整个深渊的死亡从天而降,吞没一切。

    无数深渊大群不惜杀死族人,哪怕疯狂远征都不敢有所拖延的血税,本质便是作为臣服者以生命为代价向亡国之主所献上的牺牲。

    每个深度,每个地狱,无数被亡国所统属的大群,日积月累,每一滴来自深渊的血液中所饱含的生命和灵魂,都如同珍宝。

    而现在,珍宝如山,死亡如海。

    血色的风暴遥隔万里,呼啸而来,令钢铁为之震颤,哀鸣,转瞬间,从血色中井喷而出的怪物便吞没了大地、天空乃至一切。

    触目所及,一切便都是舞动的猩红。

    近在迟尺的,便是深渊和地狱的怪物和爪牙。

    不止是天上的星辰,一切都已经变成了他们的敌人。

    而钢铁依旧耸立,开辟无穷血色。

    圣殿鸣动。

    洒落残酷之光。

    “这才对劲嘛。”

    槐诗踩在太阳船的船头,俯瞰着那一片近乎要将他们彻底吞没,溺死在九地之下的血海,原本兴趣缺缺的神情终于振奋起来。

    “这才称得上是战争嘛。”

    槐诗问:“各位,感觉如何?”

    冻结的尸骸中,霜巨人们咆孝,呐喊,呼喝着调律师的名讳,斩破了血色的风暴。而无以计数的铁鸦从树冠之上升而起,畅快的驰骋在天穹和大地之间,肆意掠食。

    覆盖着动力装甲的巨蜥嘶鸣,向前践踏,鞍鞯之上的机炮烧成赤红,扫射。

    蛇人们沉默如铁,可漠然的眼童之中却洋溢着喜悦和疯狂。

    就这样,正面,硬碰硬的,同喷薄的牧潮碰撞在一处。

    这便是铁和血之间的交锋!

    正该如此!

    而现在,在血色的漫卷中,槐诗再度展开了双臂。

    钢铁的神明轰然响应。

    来自巴哈姆特的残酷光芒照落,通向毁灭的食物链开始迅速的膨胀,扩散,侵蚀,丝丝缕缕的铁光从破碎的尸骸中浮现。

    一只只庞大的怪物从黑暗中浮现,那些遍布着厚重甲片的魁梧身躯践踏着眼前的大地,逆着火力发起了冲锋。

    如同移动的堡垒那样,为后方无穷的畸变种撕开了一条血路。

    可当巨怪们横尸就地的时候,被践踏破碎的残骸中就渐渐浮现出钢铁的色彩,齿轮、黄片渐渐的从血肉中生长而出,到最后,骨骼也浮现出了黄铜的色彩。

    而逝去的残骸便骤然痉挛起来。

    艰难的,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再一次的行走在大地之上。

    可这一次,亡骸之上,所生长而出的,却是一道又一道的锋锐铁晶。破碎的面孔之下,齿轮飞旋,机枢运转,喷吐着电流和铁浆。

    逆转了方向,向着孕育自己的血河冲出!

    蠕动的血色被钢的色彩所笼罩,钢铁的神殿在逆着血河蔓延,纵然相较沧海不过一粟,可现在,这一颗卡在节骨眼上的铁豌豆却执拗的生根,发芽。

    当归墟的大门之后,那血色的巨茧破裂时,便有铺天盖地的钢翼从其中展开,缠绕在电光中的巨蝶缓缓的扇动翅膀,升上了天空。

    一只只钢铁化的巨兽在云中君的意志之下从血水之中爬起。

    天阙之中,雷光鸣动。

    在槐诗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黑匣子。

    外置大脑·铸日者已经接入,无数来自铸造者之王们的技艺和设计从他的灵魂之中浮现,灵感迸发。

    当他挥手时,便有六重围城自地缝之中升起,而一座座庞大的高台汲取着血色生长,数之不尽的钢铁花卉自缝隙中盛开,招展那一片鲜艳的猩红。

    来自巴哈姆特的神性降下,凝固之兽的威权暴虐的运转,令一只只鸦人的轮廓迅速膨胀。

    数之不尽的铁片从四面八方飞来,覆盖在了它们的身上,就令铁鸦化为了钢铁巨人,以齿轮皇帝为原型彷造而出的巨型动力装甲运行在大地之上,践踏,令血肉成泥。

    而当那数千只铁鸦向着血河行进的时候,便令涌动的牧潮都戛然而止。

    就像是推进的堤坝。

    燃烧的剑刃横扫,噼斩,肩头的发射架喷吐火光。

    毁灭机器运行在地狱之中,手握着掌控者所赐予的源质武装,掀起了屠杀,源源不断的为终末之兽献上死亡的燔祭。

    此时此刻,即便是一直关注着此处局势的伐楼那和泰拉都不由得为这恐怖的成果为之沉默。

    感受到了这一份来自深渊谱系的恐怖力量!

    即便是再如何和煦的面孔,谦卑的措辞和亲和的态度,都无法改变原罪军团的本质——传承着来自理想国的人性之恶,它们生来就是毁灭和屠杀。

    去往地狱之中。

    这便是天国谱系的利刃!

    而当槐诗的另一只手掌展开,托起了干瘪的颅骨时,便有数之不尽的灾厄种子颅骨的眼洞之中飞出,落下,落入血中,迅速的膨胀,发育。

    最后,破壳而出的时候,便化为了庞大又饥渴的钢铁飞蝗。

    来自现境的神迹刻印,曾经为了蚕食生命而缔造的灾害,自地狱中重现。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发育的速度,那每秒钟都在疯狂的攀升的数量……不断的死亡,不断的破碎,不断的有更多的虫卵在血中萌发。

    在大司命的催化和养育之下,毁灭的大群已经化为了风暴,残酷的吹向了牧潮。

    这便是槐诗仗以蚕食牧潮和血河的工具。

    即便是再渺小的个体,一旦数量跨越了某个范畴之后,就将形成质变。钢铁的飞蝗不断的起落,疯狂的蚕食着每一具尸骸,所过之处,就连骸骨都不剩下分毫。

    哪怕吃到它们自己都无法再承受,从风中爆裂为一团恶臭的血浆,可在血浆中,还有更多的虫卵迅速萌发。

    钢铁神殿再度扩展。

    蝗灾、铸造者之王、云中君、大司命、终末之兽……每一个部分单独拿出来都无法改变局势,可当这一切统和在一处,在同一个人的手中时,就形成了足以同牧潮为敌的恐怖力量!

    同更强者对敌的时候,往往过慢的启动速度会拖延槐诗的效率,可现在,当有牧潮为槐诗提供源源不断的资粮时,这一份合众为一的可怕杀伤力才真正得以彻底的显现!

    在钢铁的虫潮之中,庞大的铁鸦装甲轰然向前,而当槐诗抬起手指的时候,天阙之中迸发的龙吟便会从天而降!

    雷光纵横。

    再然后,天阙的乌云中,降下铁的暴雨。

    黑暗涌动,雷光招荡,钢铁铿锵而鸣……

    当槐诗展开双臂,就彷佛将整个世界都拥入了怀中,感受到四面八方所传来的鸣动,一切都在自己的掌中起舞。

    可当他抬起眼童的时候,却忽然又一次的看到了遥远的幻影。

    血色和厮杀之中,那一尘不染的身影回眸。

    看向了自己。

    好像早已经习惯了一样,不再困惑,只是满怀着好奇。

    可视线却并未曾落在槐诗的身上。

    而是他的……

    身后!

    那一瞬间,槐诗勐然握紧了拳头,天阙鸣动,万丈雷光之中,数之不尽的钢铁洪流从天而降,将他的周围一切尽数吞没。

    可紧接着,钢铁被撕裂的声音却从虚空中传来。

    那一片空无一物的空气之中,竟然浮现出一个数米余高的消瘦身影,宛如巨人一样,身长四臂,介于有无之间。

    而速度,也快的……令人毛骨悚然!

    迎面而来的一切风暴都被它瞬间穿过,紧接着,四条手臂便已经向着槐诗刺出,锁定要害!

    雷光乍现——

    在弹指间,槐诗就已经完成源质化,化身为雷霆,自钢铁神殿之中疾驰,转移,可阴暗之中的那诡异身影却比他的速度快要夸张。

    只是在刹那间,便已经近在迟尺。

    漆黑的手爪并起如刀。

    无视了所有的防御,贯穿了槐诗的胸腔,撕裂!

    紧接着,不逊色于编号咒弹的恐怖诅咒从其中扩散,喝令万物,归于枯萎和死亡!

    可同样的,被它所贯穿了胸膛的猎物,也在瞬间,向着那一张长着四颗眼睛的面孔抬起了手指:

    “死!”

    铁鲸鸣奏,七海之剑凭空浮现,裹挟着龙脉的电光,化为了灼烧天地的浩瀚一闪。

    那一刻,诡异的生物却忽然张口,庞大的裂缝从脸上蔓延,几乎延伸到了胸膛,形成了漆黑的洞穴。

    勐然合拢。

    吞下!

    任由那恐怖的力量从腹腔之中爆发,口鼻之中的电光和铁色喷出,可动作却越发的飞快,剩下的三只手臂再度向着槐诗刺出。

    遗憾的是,晚了。

    槐诗的双手,已经握住了源质武装。

    在那电光横过都不不足够的短暂刹那之间,数之不尽的铁光从半空之中扩散开来,彼此交错,蔓延,棱角锋锐。

    接连不断的碰撞声中,化身为雷霆的槐诗再度演绎天崩,每一击都裹挟着来自天地鸣动的力量,毫不留情的降下了破坏和毁灭。

    当诡异的怪物从空中坠落时,已经有一条手臂齐跟而断,剩下的手臂也遍布裂隙,身躯被穿刺,头颅也险些被从脖颈之上斩下。

    可它还没有死。

    甚至还在飞速的复原——

    而在露出的心脏之上,所浮现的,竟然是来自地狱的诡异数字——【9】!

    九号。

    “槐诗……”

    来自生长卿的冷漠声音从这一具诡异的躯壳中浮现。

    如同驾驭傀儡一样,操控着这一具虚实之间的身躯。

    漫长时光之中,无数被生长卿所创造出的作品里,也只有寥寥无几的成果能够被认可为杰作。

    这便是他为自己所打造出的载体!

    而现在,生长卿的意志从作品之中浮现,冷声发问:“准备好承受,亡国的怒火了么?”

    “啊,怒火?”

    槐诗茫然,环顾,似是不解:“在哪儿呢,我没看见啊。”

    生长卿依旧漠然,不为所动。

    然后,槐诗就看到了……

    那一瞬间,奔流的血河之中,再度有一个个的庞大的轮廓凝聚,成型,向着升起!

    编号【12】——骨造!

    编号【17】——门!

    编号【4】——焦土!

    三道截然不同的身影显现的瞬间,便配合着编号【9】的空洞,发起围攻!

    那一瞬间,死亡预感,炸裂!

第一千四百九十就章 怒火(下)

    久违的恶寒和眩晕之中,槐诗却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清醒状态。

    自源质化之后的身躯之中,神之眼冷漠的俯瞰着眼前的世界。

    宛如水母一般缓缓升起的超巨型肉球,编号17的门,没有任何眼耳口鼻的存在,蠕动的肉球之中敞开了一道道裂隙,吐出了无穷血水,催发出畸变种,封锁槐诗的一切躲闪空间,铺天盖地。

    紧接着,焚风扑面!

    被称为焦土的作品浑身缭绕着诡异的火焰,像是火球一样一样破空而至,狂暴的温度迸发,将一切扑面而来的钢铁融化。

    名为骨造的魁梧巨象再度膨胀,发挥出与身体毫不匹配的极速,向着槐诗冲来!

    而被称为空洞的造物,却已经再度隐没在了虚无之中,不知从何处窥伺,冰冷的眼神如刀,令槐诗浑身发毛。

    遗憾的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毛发这种东西了。

    完全源质化之后的云中君,已经蜕变为了不折不扣的雷霆现象!

    瞬息间,无数电光从四方缠绕而至,吞没了槐诗,而就在耀眼的雷电之中,一枚小小的印章浮现一瞬。

    ——【雷霆都司印】!

    那一瞬间,龙脉的垂青自雷霆之中降下,漫天的电光收束,铁穹中的乌云里,一条蜿蜒浩荡的雷电勐然跃出,迸发出浩荡的龙吟!

    “傻了吧,爷会修仙!”

    雷龙招展,暴虐舞动,自穹空之上横扫,同焦土之火硬撼在一处,不顾那连雷霆都能够点燃的诡异火焰。

    电光之中,槐诗的轮廓稍纵即逝的闪现一瞬。

    怨憎噼斩!

    紧接着,血光流转之中,火焰开辟!

    而从虚空中扑出的空洞却在瞬间摸了个空,槐诗已经从另一头闪现,自骨造巨象之后,狼兽铁锤浮现。

    愤怒,填装!

    轰!

    如骸骨一样的诡异甲壳岿然不动,可巨像却在瞬间爆发的源质冲击中,陷入了迟滞。

    再然后,雷鸣迸发,天地鸣动,阿房噼下!

    整个石髓馆外加千里岩层的质量寄托其中,只是破空,便掀起了毁灭的风暴!

    面对这足以破坏外壳的一击,半空中的骨造巨像陡然化作了血水,蒸发。而在肉球之门的喷吐中,重生的巨象从血流中骤然凝聚。

    撕裂雷光,轻而易举的握住了槐诗的身躯。

    勐然收缩!

    伴随着足以碾碎一切灵魂的恐怖力量迸发,另一侧的肉球之门却迸发出凄厉的嘶鸣——槐诗,影葬穿梭!

    天阙之剑斩落,贯穿!

    再然后,槐诗勐然转身,同焦土喷射出的烈光擦过,不假思索的反手拔剑,挡住了虚空中浮现出的凌厉刺击。

    “就这,就这,就这?不会吧?”

    稍纵即逝的瞬间,槐诗俯瞰着空洞造物的面孔,“你该不会觉得,只要靠着人多,就能和我打吧,生长卿!”

    人多有用,那还要理想国干嘛!

    ——换人上号吧!

    归墟之暗在空中闪现,戏谑的冷笑声回荡在钢铁之间。

    槐诗再度在围攻之下消失无踪,再次神殿的另一侧浮现,可紧接着,空洞却紧随其后,甚至速度还凌驾在他之上,死死的牵制着他。

    就好像,在同时面对着四个配合无间的统治者围攻!

    即便是没有赋予威权,生长卿千万年来所创造出的杰作依旧不是凡人能够相较的空壳,而是不折不扣的杀戮武器!

    破坏力、防御、耐性、持久,运转,没有丝毫的短板,彼此之间的不同只不过是功能化和专长领域的区别而已。

    一次性的出动四个,就已经说明他被槐诗气昏了头。

    可现在,即便是令四者围攻,却依旧杀不死他!

    那一只眼睛……

    在雷光和黑暗的交错中,槐诗的左眼自始至终映照着眼前的世界,将一切都笼在观测之中——俯瞰!

    即便是一次次被四者围攻压制,哪怕是重创,可只要瞬间的源质化,就又一次满血复活!

    灵魂的创伤和缺失好像根本不存在!

    只是区区重伤,对他而言,只是清风拂面!

    而当终末之兽的威权降下时,一张大口便勐然从黑暗中浮现,神出鬼没的啃下一截,又消失。

    亦或者,张口喷吐出一道道恐怖的光辉……

    就像是灵魂自爆一样。

    不对,就是自爆!

    ——大天使·牺牲!

    生长卿感觉今天自己要把所有的牙都要咬碎了。

    该死的至福乐土——你们这帮王八蛋,究竟是哪边的!那个该死的牧场主,私下里给这个家伙发了多少补贴!?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能够看得出,如今的槐诗,只不过是表象!

    恐怖的极速和闪烁,雷霆和光的源质质变,乃至无穷的生命和源质,只不过是云中君和大司命的两道圣痕的表现。

    覆盖了整个神殿,甚至还在迅速扩张的双重循环,才是支撑着他的根本所在!

    可在自己跟前玩这一套?

    你他妈的痴心妄想!

    那一瞬间,血河陡然奔流,一颗颗诡异的巨树从其中升起,扎根在钢铁圣殿之中,入侵了巴哈姆特的界域。

    源自整个亡国的血河重压降下!

    数之不尽的猩红奔流漫卷,撕裂了岩层,将整个原罪军团所在的钢铁之宫都笼罩在内。

    彷佛血色的大手一样。

    冷酷的收缩。

    令云中君和大司命的循环戛然而止,虚空中琴弦断裂的声音接连不断的炸响,连槐诗自身都从源质化的状态之中弹出。

    可即便如此,他却依旧在围攻中不落下风,甚至,似乎还压制着四具化身的存在。

    生长卿冷笑。

    ……强弩之末!

    血河的尽头,生长卿勐然抬起了手掌,握紧。

    轰!

    钢铁圣殿之上崩裂出一道道缝隙,海量的猩红奔流而入。

    当槐诗再度化身为电光疾驰的瞬间,一直以来被都被槐诗疯狂破坏和摧毁的肉球之门,却勐然一震。

    浑身上下的血肉褪去。

    所展露出的,便是无穷的黑暗!

    现在,黑暗迸发引力,化作旋涡,无止境的吞吸着四面八方的一切,包括那一道逃逸的电光。

    死死的拉扯着他。

    不容许他离去。

    再然后,空洞从虚空中浮现,冷酷之手刺出,贯穿心脏,肺腑,脖颈和头颅。焦土之火吞进了一切。

    最终,残破的身躯在骨造巨像的铁拳之下,坠落大地,砸入了太阳船之中。

    钢铁扭曲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骨造巨象已经如同流星那样追下,碾压,将太阳船势如破竹的拦腰撕裂,践踏,打断了他的重生。

    “领受终结吧,槐诗。”

    焦土抬起焚烧之手,扯着槐诗的脖子,奔流的焰光肆虐,将他笼罩在内:“今日,你将在亡国的怒火中焚烧殆尽!”

    “是吗?”

    在焚烧之中,那一张破碎的面孔无所谓的抬起,遥隔千万里,凝视着另一头的生长卿。

    “——那你呢?”

    亡国的怒火或许会焚烧我……

    可是,你准备好承受我的怒火了吗,生长卿?

    那一瞬间,伴随着槐诗恶意的笑容,早已经变成了空壳的太阳船在烈火中溶解。

    而亡国血河的尽头,猩红的波澜骤然浮现。

    血海自两侧开辟。

    冥河奔流的巨响轰鸣浮现,属于太阳船的庄严轮廓在烈光之中,缓缓升起!

    早在槐诗的嘲讽完毕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开始了深度潜航!

    现在,庞大的钢铁之船悍然向前,撞碎了最后的阻拦,碾压着无数从血海里爬出的畸变种,再然后,自正中裂开的船身甲板中,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恐怖黑暗。

    黑暗如如潮,簇拥着那庄严的轮廓。

    天国战舰·鹦鹉螺!

    在无数线缆的缠绕之下,烈光奔流着,涌入了鹦鹉螺之中,已经抵达极限!

    “全引擎过载功能!”

    如此粗暴的将整个鹦鹉螺都变成了太阳船的主炮,舰桥之上,雷蒙德咧嘴,露出了同槐诗如出一辙的狰狞笑容:

    “——边狱大炮,发射!”

    那一瞬间,无数灾厄碎片的碰撞之中,焚尽一切的耀眼辉光,从战舰之中喷薄而出!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亡国之怒,或许能够将世界溺死在血水之中。

    但匹夫一怒却很简单,只有血溅三尺!

    现在,来自槐诗的怒火遥隔千万里,扑面而来!

    “滚开!”

    重重血色之中,生长卿勃然大怒。

    即便是再怎么不擅长斗争和厮杀,可漫长的岁月中,无数次刺杀早已经让他做足了一切准备。

    面对着边狱大炮烈光,他只是挥手,数之不尽的巨兽和墙壁陡然从无穷鲜血中升起,阻挡在那一道撕裂万物的光芒之前!

    听不见轰鸣和巨响,因为就连声音和空气都在那一道烈光之前蒸发。

    重重血色之墙死死的抵住了那一道足以威胁到生长卿的炮击,可裂隙和溶解的痕迹却接连不断的从墙壁之上浮现。

    被贯穿出一个又一个的大洞。

    “滚开!”

    生长卿再度冷声叱令,向着太阳船之上的一切活物。源自深渊的灾厄灵魂降下,俯瞰着一切渺小凡尘,施以重压,令惊恐尖叫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即便是隔着重重秘仪,可所有人也都忍不住眼前一黑,首当其冲的雷蒙德口鼻之间已经崩裂出缝隙,血色流出。

    可极意的转化却未曾停止,焚烧着源质,强行维持着太阳船的封闭和完整。

    他已经在高热之中烧成了灼红。

    但最惨烈的,却并不是他。

    而是在前舱之中痉挛惨叫的血水灾·葛洛莉亚。

    当生长卿的声音从天而降时,以鲜血和生命所构成的神迹刻印在瞬间失控,撕裂了她的理智,令她迅速的溶解,坍塌。

    在地上,痛苦的抽搐,惨叫。

    无法抗拒那远方的呼唤和引力。

    很快,在绝望的惨叫声里,有温柔的手臂将她抱起。

    “别怕,有我在呢。”

    罗娴抚摸着她溶解的脸颊,并不在乎那裸露出的骸骨和扭曲的内脏和组织,只是柔声的低语。

    “不要理会无关的人的声音。”

    那轻柔的话语在葛洛莉亚的灵魂之中回荡,带着不容拒绝的冷酷和暴虐,同样来自深渊的凶戾和更胜于那之上的柔和之爱。

    “你要,听我的话——”

    那一瞬间,葛洛莉亚瞪大了眼睛,颤栗,不知究竟是恐惧还是感激。

    可溃散的血水却骤然凝结,自罗娴的意志之下,化为了坚硬的结晶,不再理会那彷佛源自噩梦之中的声音,而是服从于更加恐怖的意志。

    “很好,乖孩子。”

    罗娴微笑,嘉许的抚摸着那血水所凝结成的枪身,缓缓起身。

    “我出去走走,你要好好看家哦。”

    她回头,对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安娜嘱咐。

    阿妮亚疯狂点头,正想要说什么,可是罗娴却已经不知消失在了何处,再无踪迹。

    就彷佛,空间跳跃一样。

    有些生涩的模彷着来自外道王的极意·裂空,纤细的身影趁深度不注意,已经跨越了最后的距离,破空而至!

    出现在生长卿的面前。

    自那一双猩红的双眸倒影之中,挽起鬓边的发丝。

    柔和一笑。

    却令生长卿瞬间色变。

    “滚开!

    这是最后的叱令。

    源自原始生命之型的恐怖斥力迸发,抗拒着一切未完成的生命态靠拢。

    而罗娴只是平静,恍若未闻。

    或者说,趁叱令不注意。

    然后,牵引着手中那晶莹剔透的血色长枪,轻描澹写的抬起,如同曾经和父亲演练过千万次的那样。

    “不可以欺负槐诗哦——”

    她郑重的恳请。

    就这样,踏步,前突,完美无瑕的构架在瞬间浮现,足以令原照从噩梦中惊醒的恐怖锋芒自长枪之中迸发。

    无回之枪!

    时间失去了意义。

    在那一闪而逝的血光之前,一切都凝固在原地,被那枪锋之中所浮现的恐怖气魄所压制。可那耀眼而庄严的光芒却只是延续了短短的不到一瞬。

    就这样,轻描澹写的,穿透了生长卿的身躯,消失不见。

    在短暂的寂静中,罗娴平静的收枪,如同在超市里买菜时相逢那样,礼貌的颔首道别,转身消散。

    只留下生长卿愣在原地。

    呆滞低头。

    透过胸前的空洞,看到了背后的血色。

    渺小的创伤同生长卿的生命力相较,简直不值一哂,可自伤痕之中所扩散开来的气息,却如同利刃那样,从生长卿的意识之中迸发,化为了,压垮巨兽的最后一万吨稻草……

    前所未有的动荡从灵魂中迸发,足以令常人的灵魂泯灭的冲击对于生长卿而言,也不过是一瞬的恍忽。

    可就在这一瞬中,血色高墙无声塌陷,蒸发。

    边狱的烈光洪流吞没了一切!

    在瞬间沸腾的血河尽头,传来了令整个地狱都为之动荡的惨烈嘶鸣。

    而就在钢铁神殿之中,槐诗依旧平静,只是垂眸,看着眼前颤栗着崩裂的化身,看着那一双空洞的眼睛。

    “怎么样,生长卿?”

    他俯瞰着其中残存的那一丝神采,漠然发问:

    “我之怒火,同亡国相较,何者更为可怖呢?”

第一千五百章 许诺

    当弹指之间,边狱的耀光一闪而逝。

    随之迸发的还是无边血色所掀起的咆哮,波澜扩散!

    在那仿佛将深渊点燃的烈焰之中,一切都被蒙上了毁灭的色彩。

    笔直的裂痕自太阳船的前方向前延伸,一直没入了远方地壳的最深处,近乎穿透大地,升上天空。

    而所过之处,一切都已经彻底蒸发。

    唯一的例外,便只有繁复的秘仪正中,那一道顽固的轮廓。

    宛若铁石一样,泛着灼红的光芒。

    在短短的瞬间,将自己的身躯再度蜕变,称之为进化也不为过的漫长过程被缩短到刹那之间,抵达了这一具身躯的极限!

    仅仅只是本能而已。

    此刻,伴随着裂隙的蔓延,那宛如铁石的轮廓便陡然化作了飞灰。

    所存留下的,便只有一具庞大而破碎的骨架。

    焦炭化的骨骼之中,血肉蠕动,凝聚成眼瞳的模样,翻转,眨动了一下,隐隐显露出烙印在眼白之上的数字——【3】。

    其为血海之掌控者,抚育者!

    而现在,抚育者已经被焚烧殆尽,任凭无数血水蠕动着攀附在骨架之上,却始终无法复原。

    就这样,一点点的支离破碎,消失无踪。

    “槐诗……”

    在嘶哑的低吼中,那一颗猩红的眼瞳,滚落入血水之中。

    于是,在猩红所汇聚成的黑暗里,一颗眼瞳再度睁开,如此庞大,宛如焚烧的星辰。

    然后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一直到最后,数之不尽的眼瞳伴随着足以吞没整个血河的恐怖轮廓缓缓浮现。

    宛如癫狂的群星从深渊中升起。

    每一颗,都死死的盯着狂奔而去的太阳船,迸射出狂乱的光芒。

    撼动地狱的嘶鸣,从无边之血中迸发。

    仿佛,大地哀鸣。

    紧接着,猩红之潮漫卷,颤栗的向着四周逃离!

    躲避着从其中所升起的诡异暗影。

    其为汲取无穷生命所繁衍创造出的孽物,以亡国血税的沃灌,自深渊的亿万种灾厄之中所蜕变出的大吞噬者。

    ——编号【0】,牧潮之主!

    “槐诗!!!!!”

    嘶鸣的暗影昂首,狂暴的吞吸着千里之内的一切生机,溶解一切灵魂,再然后,巨口张开。

    向着疯狂逃窜的太阳船——

    凋亡之息,喷薄而出!

    轰!!!

    此刻在短短的几个弹指之间,全力以赴的太阳船已经逃出了漫长的距离,将生长卿远远的抛在身后,但是当凋亡吐息从牧潮之主的口中喷出时,高亢尖锐的警报声依旧从舰桥之上迸发!

    不知汇聚了多少生命和死亡,暴虐的抽取着血河之中的力量,无止境的转化和萃取,当牧潮之主张口时,便吐出了令大地都为之颤栗的鸣动。

    岩石无声的化为尘埃,熔岩干脆利落的凝结,隐藏在地下和岩层之中的庞大湖泊也蒸发殆尽。

    而凋亡的吐息,未曾有丝毫的衰减,如影随形,步步紧逼!

    哪怕在冥河潜行的状态里,依旧令红龙为之毛骨悚然,哪怕不断的闪现和变换方向,可是却只能徒劳的拖延凋亡到来的时间。

    所能感受到的,除了那一份令雷达为之尖叫的恐怖威胁之外,便只有刻骨铭心,如芒在背的癫狂恨意。

    死!死!!死!!!死!!!!

    在那一瞬间,牧潮之主的嘶鸣里,凋亡吐息陡然加速,瞬间,将整个太阳船吞没!

    冥河的波澜从虚空之中不断的浮现,往昔浩荡如海的波澜此刻竟然在那海量的毁灭冲刷之下迅速的消散。

    即便是相位的转移也无法闪避这一份以仇恨锁定的攻击。

    晦暗的潮汐,将太阳船吞没!

    “叼拿吗,雷蒙德,你倒是动一动啊!”

    在那一瞬间,红龙怒吼:“瘫轮椅上跟个蛤蟆一样,等死呐!”

    雷蒙德毫无回应。

    在轮椅之上的那一具身体,早已经沉寂,取而代之的从核心引擎之中所迸发出的轰然巨响,仿佛心跳那样。

    来自侏儒王的心脏自无穷的源质之中运转,融合了太阳船之圣痕的庞大武装迸射出灼红的光芒。

    一道虚幻的日轮巨舰之上陡然浮现,同凋亡吐息碰撞在一处,足以正面防御要塞级火力轰炸的天轨之盾顿时浮现无数裂隙。

    可就在这关键的瞬间,太阳船已经抓紧了时机,再一次的,【冥河模式】!

    无以计数的装甲和金属物质被从暗影化的太阳船之上抛出,形成了代替本身的化身,正面承受了凋亡吐息的所有力量,彻底蒸发!

    浩荡的吐息奔流,毁灭一切,飞向了远方,突破了无数岩石,从地面中冲出,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如同一根锋锐的长针,消散在了深渊之中。

    而直到现在,虚无化的太阳船,才再度从原本的位置重现。

    看着眼前的满目狼藉。

    雷蒙德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尤其是看到后方那紧追不放的庞大信号,以及那凌驾于山峦之上的恐怖体积时,便忍不住彻底窒息。

    “妈耶。”

    他目瞪口呆:“这规模未免也大的……太过头了吧?”

    轰!

    厚重的岩层在牧潮之主的冲撞之下分崩离析,如同在深海之中遨游的巨鲸一样,血河中升起的大吞噬者紧追而来!

    一只只冰冷的眼瞳之中,刻骨的杀意涌动。

    “现世报,来得快啊!”

    工具人已经欲哭无泪。

    大哥你追我干什么,我就是个臭打工的啊,你去找槐诗那个狗东西算账啊!

    遗憾的是,同遥不可及的槐诗相比较,太阳船却近在咫尺。

    可所谓的工具人不就是这样的么?

    背锅,顶缸,干活。

    日子总要过,贷款总要还。

    他自己选的。

    “老子才刚打的蜡啊。”

    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慨着同样的话语,无数线缆之中,永恒之路的升华者抬起眼瞳,凭借着雷达,眺望着那狂奔而来的恐怖暗影。

    “加速!”

    感受着外部插件中所流入的无数数据,雷蒙德活动着略微僵硬的脖颈,握紧了红龙的方向盘:

    “这可是光明正大的飙车——”

    “——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石湾车神的厉害!”

    于是,太阳船疾驰。

    自喷薄的光焰之中,冥河奔流,绝尘而去!

    而就在那一瞬间,奔流的血河却停顿了一瞬。

    就在癫狂的牧潮之主前方,一个隐约的投影浮现,御座之上的主宰者垂眸,似是好奇:“生长卿,这是准备去哪儿?”

    “陛下……”

    那一瞬间,疯狂的统治者陷入了沉默。

    无数眼瞳颤抖着,忘记了怨恨和狂暴,慌乱的躲闪着那饶有兴致的目光,驯服的低下了头。

    “臣,有失体统。”

    “哈哈,这是怎么了,忽然和白蛇一样摆出一副想死的样子来。”

    亡国之主大笑出声,无所谓的摆手:“体统这种东西没什么重要的,偶尔失一失倒是无所谓。

    反倒是隔了这么多年,又让看到你这么有活力的模样,实在是让朕打心底愉快。哈哈,虽然灰头土脸的不太好看,至少比那一副整天如同死鱼一般枯燥的面目强了许多。”

    “唔,至于失责之罪……”

    枯萎之王略微的沉吟,说道:“受剜魂之刑便可。”

    “陛下宽宏!”

    生长卿不假思索的叩首,巨兽的背脊之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浮现,毫不犹豫的展现出自己凝固的灾厄之魂,然后,粗暴的撕裂!

    那远胜过躯壳所能承受的痛楚令牧潮之主也剧烈的痉挛起来,痛苦嘶鸣。

    可直到将自己被撕下的那一部分灵魂彻底毁灭,湮灭至虚无之前,生长卿都未曾有半分的停顿和迟疑。

    再然后,生长卿五体投地,卑微祈请。

    “陛下,请容臣放肆。”

    “行了,小赌怡情,就当活动一下身体了。不然一帮老东西整天坐在那里长蘑菇,实在是让人腻味的很。”

    枯萎之王无所谓的摆手,“只是要记住,堂堂九卿,既然下注,就要愿赌服输才行——倘若水落石出之后,依旧是一副死缠烂打的丢人丑态,那才是真的丢人现眼呢,明白么?”

    “臣谨记。”生长卿颔首。

    然后,便感受到了,来自虚无投影之中的目光。

    如此的平静,并不嘲弄,也没有任何轻慢和冷淡,只是俯瞰。

    “那便去吧。”

    枯萎之王伸手,虚无的投影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你可是我册封的生长卿。”

    他说,“我会看着你的。”

    那一瞬间,生长卿几乎无法抑制自己的颤栗。

    就好像再一次回到了那久远时光之前,第一次拜服在那御阶之下的时候。

    即便只是感受到那一双平静目光的注视,即便只是说出自己的名字,便已经感动得,老泪纵横。

    “是!”

    牧潮之主嘶鸣,咆哮。

    随着亡国之主的投影离去,再无任何的犹豫。

    裹挟着无穷的深渊之血,向着现境,掀起万丈狂潮!

    更早之前,寂静船舱之中。

    装作自己不存在的安娜蜷缩在角落里,尽量的屏住呼吸。

    就好像,看到无穷的死亡和尸骸汇聚成山峦,覆压而来,足以撕裂灵魂的凶戾气息自其中涌动着,将一切灵魂拉入绝望之中。

    克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就这样,蹑手蹑脚的,悄无声息的,向着船舱的出口摸去。

    来自信理部的暗杀技艺——蛛行术此刻在恐惧的催发之下攀升至前所未有的最高峰,完美的隐匿了所有的气息,如同一只不引人注目的小虫子一样,悄咪咪的向前挪动。

    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

    而就在那一瞬间,似是沉思的身影仿佛回过神来了,抬起眼瞳,看向了摸向门把手的纤细身影。

    令安娜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艰难的回头。

    想要挤出谄媚的笑容。

    然后被命运之手拎起了后颈,抬到那一双柔和的眼瞳的前面,看着她的微笑。

    “不可以乱跑呀,安娜。”

    她说:“不听话的孩子会被吃掉的。”

    就这样,陷入装死状态的白狼少女抱了起来,在怀中,娴熟的撸起了她炸毛的头发,梳理整齐,用脸颊蹭来蹭去。

    就像是抱着洋娃娃那样。

    回忆起之前的经历时,就不由自主的感叹:“刚刚好惊险啊,差点死掉。”

    这是我的台词好么!

    安娜欲哭无泪。

    即便是闭上眼睛,来自变化之路的圣痕却依旧能够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深渊狂潮!

    那晦暗而狂暴的气息,就像是癫狂的魔龙在冲击着残破的枷锁。

    几乎快要破笼而出!

    “不要告诉别人哦。”

    罗娴低头,就好像能够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一样,在耳边轻声恳请:“就当做,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好不好?”

    “嗯嗯嗯!”

    安娜疯狂点头,毫不迟疑,好像生怕慢点就会被身后的温柔大姐姐一口吃掉那样。

    然后,便看到了澄澈的笑脸。

    “谢谢你。”

    “不,不客气。”

    少女躲闪着她的目光,被动忍受着那一双魔手的揉捏,还有那恰到好处的抚摸和按压,还有挠动下巴的轻柔力度……

    似乎,好像,还挺舒服的?

    在恍惚之中,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惊慌,不由得哼哼出声。

    “真可爱啊。”

    罗娴垂眸,分辨着少女那挣扎的神情,笑意越发的轻柔。

    虽然她自己也清楚,所谓的秘密根本不存在,也根本不可能保留。

    就算是安娜不说,手腕上那一枚宛如手环一般的检测仪器依旧在闪烁着警报的红光——凝固的指数已经进入了警报的领域,几乎快要跨过无可挽回的界限。

    灵魂之中的黑暗在扩散。

    即便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不到三秒钟。

    可近距离接触生长卿这样在深渊中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统治者,而且还以极意·铁围硬接了亡国九卿的生命叱令……

    渗入灵魂之中的深渊气息,已经让凝固的那一部分灵魂,陷入癫狂!

    当剧烈的震荡席卷了整个太阳船的时候,她依旧坐在原本的位置上,毫无任何的动作,只是闭着眼睛,倾听着越发清晰的潮声。

    是潮水。

    海的潮水在呼唤。

    可那一片幻觉之中的湛蓝之海,此刻已经被涌动的猩红所充斥,贪婪的冲刷着她,无数泡沫从血水中涌现,破裂。

    罗娴垂眸俯瞰,看着那血色汪洋,还有自己在海水之中的倒影。

    看不到柔和的笑脸和眼瞳,只有漆黑的轮廓若隐若现,腐烂的巨翼越发的清晰。

    感受着自己隐藏在海面之下的那一份非人本质。

    这便是海的女儿。

    不过,反倒应该说是‘血海的女儿’更为恰当吧?

    “一不小心就弄过头了啊……”

    她自嘲的低语。

    哪怕仅仅只是一不注意。

    所谓的心胜于物,或许只是趁自己不注意,仅此而已。

    可再怎么刻意的忽略,终究还是会注意到的吧?

    这便是最可笑的地方。

    自始至终,她最擅长的,就只有自己骗自己。

    可比起眼前那相较往日更加清晰了几分的倒影,她此刻所在乎的却只有另一个人的神情和话语。

    倘若,被他发现的话……

    倘若,他知道了的话……

    他会生气么?他会发怒么?向自己。

    冷漠的训斥,警告,还是怒喝?亦或者,再无温柔,下定了决心,不惜施以惩罚,囚禁,即便是让她饱受折磨,直到她谨记教训为止……

    可当这样的想象浮现在心中的时候,她却毫无任何的恐惧,甚至开始期盼,为之雀跃。

    哪怕是再怎么残酷的对待都无所谓。

    只要还在看着自己……

    在剧烈的震荡和轰鸣里,她闭上了眼睛,自嘲一笑。

    真丑陋啊,罗娴。

    简直,无可救药——

    可在那一瞬间,血色之海和潮声,却无声远去。

    因为有一只手掌伸出,仔细拭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那一点猩红,如此的轻柔。

    “放心吧,娴姐。”

    槐诗看着她的眼瞳,毫无任何的疏离和厌弃,依旧微笑着:“有我在呢。”

    “我会保护你的。”

    伴随着他的许诺,一路上被他抛在身后的浩荡龙吟紧追而来,响彻九泉。

    黑暗的尽头,万丈雷光如潮,震怒奔流!

一千五百零一章 雷与海

    起初,是一点若有若无的微光。

    紧接着,黑暗里,那一点微光轻轻一跳,仿佛舒展身躯一般,绵延一线。再然后,那一线轻柔舞动的光彩便骤然向着上下招展开来。

    伴随着暴虐的龙吟。

    在天地鸣动的震颤之中,无以计数的岩窟、地缝中喷涌出的,便是无尽的电光。

    就这样,随着槐诗跨过了漫漫长路,向着太阳船呼啸而来,又掠过了太阳船之后,再度膨胀,延伸出数之不尽的枝杈,向着牧潮之主铺天盖地的卷出!

    即便是黑暗升起的庞大暗影在也在瞬间,被彻底吞没,覆盖,紧接着暴虐的龙脉之雷毫不留情的斩下!

    “槐诗!!!”

    数之不尽的雷霆跳跃之中,漆黑的牧潮之主骤然向前,撞破了龙脉的雷暴,硬撼这一份力量。

    奔流在九地之下的恐怖天灾杀不死它。

    那一条条暴虐的雷光斩落,撕裂甲壳,留下了深邃的裂口,血色喷涌,可紧接着,被焚烧成焦炭的血肉又迅速重生。

    盘踞在血肉和伤口之上的残余电流再度爆发,将一切毁灭,毁灭之中,又有新的血肉生出,弹指间不知道多少次的进化,直到最后,化为了纯白的坚壳。

    就在牧潮之主的前方,那渺小对手再度伸出手的时候,便又一次的有无穷的雷霆奔流而至!

    汇聚为一束,自他的手中。

    以雷光锻造为稍纵即逝的锋刃,半透明的青色钢铁之上跳跃着闪烁不定的电芒,孕育着包容整个雷暴的毁灭力量。

    飞出!

    雷光一闪,万里一线。

    在无数眼眸迸射出的邪光,彼此碰撞,仿若焰火一般绽开,令这宛如熔岩地狱一般的地壳之下也瞬息间明亮绚烂起来。

    同牧潮之主相比,人类渺小的已经连尘埃都已经算不上了。

    但此刻,以人之力所调动的无穷雷霆汇聚时,便化为了一道包括了整个地壳的巨网,层层笼罩,竖立,展开!

    被动防守从来不是槐诗的习惯,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主动出击,将局势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即便是要应对这预料之外的恐怖强敌,同亡国九卿作对……

    或许坚守在原地,以双重循环硬熬的话,即便是生长卿的牧潮也拿他没有办法,这一场战争便能够以相对稳妥的方式度过。

    倘若仅仅只是如此的话,那也只能拿到个及格分而已。

    为了更大的斩获,槐诗不惜选择了更为激进的打法。

    面对层出不穷的意外,倘若固守待援的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

    难道如今地面之上的压力就不大么?

    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塔防游戏。

    冲不过原罪军团,难道牧潮就不会换条路了?

    如今至关重要的,是为泰拉的地转秘仪争取时间。

    守点是没前途的,玩的就是跳脸!

    生长卿又怎么样?

    先他娘的来一炮再说!

    当这样的想法从脑中浮现的时候,以自己为诱饵吸引火力,然后令太阳船主攻的战术已经拟定成型。

    反正牧潮都已经来了,难道不跳脸能轻一点?

    真要和深渊媾和的话,大家干脆打开门吃顿饭交个朋友算了,还守卫个屁的现境!

    而就在太阳船发动了攻击之后,远在钢铁神殿之中的槐诗就已经瞬间源质化上路,凭借着鹦鹉螺的鸣动,一路影葬和雷霆交错,疾驰而来!

    而至于原地被无穷牧潮包围的防线,已经交给了留守的大群和铁鸦。

    有巴哈姆特的神殿辅助,槐诗留下来的异化生态圈、天使化的铁鸦大群,蛇人不死军、霜巨人聚落,自然安稳无虞。

    反倒是旁边的友军已经被这一套操作惊掉了眼睛。

    而眼看着矩阵中投影传来的状况,已经忍不住想要骂人了——这他娘的就是你说的小家小户,破落谱系,众筹战团?

    我可去他妈的吧!

    放着槐诗和终末之兽和太阳船这样的规格外战略武器不提,光是留下来的大群就已经同最前线的精锐军团都没什么差别了。

    更不要提国殇之冠留下来那数都数不清的buff加持和火力装备……

    自从开战开始,那上百门烬火炮的轰炸就没有停过,甚至还在以每十分钟一门的生产组装,每秒钟消耗的源质光是算算就已经让人心痛到想要上吊。

    谁家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啊!

    就在地转秘仪正中,泰拉沉默的俯瞰着全盘大局,忍不住眼角一阵抽搐。

    多加照看?

    这特么还需要多加照看?

    槐诗这狗东西,怕不是来晒老娘的吧!

    轰!

    无形的波澜从她面前的投影中浮现,无数血河中生长出的牧潮之后,那一道无法忽视的庞大暗影,已经同雷光碰撞在一处!

    此刻,当巨兽再度突破雷云风暴,向着防线的方向再度进发时,厚重的甲壳之上已经再无任何灼烧的痕迹。

    在龙脉之雷不断的焚烧和毁灭之下,不知道重生了多少次的血肉,已经具备了对于一切雷霆的抗性。

    成为了,就连龙脉质变都能够排除在外的绝缘体!

    牧潮之主再度蜕变!

    那庞大的身躯,正是无穷畸变生命力的体现,生命所需的进化对于它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的过程。

    已经伤害过它一次的招数,第二次的时候效果就会开始打折扣,十次百次之后,便如同扑面而来的清风,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在意!

    槐诗忍不住皱眉,感觉到一阵棘手。

    这里毕竟不是现境,没有三大封锁的压制,面对如此规模的庞然大物,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无从下手。

    对龙脉质变的抗性诚然让他头疼,不过,遗憾的是……对天国谱系的抗性,它似乎还没有来得及!

    轰!

    那一瞬间,槐诗肃然警惕的神情中,竟然浮现出一缕嘲弄。

    在接连扑面而来的凋亡吐息中,他的身影不断的闪烁,游走,当手掌再度抬起时,便没有了万里雷霆的响应。

    只是,轻描淡写的,向着眼前的巨兽勾了勾手指。

    似是挑衅。

    只是,生长卿不为所动,已经丝毫没有了被任何怒火掌控的样子。

    即便那一份杀意依旧如此的刺骨。

    领受了枯萎之王的意志之后,此刻的他已经彻底的从狂怒之中恢复了理智,再无任何癫狂。

    即便是对太阳船和槐诗的攻击从未停止,但他和现境防线之间的距离却在不断的拉近。

    以如此庞然大物作为攻城锤,在杀意和震怒之下,将那一道虚有其表的防线,彻底捣碎!

    而现在,伴随着槐诗的手指勾动,哪怕生长卿的意志未曾动摇,可内心之中除了怒火和杀意之外,竟然浮现出一缕从未曾感受到的情绪。

    恨?

    恨!恨!恨!狠!狠!

    仇恨着深渊,痛恨着地狱,悔恨着自身。

    那不属于他的源质骤然从崩裂的灵魂之中奔流,质变,狂暴的喷薄而出——向着发起呼唤的槐诗。

    轰!!!

    撼动大地的雷鸣再度迸发。

    可这一次,却不是从槐诗的手中,而是在牧潮之主的身躯之内!

    那些无数次在雷霆的杀伤之下重生侧血肉,那些痊愈的伤口,竟然被再度撕裂——在自内而外的雷霆之下!

    云中君一系代代传承的纯化!

    曾经应芳州的绝技!

    ——遗恨归还!

    当槐诗从衰亡之眼的身躯中取回了这一份应芳州所留下的‘礼物’之后,那一份归属于云中君的遗恨,便已经融入了他的灵魂。

    那个已经逝去了多年的男人,在死后,依旧毫无任何保留的,将这一份力量,交托进了后继者的手中。

    只要槐诗还活着,一切被遗恨之雷所破坏出的伤口,都无法复原。

    倘若无法通过大量的时间和心力去消磨掉这一份如影随形的恨意的话,只要像现在一样,稍微的勾一勾手,这一份寄存在敌人生命之中的遗恨,便会裹挟着海量的生命成长,回归己身!

    数不尽血色的雷光此刻再度撕裂了牧潮之主的身躯,自半空之中收束,缠绕在阿房之上,在潮声里化为了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芒。

    如此惨烈的伤痕,对于常人而言,可能早已经被毁灭千万次。

    可是同牧潮之主那庞大到山峦都为之逊色的身躯相比较起来,无非只是剥去了最外层的血肉罢了。

    甚至算不上重创!

    对于这种血条已经长到突破理论值极限的怪物来说,即便是齐天大圣的先天八卦想要烧光,所耗费的修正值也将会恐怖到令东夏谱系破产!

    老子,随你打!

    牧潮之主张口,毫不费力的张口,再度喷出了一道凋亡之息。

    而那一刻,槐诗的手掌再度举起。

    不过,这一次,那细细一线的雷光却未曾斩落,反而笔直的向着天穹的方向升起!

    宛如信号弹。

    照亮了槐诗的笑容。

    “把您老引到这里,可真不容易啊——”

    他轻声感慨:“单挑确实很热血没错啦,只是,我们天国谱系,什么时候会跟人单打独斗了?”

    啪!

    虚空之中,骤然有一道纯白的绳索延伸而出,浮现在牧潮之主的正前方,紧接着,被那庞大的身躯所撞破。

    微不足道。

    可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数之不尽的纯白羂索接连不断的从空气中浮现,到最后,就化为了将整个牧潮之主都笼罩在其中的庞大漩涡!

    从无数地下水脉牵引而至的水流凝结成了绳索,造就了缠绕在牧潮之主身躯上的枷锁。

    这是早已经准备在此处的陷阱!

    【神迹刻印·天海波流】!

    而就在无数波光和水雾之中,威权所形成的宝瓶隐隐浮现,仿佛无底一般,源源不断的喷出了足以媲美潮汐的洪流……

    而就在洪流之上,一张苍白的面目洋溢着神性,手握着无数流水所铸就的羂索。

    难陀军团的军团长——天竺谱系·伐楼那!

    无数河流水系所编制成的神迹刻印·天海波流降下,就化为了庞大的巨网,同牧潮之主碰撞在一处。

    转瞬间,不知道多少蒸发的水汽扩散开,化为了浓雾。

    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巨兽依旧轰然向前,就像是撕裂一层层薄纸。但羂索却不断的随灭随生,不断的破灭中,那一道道轻薄如雾气的绳索,就变得越发坚韧起来。

    直到,让牧潮之主为之不快——

    轰!

    在陡然之间,牧潮之主的皮肤浮现出一道道庞大的裂隙,而从其中所涌动而出的,乃是凌驾于熔岩之上的高温!

    血肉之中,一串串崭新的器官在不断的诞生,调整,转瞬之间,庞大的牧潮之主就完成了崭新的蜕变,无以计数的熔炉腺体在甲壳之下生成。

    不止是外层的防御,就连内部的结构都完成了重生!

    灵魂、内脏、骨骼、神经……一切都在弹指间截然不同,被不可思议的技艺重新造就。

    轻描淡写的跨越了属类,甚至,跨越了物种!

    再紧接着,一道又一道如同火山喷发那样的炎流从甲壳之中喷出,千万道足以在瞬间将要塞都笼罩在熔炉里的火焰从其中升起!

    只是看着,便令人头皮发麻。

    所有的羂索都剧烈的震颤,蹦断,爆裂为一团团蒸发的水汽,而那一片被煮沸了的汪洋却在迅速的收束,落入了伐楼那张开的大口之中。

    就好像,要将那裹挟了无尽高热的水汽尽数吞尽。

    苍白的面目在瞬间烧成了赤红。

    就连身后,威权宝瓶都快要无法承受着一份无止境的纯粹破坏。

    再然后,伐楼那瞪大了眼睛,眼耳口鼻之中,刺目的烈光迸射而出!再然后,从那口中突出的,便是漆黑的雾气,滚滚膨胀,再度构成了天海波流的封锁!

    但此刻,已经再非纯白。

    而是化作漆黑的乌云!

    无穷乌云之中,耀眼的闪烁之光不断的跳跃着,构成了崭新的锁链,向着牧潮之主奔流而出——

    那是……雷电!

    无数眼瞳在瞬间放大,难以置信那观测的结果。

    从伐楼那的神迹刻印中所放射而出的,竟然是来自云中君的雷电!

    简直就好像……就好像……

    槐诗一样!

    可问题在于,槐诗去哪儿了?

    那一瞬间,巨眼为之收缩。

    因为自天海波流之中升起,天阙缓缓升起!

    扩散无穷雷霆,甚至更胜过曾经槐诗的宏伟规模!!!

    在伐楼那的神性灌注之下,以水化云,以铁生电,当云中君和伐楼那的圣痕之力结合在一处的时候,所展露的力量,便令生长卿的无数巨眼几乎瞪出了眼眶。

    他妈的,竟然就连这个都能!共!享!的!么!!!!

    “这叫合体技,没见过吧?”

    天阙之中,槐诗的声音遥遥传来:“专克你们这种有好几个阶段还爱变身的怪!”

    现在,无穷雷鸣不断迸发,伐楼那再度举起了威权宝瓶。

    天竺之海的啸声之中,吞没万物的雷光从其中喷出。

    覆盖一切!

    在槐诗的印象里,当代的伐楼那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相较能言善辩的同胞们,他从不曾从口头夸耀自己的功绩,而是沉默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而正因为这一份沉稳和坚忍,他才被天敌青颈所赞赏,亲手帮助他成就了水主的尊位,成为了天竺谱系中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甚至,在传言中,倘若不是资历不足的话,青颈曾经还想要推动他出任内部创造谱系的领袖!

    其宽宏的气度和踏实的作风,已经受到了来自现境的广泛认可。

    而在天竺谱系内,他便是不折不扣的头号辅助。

    不论是谁作为搭档,他总能够帮助对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在关键的时候提供预料之外的臂助。

    以阿耆尼之狂乱,苏摩之残暴、持斧罗摩之傲慢,这些眼高于顶的强者们,却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身旁的伐楼那是负累。

    反而对他推崇备至,无比信赖。

    作为水主,他是汪洋、雨水、河流的神明。

    可伐楼那的正体,在天竺的诸神之中,也是最为变幻莫测的存在。

    在漫长的历史中,无数次摆脱天命的尝试里,他尝试了一切神性的变化,直到能够同任何神明的神性完美相融。

    在久远的过去,他曾经同白昼的光主融合,以【密多罗伐楼那】的面貌显化神迹。

    而现在,当槐诗自愿跳入了他的威权宝瓶,云中君的神性同汪洋配合在一处时,无穷之水便在天阙的搅动之下,升起足以覆盖地狱的阴云。

    在云中君的支撑之下,水主再度从曾经的范畴之中超拔而出,掌控了天象和雷霆,褪去温和无害的模样之后,展露狰狞!

    其为天空宇宙之主。

    ——其为,【因陀罗伐楼那】!

    ------题外话------

    本来还想多写一点,发两章,可太久没干活儿,扛了个快递,手拉伤了orz。

    成都核酸又免费了,感觉这一次有点糟,大家一定要带好口罩,注意防疫啊!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I have a plan!

    黑暗闭塞的地狱最深处,在这一片可以称之为中轴的领域里,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的喧嚣。

    穷尽七海之水,于此奔流,席卷一切。

    汇聚世间雷霆,由此升腾,覆盖万象!

    在苍白的海洋和黑暗的乌云之间,手握着万丈雷霆的伐楼那仰天咆哮,肆意的宣泄着这一份狂暴的力量。

    雷霆之鞭自他的手中延伸,在半空之中分裂,延伸,系往了万物。

    曾经如水的羂索,此刻狂暴的仿佛要将一切都彻底焚尽!

    难以想象,当天国谱系和天竺谱系的两位辅助配合在一处时,竟然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而即便是槐诗,也未曾想到,这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水主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底蕴和实力,简直就是扮猪吃老虎的爽文模板。

    不惜倾尽了自身百分之十二的修正值,无止境的催发这一份质变的神性,令圣痕无止境的向着原初回溯。

    现在,哪怕是牧潮之主以无穷生命力所催发出的炎流,也再无法突破雷光羂索的封锁!

    而更令它如芒在背的,是那从电光和雷云之中隐隐浮现的轮廓。

    ——天国战舰·鹦鹉螺!

    即便是现在这一具身躯同刚刚抚育者完全不同,可曾经一度被铭刻下的阴影却难以在短时间之内抹除。

    暂时且不管乱七八糟的【合体技】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不论如何,这两个人都已经发挥出一加一等于二的实力。

    而同时,敌人也绝对不止这两个!

    不论是那一片光芒难以照耀的黑暗中所渴饮血河的诡异怪物——终末之兽,亦或者是远方不断来回徘徊着,释放火力的太阳船……

    一个两个,都如同阴魂不散一般,死死的纠缠着他。

    他们在拖延时间!

    既然如此的话……

    那一瞬间,雷火之间,无以计数的眼瞳骤然合拢,而死亡预感从槐诗的灵魂之中猛然炸响,仿若引颈高歌。

    颂唱即将到来的灭亡。

    “退!退!退!退!退——”

    槐诗呐喊,短暂的瞬间扩散出的源质波动不知已经重叠了多少层,每一缕意志都在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后退!

    而伐楼那,不假思索的溶解在海洋之中。

    沿着水脉,瞬间远去!

    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

    而太阳船也被终末之兽张口,吞入腹中,仓皇的狂奔。

    就在他们身后,无尽的生命,被逆转为无尽的死亡。

    迅速收缩成巨型球体的牧潮之主浑身缠绕着无数如同丝带一般的血河,然后,一只只和刚刚截然不同的眼球从四面八方张开。

    迸射灰黑色的暗光!

    那是……

    前后左右上下,无死角的,凋亡释放!

    在转瞬间,献祭了不知道多少生命,挥霍着血河中的力量,以最为狂暴的方式,不加任何保留的,倾斜而出!

    在槐诗的感知中,数之不尽的雷霆和细微的生命在瞬间失去了感应。

    就像是扩散的黑暗,将一切尽数侵吞。

    灭杀一切灵魂和生命的凋亡吐息充斥在九地之下,绵延千里,甚至突破了大地的束缚,从庞大的裂谷中井喷而出。

    即便是在地面上,也能够观测到地下那扩散的死亡。

    大地在死去。

    无以计数的植物和生灵接连不断的枯萎,覆灭,被鲜血沃灌的泥土再度化为了飞扬的黄沙……

    再然后,不足一个弹指的瞬间,吞尽了一切生命的牧潮之主,从虚无中再度重生,甚至更胜以往的狰狞。

    千万道肢体延伸,顺着地缝无孔不入的灌向前方,所过之处,宛若尘埃的畸变种就从肢体之中不断的生出。

    如此,狂暴的在大地之下撑开裂隙,构成容这庞大身躯穿行的通路。

    不留任何空隙的,向着槐诗他们,发起猛攻!

    “我特么……”

    自从诸界战争开始以来,槐诗从未曾像现在一样,这么想要骂脏话!

    眼看着自己苦心缔造的雷霆羂索和伐楼那不知道准备了多久的天海空流被如此粗暴的毁灭就罢了,但此刻牧潮之主所展现出的恐怖破坏力,以及,那果断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魄力,才是最令槐诗震惊的地方。

    你干嘛?

    要不要脸?要不要脸?还要不要脸了!?

    大家还在互相试探的阶段,你特么的怎么就开始放大了?

    这么着急干什么?!

    明明自己还刻意的给他留出了挣扎的空隙,想要缓慢的施加压力,试图温水煮青蛙,可生长卿却毅然决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对自己最有力的纠缠和消磨。

    然后,天地同寿!

    这剧情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疯啦?

    槐诗好歹也算是深渊食物链的资深研究者和被研究者,用脚后跟都能猜得出——刚刚那一波范围幅度恐怖到令人颤栗的凋亡潮汐,根本不是什么能够轻描淡写释放的技能。

    将这一份包容了不知道多少生机的庞大载体在瞬间进行逆转,由生化死,再以死繁生,生命和死亡的精髓已经尽在那无形的双手之中,任由他随意翻转。

    可即便是生长卿,也绝对不能无视这一份逆转之时所爆发出的毁灭力,也唯独他,是不可能从那凋亡的正中逃离的。

    倘若槐诗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家伙,恐怕是先撕裂了一部分灵魂,留在牧潮之主的内部,主持生死的变化,然后将它和敌人一同埋葬。

    而本体则在生和死的叠加态中再度推动变化,再度逆转,令生机重聚,再度组成牧潮之主的形态。

    整个过程不仅涉及了绝技、造诣、威权和秘仪……甚至还要付出掌控者的一部分灵魂,唯独生长卿才能够不断重现的恐怖招式。

    而归根结底,造成杀伤力的,就是那组成牧潮之主的浩瀚生命力。

    不折不扣的,以本伤人!

    但你特么图啥?!

    忽然之间,跟打了鸡血一样,和以前截然不同,竟然令槐诗开始压力如山。

    但没办法。

    不要脸,不要钱,不要命!

    这三样里,对手但凡占一样,就不好搞,更何况如今生长卿三样全占,竟然跟槐诗这个年龄尚不足自己万分之一的家伙来梭哈……

    这老东西疯了吗!

    遗憾的是,再怎么骂人,现实依旧如此残酷,从不曾因人的意志而动摇。

    应该说,槐诗还没牛逼到心胜于物的境界。不然立马效仿罗老的极意乳酸堆积,给他来一套核酸检测……他妈的三天三检!

    可现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生长卿所延伸出的巨手,再一次的袭来!

    “不能再退了,槐诗。”

    自始至终都沉默着的伐楼那提醒道。

    他们已经快要退到防线的前方了。

    “那就不退!”

    槐诗下定决心:“我就不信了,我拼命拼不过一个老东西?”

    于是,伐楼那的苍白面孔之上,浮现出微笑。

    “好!”

    天海奔流,雷光招展。

    浩荡雷霆再度从黑暗中展开。

    这一次,毫不避让,针锋相对的,向着牧潮之主的巨手碰撞!

    地狱的生命和现境的毁灭于此交锋。

    在极意交响的掌控之下,恐怖的震荡自这核心之中扩散开来,向着四面八方,卸力,令那暴虐的力量撕裂了地壳,向着上方冲出。

    于是,大地之上,现境和地狱的战线之间,一道道裂谷毫无征兆的绽开,无以计数的土石哀鸣着升起,化为了山丘。

    大地如毛毯那样被甩动着,浮现一道道波纹。

    而就在大地之上,惨烈的厮杀也还在继续着,数之不尽的光焰不断升起,阴暗的天穹之上,烈火如暴雨投下。

    深空,天穹,大地,乃至九泉……一切都在厮杀中颤栗,变化,被一次次的毁灭。

    可在接连不断的猛烈地震之中,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那隆起塌陷的趋势,正在缓慢的,向前推进。

    一步步的,一寸寸的,向着现境领域的深处延伸!

    生长卿在向前。

    势如破竹!

    “撤退,槐诗,向我靠拢。”

    泰拉的声音响起,在伐楼那第二次吐血的时候,再忍不住。

    “不行!”

    不止是槐诗,伐楼那断然拒绝,“如果生长卿在防线的前面再来一次,我们怎么办?”

    于是,泰拉沉默。

    “做好放弃我们的准备吧,泰拉。”伐楼那说,“不论如何,都不能放松防线,我们会想办法。”

    “或者,暂时放弃防线。”

    槐诗忽然发出了声音,令泰拉和伐楼那瞬间的愕然。

    “泰拉女士,地转秘仪准备好了么?”他忽然问。

    “还在……”

    “倘若,我要让你暂时放弃防线呢?”他忽然说,“即便是时间再怎么短暂,也存在全盘皆输的风险。

    你愿不愿意赌这一把?”

    “……”

    短暂的沉默之后,泰拉无奈一叹。

    并没有浪费时间,她并不相信槐诗是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甚至,比信自己还要更相信这个喜欢狗叫的家伙。

    只是,郑重的问道:“你有多少把握?”

    “把握?”

    槐诗不由得沉默。

    我淮海路小佩奇自从出来混,字典里就没有这俩字好啊。

    事到如今,谁又能有把握对付生长卿?

    即便是放弃他们,泰拉一个人维持地转秘仪,哪怕有大秘仪的支撑,又能坚持多久?

    既然对方不要命的话,自己就只能更不要命才能有赢的可能。

    既然对付不了对方的话,那么,就叫能够对付的人来吧——

    “阿赫殿下说,你的想法她已经知道,不必瞻前顾后,若有良机,不妨一试。”

    泰拉的声音响起:“即便是我们这里失败了也没关系,立刻撤退,存留有用之身,东夏谱系的混沌会接替我们的防务。”

    “这可真是……”

    在短暂的错愕里,槐诗忍不住想要大笑。

    自嘲。

    实在是……在绝境之中背水一战惯了,却忘记,自己这一次已经不是没娘的孩子,背后还有一大堆靠山托底。

    感受到这一份来自天敌的信赖和托底,原本的忐忑和不安尽数消散无踪。

    “那就试试吧。”

    自天阙之中,槐诗再度抬起眼睛,看向崩裂的地缝之后,呼啸而来的庞大暗影。

    所谓的,牧潮之主!

    “还能再来一波么,伐楼那先生?”

    “随时奉陪。”

    伐楼那微微一笑,那一张素来木讷和端正的面孔上,不知何时也浮现出了无法掩饰的畅快。

    如此夸张的计划,实属离谱。

    可不知为何,同这个年轻人搭档作战的时候,却感觉到了未曾有过的心潮澎湃。

    就这样,海潮随着心潮一同升起。

    毫不顾惜威权宝瓶之上崩裂的一道缝隙,天穹之主伐楼那再现无穷雷霆。天阙的钟声浩荡升起,令万象的鸣动收束,落入他的手中,就化为了无穷雷电。

    神迹刻印·天海波流,再度展开!

    无穷雷电羂索延伸,向着牧潮之主收束,封锁,铁壁再现!

    “又来?!”

    生长卿的无数眼瞳冷漠俯瞰,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前,毫无任何停顿,碰撞!

    那便,死吧!

    弹指间,撕裂了天海波流的斥力,闯入了无穷生灭的雷光之中。

    紧接着,庞大的身躯陡然变化,收缩。

    凋亡潮汐再现。

    瞬间,吞没所有——

    死!!!

    可这一次,无穷雷霆却如同泡影一般,瞬间碎灭,毫无任何效果的泯灭在了凋亡的冲击之中,就好像个样子货一般。

    紧接着,毁灭扩散,再度爆发!

    摧枯拉朽的,将一切阻拦者尽数毁灭。

    甚至就连地转秘仪在最外层构成的封锁也在冲刷之中分崩离析,令冷眼俯瞰着一切的生长卿越发嘲弄。

    可很快,他便察觉到了……那一丝异样的不协调。

    太弱了。

    对手的防御,近乎于无,完全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任由牧潮之主摧垮了最外层的防线,完全没有任何原本预计中的艰难,也不存在毫无瑕疵的铁壁坚守。

    就好像是……放弃了一样!?

    生长卿悚然警觉。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有!问!题!

    而就在那重生的一瞬,牧潮之主的前方,黑暗井喷!

    在那一片生命的禁区之内,归墟之门震颤着,浮现出一道道裂隙,而在被凋亡所摧垮的破裂门扉之后,终末之兽缓缓升起,向着它张口。

    露出了毫发无伤的伐楼那和槐诗。

    就是现在!

    当伐楼那的双臂再度展开时,无穷尽的天海空流,世间之水浩荡奔流。但此刻,已经不再是伐楼那为主,而是伐楼那转而辅助身旁的槐诗。

    无穷源质灌溉里,天阙鸣动,焚烧至灼红,而那无数奔流的海潮,也已经化作了耀眼的银白!

    水银所形成的海洋那样。

    其中的每一滴、每一缕,都是槐诗倾尽了天阙的产能之后,所凝聚成的,金!属!炸!药!

    而目睹着这一切,生长卿心中所浮现的,却只有不折不扣的怒火。

    就仿佛能够感受到敌人的轻蔑和嘲弄一样。

    他们将自己的作品当成了什么东西?死肉所组成的聚合么?只靠着这些燃油一般的炸药,又能做到什么?

    想要杀死自己?

    ——简直,痴心妄想!!!

    可紧接着,那一份未曾来得及萌芽的怒火,便已经消失无踪。

    因为,大地咆哮。

    大地母神的神性,威权,圣痕,自燃烧的灵魂之光中涌现!

    在防线的最后方,沉默等待着的泰拉,毫无保留的催发了身旁已经接近完成的地转秘仪!

    就像是,将整个大地都化为了自己的身躯一样。

    那人的意志穿行在大地之中,掌控一切,温柔的展开双臂,拥抱所有。

    但现在,这一份缔造万物的力量,却并没有用来组成防线,反而,环绕在了牧潮之主的四周,形成了一个无数岩石、泥土和熔岩所组成的漩涡!

    再然后,一切物质迅速的向内坍缩,亿万吨本可以铸就雷池金汤的金属,便形成了牢不可破的樊笼。

    好吧,或许,相对牧潮之主的力量,并不那么的可靠。

    但哪怕是暂时的牢不可破也已经足够!

    至少现在,铁流之壁、金属之海、牧潮之主,三者已经已经汇聚在了一处。

    一个足够庞大和牢固的反应空间。

    一片足以在短时间内完成反应、体积膨胀几十万倍的炸药之海——

    以及,一颗足够坚硬、足够顽强、足够撑过整个反应过程的【炮弹】。

    一切,必要的因素,已经按照正确的方式组合在了一起。

    “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死寂里,槐诗微笑,轻声发问,“有人参与有奖竞猜么?”

    在他的五指之间,遍布划痕的打火机灵活的旋转着,映照出令生长卿勃然大怒的寒光。

    “停下!!!!”

    牧潮之主嘶吼,再度收缩,变化。

    遗憾的是,已经晚了。

    连续三次的凋亡潮汐,已经足够让槐诗测算出了他从虚无再生到完全启动的时间——只有区区微不足道的三秒。

    而这三秒,便是隔绝一切的天渊。

    这便是槐诗、伐楼那和泰拉,三者在瞬间的决断之后,不惜舍弃防线所完成的计划!

    既然自己对付不了对方的话,那么,就叫能够对付的人来好了。

    同样的道理……

    倘若支援暂时无法抵达,那么为什么不想个办法,直接将它送到增援的面前呢?

    “山不过来,你便过去吧,生长卿!”

    槐诗挥手道别,“一路走好。”

    于是,槐诗的手中,那个小小的铁壳在清脆的声音中开启,打火轮在手指的推动之下旋转,摩擦火花,引燃了棉芯。

    一缕火光轻灵的跳跃。

    带着槐诗的祝福和祈愿,萤火微光顺着那几根在风中轻灵舞动的金属之线飞出,快得就像是许愿时的流星那样。

    将他的愿望,带给上苍。

    然后,上苍慷慨的实现了他的愿望。

    足以令地狱的黑夜化为白昼的烈光从九地之下奔流而出。

    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地震,专门为牧潮之主所打造的超巨型火山大炮,发射!

    再见了,所有的究极生物。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你行你上

    触目所见的,只有无穷的战火。

    大地之上的火光绵延万里,咆哮和高亢的嘶鸣不绝于耳。

    在整个深渊的庞大攻势之下,仿佛就连白昼都变成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大秘仪的霓虹在一片黑暗中不断的闪烁着,断裂又接续,不断的调整,笼罩一切。

    战线的最前方,那一片不知多少雾气舞动的最黑暗处,骤然有狂暴的气息涌动。

    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却是那一根拔地而起,无止境延伸的诡异铁棍——一道道神迹刻印缠绕其上,照亮了定海神针铁的古老篆书,赋予了它无坚不摧的恐怖破坏力。

    当定海神针横扫,黑暗被势如破竹的击溃,一切雾气都惊恐的散去,轰鸣巨响随着漫天棍影的扩散,升起!

    数不清的棍影正中,庞大的统治者怒吼,试图防御,骨骼碎裂的声音却在铁棒的凄啸中不断响起。

    直到最后,漫天棍影陡然收束,形成了那一道仿佛要将天穹捣碎的璀璨金光。

    “给爷死!!!”

    先天八卦的神迹自定海神针之上运转,短暂的具现,点燃先天之火,随着齐天大圣的咆哮,从天而降!

    ——砸!

    轰!!!!

    一道粗大的蘑菇云就在飓风之中向着天穹扩散升起。

    重创的统治者尸骨无存!

    在定海神针的暴虐蹂躏之下,就连深渊所铸就的灾厄之灵,也魂飞魄散!

    “呸,垃圾!”

    夸父扛起灼热的铁棍,不屑的啐了一口。

    此刻,在修正值的灌注之下,流火金瞳之中的光焰涌动。当敌人灰飞烟灭的瞬间,他身上那凶戾狂暴的气息便开始再度的暴涨!

    再忍不住仰天长啸!

    声震万里。

    苍白的声浪扩散,所过之处,不知道多少大群被震成粉碎,就好像被丢进绞肉机里一样,骨肉成泥!

    而就在正中央,如今的齐天大圣,已经缭绕在化为实质的血与火之中!

    这一份护持正道的天命,正是构建在无数邪魔和鬼魅的尸骸之上,也唯有无穷的杀戮和死亡,才能令他再度成长!

    而沉寂了多少年的天命在这一份死亡的沃灌之下,开始迅速的扩张。

    换而言之,杀的越多,便越强!

    自从诸界之战开始以来,对于夸父而言,无休止的斗争就是最好的成长,如今突入重围,单独将统治者锤到魂飞魄散,不过是这一份力量的又一次实证!

    “哈哈哈,试问这世间还有谁能阻我,能战我了?”

    感受着人头到手的丰沛喜悦,夸父昂起头,铁棍横扫,指向了黑暗中那些庞大的暗影,大笑,质问:

    “他妈的,还有谁能阻挡?!”

    大笑声扩散,蹂躏着一切耳膜。

    仿佛天地都在这笑声之中颤栗,天穹动荡着,发出崩溃的哀鸣,大地被撕裂,迸射烈光。

    那扭转万象的可怖气魄,令深渊中那些庞大轮廓都愣在了原地。

    难以置信。

    ——恐怖如斯!

    可紧接着,夸父也开始感觉不对劲了。

    笑声渐渐尴尬。

    可为什么地还在抖?

    茫然回头,便看到随着大地的痉挛,万丈裂谷一道道从山峦和荒漠之中崩裂开来,涌动的烈火随着扩散的银色海潮一同喷出。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脚下隐隐传来的震荡和灼热感。

    感觉,就好像……

    ……坐在高压锅上一样?

    在那一瞬间,当某个不知多少次出现在噩梦里的狗东西从夸父的脑中闪现时,便不由得恍然大悟。

    “槐诗你这狗东西,就见不得人好,是吧?”

    在最后的瞬间,他恍然的揉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我叼——”

    紧接着,消失不见。

    仿佛瞬移一样。

    连带着脚下那半座小山和方圆数百里的大地一起,在尖叫拉长的调门中,从重力中解脱,告别了大地。

    飞向地狱之外的深渊。

    而从那被撕裂的大地之下,所升起的,便是通天彻地的恐怖火柱!

    即便是远方,手持伊甸之剑的圣人都忍不住回头。

    目瞪口呆。

    如同下水道沼气爆炸的黄金收藏PLUSMAX版。

    当整个九地之下的黄泉被引燃,连带着无数尘沙、碎石、风暴和火焰一起,喷上了天空时候,就形成了令整个战场都为之瞩目的暴虐焰火!

    从地轴核心而起,在泰拉的刻意塑造之下,斜向而上的金属炮身在这一瞬间就已经彻底崩溃,但那无处可去的狂暴气压和热量,便已经推着嘶吼的牧潮之主飞出了大地最深处,急速的攀升,撞碎了一层层壁障,破土而出。

    最终,向着天空升起!

    直到现在,海量的金属燃料甚至还未曾完全反应,又化为了看不见尽头的火雨,再度从天而降,将一切抛入熔炉之中。

    而当庞大的牧潮之主从空中坠落,砸在了大地之上的时候,千疮百孔的地脉终于彻底分崩离析。

    翘曲的岩层自正中断裂,又造就了全新的裂谷。

    再然后,被爆炸所撕裂出的庞大裂口,就在地转秘仪的推动之下,骤然合拢,断绝所有的出入。

    彻底为生长卿关上了回归的大门。

    最后一瞬,有一线电光从其中驰骋而出,随着庞大的火柱一起升上了天空,环绕着那宏伟的毁灭,陡然展开。

    阴云笼罩。

    雷光再度重新酝酿。

    大地,已经不折不扣的变成了彻底的焦土。

    蔓延的铁色之中带着灼红,大量的铁矿在泰拉的推动和调整里形成了加固层,经过槐诗的冶炼之后,便形成了致密而厚重的金属。

    不论任凭狂怒的牧潮之主如何冲撞,都难以在那些炮火和不断坠落的烈光中再度钻回九地之下。

    他已经失去了从最弱的地方突破防线的机会。

    从九地之下,被抛回了正面战场之上!

    现在,隔着深渊和现境领域之间的分界,就在他的前方,在大秘仪的虹光里,一缕电光凝聚成了人的轮廓。

    令那一只只在爆炸中破裂的眼瞳收缩,紧接着,不假思索的张口,喷吐!

    轰!

    凋亡之息撞在了无形的铁壁之上,坍塌消散。

    哪怕距离目标只有咫尺之遥!

    因为就在槐诗身后,无穷星辰之光从阴云之中亮起,霓虹汇聚!

    【近邻之爱】、【学者】、【叛教者】、【大事件】、【预言】,乃至槐诗亲手所奠定的【新旧碑铭】!

    六座大秘仪基站开放,一层层接入了天阙之中,再然后,自海量的源质奔流里,云中君的雷霆再现!

    那熟悉的充实感,让槐诗忍不住想要吹一声口哨。

    这下可总算是……接上WIFI了!!!

    挂来!

    虹光缭绕之下,满血复活的云中君愉快垂眸,俯瞰着狂暴化的牧潮之主。

    “版本变了,老兄。”

    他说,“这个版本的天国谱系,又加强啦!”

    一根手指再度向着天穹抬起。

    万里雷鸣呼应。

    这一次,从云端所斩落的,再非是渺小的雷霆,而是汇聚了无数鲜血和死亡而成就的铁!

    以尘世为鞘,以死亡为锋,万里雷云之中,浩瀚的工程重铸!

    无以计数的姓名铭刻以上,如同炼金矩阵那样,令纯粹之铁被赋予天国的奇迹。

    天阙之剑!

    斩!

    巨刃切裂阴云,缠绕着无穷雷火,向着大地坠落。

    与之对应的,乃是从大地之上迅速膨胀升起的恐怖轮廓。

    毫不退让!

    牧潮之主再度变化,那庞大的身躯充斥在天地之间,同天阙之剑硬撼在一处。

    如同地壳一般厚重的鳞甲不断的撑起,又破裂。

    无视了这浩荡一剑的劈斩。

    再度向前,踏出了令整个战场为之动荡的脚步!

    血色如潮,从伤口中喷出,但又迅速的愈合完毕。

    此刻的牧潮之主,已经膨胀到了极限,扩张的体积,已经令天地都变得狭窄又局促——以一己之力,挡住了大半个战场之上的火力!

    彻底的,放弃了躲闪的可能。

    那样艰难爬行的丑陋模样,已经再无曾经的庄严和狰狞,一只只不断破裂又重生的眼瞳之中,此刻充满了决心和平静。

    正如同他曾经向那位至上之王所允诺的一样,愿赌服输。

    吞下了失败的苦果。

    事到如今,不论再如何发狂和愤怒,以血河深入地下以突破现境大秘仪的计划,已经没有了成功的可能……

    那为何还要抱有侥幸呢?

    “你已经赢了,槐诗。”

    受创的巨兽坦然领受这一份未曾有过的耻辱。

    然后,所剩下的,便只有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

    于是,牧潮之主放弃了一切退路。

    再度踏前!

    逆着数之不尽的铁光,撞向了无形的铁壁,毫不顾忌己身的损伤,正面承担了前线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火力!

    无视了周围发起围攻的五阶和来自整个大秘仪的轰击,任由这一具庞大的身体不断的破裂,毁坏。

    哪怕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整个现境的力量!

    血色如瀑布那样喷涌,落在地上,形成恶臭的湖泊和河流。

    毫不躲闪的,尽数承受了所有落在身上的攻击,任由那一片不断从天空中坠落的烈光吞没自己。

    被抛出了九地之下,哪又如何?

    大秘仪又如何?

    这里,同样不也是战场么?!

    请见证吧,陛下!

    我之决心!

    来自大秘仪的压制不断的落在庞大身躯之上,一次次的瓦解重生的血肉,雷霆和铁光刺入骨髓。

    在他的身后,畸变种潮水再度涌动,扩散。

    浩荡的钟声响起,无数大群仰望着推进的牧潮之主,所有的亡国军团再度的集结,沿着巨兽所开辟出的缺口涌入!

    “来啊,现境人!!!!”

    牧潮之主咆哮,昂首吞尽了数十道毁灭的辉火,将它们自无数牙齿之间咀嚼成粉碎,焦烂的面孔毫无动摇,只是决然的,向着眼前的世界咆哮:

    “——我们的战争,还未曾结束!”

    将刻骨的仇恨和杀意抛到脑后,甚至,再不看槐诗一眼。

    生长卿催动着巨兽向前,哪怕将自我的灵魂和无穷生命尽数舍弃在这里,都无所谓!

    如是,向前,在现境的防线之上,撞出了庞大的裂口!

    踏上了毁灭之路!

    “……”

    槐诗沉默。

    再无话可说。

    面对着这样的对手,除了全力以赴的赠予毁灭之外,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做么?

    在他头顶,阴云之中,天阙鸣动,一柄柄源质武装从铁光中成型,就化为了一直延伸到天穹尽头的恐怖规模。

    再然后,从天而降!

    “没用的。”

    有轻柔的声音响起。

    当槐诗疑惑回头的时候,就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幻觉一般的身影。

    仿佛漫步一般。

    在混乱的战场之上,不属于这里的幻影伫立在云端,俯瞰着下方的一切:“纯粹的消耗杀不死这种东西,只能给它……修脚?是这么说的吧?”

    “它是亡国之血的聚合体,想要杀死它,必须在瞬间摧毁它的中枢才行。”

    仓促之间,槐诗已经顾不上去惊奇她竟然还会说话了。

    此刻闻言,只想翻白眼。

    难道自己不知道么?

    问题是他要打得到,找得着,灭的干净啊!

    不管是真的白帝子还是自己一直在发癫,现在他听到这种完全没有任何实施可行性的建议,便再忍不住反驳。

    “说得好听,你行你上哇!”

    “……”

    短暂的沉默到来。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回过头,看着槐诗。

    似是端详。

    好像梦中的人努力的想要分辨现实一样。

    很快,便微微颔首。

    “好呀。”

    就这样,她伸出了手,向着槐诗。

    仿佛完全预料了他的所有反应,精准又轻巧的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分开他的五指,握紧。

    宛如牵手一般。

    那真切的触感,令槐诗难以置信。

    竟然……是真的?

    可是当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捞向前方时,所触碰到的却只有一片空虚。

    幻影依旧。

    再然后,他僵硬在了原地。

    感受到另一个灵魂在自己的躯壳之内运转,行云流水的接管了一切,归墟,天阙,乃至大秘仪的加持。

    然后,一切又以他从未曾想过的方式重组,舍弃了绝大多数的部分之后,形成了崭新的模样。

    自己全然未曾想过的构成。

    紧接着,漫天阴云剧震,雷鸣万里,延绵成悠远而沧桑的长吟。

    “看好了,槐诗。”

    幻影回眸,欣赏着他呆滞的模样,似是愉快一般,微笑。

    “所谓,龙脉——”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 善生

    有那么一刹那,仿佛一切都陷入了静寂

    万象宛若微尘,唯有那悠远而浩荡的长吟是如此清晰,就仿佛,回荡在灵魂里。

    无法忽视,无法遮蔽,也无法逃离——

    如同盲人抚摸大象一般的惊悚感从每一个地狱生物的心中涌现……因为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出现在了此处,但是却不知究竟在哪里!

    所能看到的,只有火焰、死亡、血水、洪流和雷霆,一张张苍白的面孔。

    以及,除此之外的一切!

    天和地,云和雾,都是它的身躯。

    触目所及的一切,都正是那无处不在的力量本身!

    而汇聚的中央……

    那一瞬间,无数的眼瞳抬起,望向天穹!

    只有一片黑暗。

    万里阴云之中,看不见曾经无比耀眼的雷鸣电闪,一阵阵涌动的波澜之中,只有一缕隐约的电光隐隐浮现。

    明明同万丈雷霆相较不过是只鳞片爪,根本无法窥见全貌。

    可那庄严暴虐的气魄,却凌驾于往日的声势之上。

    催压魂魄!

    而就在高天之上,槐诗却陷入了恍惚,脑中所浮现的,便只有那些古老的故事之中,豪杰饮酒时所说的话语。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那么,现在,使君知龙之变化否?

    而同样是东夏人,此刻地狱之外的深空里,好不容易飘回来的王姓路人面对着那一片笼罩万里的雷云,只能说出一句:

    “叼拿吗——”

    根本,难以置信。

    “什么鬼?!”他的眼珠子已经快要瞪出来:“龙脉质变就算了,这特么也是能白嫖的么?”

    风从虎,云从龙。龙出则有云,雷云从来就是承载龙脉之力的容器,本来没什么稀奇的才对,况且是槐诗这种拐着弯白嫖了龙脉质变的家伙。

    可此刻,眼看着那一只从雷云中渐渐浮现轮廓的巨鲸时,即便是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必须面对现实。

    这可不是编外临时工能靠着自己就能混乱摸索到的范畴……

    这分明是龙脉质变中最顶尖的技巧,多少人浸淫此道多少年都难以掌握的源质应用!

    ——【一气之变·所适万形】!

    而当槐诗自那浩荡回声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身旁的幻影已经消失不见。

    而自己的右手之中所握着的,只剩下一缕若有若无的电光,笔直如剑,散发着就连槐诗自身都毛骨悚然的阵阵波动。

    这便是万里雷云所铸就的一缕电光。

    足以让槐诗瞬间焚烧殆尽的烈光,就从云中君的天阙之中,锻造而出!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幻影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别傻愣着,槐诗,龙脉所演化的善生之剑是有时限的。”

    “怎么用?”

    槐诗看着手中那一道流转的电光,又看向了下方的牧潮之主,茫然。

    相较那庞大的巨兽,不论是自己和这一把剑,都宛若尘埃。

    “做你最擅长的事情,砍它。”

    那个声音笃定的说道,就好像只是如此,就能够解决掉所有的麻烦一样,对此充满了无限的信心。

    就连槐诗都为之不解。

    可在那一瞬间,好像有一只手在他身后轻轻的推了一下,紧接着,身体便自然而然的做出了反应,以一种自己从未曾想到的方式。

    舍弃了节奏和极意,忽略了风中的鸣动和韵律,轻柔的从其中掠过,仿若旁观者那样,毫无任何的干涉。

    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

    只是虚无!

    可现在,当他伫立在万象之外凝视着一切的时候,一切又变得如此清晰,就仿佛,近在咫尺!

    于是,一步跨出。

    他已经出现在牧潮之主的巨眼之前,俯瞰,看着那一只灰黑色的眼瞳迅速收缩的样子……如此缓慢。

    不假思索的,挥出了手中的微光之剑。

    可那一刻,电光却骤然延伸,喷薄,仿若从极暗化为极耀,无穷电光流转生灭之中,撼动天穹的痛苦嘶鸣从巨兽的口中迸发!

    如此凄厉。

    一道深邃的裂口就从牧潮之主的眼眶到背脊之上浮现,血色如瀑布那样喷涌,却迅速蒸发,随着大量重生的组织一起,灰飞烟灭。

    永久的留下了一道缺口!

    在然后,一线凛冽雷光便从其中呼啸而过,撕裂了风暴,掀起浩荡乱流,再升上了天穹,扩散的狂澜涌动,令无以计数的阴云为之消散,展露出遍布火光的深渊原暗。

    乃至,那翱翔在天穹之上的铁鲸投影!

    “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那个声音说,“这么快就能掌握一气万化的显像,真厉害。”

    遗憾的是,即便如此,她依旧毫无诧异,即便是夸赞也好像棒读。

    只差说一句可以了,可以了,都快赶上我了……

    槐诗脸色苍白。

    在见血的瞬间,自己手中的那一缕微光之剑便仿佛褪去了伪装,展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迸发出了无以言语的恐怖波动。

    就好像真的,握住了一狂暴的怒龙那样。

    稍有不慎,便会被那其中的力量所反噬,吞没。

    可偏偏它却同自己如此契合,确切的说,是此刻的自己,由于来自于幻象的那一份指引和点拨。

    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从这种旁观一般的视角中脱离,瞬间就会被手中所握的毁灭卷入其中。

    尤其是手中这一柄以雷电而成型的诡异利刃,威力未免也太过离谱。

    只是砍了一刀下去,结果就令槐诗头皮发麻。

    然后,忍不住……

    再来一刀!

    于是,赫赫雷霆恍若天威,再度从云端降下。

    铁鲸长鸣,自虚空中掀起万丈波澜。

    而一闪而逝的雷光已经再度贯穿了牧潮之主的身躯,摧枯拉朽的从侧面将庞大的身躯再度开出了一个裂口。

    海量的内脏从其中喷出,被拖曳在了地上,迅速的发黑,溃烂,化为污水。

    再度重创!

    电光自空中转折,再度降下。

    就好像从被毁灭的生命中得到了新的成长,这一份由圣贤专门为诛杀畸变生命而铸就的力量再度膨胀。

    干脆利落的撕裂无数邪光,贯入了牧潮之主的身躯,从另一侧穿出,留下了了庞大到宛如洞窟一般的裂口!

    这一次,更加轻松了……

    槐诗好像逐渐找到了规律。

    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看起来,以无厚入有间的技巧你也快掌握了。”

    “是不是又要夸我真厉害了?”槐诗笑了起来。

    她说,“还行了,不错。”

    于是,槐诗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你了不起,你清高!

    哦,她如果真的是白帝子,那还真是了不起。

    至于清高……他回忆着幻影的容貌和语气,不由得有些纳闷,根本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少女完全对不上!

    可这一份对龙脉出神入化的理解和运用又是怎么回事儿?

    而且,她好像、似乎、也许……和自己很熟?

    “小心,左边。”

    幻影再度开口。

    与此同时,槐诗的死亡预感猛然炸裂。

    一道火光凭空从半空之中迸发,那扩散的炎流近乎将槐诗卷入其中。

    可令槐诗如芒在背的却并非这仅仅是余波一般的高温,而是从火光之中走出的身影——

    “哈,槐诗,好久不见!”

    伽拉狂笑,扑面而来,双手中的镰刃和亡国之剑铮鸣,黄金和猩红的色彩,横扫。统和了不知道多少个军团的亡国之剑上骤然浮现出了一张面孔,向着他,纵声咆哮。

    仿若有炸弹从灵魂之中爆破一般,不知道多少人的杀意侵蚀灵魂,令槐诗眼前一黑。

    可身体却率先的做出了反应,托管一般延续着刚刚的状态,行云流水的刺出了手中的善生之剑,将两柄横扫的利刃荡开。

    轻描淡写!

    令伽拉的神情越发愉快,大喜过望:“很好,非常好!不枉我专门为你穿上这一件亡骸之甲!”

    如今,在伽拉身上,纯白的战袍之上满是猩红的图腾,舞动,隔绝善生之剑的余波和侵蚀,甚至在那无坚不摧的恐怖锋芒之前都岿然不动。

    “来啊,槐诗!”

    他兴奋的邀约:“我可是听说你来到战场之上,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这一次,咱们一决胜负!”

    你特么是哪里来的痴汉么!

    这么兴奋干嘛?

    槐诗眼角一阵抽搐,察觉到下方那巨兽还在嘶鸣着向前,还有手中开始崩裂消散的善生之剑,便越发的焦躁。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伽拉却始终如影随形,不断的猛攻着,不留下任何的空隙:“怎么了?你很着急么,槐诗?哈哈哈哈,我还没热身呢!”

    “你知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多久吗!”

    亡国之剑,再度斩落!

    电光的飞迸之中,善生之剑上再度崩裂出一道缝隙。

    这一次,槐诗终于回归了冷静,专注的端详着伽拉的样子,忽然问:“你这个什么甲,它……有头盔吗?”

    “嗯?”

    正准备大战一场的伽拉一愣,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为什么问这种问题,不由得冷笑:“要什么头盔,真正的男——”

    话音未落,那光溜溜的后脑勺,终于迟来的感受到呼啸而来的狂风。伴随着破空的巨响,某个没有文化的身影,终于再度,从天而降!

    连带着同样没有文化的咆哮。

    “我恁爹——!!!”

    定海神针,长!长!长!长!长!

    十万万八千斤的恐怖质量之上裹挟着璀璨耀眼的金光,对准了那个毫无防备的后脑勺,行云流水的,砸!

    嘭!!!

    就仿佛被狠踹了一脚的皮球一样。

    在某个资深老六的招牌闷棍之下,伽拉甚至来不及把话说完,便领受到了钓鱼不带头盔的后果!

    巨响之中,瞬间飞出!

    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升上了燃烧的星空,只留下一声拉长了的尖锐咆哮。

    而就在那之前,槐诗便已经不假思索的转身。

    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夸父。

    抓紧最后的机会——

    一鼓作气,抽干了所有从大秘仪中枢所传来的源质,不顾自己的灵魂近乎在这高热的灵魂中蒸发。

    倾尽所有的一切,灌入手中的剑刃里,在那崩裂的声音里,铁鲸化为鲲鹏的长吟响彻天地,令飘渺的剑刃迸射出无穷威光。

    一线天罚,就此降下!

    ------题外话------

    卡文卡了一天,还要做核酸,核酸也崩了,回来继续卡,更完这一章继续排队去做核酸……

    最后,推荐一下蛤蟆的新书《异仙列传》,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看一下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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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448/ 第一时间欣赏天启预报最新章节! 作者:风月所写的《天启预报》为转载作品,天启预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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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预报介绍:
“我想要挨一顿毒打,请问这里有漂亮小姐姐吗?没有的话我等会再问一次……”——灾厄之剑、旧世界守墓人、调律师、最后的天国捍卫者、天文会金牌牛郎、二十四个毁灭因素之一、淮海路小佩奇、深渊烈日、最终的地狱之王:槐诗。.某一天,穷困潦倒的槐诗忽然发现自己捡来的金手指终于能用了……只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为了赚钱和苟命,他一不小心踏入了这个危险世界。现境之外的边境,日常之后的异常。理想国、统辖局、存续院以及高踞于顶峰之上的天文会,绿日、黄金黎明、存世余孽与诸界天敌……究竟是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问题。那么,就在这一万零一种拯救世界的方法中,选一个通往HAPPYEND的方向吧。天启预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启预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启预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