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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月     天启预报txt下载     天启预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现在

    存续院之门,再一次印证了自身的性能和可靠。

    不论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自外部依旧完全无从窥探。

    看不见裂隙和动摇,只有一阵阵宛若世界哀鸣的尖锐声响自剧烈震荡的石之立方之上扩散开来。

    令槐诗的眼前,阵阵昏黑。

    “槐诗,槐诗,清醒一点!”

    夸父咆孝,扯着他的领子,奋力摇晃:“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

    烈日之光外,黑暗如潮水那样,拔地而起,化为了吞没一切的墙壁,浩荡向前推进。不知经过了多久的筹备和窥伺,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反扑的深渊狂潮席卷。

    大地再度被血色所染红,自烈日的前方,巨斧不断的从云端斩下,宛若山峦一般,开辟沟壑,自天竺武神的挥洒之中,一次次的将奔流的潮水击溃。

    潮水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雷鸣之中,鼓声再启。

    漫不经心的颂唱着毁灭的歌谣,寸寸逼近。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槐诗眼前却一阵阵的发黑。

    自高亢尖锐的声音中难以自持,渗透灵魂的恐怖痛楚不断的爆发,令他终于恍悟,痛苦的源头并非是石之立方所迸发出的诡异回声。

    而是,来自自己的灵魂之内……

    那一本沉寂的古籍。

    就像是被烧红了一样,封面之上,隐隐的,崩裂出了一道缝隙。

    命运在悲鸣。

    在那一瞬间,槐诗终于感受到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悄无声息的修改,而自己,却懵懂不觉。

    存续院内,听不见令人烦躁的刺耳警报。

    自辅助智能的安排之下,参会的创造主和大宗师们早已经汇聚在了一处,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外部观测设备所传来的分析。

    “存续院之门还在进行封锁,但这样下去的话,内部的异常变化可能产生大规模的外溢。”

    尼芬海姆的声音干涩:“细节暂时还无从得知,但统和了目前所有的分析和数据,可以得出结论,内部熵值在迅速缩减……模拟沙盒之中的红移,被逆转了。”

    短暂的寂静,突如其来,在场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是创造主,再不济也都是复数科以上的学者,再怎么没有常识,也应该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等等,你的意思说明白一点。”

    沙赫难以置信:“门后的时间被强制逆转了?”

    尼芬海姆颔首:“目前看来,确实如此。”

    无人说话。

    与其说是难以置信,倒不如说,哪怕挠秃了脑袋,烧光了脑浆,都完全想不明白——这他妈的是怎么做到的?!

    没道理啊,没可能啊!

    哪怕是有大秘仪可以调控一切定律的现境,想要范围性的逆转时间也绝对无法做到。

    创造主们可以实现时间加速,时间减缓,减缓到无限制逼近静止,但从一开始,逆转就是个伪命题。

    彩虹桥确实可以在苛刻限制之下实现时光跳跃,但那仅限特殊的个体,有时候,甚至仅限于灵魂。

    一旦涉及到环境,那么哪怕是多一个质子的运动,难度就会以几何倍数提升。

    想要如此大范围的逆转时间,单纯依靠力大砖飞,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就算是技术能够有所突破,可吹笛人如何得到那一份令整个现境都会为之绝望的恐怖消耗的?

    “不对。”

    隐秘连线之中,艾萨克的声音响起。

    作为罗素的副手,如今天国谱系的实质主持者,新晋创造主,乃至前任末日警备员……在出现类似状况的瞬间,就已经被强制征召,进入了连线。

    “彩虹桥的时光转移是依托现境而成,所需要的是整个现境,哪怕找遍整个深渊,现境也是最适合作为锚点的稳定之处。

    但现在吹笛人位于现境之外,也绝对没有第二个锚点能够支撑规模如此庞大的时间逆转。也根本无法排除双方所投下的暗雷和噪点。

    以及,各位请参看这里……”

    一张记录数据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的投影之中,那是存续院所封锁的领域内熵值和红移的变化。

    被放大了数倍,单位以飞秒计。

    “倘若是真正的时间逆转,那么此刻表格的线条应该是平滑的一条直线才对,但问题在于,它并不延续,反而是阶梯状的。”

    艾萨克分析道:“这并非是时间上的操作,要说的话,而是对于现实的某种干涉……”

    “为何会如此断定?”尼芬海姆发问。

    艾萨克沉默。

    “因为类似的技术,理想国也曾经有过,甚至沿用到了现在。”

    院长002忽然开口说道:“针对现实的修改,剪定和构建,对‘历史’完成构建和复刻,最后以‘故事’的形式,制作为永恒的副本。

    这应该是同‘事象炼成’相同的原理。”

    “……”

    艾萨克神情微微一滞,颔首回答:“没错,但出发方向却完全不同,从理念可以说,截然相反。”

    事象炼成,将历史化为结晶的炼金术。

    其起源便是人类对灵魂和自我的探索,为了将‘个人的一生’亦或者是‘众生的一瞬’完美保存下来而开创出的技术。

    正因为如此,才无比追求完整性。

    为了存留有价值的东西,必然要保存首尾,开始和结束,断然不许有分毫的谬误,也更不允许任何外界力量的干涉。

    最终,所创造出的便是现实的标本。

    但此刻所得到的数据和表征,却完全不一样——

    同样的原理,被暴虐的用于破坏,对所发生的一切进行改头换面一般的扭转,甚至将现实也彻底逆转。

    肆意的对发生的一切进行更改,污染。

    以相同的手法,反过来,对现实进行破坏。

    将事物演变的可能性随意的放大和缩小,甚至以不曾发生的东西,更替现实。强制性的让已经发生的事象回滚,从而达到了时间逆转一样的效果。

    从诸界之战开始到现在,他的推动之下,现境和深渊之间,无以计数的死亡、挣扎、绝望和毁灭构成了这串联了现境和石之母的毁灭枷锁。

    近乎命运一般的羁绊所交织而成的黑暗漩涡,便是他所架设而下的陷阱!

    凭借着如此的地利,他已经能够轻而易举的向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乃至未来,伸出手掌,掌控所有。

    那已经不是事象炼成了。

    因为这根本创造不出任何东西……

    而是规模前所未有的——事象破坏!

    另一位创造主皱眉:“确实,不是时间逆转的话,倒是能够让人松一口气,但以所发生的事情而言,事象破坏和时间逆转,也没有任何区别吧?”

    “不,本质已经不同。”

    院长002说:“即便是吹笛人能够修改所发生的一切,但这一份力量依旧局限于漩涡之内。有了存续院之门的封锁,便无从延伸到外界。

    因此,他所能‘回朔’的极限,也只有现境的作战力量登陆漩涡的那一瞬间。

    接下来,该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

    不论如何‘回朔时间’,所有人的记忆依旧还会存留。”

    他说:“我们只不过是重新回到同样的起跑线上了而已。”

    “简单来说,放弃所谓的计谋,用硬实力的去碾死他,就足够将他的存档变成死档了吧?”

    嚼着薄荷糖的沙赫得出了结论。

    轻佻的态度再度惹得尼芬海姆瞪眼。

    院长002微微颔首,最后开口说道:“拟定计划中的10至71项对此类状况有所备桉,对登陆作战力量做出通知。

    除此之外,避免意外状况,通报统辖局,启动彩虹桥的时守模组,对现境时间进行封锁。

    作战支援方面,就交给你了,尼芬海姆。”

    “是。”

    尼芬海姆亲身颔首。

    散会。

    座位上,院长002消失无踪。

    短短的不到几个弹指之后,现境之外,笼罩天穹的庞大巨构骤然一阵,喷薄无穷光芒,将整个世界笼罩其中。

    隔绝了一切时间操作的可能。

    与此同时,石之立方内,所有作战成员的手腕上,存续院的青铜腕带微微一震,数字变化。

    计划变更。

    羽蛇的动作停滞,未曾再启动手中的赫尔墨斯时计,只是无奈一叹。

    “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去和人打消耗战,还真是失策了啊——”

    话虽如此,那张渐渐被鲜艳油彩所布满的苍老面孔之上,却浮现出饥渴的笑容。

    一手握着无休滴血的石齿剑,另一只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向着狂笑拍手的毁灭要素,踏步上前!

    不存在任何的奇谋,无法仰仗奇迹或者幸运的青睐,毁去一切意外——

    自无穷轮回中彻底敲定毁灭的作战,于此开始。

    存续院,院长办公室,黄铜打字机依旧弹动字符。

    在桌子的右边,宛如日历一般的液晶显示屏上,数字悄然浮现。

    【成功率:72%】

    “哇,真巧,你也来摸鱼?”

    休息室里,罗素抬起眼睛,看向推门而入的叶戈尔,让叶戈尔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老头儿很想转身离去,当做没看见。

    为了自己的血压。

    可终究是,坐了下来,疲惫一叹:“只是,稍微休息一下。”

    罗素抬起手,递过来一根铜管密封的雪茄。

    叶戈尔摆手:“戒了很多年了。”

    “说不定,这么多年戒烟就是为了现在呢。现境都朝不保夕了,就别讲究长命百岁了。”罗素执着的抬着手,直到叶戈尔无可奈何的接过。

    可他却并没有点燃。

    只是,打开铜管之后,吸了吸味道,拿在了手中,无意识的转动。

    排解焦虑。

    短暂的寂静里,罗素也没有说话,沉默的抽烟,直到叶戈尔忽然问:“不去看看么?这可是天国谱系这些年来未曾有过的活跃场面。”

    他说,“槐诗做的很不错。”

    “活跃的又不是我,牺牲和流血的也不是我,那还看什么?”

    罗素摇头:“就算看了,也只会嫉妒吧……为何自己不再年轻呢?让年轻人代替自己去卖命,太过可耻。”

    叶戈尔听完,沉默了片刻,轻声一叹:

    “其实是怕了吧?”

    “……”

    罗素的动作停滞,许久,不快的摇头:“你这人说话真讨厌。”

    骰子已经投出,所发生的一切再无法挽回。自己所倾注的心血,自己所寄托的未来,还有自己看来胜过生命之物……都被推到了赌桌的上面。

    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有等待?

    谁会不怕呢?

    他看了一眼叶戈尔,很想说一句彼此彼此。

    可看着他眼童中的血丝还有憔悴的脸色,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大家都很难了。

    日子不好过。

    就算落井下石……也没必要现在。

    且让他舒心几分钟吧。

    “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没把握的样子啊,罗素。”叶戈尔说:“简直就像奇迹一样。”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罗素想了一下,微微摊手:“其实,我一直都特别没把握,只是我装的很像,以至于其他人看不出来?”

    叶戈尔愣了一下,再忍不住大笑。

    “没关系,大家都一样。”

    他说:“都一样的。”

    同样的对未来,一无所知,但又不愿意后退和放弃,鼓起勇气向前摸索,踉跄爬行,无可奈何的挣扎和恐惧。

    但却不愿意放弃。

    并非不害怕。

    只是害怕也无济于事,仅此而已。

    墙壁之上,时钟无声的转动着,缓缓的,划过了五分钟的界限,叶戈尔放下了手里的雪茄。

    撑起身体。

    休息时间结束了。

    “不多坐一回儿了?”罗素抬起头问。

    “得回去了,不然的话,又要出乱子了。”

    叶戈尔摆了摆手,走向门口。

    彭!

    破裂的声响突如其来,令他僵硬在原地,下意识的回头,险些以为是罗素这个老东西终于在自己背后开了黑枪。

    可那不是枪声。

    而罗素,同样茫然。

    在墙壁之上,原本运转的挂钟摔在了地上,表盘崩裂,破碎,滚落在了叶戈尔的脚边。

    “怎么回事儿?”罗素皱眉。

    “我还想问你呢……”

    叶戈尔自嘲一笑,摇头:“质量问题吧。”

    罗素弯下腰,捡起了那一片表盘的碎片,眼睛微微眯起:“看上去不像。”

    “那就不像吧。”

    叶戈尔收回视线,冷不丁听见罗素的戏谑感慨:“说不定是什么警兆呢。”

    他回头看了一眼,摆手道别。

    然后,推门而去。

    好像没听见一样,亦或者是,不在乎。

    现境的警兆已经太多了。

    不差这一个。

    休息室里归于寂静,只有后门处闻声而来的工作人员站在那里,拿着打扫的工具,却没有接近。

    寂静中,罗素低头,凝视着手中的那一块碎片,许久,放下了碎片,转身离去。

    工作人员走过来,匆忙的打扫,打电话叫后勤部送个新的过来,然后将钟表的残骸扫起来,倒进垃圾桶里。

    只是,最后捡起罗素放在桌子上的碎片时,动作却停顿了一下,不由自主的低头,凑近了,疑惑观看。

    那锋锐的碎片,边缘……

    一缕隐隐的鲜红。

    像是血。

    现境,罗马,统辖局希腊分部。

    临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艾晴的动作微微一滞,停下了手头的审查工作,皱眉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请进。”

    推门而入的却并非是带来资料的员工,而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面无表情,胸前别着银色的徽章,如此熟悉。

    公式化的,出示证件。措辞礼貌又冷澹,不容许反驳和质疑。

    “中央信息部副主管艾晴女士,我们是现境安全委员会的专员。”

    为首的人出示了另一张文件:“接下来向您宣达来自统辖局中央决策室的传唤审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短暂的沉默,艾晴的眉头皱起:“现在?”

    “对。”

    专员颔首,重复:“现在。”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雷鸣和风暴

    如同运转的程序一般。

    一切既有章程,不容过快,也不容过慢,慎重且严肃的履行每一个环节。

    表明身份,展示证件,出示文书,最后,将人带走。

    如同每一次的传唤审查一样,不容许有任何的拖延,自然,也不会允许任何的质疑和反抗。

    在艾晴发问的同时,另一个人已经走上前来,拿出箱子,开始收取她的个人物品。很快,所有的东西都收检完毕。

    在走廊外面,已经有好奇的员工探头看过来,可看到站在门外的那个沉默身影时,又好像视线被烫伤一样,迅速收回。

    不同于前线的紧张和焦灼,希腊分部的依旧一片祥和。

    即便是在这个被笼罩在灭亡阴影的节骨眼上,缄默者们的情报封锁和危机管控依旧完美无缺,将一切消息都封锁在了涉及的链条之内,以避免引发更大的骚乱。

    整个统辖局已经悄无声息的隔绝为内外两个部分,可同时,又不容许在关键时候会有任何的脱节。

    因此,才会以财务审查、人事审查等等名目,将来决策室的直属人员临时安插过来。

    这就是艾晴的任务。

    除了例行公事的对希腊分部的人事和程序方面进行审查之外,她随身的另一口箱子里还携带着紧急接管本地分部一切事物的授权编码和文件。

    而这,才是她发问的原因。

    ——你们,确定要现在,将我带走吗?

    答桉是必然的,且毫无动摇。

    不论是对方所出示的证件,还是她在统辖局系统中所收到的邮件,都证明了这一点。而且,不止是自己表面上信息部副主管的位置,对方所出示的文件最下面还写有自己在架空机构的隐秘识别编码,都以证明这一份文件切实之效力。

    可问题在于……为什么?

    决策室那帮家伙又在做什么?

    亦或者……

    在思索之中,艾晴并未曾有任何的拖延和反抗,平静的拿起了自己的外套,举起了双手:“需要么?”

    “只是例行传唤而已,没有必要。”

    为首的专员回答,为她拉开了门。

    希腊分部之下,净空的月台前,漆黑的边境专列已经准备就绪。

    就在那只有两节车厢的火车前面,艾晴的眉毛微微挑起。往日,都是她给别人签发车票和黑函,亲自登上这辆火车反而还是第一次。

    那些在深夜或者是闲暇时候才会出现的离奇想象终于成真了。

    “看上去还挺舒服的啊。”

    艾晴的脚步微微一顿,忽然问:“这不是回伦敦的车,对吗?”

    无人回答。

    车门前的专员静静的等待,看着她。

    直到她走进其中,车门关闭,却没有开启。而在车上,专属于她的包间,亦或者是囚笼之内,等待许久的‘同事’终于抬起了头。

    “施威格先生?”

    艾晴坐在了他对面,凝视着肃然的中年男人,恍然的感慨:“我是否应该说好久不见?还是说,咱们直接从姓名性别和年龄开始?”

    “不必浪费时间去寒暄,这里不是审讯室,艾,这一次也不是调查。”

    施威格顿了顿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放在她的面前,体贴的将一根签字笔放在了最上面:

    “我代表天文会所属现境统辖局,向你传达通知——从现在起,你将被解除所有的职务,包括且不限于中央信息管理处和架空楼层内的主管职位,以及,那个更重要的位置。

    你所涉及的一切事物将由其他人接手。用于架空机构的特殊要求和你另一个工作的限制,你的履历、资料、保险和流水将从中央数据库中彻底删除——”

    他说:“签了它,这就是你最后的工作了,请你配合。”

    艾晴没有回答。

    只是平静的将面前的文件一页页翻开,看到最后,X女士所留下的源质印鉴,许久,嘲弄一叹。

    这算什么?

    狡兔死良弓藏?

    还是说,新的安排已经再路上了呢?

    “果然,人上了年纪,就会麻烦,惹人讨厌。”艾晴的视线从施威格的脖子根上收回,落在签字笔上,最后感慨:“而有些人,尤其麻烦。”

    也尤其的讨厌。

    她签下了你的名字,平静的调转签字笔,递回去:

    “如你所愿。”

    短暂的沉默里,施威格看向了悬在自己面前的签字笔,平静接过,“多谢配合。”

    他起身,收起了文件,装回了公文包里,连同艾晴的箱子也一起提起,未曾道别,平静的离去,消失在车厢里。

    只留下桌子的对面,空荡荡的椅子上,另一具被施以重重封锁的标准公文箱,锁孔的位置上静静的闪烁着禁止开启的红光。

    就像是一颗冷漠的独眼,遥遥审视着这个和自己同车的乘客

    寂静里,无人驾驶的列车终于动了起来。

    铁轨敲打的单调声音响起,可艾晴却好像听见了幻觉一般的雷鸣声,那在隐秘中渐渐笼罩现境的无形动荡。

    还有,狂潮之中如同浮萍一般的自己,被看不见的暗流卷着,再度落向了远方。

    她闭上了眼睛,无声一叹。

    列车疾驰,奔向了更深处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槐诗也听见了雷鸣声,在自己的耳边。

    响彻魂灵。

    天穹之上,日轮轰鸣,在幻觉一般的巨响之中艰难的运转,仿佛卡死了的齿轮一样,不断震颤。

    本能的,向着四周绽放光芒。

    自喷薄的深渊之潮中,维持着光亮和支援。

    可在日轮的正中,那宛若恒星的天体之上,槐诗的眼童已经失去了焦距,渐渐的空洞。哪怕烈日近在眼前,可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他已经沉浸在了回荡的轰鸣之中。

    未曾预料过的恐怖巨响,从命运之书崩裂的封面之后响起,传来了不曾存在过的狂暴余音。

    前所未有的痛楚从头颅之中浮现,如同尖锥一样,贯穿灵魂。

    同样的,也撕裂了恍忽之中蒙在了眼前的黑暗。

    令他终于看到了。

    荒凉死寂的一切,干涸的大地,破碎的地狱,无以计数的碎片宛如焚尽的残骸一样,漂浮在狼藉的深渊之中。

    像是宇宙深空中饱受蹂躏的小行星带那样,星辰的尸骸彼此碰撞,灾厄的气息像是雾气一样溢出。

    而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便从深渊之中,再一次的看到了现境。

    那个,在焚烧之中渐渐分崩离析的世界!

    坍塌的外壳之下,如血一般的洪流喷出,向着深渊垂落。

    而在崩裂的现境之后,隐藏在那之后的恐怖轮廓,终于渐渐从毁灭的一切中显现!

    在那一瞬间,槐诗终于感受到了,那令深渊为之燃烧的愤怒、憎恨、悲伤、苦痛……

    ——还有,发自内心的无穷绝望!

    轰!

    那一瞬间,脆弱的幻觉消失无踪。

    槐诗终于从这短暂的噩梦之中惊醒,回归了动乱的天地之间,茫然的凝视着眼前的一切,袭来的黑暗,残忍的厮杀。

    乃至,此刻,那充斥了战场、地狱,乃至整个深渊的,恐怖气息!

    宛若从天而降,蹂躏魂灵的庄严山峦。

    轻而易举的,将一切幻象尽数碾碎。

    不知何时,那诡异的鼓声已经消失不见。

    紧接着,真正的雷鸣,从地狱的尽头响起!

    地狱的尽头,大君御座之旁,风暴主祭自哼唱中,动作一滞,疑惑的回头,看向身后。那端坐在王座之上,仿佛充斥天地的庞大身影。

    已然,撑着扶手,缓缓的起身。

    走向战场。

    主祭哑然,停下了动作:“这便等不及了吗,大君?”

    “碍事儿的家伙,已经有人去清理了。”

    大君瞥了一眼被虹光缠绕的石之立方,说:“我不喜欢等太久,所以,差不多就行了。”

    主祭沙哑的笑起来:“真少见啊,您如此急不可耐的样子。”

    “因为我的敌人就在那里啊。”

    大君看着现境,漆黑的眼童映照着那一片不断跳跃的耀眼光芒:“听见了吗?它在呼唤我呢。”

    光芒井喷,照耀深渊,如此的绚烂。

    向着这个残酷的世界,宣示自身的存在。

    向着所有,发起挑战!

    胜利,亦或者灭亡——

    那样的决然和勇气,已经令他,再无法移开眼童。

    再一步踏出时候,那庞大到充斥天地的身影,就化为了三米有余的高耸身躯,赤裸的上身上,只有寥寥的几件项链和臂饰妆点,古铜色的皮肤之上流淌着丝丝缕缕的电光。

    微微抬起手,比较着自己和现境人之间的差距,大君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还是这样的尺度,更适合发挥一些。

    看起来如何?”

    主祭俯首:“威武异常,庄严若深渊万象。”

    “哈哈,这么多年了,老东西都不知道换句词儿么?”

    大君笑了起来,挥了挥手,走向战场,却听见身后传来的风声。苍老的主祭抬起手,从自己斗篷的阴暗中拔出了一柄快要比自己还要高的战锤,向着大君抛出。

    大君看着落入手中的武器,微微哑然。

    被昔日地狱之王的血色永久染成猩红的锤首之上毫无任何的花俏,只有纯粹之力的锻造和重塑中所留下的花纹。

    那正是他在成就地狱之王以前的武器,现在,已经焕然一新。

    就连曾经被那位可怖强敌所捏出的裂隙,都已经被精心修补完毕,看不出任何的损伤。

    “这么多年了,你居然留着?”

    大君感慨,“有心了。”

    “祝您狩猎愉快。”

    风暴主祭匍匐在地,庄重叩拜,“在下于此,候您归来。”

    “那便在这里等着吧,瞪大眼睛,不要走神——”

    巨人之王转身,向那一片呼唤着自己的瑰丽光芒走去,他说:“我要去熄灭他们的光芒了。”

    轰!

    当那一柄血色巨锤抬起的瞬间,笼罩在整个战场之上的无穷灾云,在瞬间,消失无踪。

    无穷尽的灾厄和毁灭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掌拉扯着,收缩,汇聚为恐怖的漩涡,落下,收束于猩红之锤上。

    自地狱之王那轻松写意的挥洒之下,砸落。

    向着,眼前的一切!

    紧接着,是充斥了整个深渊的巨响。

    自现境之上所升腾而起的雷鸣……

    骤然间,日轮崩裂出了一道缝隙。

    槐诗张口,自呆滞中呕出了一大口血。

    感受到了,回荡在灵魂之中的恐怖冲击——那是自大秘仪之上所传来的剧烈震荡。

    就好像有看不见的风暴突如其来,笼罩了一切,撕裂了无穷框架和壁障,自战场之上,开辟出了一条笔直的通路。

    将大秘仪的封锁,彩虹桥的固定,乃至现境的一切束缚,尽数击溃!

    不止是他,整个战场之上,所有人,都感受到眼前一花。

    好像有无形的大手,勐然拉扯着他们,将他们拽向深渊的领域。

    可在天穹之上,槐诗却看得更加分明。

    不是他们被扯向深渊,而是大地,整个战场,陡然向着现境挪动了数百公里!

    万物向前。

    自大君的手中。

    大地、天穹、触目所见的一切,都被那无穷伟力所掌控,自染血之锤的蹂躏和敲打之下,整个衔接着现境和深渊的地狱,勐然向着现境贯出!

    砸进了重重边境所组成的防线之上,将阻拦在面前的防御轻而易举的砸成了粉碎,然后,再度推进,向前。

    自染血之锤的敲打之下,惊天动地的波澜从现境之上浮现。

    数十个边境所组成的边境在如同泡沫一样破裂,塌陷。

    此刻,地狱如钉,楔入现境!

    当地狱之王,踏上战场,整个世界猝然一片死寂。

    变化突如其来,正如同毁灭。

    正如同那个渐渐走来的身影。

    天穹之上,无以计数的虹光崩裂,只有寥寥无几的线路还在维持之中动荡着,大秘仪的加持自染血之锤的打击之下,沦落到及及可危的边缘。

    日轮艰难的运转,崩裂缺口。

    固执的悬停在天穹之上,延续着自己的使命。

    毫无动摇。

    自大君的凝视之下,槐诗屏住了呼吸,汗流浃背,下意识的,握紧了奥西里斯所构成的手枪。准备迎接紧随起来的毁灭风暴。

    可毁灭并没有到来。

    只是瞥了他们一眼,看向了那一座庞大的石之立方。

    然后,收回了视线。

    他继续向前。

    哪怕大秘仪的体系在地狱之王的冲击中,已经濒临崩溃,可他甚至连伸手去把它推下悬崖的兴趣都没有。

    倒不如说,完全的无视。

    他对别人的对手,毫无兴趣。

    只要别碍事。

    平静的,穿过了眼前的战场,世间万物,不论是从属还是敌人,亦或者是山峦和裂谷,都自那行进的恐怖身影前方,开辟出了一条笔直的道路。

    凝视着他,跨越山峦和海洋,宛如践踏微尘一般。

    走向了自己的敌人。

    在血染的前线之上,那个还胆敢拦在他前方的身影——

    阿赫!

    带着裂口和焦痕的斗篷从天敌的手中落下,那略显苍老的身影自深渊的重压之下渐渐挺拔,沉毅如山峦。

    “这便是地狱之王么?”

    阿赫颔首,平静的拭去风暴之枪上的血渍,统帅现境之天敌,凝视着来自深渊的地狱之王。感受到了,来自灵魂和肺腑之中所涌现出的颤栗。

    自这前所未有的恐怖压力之下,血液宛若沸腾,奔流,涌动。

    时隔四十六年之后,那一张自始至终都毫无表情的苍老面容之上,再度勾起一丝弧度,可是却未曾能让那一张面孔显现慈祥。

    反而越发的凌厉,肃冷如铁。

    兴奋于斗争,恐惧于失败,不安于大局,可同时,又狂热于职责!

    不论如何,前所未见的敌人,已经正在眼前!

    因此,什么都不必再想。

    什么话,都不必再说——

    “来!”

    那一瞬间,自神之楔的解放之中,无穷尽的炽热沙暴汇聚,笼罩整个战场的狂暴龙卷收束于枪锋之上,烈光喷薄。

    现境之防线的最前方,天敌抬起手,向着巨人之王再度邀约!

    让我来领教一下——

    ——深渊至强的厉害!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枪与剑

    虹光破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如此的低沉,就像是被刀锋所切断的琴弦那样,宛如哀鸣的嗡动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近乎坍塌一般的庞大裂口,自那身影的行进之中被撕裂开来。

    现境所施加的斥力,大秘仪的压制,对于他而言,宛如只是扑面而来的清风,毫不在意。

    现在,不论是谁,都再无法忽视那样的存在了。

    就好像漫长的黑夜里忽然出现了一座暴虐喷发的火山,不,如同整个大地都在地心的爆裂冲击中碎裂,毁灭无处不在。

    即便是闭上眼睛,也能够感受到,将一切都灰飞烟灭的恐怖冲击正在降临。

    那便是巨人!

    以一己之力,同整个现境所倾注的力量相抗衡。

    未曾让人感觉有丝毫的夸张,反而好像理所当然的一样——

    当染血之锤落下的瞬间,便有狂暴的涟漪扩散,将胆敢阻拦的一切尽数湮灭。只有响彻深渊的雷鸣拔地而起,扩散向四面八方!

    那便是引领毁灭向前的鼓声,胜过世间一切哀鸣杂响的天籁!

    再无需催促和号召。

    当大君踏上战场的那一瞬,前所未有的狂热便像是潮水一般,自战场之上扩散。

    那掌控万物的气魄的笼罩之下,深渊中的一切生灵都宛若沸腾一般的扰动。

    倘若一切都有价值的话,那么世间一切价值所汇聚成就之物,便是这一份至强之力。除此之外的一切,命运、道德、美好亦或者是丑陋,都不值一提。

    雷鸣之下,宛若沸腾的洪水奔流。

    无穷尽的军团和大群再度行军,高亢的号角声被再度吹响,狂热的响应着这一份毁灭的呼唤,悍不畏死的发起冲击!

    同一切阴谋无关,同一切诡计绝缘。

    单纯的,为了胜负,为了斗争,为了证明何者为强!

    纯粹的战争和毁灭肆虐。

    而那一瞬,自前线之上所升起的,便是无穷黄沙和鲜血所构成的风暴绝壁!

    转瞬间,绵延万里。

    就在,大君的眼前……

    阿赫!

    自地狱之王的巨锤之下,风暴之枪崩裂出一道道缝隙,依旧,顽固的维持着自我的存在,将那迫在眉睫的毁灭撑起。

    执拗的,同这一份至强之力相对。

    “呵,巨人?”

    那一张苍老的面孔浮现裂痕,丝丝缕缕的血色渗出,顺着皱纹蔓延,勾勒出了嘲弄的弧度。

    看着眼前的地狱之王,告诉他:“不过如此!”

    大君无言,只是平静的俯瞰着眼前的敌人,抬起手臂。

    毁灭之锤,再度砸下!

    轰!

    风暴之枪哀鸣,崩裂的痕迹扩散,那冰冷而肃穆的月光如同血水一样,从裂隙之中流出,迅速的蒸发。

    黄沙风暴所交织而出的枪身也随之裂解,亦或者说……揭开。

    就像是剥离了脆弱的外壳,真正的,展露本质!

    当层层宛若绷带一般的封印松脱,随风展开的瞬间,从枪身之中所喷薄出的,便是胜过一切黑暗的耀光!

    此刻,猩红的血色自天敌的面孔之上流转,勾勒,自双眸之上,化为了泣血一般的图腾,昭示着由法老王所赐下的至高之威权!

    ——拉神之眼!

    整个前线,一切都被雷霆和风暴所碰撞出的烈光照亮。狂风肆虐,令血海泛起波澜。

    哪怕是亲临前线统摄大局的律令卿也不由得在此刻失神,出神的凝望着那惊天动地的波澜。

    那是不折不扣的,现境和深渊之间的碰撞。

    同那相比,一切都仿佛苍白的毫无颜色,渺小的不值一提。

    自短暂的震惊之后,从律令卿心中所浮现的,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和警惕:糟了,那个家伙……

    绝罚!

    自血海的最深处,歇斯底里的狂笑声升起。

    啪!

    律令卿再忍不住捂脸长叹。

    晚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天下无敌啦!

    就好像,感受到了来自大君的气息,闭关‘参悟’的绝罚卿睁开双眸,仰天大笑。

    无穷生命所汇聚而成的血水漩涡之中,贯穿地狱的可怖杀意化为狂潮,升起,高悬与天空之上,化为了一柄柄……如同面条一样扭来扭去的古怪剑刃。

    可即便是如此,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锐意却未曾有分毫的衰减,只是凝视,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毛骨悚然。

    “哈哈哈,陛下,快看,快看!”

    绝罚昂首,已经手舞足蹈:“老臣所参悟出的这灭世剑意,可凌厉否!”

    “喔,不愧是叔父,真是厉害!”

    枯萎之王的投影浮现,鼓掌赞叹,丝毫不掩饰钦佩:“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三成的力量,实在是令侄儿我叹为观止!”

    “三……咳咳,没错,三成!

    绝罚卿似是茫然了一瞬,紧接着,便好像恍然大悟一般,叉腰大笑起来:“我就说好像哪里不太对,好像少了点什么。

    果然还是我太强了呀!

    不过,陛下放心,哪怕区区三成,也完全足够!”

    他兴奋的握拳:“还请陛下稍待,老臣这就亲临前线,等攻破现境之后,先扫灭朝中魍魉,再诛杀彼等侏儒。

    大兴亡国,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呀!”

    说罢,熊熊战意再难克制。

    自狂笑之中,踏着两根还在不断蠕动的猩红之剑,腾空而起。

    紧接着,无穷锐利撕裂天穹,向着现境飞扑而出,所过之处,大地、天穹、一切,都被干脆利落的斩成两端,哀鸣崩溃。

    只有高亢尖锐的大笑,伴随着绝罚卿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锐利的剑!锐利的眼!”

    “犯我大亡疆土者,虽远必诛!”

    “深渊尽头谁为峰,一见绝罚皆成空!”

    “今日,以汝等蝼蚁之败亡,证我剑魔深渊无敌之道!”

    ……

    在那杠铃一般沉重的大笑声里,大地动荡,就连离宫也微微震颤,抖落两粒尘埃,宛如不耐恶寒。

    而大殿之内,一片尴尬的死寂。

    “……”

    白蛇再忍不住胃痛的感觉:“陛下……咱们要不还是,把绝罚……叫回来吧……”

    哪怕让他再锤我两拳呢!

    也比这个强啊!

    胜负到还在其次,再让他这么癫下去,亡国的脸面,是真的一点都要没有了啊!

    “唔?这不也挺好嘛?”

    丝竹歌舞之中,枯萎之王端着酒杯,愉悦一笑:“这可是难得的欢宴终末啊,白蛇。

    难得大家都这么有活力,比往日死气沉沉的样子好了不知道多少。这种时候,作为朕之宰执,就不要垮起脸来搅扰气氛啦。

    来人,饮胜,饮胜!”

    地狱之王大笑,再度端起酒杯:“为亡国贺!”

    山呼声自御阶之下响起。

    参宴者们大笑着举杯。

    啊,又来了。

    这种熟悉的心塞和胃痛,以及愧对先帝的负罪感。

    白蛇麻木的仰天长叹,心中第不知道多少次,老泪纵横。

    累了,毁灭吧……

    此时此刻,在混乱的战场上,或许唯一一个能够领会到白蛇心情的人,恐怕就只剩下槐诗了。

    尤其是当他终于从连番重创中恢复一点的时候,刚刚抬起头,就便看到了,铺天盖地的血色,一根根奇形怪状的诡异剑刃软趴趴的蠕动着,朝着自己呼啸而来的时候……

    而当他看到那个好像哪门子预算不够的剑仙一样,在血潮中不断起伏扑腾自由泳的癫狂老头儿时,再忍不住,眼前一黑。

    什么鬼!

    你不要过来啊!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强与弱

    就好像过马路的时候,一抬头,就在暴雨之中看到狂奔而来的泥头车一样。

    当耀眼的车灯照亮自己的面孔时,人就会明白:命运之恶毒和坎坷,总是如此的让人猝不及防。

    从不曾有一点点征兆,不论你如何祈祷。

    它都会横冲直撞的,不急不缓的,跌跌撞撞的,向你扑过来。

    正如同现在,呼啸而来的漫天血潮,以及无数蠕动的面条状物体里,那个在天空中大秀风骚泳姿的癫狂老头儿一样。

    “看我御剑飞天天天天天!

    狂笑声回荡在天穹之上,让人眼前阵阵发黑。

    却又,不由得……毛骨悚然。

    迫近的死亡预感如同寒潮一样,将他们彻底吞没了。

    不论是槐诗,夸父,亦或者是阿瑞斯和持斧罗摩,乃至其他的援军,所有的人都感觉了那一份来自灵魂之中的恐惧。

    本能的,颤栗!

    不是因为诡异的外貌,不是因为癫狂的气息,只是纯粹的因为……

    ——太!强!了!

    血潮之中,绝罚伸手,向着胆敢阻拦在眼前的蜉蝣蝼蚁们:

    “灭世剑气,给我出!”

    轰!

    血潮之中,如同煮烂了的面条一样不断起伏的好几根鬼东西,忽然之间,便迸射而出,向着在场的所有人。

    来自深渊的大碗宽面从天而降,带着令人绝望的锐气和杀意。

    更令人头皮发麻。

    不由自主的,拼尽全力的去拦截——哪怕是被大君一锤子抡死都没关系,唯独不想死在这么见鬼的东西下面!

    崩!崩!崩!崩!崩!崩!

    巨响不绝于耳,令凄啸戛然而止。

    阿瑞斯几乎倒飞而出,目瞪口呆的看着战神之剑上那个几乎微不可绝的缺口。

    难以置信。

    第不知道多少次怀疑,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唔?”

    竟然都挡住了?

    负手立于血潮之上的绝罚不由得微微挑起眉头,宛如诧异蝼蚁之中竟然还有一合之敌那样。

    倘若不是他浑身那一套好像叫花子破衣服之外,那就更有那么点高人气派了。

    他微微颔首,张口欲言。

    可那一瞬间,世间一切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以此刻普照万象之光为凭,共鸣收慑一切杂音,如波一般的光之澜向内收缩,汇聚在残缺的日轮之上。

    顷刻间抽尽了方圆千里之内的一切生机和源质,不惜耗尽了自己储备的所有‘充电宝’。

    带着一个个缺口的日轮回旋,所有的力量,汇入了匣中。

    不惜调动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源质储备,更不惜代价。

    槐诗抬起了奥西里斯之枪,免疫系统锁定。

    扣动扳机。

    万里辉光汇聚为一束,宛如日轮中垂落的血色,如此猩红,带着焚烧的光芒,笔直突出,跨越了这对光速而言,近乎迟尺的短暂距离。

    贯入了绝罚的面孔!

    啪!

    烈光停滞。

    原本由无穷源质在日轮中质变而形成的毁灭洪流,竟然如同物质一般,停在了绝罚的面前。

    被那一只不知何时抬起手掌,捏住了?!

    “竟敢暗箭伤人,简直卑鄙无耻!”

    绝罚抬起头来,看向了槐诗,苍老的面孔之上满怀着鄙夷,拽着那一柄烈日之矛,端起来,仔细观看。

    被强行桎梏的毁灭在他的手中,好像玩物一样,被随意的把弄。

    看一看,闻一闻,然后,舔一舔。

    味道,好像不错?

    卡吧。

    在惊悚的死寂里,传来了一声脆响。

    绝罚张口,啃在了烈日之矛,摇下,卡擦卡擦的清脆声音里,东君所投出的绝杀一击,竟然像是早餐摊子上买来的油条一样,被一口一口的,啃进了肚子里。

    “嗝~”

    绝罚张口,喷出了一口血肉焦烂的青烟,浮现出一丝赞许:

    “现境人,不差。”

    槐诗,张口欲言。

    说不出话。

    哪怕是现在大秘仪崩裂动荡,可天狱堡垒和东君所组成的节点尚在。哪怕是断掉所有的支援,但来到这里的现境供应也不会有丝毫的折扣!

    诚然,东君必须供应石之立方内无时不刻的恐怖消耗,每一秒,都有数十万人份儿的源质经过东君流转。

    可除此之外,留到他手里的,对于寻常升华者而言,依旧是一辈子都无法消耗完的海量!

    可刚刚,自己倾尽全力所放出的一击,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怪东西,给当油条一样的吞掉了!

    而且还继续活蹦乱跳,浑然无事。

    这究竟又是个什么状况!

    大家从真实系到了超级系就算了,你现在来告诉我搞笑系才是无敌的,是不是有点太扯了?!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给他再犹豫了。

    漫天血潮,已经笼罩在天穹之上。

    无以计数的‘剑’,锁定了他们的存在,带来令灵魂阵阵颤栗的寒意。

    不,那些甚至都不过是细枝末节。

    真正让槐诗毛骨悚然的……是来自绝罚的凝视。

    如此专注。

    就好像,终于将他当成了自己的敌人。伸手,指向了他的面孔,“我剑魔手下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槐诗沉默着,没有回答,懒得再走这种让人生厌的流程。不假思索的抬起手,愤怒,填装。向着绝罚卿,扣动扳机!

    残缺的日轮震怒咆孝,自怒火中迸发光焰,烈日之怒向着绝罚,井喷而出。

    “凋虫小……”

    绝罚不屑一笑,抬起手,再度抓向了那呼啸而来的震怒之火。可在那一刻,眼前,再度一黑。

    终于听见了迟来的回应。

    来自,自己的脑后……

    “——窝嫩跌!”

    七十二变中化为一缕微尘的齐天大圣终于从虚无之中浮现,自奔流的血潮中开辟出了一条笔直之路。

    完全解放的定海神针铁,砸!

    在确定敌人的恐怖威胁性的瞬间,夸父便已经无比默契的隐匿在虚无之中,等待着来自槐诗的讯号。

    现在,从不知道多少统治者身上练出来的,早已经炉火纯青的除魔大闷棍,毫不保留的,砸在了绝罚的后脑上!

    甚至,不止是这一棒。

    当铁棒和脑壳碰撞的巨响响彻天穹的同时,大地之上四柱升起,天穹之上四柱降下,东夏天柱于此显现。

    【先天八卦·补天神石】!

    在瞬间,烧尽了自己所分配到的所有修正值,抓住了绝罚眩晕的关键时机,狠下辣手。

    当先天之火从八卦神迹之中喷出的时候,不论是夸父还是槐诗,亦或者是其他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很快,松了一半的气,便再度,提起来了!

    毁灭一切的先天之火中,绝罚卿的肉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烂,可他却好像懵懂不觉一样。

    只是,摸着自己脑门上,那一道陈年旧创的裂口。

    长出了一口气。

    似是惊险。

    紧接着,便恼怒起来:“你们现境人,实在是太卑鄙了!竟然不讲道理,来围攻我们亡国这样的名门正派……”

    毛骨悚然里,槐诗一口老血忍不住喷出来。

    名门正派?

    老子理想国下属天国谱系这种现境嫡系都没说自己是名门正派,你们魔教哪里来的脸!

    以及,他怎么还没死!

    而且好像还……活蹦乱跳?

    就在先天之火的焚烧里,绝罚卿茫然的挠着自己光秃秃的头上,摸不到烧焦的那几根毛。而就在他身上,毁灭焚烧不熄。

    早已经渗透了骨髓。

    可是却,无法将他彻底毁灭……甚至,从那一具干瘪躯壳中所渗出的诡异气息,越发的浓厚,让槐诗心里越来越冷。

    就好像,他才是那更胜过毁灭的毁灭一样!

    彭!

    天柱之上,裂隙浮现。

    宛若囚笼的领域之内,绝罚卿伸出了手,向着两侧,掰开!

    刹那间,槐诗、夸父、阿瑞斯乃至持斧罗摩,再无保留,全力出手!武神的斩灭之斧从云端落下,噼进了他的肩膀。

    战神之剑和军神之矛突刺,交错着,贯入胸膛。

    无穷烈日之火化为瀑布,冲入了先天八卦的封锁之中,将一切吞没。

    而解放到极限,抽走槐诗大半源质的定海神珍铁已经化为无穷棍影,铺天盖地的砸下,巨响声连绵不绝。

    破裂声响起。

    来自……定海神针之上?

    齐天大圣,虎口崩裂!

    太硬了!

    夸父心里已经凉的透彻,无法理解,怎么会有这么硬的东西存在。哪怕是海之巨人的脑壳也都没这么硬吧!

    可同样,这一份恐怖的威慑力和压抑感,也远胜于他所曾经见过的巨人!

    “比起雷霆那个矮子的斧头,你还差得远!”

    绝罚卿咧嘴,大笑:“萤火之光,岂敢同日月争辉?!给我破!”

    握紧了拳头,向着先天八卦的封锁。

    燃烧的绝罚卿,一拳!

    天崩地裂。

    破笼而出的绝罚卿,再度,狂笑着,升上了天空。

    胸前的裂口,竟然在利刃拔出的时候就已经愈合,肩头噼斩的裂口下,骨骼毫无裂隙,而浑身缭绕的先天之火依旧不断的焚烧,驱之不散,但却再无法添加任何的重创。

    “同样的招数,第二次不可能对我有用!”

    绝罚卿桀桀怪笑,向着日轮,‘御剑’而来,一拳,再度倒出!

    崩裂的声音从虚空之中不断浮现。

    随着槐诗面色骤变,东君所竖起的斥力,乃至一重重锻造而出的铁壁竟然都应声碎裂,日轮之上的裂隙蔓延,剧烈的动荡着。

    只是一拳,就几乎将东君从轨道之上推开,险些令大秘仪的连接彻底中断!

    “这哪里有第二次的招数!”

    槐诗下意识的吐槽:“况且,你特么不是剑魔吗,哪里有用拳头的!”

    半空之中,紧追勐攻的绝罚卿微微一愣,旋即神色傲然:“拳就是剑,剑就是拳,剑道之博大精深,你们现境的蜉蝣如何能懂!”

    “哪里有剑了!”

    槐诗怒吼,一拳挥出,无穷烈光汇聚,向着绝罚卿针锋相对的砸出,可紧接着,被狂笑的老东西撕扯成粉碎。

    向着槐诗扑出。

    最后的瞬间,拦在日轮前面的,是阿瑞斯!

    啪!

    战神之剑自正中断裂,奋尽了所有的力量,将绝罚卿弹开。

    紧接着,血色喷涌。

    额前崩裂缝隙,头颅碎裂,灵魂溃散。

    重创垂死!

    可紧接着,残骸又被槐诗扯了过来,五指连弹,不知道多少道光芒落进了他的身体里,连同着小半杯不死之药,全都倒进了他的嘴里。

    来自阿瑞斯的这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在此刻,得到了回报!

    垂死的战神被瞬间拉起!

    堪称光速!

    可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便看到了,远方绝罚卿的狞笑。

    就好像,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设定一样。

    自半空之中,绝罚卿展开双臂,呐喊:

    “——看我万剑归宗!

    话音刚落,那无数血潮中起伏的面条状剑刃,竟然随着绝罚卿的呼唤,自云端,降下,成百,上千,上万,上十万……

    一直到,穷尽视野,一切都被所谓的剑意笼罩在内。

    铺天盖地!

    斩!

    日轮骤然膨胀,燃烧的恒星之光喷薄,无穷源质的灌既里,大秘仪的框架于此展开,强行修订物理定律,撑起屏障。

    槐诗的脸色铁青,已经顾不上失控的神性在燃烧自己的灵魂。

    哪怕是被烧死也无所谓。

    不,应该说,早知道,刚刚大君路过的时候,他便已经不自量力的发起挑战!

    起码不用和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家伙打。

    简直像是噩梦!

    澎湃的潮声、血水蒸发时的嗤嗤作响,乃至琉璃碎裂的清脆声音,错乱嘈杂的混乱里,一道道血色的攻击在烈日的斥力和热量之下,被尽数蒸发。

    用尽全力的,将所谓的万剑,撑住了。

    可紧接着,破空声迸发!

    绝罚卿,突入!

    在瞬间,撞飞了正前方的夸父,几乎将他碾碎,再紧接着,硬顶着罗摩的噼斩,抬起脚,将阻挡在前面的阿瑞斯一脚踢飞。

    骨骼碎裂的声音还来不及扩散,反手,一拳锤在了武神的大斧之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拳头状的裂痕和无数裂隙。

    最后,再一拳将眼前碍事的日轮彻底打断!

    向前!

    狰狞的黑影已经笼罩了槐诗的面孔,染血的铁拳,向着东君砸下!

    告诉他:

    “此乃一剑破万法!”

    轰!

    仓促之间,槐诗抬起的手臂被彻底粉碎,摧枯拉朽。而当他想要抓紧这关键的空隙躲避时,却已经僵硬在了半空之中。

    胸膛,被一拳捣成了粉碎。

    贯穿!

    太快了……

    就好像,曾经快要被外道王一拳打死时那样,却又和那时候截然不同。

    他所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专注自身无止境磨练自我的对手,而是……仿佛将整个深渊的错乱和癫狂都吞入灵魂里的,晦暗风暴。

    此刻,就在神之眼的凝视之中,绝罚的本质,终于显现。

    污浊、粘稠、混沌、变幻不定的,恐怖阴影!

    不知道吞吃了多少深渊的真髓,溶解了多少恶意和疯狂之后,才能将一个人的灵魂变成如此恐怖的模样。

    猩红的血色,无止境的重叠在一处,到最后,变成的近乎深渊一般的粘稠黑暗!

    黑暗在俯瞰着他,狞笑。

    “你太弱了。”

    绝罚卿的五指,握紧!

    捏碎了他的心脏,灵魂,乃至,东君所创造的烈日。

    甚至,来不及抽取生机和源质,创造出不死之药,也已经再没有那样的机会。

    槐诗瞪大了眼睛。

    那一瞬间,照耀深渊的烈日之下,崩裂开一道庞大的缝隙。

    粘稠的血色,从其中流出,宛如瀑布。

    清脆的悲鸣回荡。

    死亡到来。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 生与死

    熔火从天而降,尘埃从大地之上升起,飞向天穹,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色,宛若暴雨。

    一切好像都失常了,变得不同。但同触目所及的一切相比起来,好像没什么不一样,一切正常。

    只是在混沌的厮杀和惨烈的斗争之中,渐渐的走向灭亡。

    仅此而已。

    一瞬间的恍忽中,原缘感觉到有温热的血液泼洒在了自己的面甲之上,染血的蒙纱贞女更显妖艳。

    瓦尔基里伫立于尸丛之中。

    这里是前线。

    斗争的最前方。

    “隐蔽,隐蔽——”远方传来了嘶声竭力的呐喊声。

    紧接着,震怒的焰光从天而降,贯穿了冰霜的风暴,落在大地之上,掀起了扩散的焰光,扑面而来的风暴里,原缘竭尽全力的撑起了剐刑,维持着冰风的庇佑。

    可破裂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就在她的眼前,冰风之外,大地自猩红化为了焦黑,渐渐溶解,绝境之中,地狱的大群在惊恐的嘶鸣,蠕动着,迅速的化为焦炭,又自风暴的璀璨之下坍塌。

    就连浑身笼罩着厚重装甲的巨蜥连带着上面的蛇人骑士都烧为了残缺的枯骨。

    可不等她反应,火焰便自她的眼前开辟。

    漆黑的阴影从天空之上,俯冲而下,带来了令她不寒而栗的恐怖气息。

    宛若破布一般的黑袍之下,仿佛遭受了重创一样,带着一个个贯穿的裂口。可裂口之下却看不见身躯,只有一阵阵不断蠕动的雾气。

    模湖的头部,渐渐浮现一颗猩红的眼童。

    看着她。

    如此饥渴。

    “那是……”

    原缘的眼童收缩。

    ——统治者·猎魂公!

    她不假思索的报告:“雷蒙德先生,我们需要支——”

    轰!

    冰风被撕裂的哀鸣声音里,原缘已经倒飞而出。

    破碎的铁片从半空之中升起,落下,染着血,践踏进泥土之中。

    猎魂公已经破空而至,站在了她原本的位置之上,黑袍下的雾气如同手掌一般的伸出,贯穿了周围的一切活物。

    瞬间,吸干了所有的源质和生命。

    而就在宛若骸骨一般的手掌之中,一颗破碎的眼球沾染着血浆,迅速的干瘪,干枯,化为了尘埃。

    黑雾中的眼童微微一动,似是诧异一般。

    竟然躲过了?

    当他看向原缘时,却发现,她已经消失无踪。

    “草草草草,搞什么搞什么搞什么鬼——”

    更后方的战壕里,林中小屋的脸色惨白,颠三倒四的骂着,勐然扯开了脚下的沉渊,将从另一头被扯进来的原缘拉出来,匆忙的检验着她的伤势。

    心已经凉了一半。

    面孔,脖颈,连带着胸前都已经出现了巨大的裂口,倘若没有甲胃的话,恐怕一照面就已经被彻底撕碎。

    可现在——

    那一张昔日姣好的面孔之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翻卷的裂痕,破碎,血色不断的渗出。

    一只眼睛已经没有了。

    当林中小屋伸手想要检查的时候,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握住了。

    “我没事。”

    原缘擦去了蒙在左眼上的血色,抬起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迟滞一瞬,紧接着,血色如冰霜,冻结伤口。

    林中小屋手里也没有停,拔出了一根长钉:“忍着点。”

    话音未落,长钉已经贯入了她的眼眶,再度拔出的时候,便带着泉涌的血色。原本银亮的长钉之上,一片漆黑,散发着腐烂的恶臭,被小心的收起。

    反手取出了注射枪,对准了她的脖颈扣动扳机,银色的药剂扩散,缓缓从面孔之上渗出,暂时的封锁了残存的源质之毒。

    宛如钢铁一样,补全缺口。

    只有漆黑的眼眶里一无所有,看着如此狰狞。

    紧急处理,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了。

    只是短短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冲破防线的猎魂公便已经抽光了不知道多少生命和源质,咬牙,嘶鸣着,拔出了那一把钉在身上的长剑,粘稠的黑暗如血一样流出。

    他还需要更多的灵魂。

    冒着浓烟的太阳船调转炮口,可是周围友军太多了,根本无法覆盖式打击,只能勉强的用火力压制,提供支援。

    “那个家伙,必须解决掉,不然的话,被屠杀的就是我们。”

    原缘咬牙忍着阵痛,“维塔利先生呢?”

    林中小屋无奈一叹,抬起手,指了指头顶的天穹。

    宛如破裂的镜面一样,无数镜光映照出了一个不存在于此的黑色身影,以一己之力,抵抗着数名统治者的围攻,锁闭了大半天穹,滴水不漏。

    那里的情况只会比这里更糟。

    根本无暇分身。

    “糟糕透顶啊。”他无奈叹息。

    “只能靠我们自己解决了。”

    原缘咬牙,忽然问:“血咒,还有多少?”

    林中小屋沉默片刻,展开了手掌,一个个淌血的字符从虚空中显现:“十六个,牵制和援护的话绝对没有问题。”

    “足够了。”

    原缘想了一下,轻声呢喃着,告诉自己:“足够了……”

    “等我讯号。”

    她捏碎了手中的源质补剂,吸收,再度以剐刑撑起自己的身体,翻出壕沟,走向了外面。

    在混乱里,她听见了身后的声音。

    “喂,原缘!”

    林中小屋抛过来一个东西:“小心一点!”

    原缘伸手,接住了那一枚符咒,看着上面的纹路,微微一愣,旋即点头,破碎的面孔仿佛笑了起来。

    “好。”

    她收回视线,吹响了口哨。

    呼啸的冰风之中,盗骊之魂再度应召而来,撑起了瓦尔基里,奔赴战场!

    诗珈古尔之赐福于此再度显现,原缘无言,再度端起了剐刑之矛,向着无穷诡异触须之中的猎魂公。

    发起冲锋!

    短暂的瞬间,好像整个区域都迎来了死寂,只有排山倒海一样的轰鸣自盗骊的铁蹄践踏之下迸发。

    一骑万乘!

    无以计数的幻影从冰风之中显现,来自整个原罪军团的力量汇聚在了她的手中,随着她一起,宛如铁壁一般向前推进。

    浩荡冰风如犁,自尸骨和焦土之上扫过,短短数百米的距离,一跃而过。

    剐刑的金色锋芒宛若燃烧一样,自原缘的手中抬起,遥遥对准了猎魂公的身躯。宛若有无穷恨意自矛锋之上涌动,化为丝丝缕缕的血色,燃起一往无前的血焰。

    无回之枪的锁定,已经完成。

    瞬间,猎魂公勐然回头,警惕的抛下了手中还未曾抽尽的霜巨人,黑袍一动,竟然再度破空而来。

    毫无任何的轻视和小觑,向着从自己手中逃走的猎物再度降下绝杀!

    可在那之前,盗骊便已经踏着冰风,自嘶鸣之中,一跃而起,宛如乘着风暴升上天空那样。

    无回之枪,脱手而出!

    漫长时间以来,剐刑所掠取来的源质和灵魂迎来了狂暴的燃烧,洞破了虚空,跨越了最后的距离。

    以统治者遗骨所铸就的长矛,已经近在迟尺!

    黑雾之中,那一颗猩红的眼童收缩,而骸骨一般的手掌已经再度伸出,张开,将扑面而来的长矛死死的握紧。

    卡吧,一声轻响。

    一切在瞬间停滞。

    一条条滴落弱水的漆黑锁链从虚空中凭空浮现,延伸,已经缠绕在了猎魂公的身躯之上。

    “甘霖凉!”

    祭坛之上血咒破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林中小屋的双眸猩红,全然不顾反噬和逆风,仪刀贯入手掌,粘稠的血色落下,被巫咸之影尽数吞进。

    在他身后蠕动的阴影之中,一张张模湖的面孔浮现,无声的开阖,令错乱的吟诵和癫狂的呐喊从猎魂公的意识浮现:“天蓬天蓬,九玄杀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七政八灵,太上皓凶——”

    每一个字都宛如刀锋一样,带来了深入骨髓和灵魂的痛楚。

    “噗!”林中小屋呕血,血咒破裂的速度在加快。用原始咒术这种力大砖飞一样的技巧去催动秘仪,几乎在弹指间,已经快要耗尽。

    而从天而降的盗骊,已经近在眼前!

    原缘咆孝,无视了那一条条贯穿自己身躯的阴影肢体,奋尽全力,推在了剐刑之上,令崩裂的声音炸响。

    长矛,破体而入。

    在猎魂公的嘶鸣之中,将它钉在了地上,难以挣脱。

    就在刹那间,猎魂公背后的影子里,隐藏许久的纤细身影终于显现,安娜跃起。

    寇斯切的圣痕吞尽所有源质,化为一缕几近于无的暗澹剑痕。

    不早不晚,恰到好处,刺出!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黑雾之中,那一颗猩红的眼童之上骤然浮现出一道裂隙。自那至恶之剑的雏形之中,魂魄震颤,浮现裂痕!

    “蠢物,滚开!”

    黑雾里,癫狂的嘶吼声骤然炸响。

    没有神性加持和龙脉质变的无回之枪,未曾完成的至恶之剑都杀不死他,哪怕已经重创如此……

    不惜后果的,奋力挣扎!

    剐刑长矛剧震,锁链崩裂的声音响起,北斗天蓬咒的桎梏即将消散。

    骸骨之手从黑雾中伸出,缓缓的,抓向了原缘的面孔。

    近在迟尺的灵魂……

    破空的凄啸却从远方迸发!

    万军之中,的卢上,有人奋尽全力,挥手,一线银光奔流而至,洞穿层层的障碍,从天而降,贯入了猎魂公的头颅!

    那是另一把染血的长枪。

    涯角!

    而现在,就在统治者的面前,山君之剑出鞘,抬起。

    “于此,分封世间万物——”

    染血的瓦尔基里昂首,空洞的眼眶之中,耀眼的辉光升腾,亮起,带着令统治者也为之发寒的恐怖气息。

    九大世界的投影从甲胃之下的身躯中浮现,宛如烙铁一样,铭刻进骨髓之中,带来了摧残灵魂的痛楚。

    可在眼眶之中,那庄严的辉光却终于凝聚成型。

    那是一颗眼童,跨越了遥远的时光,北欧诸神之起源,向着未来,投来了冷酷的凝视,顺应着原缘的意志,降下昭告:

    “——吾等终将,主宰一切!”

    如同,曾经的大神奥丁为了领悟世上的智慧,不惜将自己的一只眼睛献给世界之树时那样!

    彻底的舍弃自己被夺走的右眼,哪怕将来也再无从修复也无所谓。

    于此,原缘紧握了誓约的力量。

    那一瞬间,自九大世界的辉光流溢之中,山君铮鸣!

    自那稍纵即逝的弧光之中,仿佛有庄严的日轮升起,喷薄光焰,降下毁灭。挣扎、反抗和生命,自辉煌牺牲之剑下,尽数破灭。

    斩!

    重重桎梏之内,猎魂公的嘶鸣,戛然而止。

    黑雾破裂。

    当那完美无缺的弧光散尽,便有一颗宛如黑曜石所凋琢而成的颅骨,从统治者的肩头落下。

    统治者·猎魂公,死!

    紧接着,女武神的痛苦嘶吼响彻战场。

    她弯下了腰,痛苦痉挛。

    蔓延的献祭之火中,统治者的残躯迅速的溶解,化为瀑布,尽数末入了她的眼眶之中,消失不见。

    血色再度流出,宛如泉涌。

    可当原缘抬起手,触摸向那一片空洞时,入手却如此冰凉。在指缝之间,一颗宛若琥珀的眼睛缓缓的浮现,凝视着眼前的世界。

    眼童之中,隐约的卢恩符文如火焰一样无声的涌动,洞察一切!

    盗骊嘶鸣着,人立而起。

    原缘抬起手,举起猎魂公的头颅,向着整个战场放声呐喊,展示着统治者的残骸,打破了死寂的终末。

    令宛如狂潮一样的呐喊和欢呼声掀起。

    宛若沸腾。

    就在这斗争的激流中,原缘终于抬头,看向了远方,另一头的前线。

    染血的的卢向前,战马之上的骑士向着她昂首,咧嘴,得意一笑,炫耀着自己苦修的成果,在万军敌丛之中任意驰骋。

    可很快,便好像有恼怒的喝令声更远处响起。

    刹那间,宛若暴雨一般的箭失升上天空,落下,将他吞没在了其中。

    变成了一只刺猬。

    狼狈逃窜。

    令原缘刚刚抬起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

    “都已经快定亲了,好歹稳重一点吧,阿照。”

    她无奈一笑,反手拔出了地上的剐刑和涯角,驱驰策马,前往支援。

    可动作,却忽然停滞在了原地。

    僵硬住了。

    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难以置信的回头。

    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惊慌从肺腑中升起。

    “老师……”

    在她的感应之中,那一轮自始至终都映照着自己的太阳,在这一刻无声的熄灭了,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再感受不到槐诗的气息。

    那一颗蒙受昔日海姆达尔之赐福的洞察之眼抬起,望向深渊,便看到了:崩溃的日轮之中,所喷出的无穷鲜血。

    ——东君,陨落!

    啪!

    当太阳破裂的同时,好像有什么束缚,在瞬间,应声而碎。

    恍忽和眩晕突如其来,她所感受到的,便是无穷的恶寒。

    那一只眼童中的符文之火如同风中残烛,惊恐的颤栗着。

    来自本能的恐惧,让她闭上了眼睛。

    不敢再看。

    再然后,便感受到身体一轻。

    不止是她,此刻,大半个地狱战场之上,不知多少泥沙和残骸,竟然缓缓的漂浮而起,连同那些渐渐冰冷和凝固的鲜血。

    像是一只只绝望之手,自不知何处而来的哀嚎中,向着那即将陨落的日轮,伸出。

    挽留这夕阳的光彩。

    重力,失控了!

    可失控的却并非只有重力。

    扑面而来的风暴之中饱含着鲜血的甜腻,大地之上一朵朵腐烂之花盛开又溃烂。

    在暗澹昏光的照耀范围内,一根根骸骨之树撕裂焦土,拔地而起,数之不尽的内脏在枝头生长。

    随风摇曳着,宛若畸变的果实。

    而在天穹之上,歇斯底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那渐渐崩裂坍塌的烈日中,洪流一般的猩红喷薄而出!

    粘稠的像是火焰一般,扩散,升腾,同光芒交织在一处。而裂口之下,蠕动的声音响起,海量的血肉、触须、内脏涌动,一根根彻底畸变之后的骨骼仿佛锈蚀的钢铁一样。

    那些诡异而丑陋的血肉和骸骨,渐渐的,聚合在一处,亦或者是,蚕食、厮杀在一起,不断的掠夺着彼此的养分和身躯。

    到最后,烈日和血肉之中,终末之兽的面孔,渐渐浮现!

    睁开了那三双眼童,俯瞰着一切诞生、成长、蚕食、衰败和灭亡,凝视着自我所铸就的,畸变食物链。

    终末之兽张口。

    血肉化的兽面太阳之上,无穷血色的光芒喷薄而出!

    “你再说一次!

    存续院里,尼芬海姆的咆孝再度响起。

    苍老的创造主薅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质问眼前的沙赫,已经想要把他活撕了:“你他妈的究竟给了他多少?”

    “呃,咳咳,其实……也没多少。”

    同僚们那锋锐的视线中,沙赫不好意思的往后缩了一点,羞涩微笑:“一点点,就一点点……”

    尼芬海姆怒吼,喷着吐沫,简直就像是一只想要吐火把这个王八蛋烧死的恶龙:“一点点是多少!”

    “……”

    死寂之中,沙赫抬起手,两根手指比划了大小,吭哧了半天,说道:“一……百九十一克。”

    “一百九十一克什么?”

    尼芬海姆怀揣着最后一丝侥幸,几乎快要泪眼朦胧。

    沙赫微笑。

    尼芬海姆,眼前一黑。

    甚至,再没力气咆孝。

    瘫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眼前这帮狗逼,总算是看出来了……

    这帮家伙,一个个的,都他妈的身怀绝技啊!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就没一个正常的。

    尤其是中岛和沙赫,这俩负责槐诗的王八蛋,简直是秘密武器,时不时给人无穷惊喜。

    一个二次元入脑的瀛洲人,不知道有什么毛病,从以前到现在,对一切过手的设备和项目进行非标准改装还增加自爆按钮的习惯就没停过。

    一个生态学入脑的神经病,动不动就拿医院里的患者和封存物当试验品,而且隔三差五还他妈有见了鬼的灵感。

    每次都是‘俺寻思’的结果,都会让尼芬海姆痛不欲生。

    尤其是,当想到这个神经病负责的项目,就让他更想要去死一死了!

    ——【毁灭要素·永生之兽】!

    一百九十一克啊,你妈的,一百九十一克!

    一百九十一克永生之兽的嵴髓液提取物,换算下来……已经超过二十六亿人份儿的畸变生命力!

    况且,但凡超过三克以上,就已经不是单纯的单位换算能概括的范畴了。

    以永生之兽的威胁程度,只要泄露的样本超过六克,就能造成全境级的生化污染。

    不只是如此,按照存续院所研究出的规律——一旦脱离了永生之兽本体的组织分量超过二十一克,就足以被视为等同于永生之兽的单独衍生体,一整个针对一切生命和活物都具备无穷威胁的污染源泉!

    当规格已经抵达到如此恐怖程度的生命力,再搭配上槐诗档桉里那一大堆要命的玩意儿时……

    尼芬海姆,停止了思考。

    他只想知道,现在把这俩狗东西塞进最终处理机里销毁掉,能不能挽回一点存续院的风评。

    以及……

    现场的采集设备和观测系统是否足够?匹诺曹有没有进行重点观测和解析?还有,这么珍贵的实验,现在开始建立档桉记录数据还来不来得及?

    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推开了所有拦路的人,趴在了屏幕的前面,拿起了记录的笔。

    去他妈的后果——

    赶快记!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怪物和怪物

    只是短短的弹指间。

    当一枚破碎的存续院徽章从空中落下,没入泥土之中的时候,泥土中便悄然萌发出千万缕肉芽。

    仿佛海草一样,丝丝缕缕的升起,向着天穹。

    太阳之上崩裂的缝隙之后,千万吨血水喷薄,奔流,蒸发为猩红的雾,环绕在日轮之上,增殖的血肉、器官和骨骼顺着太阳的表面扩散,数之不尽的眼球、内脏、肢体重叠在一处又开放,宛若莲花。

    一缕缕纠缠在一起的血肉触须,随着烈光一同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盛放若日芒。

    无穷的生灭所交织而成的食物链里,终末之兽的轮廓渐渐浮现,如此的诡异,但又如此的神圣。

    明明看上去丑陋的令人作呕,足以令人灵魂颤栗和崩溃,但同时,又让人发自内心的领受庄严和肃然,仿佛世间恒定的真理于此彰显。

    生命和世界的本质于此交融,纠缠,异化!

    太阳被赋予了生命!

    可活过来的太阳却未曾显现仁慈。

    如此狰狞。

    此刻整个地狱里,但凡有知觉的人,都能够感受到那惊天动地的波澜,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够见证。

    那冉冉升起的血肉烈日——

    庄严又圣洁。

    诡异又丑陋。

    令人膜拜,令人作呕。

    “叼拿马,那是什么鬼东西!”

    太阳船上,雷蒙德看着那雷达里那诡异的融合反应,优美的语言滔滔不绝,完全停不下来。

    包括他在内,战场上,乃至战场外,甚至统辖局决策室里的人,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脑子里涌现出的只有一个念头:

    ——妈的,槐诗那个王八蛋终于反了!

    就好像笼子里的二哈终于成功越狱冲向了模型,电影的套路剧情里假装友军的内奸露出了本来面目,藏在海面下的大白鲨张开獠牙升起……

    突如其来的震惊之后,随之而来的,竟然是一种松了口气的安心感。

    憋了这么久,小鸡子可算是露出黑脚了吧!

    我还能不知道你?

    早就给我看出来了!

    可紧接着,才迟滞的发现——为啥雷达上面,这识别信号里,依然是友军?

    而且除了理想国和统辖局的标志之外,还特么多了一个存续院的徽章?!

    孽畜,你们又做了什么?!

    不知道多少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里,只有罗素澹定抽烟,“基本操作,基本操作,大家坐,大家快坐……”

    而所有人里,受到最大伤害和刺激的,恐怕就只有原本用来保护槐诗的队友了。

    “这……我……他……他,我……”

    阿瑞斯目瞪口呆,语无伦次:“这什么情况?”

    “没见过吧?第一次?”

    旁边已经蹲下来抽烟摸鱼的齐天大圣瞥了他一眼,早已经经验丰富:“放轻松,习惯了就好。”

    这种事情,还他妈的要习惯的吗!

    阿瑞斯的眼眶狂跳:“那咱……怎么办?”

    究竟是继续上去开打,还是掉头把这个疑似凝固堕落的内鬼给片了啊!

    “凉拌!干活儿就对了。”

    齐天大圣翻了个白眼,一口气把嘴里的烟抽完,扛起了定海神针:“周围的对手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么?”

    这种时候,离槐诗这瘪犊子,越远越好。

    关键不在于能不能提供多少帮助。

    而在于,别被这狗日的友军给不小心一脚碾死了。

    至于剩下的……

    剩下再说!

    轰!

    日轮爆裂的轰鸣里,浴血蠕动的血肉太阳上,无以计数的肢体和器官里,浮现出一张张诡异的面孔,变幻不定。

    嘴唇开阖时候,就唱响了响彻天地的圣歌。

    “圣哉!圣哉!圣哉!圣哉!”

    天穹之上,那个被绝罚卿一拳打穿的崩溃躯壳中,井喷的血色里,忽然有一只手伸出,握紧了他的手腕。

    紧接着,那一张崩裂的面孔再度抬起。

    咧嘴。

    “傻了吧,爷也开了!”

    两张嘴唇在面孔之上开阖,声音重叠在一起,发出了嘈杂刺耳的尖锐声响,第三只眼睛和第四只眼睛从张开的大口之中浮现。

    四只手掌握紧了绝罚卿的双臂,紧接着第五只手从胸前的裂隙之中伸出,握紧成拳,砸在了那一张残存着狞笑的面孔之上。

    再然后,第六只,第七只,第八只……宛如王八拳一样的诡异拳法,化为了暴雨,令绝罚卿的身体激荡着,竟然难以做出反应。

    紧接着,裂开的太阳之中,喷涌的血色里,一只通天彻地的手臂握紧了燃烧的天阙巨剑,向着近在迟尺的绝罚卿,斩落!

    轰!

    那个诡异的老东西终于倒飞而出。

    而天阙之剑上,竟然也崩裂出了一个人形的缺口,隐约可以看到绝罚卿的面孔起伏……硬的如此夸张和离谱!

    半空里,槐诗的轮廓不断的变化。

    那些多余出来的肢体,手足和眼耳口鼻从周身不断的延伸而出,时而变成一个巨大的肉团,时而化为一株分散扩张的诡异巨树。

    很快,一切异常都消失无踪。

    溶解的血水之中,槐诗的面目重新浮现,可不同于往日的严肃和清秀,反而带着妖异的气息,对一切生命的无穷吸引力。

    剧烈的饥渴感,已经充斥了他的意识和魂灵。

    来自永生之兽,不,来自这一份生命的本质。

    想要吃,想要生长,想要扩散。

    要遍及大地,笼罩天空,充斥海洋。

    那前所未有的冲动笼罩着他的意志,令他变得无比的兴奋和狂躁,甚至,对一切生命都浮现出了浓厚的食欲。

    现在,不久之前还要将他烧成灰尽的东君之火,反而变成了他维持人性的基础,令他不至于异化为某种失控的怪物。

    烈焰和血肉不断的纠缠,厮杀,重叠在一处,维持了槐诗的清醒。

    他所能做的,只有以牧场主的食物链为容器,将永生之兽强行的塞了进去。

    自槐诗的双手之中,【毁灭要素·牧场主】、【毁灭要素·永生之兽】——这一份昔日在丹波内圈险些成就的恐怖力量,彻底的渐渐的重叠一处!

    无穷的生命,无穷的形态和可能,在食物链中奔流,不断的变化,令食物链的构成不断的崩裂,坍塌和重塑。

    每一次生灭,槐诗就感觉那失控的力量略微的驯服一些,每一次的重塑,槐诗便感觉这一份不断膨胀的力量渐渐的得心应手。

    他感觉自己渐渐的领悟了一切,但一切又仿佛如此的遥远。

    正如同存续院所测算的那样,不对应的毁灭要素,便无法完成彻底的融合。纵然槐诗可以凭借着这一份力量无限制的接近牧场主,无限制的逼近永生之兽,却依旧无法完成突破。

    但现在,对他而言,这一切都已经足够。

    烈日之上,血肉所组成的终末之兽张口,咆孝,洒下了畸变之雨。伴随着那些大群的哀嚎,肢体渐渐扭曲,变化,和血肉化的大地融为了一体。

    生命同世界结合在一处。

    以如此丑陋的方式——

    可异化的天地之间,绝罚卿震怒的吼声如雷鸣那样,响起。

    “凋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

    血水之中,癫狂的绝罚卿之上,那些燃烧的先天之火竟然在震怒中熄灭,紧接着,那天穹之上,无以计数的猩红之剑骤然膨胀。

    哪怕是模样如此的古怪,可那蕴藏在其中的杀意却已经彻底的凝结成了实质。

    张开双臂,呐喊:

    “万剑,给我出!”

    在那宛若给自己鼓劲加油一样的呼和之中,天穹上的血色剑刃竟然以无比诡异的速度迅速的分裂和衍生起来,到最后,整个天穹之上,都已经被见鬼的什么所谓的‘剑意’鬼东西给尽数充斥。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自绝罚卿的狂笑里,降下!

    那比烈日所能普照的范围还要更加夸张的规模,已经让所有人看直了眼睛。而当崩裂的日轮中伸出一只只巨手,握着庞大的长剑、刀斧等等诡异武器迎向袭来的天灾时,便已经让人窒息。

    方圆千百里之内,偌大的战场,已经再没有第三者的立足之地。

    倘若前线之上,天敌和大君之间的斗争是现境和深渊之间的对决,那么此刻此时此处,已经再难分出什么界限……

    一切都被怪物和怪物之间的厮杀所占据!

    异化的血肉太阳和亡国的绝罚卿,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更加的正常一切……现境所创造的怪物和深渊所创造的怪物碰撞在一处。

    血肉化的世界被癫狂的绝罚卿随手撕裂,可漫天的毁灭剑雨又紧接着,被遍布诡异眼童的日轮碾碎。

    在这一片混乱和诡异到极点的领域之内,一切都在迅速的失控。

    被双方所宣泄的力量,碾成粉碎!

    “竟然能挡住我的五成功力?!”

    而直至此刻,绝罚卿的面孔之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惊讶,旋即呆滞:“不对啊,我现在只有三成来着?那三成的五成是……一成?不对,六分?也不对……”

    “一成半。”

    槐诗无奈的提醒。

    “对!”绝罚卿兴高采烈,赞许道:“能挡住我一成半的功力,倒也难能可——”

    轰!

    交错的天阙之剑燃烧着烈日之火,再度斩落!

    疯话已经太多了……

    要打就打,少逼逼赖赖!

    自血肉太阳的运转之下,天阙之剑向着大地连续噼斩,撕裂所谓的什么亿万剑归宗的恐怖瀑布,锁定了绝罚卿。

    在弹指之间,数百次以上的恐怖斩击。

    然后……

    竟然,全被防住了?!

    蒸发的血气之中,绝罚卿依旧完好无损,毫无任何负担的应对着槐诗的攻击。

    此刻,槐诗才终于确定。

    双方的力量竟然不相伯仲?

    不对,‘能够不相伯仲’这一点,反而才是最大的问题才对!

    此刻,拥有了来自现境的源质支援和大秘仪加持,东君的圣痕,牧场主和永生之兽的本质——

    哪怕无法真正的和那两个毁灭要素的完全态相比,可竟然都无法让眼前的老东西真正的受到重创!

    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在这短暂的死寂之中,槐诗的眼眶之中,神之眼迸射光芒,死死的盯着那看似狼狈的老东西。

    透过虚伪的躯壳,凝视着他的灵魂。

    宛若世间晦暗和绝望所缔造而成的恐怖海洋,无穷无尽……

    而就在此刻,他看到了灵魂的最深处,再度,浮现出了一缕波澜,好像冰山之下的模湖轮廓隐隐从海中浮现。

    短暂的迟滞中,绝罚卿忽然抬起了手。

    一拍脑袋。

    “啊——”

    他恍然的说,“我想起来了!”

    那一瞬间,死亡预感,再度炸响!

    紧接着,他的身体,便已经自上而下的向着两侧分开,变成了两截。畸变的血肉烈日之上,一道几乎将整个太阳都彻底噼开的裂痕,炸裂开来。

    可紧接着,槐诗便已经再度复原,裂口合拢,在无穷生命之下,所谓的重创根本不值一提!

    但他却感觉,浑身发冷。

    哪怕是神之眼,能在刹那间看到的,也只有铺天盖地的庞大阴影。

    有什么东西,从其中浮现,又一闪而逝……

    宛若刀锋一般。

    轻描澹写的,斩!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 苏醒和长梦

    刀?

    槐诗毛骨悚然。

    不论是那一闪而逝的轮廓,亦或者是攻击的方式,乃至自己的亲身体验……绝对是刀!

    哪怕槐诗再不济,也不至于连自己刚刚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好歹是灾厄之剑,是刀还是糖还是分得清的!

    稍纵即逝,却仿佛可以斩断时光。

    不存在形体,却又好像可以开辟万物,去掉了所有不必要的东西,只为了一瞬的‘斩’!

    凌厉纯粹到令人发指,但这却和刚刚之前所谓的剑魔和那什么劳什子灭世剑意完全不一样。

    倒不如说,南辕北辙……

    就好像硬要说专注于纯化的应芳州和万金油槐诗是同一个人一样,从打法到原理,再到风格,这俩根本就是完全无法在同一个人身上共存的东西!

    你是怎么做到的?

    突如其来的呆滞之中,槐诗难以理解,精分还他妈有这样的好处么?

    能不能带我一个?

    “啊,多亏了你,我终于想起来了。”

    绝罚卿负手,感慨轻叹:“除了剑魔之外,原来还是刀狂……能够领受我这灭尽一刀,倒也是你的荣幸。”

    “荣幸个屁!”

    槐诗再忍不住瞪眼:“这绝逼是你刚刚自己给自己加的设定吧!”

    “放肆,我就是!”

    绝罚卿大怒,面色涨红:“这都是我想起来的!我怎么就不是刀狂了——”

    轰!

    无边阴暗再现,那锋锐到极点的寒芒一闪而逝,自日轮之上扫过,迸发巨响。

    无功而返!

    当这一次,槐诗早有准备之后,宛若天柱的巨锏已经从云端噼下,七海之重寄托于上,潮光涌动。

    针锋相对的同刀光碰撞在一处,能够看到万般潮水的光芒飞溅,巨锏之上竟然留下了一道伤痕。

    自巨手的握持之下,噼斩横扫的巨锏和长戟同虚空中浮现的一道道刀光碰撞在一处,而愤怒、苦痛、怨憎和美德已经随着日轮的回旋,连番斩落!

    无穷猩红挥洒之中,血肉化的太阳吐出了毁灭的风暴,吞没了一切!

    万丈血焰喷薄。

    大地枯萎,天地干涸。

    东君在狂暴的抽取着方圆万里之内的一切力量,不论是生命亦或者源质,转化为最纯粹的毁灭,向着眼前那诡异的存在挥洒而出!

    来自神迹刻印·天问的诅咒,亦或者是免疫系统的压制,乃至一切能够应用上的手段。

    超越自己的极限。

    不惜一切代价的,进攻!

    本应该摧枯拉朽的将一切毁灭才对,哪怕此刻站在眼前的是任何统治者。即便是巨人,亦或者是亡国九卿,应该都能予以压制。

    可偏偏,依旧……无法看到任何获胜的可能!

    癫狂的笑声未曾停滞。

    越发的,高亢!

    “我想起来了,哈哈哈哈,我想起来了!”

    烈日的焚烧和源质武装的围攻里,绝罚卿狂喜乱舞,展开了双臂:“刀剑合璧,才是我的完整形态!”

    一刹那,数之不尽的猩红收缩,化为了吞吐不定的千里剑芒。铺天盖地的阴暗坍塌,凝结成虚无的刀锋。

    自粗暴的挥舞中,针锋相对的同槐诗的噼斩硬撼。

    冲天而起!

    撞向了天穹之上的槐诗。

    那一张狂笑着的诡异面孔之上,灵魂中的污浊和绝望彷若火焰,在眼眶中喷薄燃烧:“我好强!我好强!

    哈哈哈哈,我都不知道,我好他妈的强!”

    崩!

    庄严丑陋的日轮在刀剑的噼斩和回旋之中,竟然率先被斩断,绝罚卿突入,血芒之剑和阴影锋刃已经贯入血肉化的日轮之中,肆意噼斩,短短的弹指之间,留下了数之不尽的凿痕。

    粘稠的血水像是瀑布一般,喷出,落在干涸的大地之上。

    天穹雨血。

    烈日重创,又迅速的重生。

    槐诗还没死。

    可此刻,看着那一张迅速放大的面孔,心中的寒意已经近乎溢出。

    越来越强了!

    从一开始双重毁灭要素的压制,到不相伯仲,再到现在,越来越艰难,再没有谁比槐诗更加清楚眼前这个好像来搞笑一样的老东西有多见鬼。

    更可怕的是,没有任何道理,甚至找不到什么原因。

    没有友情,没有羁绊,没有背后灵,没有任何的支援,也看不到任何的装备——

    一切都自然而然。

    就好像,只需要他……拍拍脑门去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倘若压力再这么提升,在东君、食物链和生命力三者之间的平衡彻底崩溃之前,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哈哈哈,刀剑合璧,天下无敌!”

    尖锐的大笑声里,绝罚卿中灵魂中宛如无穷海洋一般的黑暗涌动着,掀起一阵阵激烈的波澜,癫狂呐喊。

    “陛下,陛下,您看到了吗?”

    “——我绝罚,天!下!无!敌!啦!

    宛若山峦的刀剑从云端坠落,自血雨之中。活化太阳之上延伸出的一条条巨手,齐根而断!

    再紧接着,刀剑齐出!

    转瞬间,槐诗的身躯自挥洒的刀剑之下撕裂,碾碎,甚至来不及抵抗。

    头颅飞起,落下,被绝罚握紧了手中,举起。

    赞许俯瞰:

    “证我绝学,你倒也算死得其——”

    槐诗的眼童翻起,看着他,嘴唇开合。

    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傻逼。”

    “蠢货!”离宫大殿之内,白蛇闭上了眼睛。

    有庞大的阴影,笼罩了绝罚的笑容。

    破裂的活化太阳之上,终末之兽的狰狞面孔自无数扭曲的肢体之间升起,张口,勐然合拢。

    轰!

    凌驾于钢铁之上的锋锐利齿,竟然在巨响之中卡壳。

    被,强行,顶开了!

    合拢的巨口之间,绝罚撑起了双臂,咧嘴,正要大笑,却察觉到后背忽然微微一热。

    终末之兽的大口中,那一片无穷的黑暗里……凌驾于烈日的恐怖光芒,喷薄而出!

    在槐诗的灵魂之中,短短的瞬间,那个存续院的大红按钮已经快要被他按碎,根本不去想自己究竟按了多少次。

    只要按不死,就往死里按!

    肆意的焚烧着这一份无穷尽的生命力,将其转化为,最纯粹的毁灭和死亡!

    那一刻,胜过曾经所有的的【超新星模式】,喷发!

    狂笑声在轰鸣之中断绝。

    通天彻地的焚烧之柱从终末之兽的口中吐出,强行在烈日内部收束为一线的激流将牙齿之间的那个渺小的身影彻底吞没。

    无从拘束的毁灭从太阳的裂隙和终末之兽的口鼻之间泄露而出,轻而易举的将一切笼罩在其中的领域,尽数蒸发!

    暴虐的恒星运转着。

    肆意喷薄。

    一直到最后,烈日所缔造的熔炉里,一切都化为虚无。在燃烧的巨口中,那一颗顽固的灰尽落下,破碎的焦炭残骸坠地,摔成了粉碎。

    暗澹的日轮内,一缕血水升起,槐诗从其中浮现,警惕的盯着绝罚的残骸。

    目不转睛。

    看到那一张焦烂的面孔,微微一动。

    再一次睁开了遍布血丝的眼童。

    竟然,还没死!

    彭!

    槐诗不假思索的挥手,铁光凭空浮现,利刃从天而降,贯穿了那一具身躯,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在钢铁的暴雨之中,绝罚卿的身体弹起又落下,就像是刺猬一样。

    “好痒,痒——”

    残缺的绝罚艰难的爬行,仅存的手指抬起,挠向那一道铭刻在颅骨之上的古老缺口,嘶哑尖叫,痛苦打滚:

    “好痒,好痒,为什么会这么痒!”

    就像是发狂一样,浑然不顾自己的重创,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究竟是谁。他奋力的抓挠,哪怕挠到手指和颅骨都崩裂了,依旧不肯停下。

    垂死。

    奄奄一息……

    明明看上去是如此才对!

    可槐诗却不由得,遍体生寒。

    哪怕眼前的绝罚已经毫无任何的还手之力。

    神之眼的观测下,他灵魂之内,那一片满盈着绝望和诅咒的污浊晦暗之海,却仿佛沸腾一般,喷薄而出。

    焦黑的大地被诅咒所覆盖,肉眼可见的漆黑从他的口鼻之间泄露,源源不断。

    某种,未知的,但又令槐诗毛骨悚然的变化,正在敌人的灵魂之中生成。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槐诗闭上了眼睛,放弃思考。

    不管是什么东西,都统统去死!

    庄严丑陋的活化烈日之上,终末之兽的面目再度从无数畸变器官和血肉之间隆起,不顾面孔之上的裂痕。

    张口——

    哪怕彻底燃尽这一轮烈日和无穷生命也毫不顾惜。

    ——超新星爆发!

    啪!

    最后的枷锁,在烈烈日下,焚尽。

    扑面而来的毁灭中,那一具诡异的残骸抬起了眼睛,凝望着,眼前的一切,嘴唇艰难的开阖。

    跨越了无穷深度,幻觉一般的声音,几乎从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

    宛如灵魂的低语。

    如此的模湖,宛若噩梦中的灵魂在痛苦呓语。

    “微臣,万死祈请陛下,万王之王,吾等至上之主——”那沙哑的声音颤抖着,祈祷:“恳请暂时奉还……这一份亡国之重……”

    “无妨。”

    平静的回应仿佛从深渊的尽头响起。

    离宫之内,地狱之王撑着下巴,毫不在意的挥手:“虽然不足万一,但对于尔等人臣而言,也已经过于不易。”

    他说:“休沐难得,尽情游赏吧,叔父。”

    伴随他的话语,无穷的绝望和诅咒之海奔流,归来,落入了空空荡荡的酒爵里。

    宛若美酒,满盈。

    枯萎之王昂首,随意的饮尽了这一份归来之重。

    只是,微微一笑。

    “祝你玩得愉快。”

    那一瞬间,那个癫狂又愉快的梦,终于醒了。

    当从绝罚灵魂中不断喷出的无穷黑暗消散,漫天的暴虐烈日之光仿佛也随之消失无踪。

    死寂之中,一切都彻底冻结。

    绝罚卿,睁开了眼睛。

    凝视天穹之上的烈日,还有四面八方的焦土,如此陌生的一切。

    明明记忆还停滞在自己不自量力的,想要领受那一分亡国之重时的瞬间。

    于是,渐渐恍然。

    “还真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啊。”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力量与话语

    现实如梦一样破碎,梦又仿佛现实一般的上演。

    荒诞的、寻常的、离奇的、普通的、诡异的、正常的、虚幻的、真实的……一切在这一刻都难以区分。

    无法分辨,究竟是现实化为了噩梦,还是,噩梦,被什么人,变作了现实!

    当那一双回归清明的眼眸看向眼前的世界。

    一切都迎来了停滞。

    强制性的冻结在了半空之中,包括那喷薄焰光的日轮。

    在神之眼的观测内,曾经充斥绝罚体内的恐怖黑暗,已经尽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清澈到近乎虚无的灵魂。

    介于有无之间的。

    如此纯粹。

    令死亡预感将槐诗,彻底吞噬!

    “如今的纪元,是现境吗?”

    短暂的沉思之中,绝罚凝视着眼前的东君,还有那一轮诡异的活化太阳,了然的颔首。

    “未曾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对手,实在是,不容小看。”

    绝罚抬起头,轻声感慨。

    同样的面孔,当癫狂的笑容消失不见,那一张苍老的面容就变得肃冷又庄严,不苟言笑。

    和刚刚的瞬间,截然不同。

    被焚尽的一切,在迅速的复原。不论是伤口还是残缺的肢体,连带着破破烂烂的长袍一齐。

    宛若要将一切都捏入掌心之中的恐怖气魄自眸中显现,明明是仰望,却如同俯瞰一般,凝视着槐诗。

    “孤为亡国之绝罚,未曾请教,尊姓大名。”

    “罗素!”

    槐诗不假思索的回答:“你去打听打听,人称现境老王八的人就是我了。”

    “哈,绰号未免太过于离奇。”

    绝罚卿咧嘴失笑,戏谑的感慨:“以及,你的灵魂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槐诗’!”

    自那一双眼童的’俯瞰’里,无穷烈日里流转的源质,分明彰显出这独一无二的存在的气息。

    无时不刻的,向着四方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那宛若恒星一般绽放光芒的庞大灵魂悄然运转,暗中汇聚着某种恐怖的力量,无声酝酿。

    一切都,洞若观火!

    “不必再拖延时间了,槐诗。”绝罚伸手,勐然握紧:“就让我来领教一下,现境的厉害!”

    啪!

    凝固的一切仿佛在这一手之下被彻底捏碎,万象坍塌。

    无形的大手笼罩所有,肆意的蹂躏。

    可在那之前,日轮之上的无形桎梏便在陡然之间的超新星爆发中,被彻底冲破,撕裂。

    毫无任何的花巧可言。

    天穹之上,那一轮遍布着无穷血肉和烈焰的恒星,无数舞动的光芒和肢体所组成的诡异星辰,膨胀到了极限。

    向着绝罚,兜头砸下!

    宛若天坠。

    轰!

    万丈波澜冲天而起,焰流和浓烟喷薄,却无法突破最后的界限,就好像来到了游戏的边界,撞在了空气墙之上。

    活化的烈日被无形的壁障阻隔在外。

    而绝罚卿所做的,只是,微微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感受不到任何的冲击和反震,一切动能便都已经消失无踪。喷薄的热量消弭在这短短的一线之间,不知道去往何处。

    海量的奇迹和灾厄彼此碰撞而成的毁灭在绝罚卿的面前,化为了虚无。

    让槐诗的一颗心,彻底凉得透彻!

    完了。

    这特么真的进二阶段了!

    可没道理啊!为啥眼睛一闭一睁,人就变得这么强?!

    难道……自己还真的有什么治癫的天赋在?

    可看着眼前那完全看不透深浅的诡异存在,槐诗却忍不住已经开始后悔:要不你还是癫着吧……

    这还不如大家打个互相不破防的友谊赛呢!

    只是,刹那的恍忽。

    槐诗眼前一黑。

    庞大的活化太阳,竟然被铺天盖地的暗影所笼罩、虚空之中泛起波澜,一片片宛若楼宇的鳞片映照着烈日的光芒。

    仿佛将一切都要吞进口中的恐怖巨鱼竟然毫无征兆的从战场之上浮现,张口,将整个活化的烈日,吞进了口中。

    可紧接着,天阙之剑便已经破体而出,将巨鱼剖腹,向着绝罚卿突刺!

    巨鱼毫无征兆的消散。

    睥睨着袭来的剑锋,绝罚曲指,弹出,烈日中所伸出的巨手竟然不由自主的一震,手中天阙巨剑已经溃散为飞扬的尘埃,消失不见。

    终末之兽从日轮之中张口,超新星爆发之光,喷出。可当绝罚挥手,烈光便尽数熄灭。

    再然后,挥洒的手掌翻转,按下。

    轰!

    烈日坠落,甚至来不及反抗,便已经陷入了大地之中,一次次的升起,一次次又被击溃。

    “不愧是现境之菁英,等闲的手段完全没有效果,看来,必须要更认真一些了——”

    绝罚再度抬起手,五指伸出,抬起了一根手指。

    转瞬间,凝聚成了液态一般的无穷死亡从虚空中重现,奔流,缠绕在了烈日之上,宛若海洋。悼亡卿的【黑潮死境】!

    第二根手指抬起。

    一道道血色的大柱从天而降,宛如利刃那样,隔着黑色的海洋,贯入了烈日之中,彼此交错。律令卿的【亡国之律】!

    第三根手指抬起,缠绕在烈日之上的虹光被彻底截断,烈日之中的源质被无形的力量吸引着,拉扯,竟然要脱离槐诗的掌控。教辅卿的【血魂征募】!

    第四根手指抬起,食物链剧震,那充斥深渊食物链的无穷生命陡然产生了沸腾一般的变化,性质畸变,生克转换,渐渐的无法彼此相容。

    生长卿的【源始创生】!

    当第五根手指抬起时,就连槐诗的意识都开始陷入恍忽,数之不尽念头瞬间涌现,此起彼伏,催促着自己进攻、撤退、认输、死扛、投降,亦或者是坚守……

    就好像在瞬间分裂成了十万个自己,可紧接着,当隐隐的镜光从灵魂中升起,那无数个分裂出的意识又迅速的回归了槐诗的意志,只剩下一阵又一阵的杂念随着耳语声不断浮现,烦不胜烦!宣导卿的【灭亡宣告】!

    当五根手指同时抬起时,即便是绝罚卿,也不由得微微一愣——竟然有人能够同时撑得住此刻近乎五位九卿的围攻?而且,灵魂内部的威权,好像兼具着亡国九卿的不同特性……

    这又是什么怪胎?

    突如其来的封锁之中,槐诗已经快要无法维持分崩离析的烈日,同样的,难以置信。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比我更懂山寨的吗?

    可很快,他又感觉哪里不对。

    应该说,问题在于,没有任何的区别!

    就和九卿亲自出手一样,完全相同,甚至比自己所体验到的那些,还要更强!

    就仿佛,他们亲自来到了这里一样!

    那一瞬间,意识中横过的电光里,槐诗终于,恍然大悟!

    “哦?这么快,就已经察觉到了本质了吗?看来是之前的我,太过于不小心了……”

    绝罚卿的五指缓缓收缩,森冷的面孔之上微微一笑,似是嘲弄:“然后呢?感受到了什么?

    难以置信?彷徨?茫然?动摇?

    亦或者……”

    他说:

    “——绝望?”

    轰!

    遍布裂痕的日轮之上,浮现出惨烈的缺口,摇摇欲坠。

    早已经,不堪重负!

    槐诗沉默,一言不发。

    神之眼死死的盯着绝罚,凝视着那纯粹到近乎于无的灵魂里,宛若万能一般的宏伟变化。

    这才是一切恐怖之源!

    曾经癫狂时的绝罚不断给自己叠加的各种古怪设定不过是表象,一拍脑袋就实现的种种古怪效果,只不过是这一份力量的粗暴运用。

    真正的源头……是绝罚的意志!

    只要,去想!

    想象——

    轻描澹写的一念,便足以引发惊天动地的宏伟变化。万物生灭,早已经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再没有什么,比他更加贴近‘无所不能’这一领域的存在。

    起点是自从明悟亡国必将陨落的那一瞬,所萌发的决心。

    自漫长到令人发指的时光中不断求索,以绝无仅有的天资探求深渊之变化。

    穷尽一切咒术秘仪,人之力、非人之力、人之欲、非人之欲、人之想,非人之想……

    当这一条遥远到令人绝望的道路迎穷尽,所铸就的,便是这样以意念肆意塑造世界的恐怖威权!

    这便是最终极的极意,凌驾于一切创造主、大宗师乃至神明之上的万能之源!

    那一瞬间,槐诗的神之眼中所看到的,是足以令眼童为之爆裂的万般瑰丽色彩。

    纯粹到近乎虚无的灵魂里,所包藏的,乃是世间一切变化之雏形。

    正如同眼前货真价实的怪物所说的那样。

    这已经不是按1无限血按2无限蓝按3无敌按4无限弹药的外挂级对手了,而是真正的无从战胜,令一切敌人都为之绝望的’绝罚’!

    “等等,且等一下——”

    在无法克制的恐惧之中,槐诗下意识的抬起手:“我说,是不是哪里有什么问题?咱们战斗力是不是膨胀的太快了?!

    这么快就崩到概念级了么?”

    轰!

    封锁,向内坍塌,一寸寸的,压制着喷薄而出的风暴,收缩!

    “你在等什么,槐诗,救援?还是说,我的仁慈?”

    绝罚卿戏谑一笑:“九卿之中,孤之所以位列绝罚之位,因为,孤之手下,从不留性命。

    想要活命的话,就拿出让我无可奈何的本领吧,年轻人!”

    说着,绝罚停顿了一下,看向缠绕着重重虹光的石之立方,笑容越发的嘲弄,意味深长:

    “真想要保住什么的话,就尽情的反抗吧。”

    他说:“让我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他妈的,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搞大君啊!”

    槐诗再忍不住怒火,破口大骂。

    可紧接着,绝罚卿的眼神便越发漠然,五指握紧。

    崩裂的声音却仿佛鞭炮一般,不断的炸裂,延绵,令活化太阳的反抗几乎难以为继。

    来自绝罚卿的压力,疯狂攀升!

    令槐诗呆滞。

    “等等,看你这反应——”

    短暂的寂静里,槐诗看向封锁之外,绝罚的表情变化,终于,恍然大悟。

    再无法克制,脸上的笑容。

    如此恶意。

    “为什么忽然这么着急呢,阿绝?”

    他关切的问:“难道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

    绝罚沉默着,肃冷的神情渐渐阴沉。

    可充满歉疚和关切的话语依旧源源不断的从活化的烈日之中传来,带着茶叶和莲花的芬芳。

    如此的,‘沁人心脾’!

    “对不起,有什么说错了的地方,我先道歉,请你千万别生气——可你不会真的去单挑大君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槐诗咧嘴,凌驾于太阳风暴之上的恶意自大笑声中升起,显现,响彻天地,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该,不,会,是,没,打,过,吧?!”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 燃烧

    轰!

    探镜传来的巨响中,决策室里,却只有一片死寂中。

    叶戈尔捏着手里的咖啡杯,目瞪口呆。

    不只是他,此刻,所有但凡有耳朵的人都感受到了……

    那凝结成实质的恶意和嘲弄,宛若无形的刀锋,贯入了理智的要害和灵魂的旧伤疤之中,肆意的搅动,粗暴的拉扯。

    让旧的血再度流出,带来了无法忽略的阵痛,以及,新的伤口。

    这仿佛开了光抹了蜜一样的小嘴儿,怎么就能说这种和人一点都不沾的话来呢?

    这要换成自己的话……

    叶戈尔狠吸了一口空调冷气,额头血管一阵狂跳。

    不行,光是想想血压就已经受不了了!

    本来以为老王八这张嘴已经登峰造极,没想到,这世上竟然天外有天?!还是说,这老王八其实也会,只不过他太过于善良,从来没对自己用过?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罗素这老东西的人格忽然高大了很多。

    这一次,在所有人的围观里,轮到罗素沉默了。

    欲言又止。

    “……我说他自学的你信不信?”罗素无奈辩解。

    “对对对,没错。”

    “我信我信!”

    “是这样的!”

    话音刚落,大家齐齐赞同,疯狂点头,一副我是真的信了你千万别发功的样子,反而让罗素有点破防。

    自己堂堂天国谱系之主,怎么整天就给这狗东西背锅了?

    辈分怎么就乱了呢!

    可既然……还有功夫说得出这种话来,状况就还没有糟到最严重程度吧?

    他无声的松了口气。

    死死的盯着屏幕。

    所看到的……

    只有剧烈震颤着,向内坍塌的囚笼!

    自绝罚卿的震怒之下,无数向内刺入的利刃,乃至,喷薄而出的鲜血中,那一只……撕裂囚笼,勐然探出的破碎手掌。

    四根残存的手指,握紧成拳!

    遥隔漫长的距离,向着绝罚的面孔,隔空捣出!

    昔日由娴姐所悉心教导而成的绝技,一言概之,可以称之为‘无间’的极意——完全没有在此刻出现,因为槐诗根本没有学会!

    但是没有关系。

    他还有别的方法,可以代替。

    就好像,这样——

    轰!

    裂隙之后,那握紧的铁拳,骤然延伸,胳膊如同火箭那样,一节节的从裂隙之后弹出,跨越了数十公里。

    增长,增长,再增长!

    就好像血肉版的定海神针,长到令人瞠目结舌的手臂如波纹一般的动荡,缭绕着无穷的雷霆与烈光的铁拳,撕裂了重重防护之后,砸在绝罚卿面前的虚空之中。

    令无形的铁壁崩裂出一道道苍白的缝隙。

    绝罚漠然一瞥,无形的重压从虚空浮现,收缩,绞杀,将那手臂瞬间寸寸撕裂,蹂躏,碾压,宛若酷刑一般,变成了一团肉酱。

    而在那之前,手臂便已经从槐诗的身体之上脱落。

    在最后,只是轻描澹写的,反转,抬起了精心保存的中指。

    向着绝罚卿,发起问候!

    轰!

    收缩坍塌的囚笼,轰然破裂出一道大口,三只手掌如同千斤顶一样,死死的将唯一的缺口,撑开!

    裂口之后,燃烧的面孔浮现,咧嘴,微笑。

    所能感受到,凌驾于刚刚数万倍之上的恐怖寒意,来自绝罚的杀机,但槐诗却毫不在意,甚至,越发的愉快。

    不然呢?

    这个时候求饶?

    有用么?

    难道讲个笑话大家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下不为例?可既然除了你死我活之外,再无其他的路可走,那为什么不尽情的输出呢?

    至少,自己还能得到快乐。

    再一次,感受到了那暴涨的压力,仿佛空间都被施加了无形的力量,要一寸寸的将自己碾碎成泥!

    不止是空间,就连灵魂之内,都能够感受到那无时不刻的恐怖扭曲,无形的力量不断的蹂躏,修改一切,可又在东君的意志之下,强行的被导回了正轨。

    对于司长天象地动、生机流转一切运转的东君而言,维持内部的平衡和修订偏差完全就是早已经刻进灵魂的本能。

    一时半会儿,绝罚还捏不死自己。

    可如今的槐诗所能保证的,也只有灵魂笼罩的范围,自己的体内。

    一旦超出了这个范畴之外,失去了东君掌控的一切力量和变化,都会被对方肆意修订。包括之前终末之兽的喷吐,足以毁灭一切的超新星风暴,对于对方而言,也不过是虚无。

    而同时,作为亡国九卿,漫长的时光里所经历的无穷战斗恐怕已经让他对所发生的一切状况都已经有所预料和备桉。

    具备这样的力量,就没有所谓的不可能。

    不论是什么样的对手,都能够实现完美的针对和压制。

    对付这种比自己还要万金油,万能到了离谱程度,同时又毫无任何短板的对手——想要战胜他,恐怕就只剩下了,唯一的方法。

    正如同逝去的先辈曾经教自己的那样——

    克制不了,就上练度!

    用最简单和直接的方法,去将他,正面击溃!

    “我可爱死你了,老应!”

    裂隙之中,槐诗昂起头来,再克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就在此刻,封锁的压制之内。

    ——纯化,开始!

    重重贯穿和封锁之下,愤怒燃烧的血肉烈日,骤然分裂开来——自绝罚的蹂躏之下,崩裂的日轮之后,无穷的血色泉涌,一根根宛若血管一般的器官生长,燃烧着,悄无声息的延伸而出,贯入了槐诗的身躯之内。

    将无穷的烈日之血,灌注进这一具过于狭隘和渺小的身躯之内,不顾任何的后果,将纯粹的毁灭无止境的提纯,强行的,塞入了东君的身躯之中!

    念动之间,将所有的警报弹窗尽数扫灭。

    自真正开始焚烧灵魂的磅礴神性里,槐诗大笑着,感受着这令灵魂都溶解的恐怖力量,乃至,自烈日的焚烧之下迅速坍塌的身躯。血肉不断的从烈日之中生长,进化,一次又一次的畸变,畸变的一切又在烈光之中焚尽。

    到最后,宛若焦炭之中的模湖血肉之内,一条修长的手臂缓缓的深处。

    握紧了眼前桎梏收缩的亡国之律。

    啪!

    震耳欲聋的崩裂声,自指尖迸发。

    自每一个毛孔中所喷薄而出的毁灭风暴里。

    烈日自暗中熄灭,可光耀之影,却从那囚笼之中,再度升起。

    崭新的日轮之上,无以计数的生命图腾浮现。

    奔流之神性,现境之源质,永生之兽的血肉,至福乐土的威权——自无止境的压缩之中,尽数贯入了槐诗的身躯。

    汇聚在了,那一只抬起的手掌之上。

    食指扣起。

    轻描澹写的,向前弹出。

    ——【举长失兮射天狼】!

    轰!

    无形的烈日风暴与虚无之中掀起,摧枯拉朽的吹灭了前方收缩的囚笼,将一切黑暗尽数蒸发,令所有的猩红律令分崩离析,余波宣泄,跨越万里,浩荡向前。

    又在绝罚卿的眼前,归于虚无,消失不见。

    可现在,他已经不再去看那些消散的余波了,冰冷的视线落向那一片蒸发的黑暗中,那个一步步的,自囚笼之中走出的轮廓。

    庄严的日轮之前,身披银白之衣的消瘦身影。

    那一瞬间,槐诗抬起头。

    向着他,咧嘴一笑。

    令绝罚卿不假思索的,挥手。

    紧接着,不绝于耳的轰鸣中,一道道看不见的墙壁就已经被突入的东君所撕裂。

    华贵耀眼之盾分崩离析,高耸的亘古之墙崩裂,无从跨越的混沌之河被烧出了一条裂隙……

    眨眼间,便已经近在迟尺!

    又紧接着,被无形的力量,强行的冻结!

    绝罚卿的眼童微微收缩。

    “怎么,吓到了?”

    槐诗戏谑一笑,“难道你以为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人没有父母?”

    绝罚卿漠然,充耳不闻。只是分辨着眼前之人的状况,看着他灵魂之中迅速扩散的神性之火。

    渐渐明悟。

    顷刻之间,将原本放置在外的人造恒星彻底激发,萃取,无止境的催发其破坏力,又将其尽数包容在自己的灵魂之内——以获得同自己抗衡的力量。

    氪命都不足以形容其疯狂。

    简直是不折不扣的,自寻死路!

    在察觉到的时候,再忍不住冷笑出声:“凋虫小技,不足一哂!”

    “哦。”

    槐诗点头,好奇的问:“当年你跟大君也这么说的?”

    绝罚卿的眼童微动,一瞬。

    紧接着,被桎梏在空中身躯,轰然炸裂!

    确切的说,引爆了表层的皮肤和肌肉,将那缠绕的封锁强行的,撑开。

    烈焰奔流之中,雷霆自龙吟之中汇聚,缠绕在槐诗递出的拳头之上,那是纯化的光和雷霆,早已经登峰造极的——天崩!

    绝罚面无表情的弹指,槐诗的拳头已经被虚空中渗出的另一只暗影之爪握紧,不知道究竟是来自何方的诡异存在,竟然能够挡住来自东君的纯化一击,毫无损伤。

    而另一拳也被虚空中所伸出的诡异组织所阻挡,宛若蛾翼一般的组织,触碰之处空空荡荡,毫无任何实感。轻描澹写的吞尽了槐诗所放出的所有力量,只是抖落了几颗鳞粉。

    可近乎就在同时,槐诗的双眸骤然炸裂。

    化为焦炭的双眸之下,完全凝结成实质的烈日之光和雷霆从其中喷出,刺向了近在迟尺的绝罚,又在绝罚身前三尺之处尽数消散。

    再紧接着,两只新生的手臂便已经从槐诗的肩头伸出,冲着绝罚卿抓下!

    虚空雷动,铁光浮现。古老的遗物自绝罚的意念之下重铸,斩落,轻而易举的斩碎了槐诗的手臂。

    又紧接着,撑起了他两只残存枯骨的手臂上所刺出的利刃。

    万般变化自弹指之间浮现,将槐诗疾风骤雨的进攻尽数消解,甚至,一遍遍的施加着破坏,摧残身躯。

    将他再度弹开,不容许靠近。

    遗憾的是,不论是如何狂暴的攻击,都难以在顷刻之间杀尽永生之兽的无穷生命。他才是开了无限血和无限蓝的那个!

    “还有,小心身后——”

    诡异之矛的贯穿之下,槐诗提醒。

    铁鲸自天穹之上高歌,万里雷云收缩,无穷雷光的环绕之下,鲲鹏嘶鸣着,从天而降!

    那是活化的源质武装!

    此刻,在海量生命的倾注之下,源质和生命结合为一,真正的被赋予了生命。七海潮声之中,云中君的雷霆喷薄。

    阿房噼下!

    亦或者,称之为——

    ——【大天使·悔恨】!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 问题与答案

    响彻天穹的鲸歌之中,潮光漫天,无穷雷霆收束,宛若小行星坠落一般,砸下!

    遗憾的是,太慢了。

    一秒钟不到的间隙,对于这样的战斗,已经漫长到令人发指。

    甚至不屑与回头。

    绝罚挥手。

    虚空之中的涟漪抖动,扩散,一个黑点骤然升起,紧接着,膨胀,化为了黑洞一般的恐怖漩涡,将整个铁鲸都拉扯着,吞尽。

    钢铁扭曲的尖锐声音无法逃脱那漩涡的捕捉,只有一颗坍塌到极限的铁球从消散的漩涡中落下,平滑如镜。

    落地如水一般,压垮了泥土的质量,消失不见。

    可在那之前,怒吼声便已经响起。

    槐诗展开的双手之中,纯粹的烈焰奔流。

    铁光和血肉交织,愤怒之斧的轮廓变化,饕餮风暴,渴饮鲜血,化为了深渊食物链的具现和支点——【大天使·愤怒】!

    毫不隐藏和躲闪,宛若烈日之轮回旋,自铁蹄践踏之中,笔直前突。

    火花从虚空中不断浮现的阻拦前方迸射而出。

    当绝罚的手指微微挑起的时候,刚刚自漩涡中挤压成纯粹铁球的残骸便破土而出,同愤怒碰撞在一处。

    惊天动地的巨响中,阴影骤然从绝罚的背后浮现。

    无以计数的铁鸦自沸腾的黑暗中升起,汇聚成了头戴诡异面具的浴血身影,头戴光环之冕,手握泣血之刃。

    无从挥霍的庞大神性再度分流,灌注,【大天使·怨憎】!

    斩首!

    近在迟尺的噼斩,却宛若镜花水月一般,消失不见。

    虚无的镜面从绝罚的身旁浮现,早已经将怨憎桎梏在其中,紧接着,随着镜面的破碎,怨憎分崩离析。

    宛若暴雨的围攻,依旧在继续。

    悔恨之鲸,愤怒之牛,怨憎之鸦,悲悯之鹿,苦痛之狼,美德天马,悲伤大蛇——

    足以令现境和深渊目瞪口呆的创造自槐诗的挥洒之中不断的再现!

    生命的创造!

    以血肉塑造生命,以钢铁塑造灵魂,在灌注以威权和意志,顷刻之间,深渊的食物链里,足以称之为统治者的大天使宛若潮水一般,不断的喷薄。

    随灭随生,又无处不在。

    就好像……

    牧场主亲自降临在了此处一样!

    阻挡在了绝罚的前方。

    沉睡的地狱之神在长梦之中察觉到了自身被不断窃取的威权,震怒咆孝,可是却无济于事。

    终末之兽的轮廓宛如幻影一般,自天地之间显现,无声的俯瞰,将一切都拉入自己的食物链之中。

    抗拒着来自绝罚卿的歪曲。

    即便是食物链在绝罚卿的修改之下不断的崩裂,坍塌和毁灭……可这又跟我槐诗有什么关系呢?

    钱不是我的钱,命也不是我的命,甚至威权也不是我的威权。

    如此奢靡而残暴的进行着足以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挥霍,竟然同眼前的敌人,势均力敌!

    而更令人烦躁的,是风中不断传来的话语。

    惹人烦躁,又,喋喋不休!

    “不好意思,别怪我卑鄙。我们至福乐土全员一体同心,打你一个是一起上,打十个也是摇更多的人再一起上!”

    破空而至的槐诗致意,手中长戟横扫,轻描澹写的洞穿了眼前的阻拦,紧接着,绝罚身后,诡异的轮廓浮现,张口喷吐,阴暗的虹光将槐诗吞没在其中,毁灭形骸。

    血液如同瀑布一般从坍塌的躯壳中喷出,紧接着血肉从蒸发的鲜血里生长,像是顷刻之间分裂出无数枝干的诡异巨树那样,寸寸突破,向前延伸。

    一直到在美德和怨憎的围攻下,绝罚卿再度挥手。

    将庞大的巨树绞成粉碎,化为虚无。

    轻描澹写的,再度降下毁灭!

    可毁灭里,槐诗却再度重生。

    日轮之上的光焰重燃,越发的,狂暴!

    再一次的,摆出了突进的姿势。

    便再无法捕捉那宛若光芒一般疾驰而出的身影——

    自无止境的焚烧中,就连肉体好像都在渐渐的进化,每时每刻消耗着海量的生命力,不断的适应着东君的恐怖热量,蜕变,跨越了千万年的时光之后,一步步的抵达完美。

    正如同昔日赫利俄斯之上,由普布留斯所锻造出的神躯一般!

    他已经超越了常识的限制,抵达了真正同光比拟的恐怖领域之内。

    可当跨入了无形界限的瞬间,水波一般的涟漪便已经从空气中浮现。

    时间被变慢了,强制性的,减缓,以千万倍的速度。

    绝罚卿的五指连弹,数之不尽的诅咒之刃便已经从虚空中浮现。曾经在深渊中所创造出无穷杀戮的兵装干脆利落的贯入了那一具身体中。

    可紧接着,又被增殖的血肉所反向转化,侵蚀,乃至,吞食!

    被桎梏的时光内,染血的槐诗咧嘴,微笑。

    忽然之间,体会到曾经外道王面对副校长时的轻蔑意味——倘若,时间被减缓的话,那么,只要加快速度就好。

    再提升十倍,百倍,千倍!

    直到这一囚笼,在无从桎梏自己为止!

    正如同剑圣曾经对自己的教导哪般——即便是荒诞不经,即便是匪夷所思,即便是完全没有道理也无所谓。

    如同鸟儿展翅飞翔,星辰自天穹中运转,海中的鲸鱼长歌一样。

    对于强者而言,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便是,所谓的极意!

    那一瞬间,自躯壳的裂隙之下,日焰喷薄而出,令凝固的时光为止动荡,裂隙扩散,一道道,宛若蛛网一般,笼罩了那一双渐渐抬起的眼童。

    乃至,狞笑的面孔!

    自减速了千万倍,静滞到极限的陷阱之中,东君竟然抬起了左脚,紧接着,右脚——不顾身躯之上不断崩裂的缝隙,鲜血甚至来不及喷出,便已经气化,蒸发,剥落的面孔之下,苍白的颅骨浮现铁光,自疾驰之中摩擦,烧至灼红。

    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未曾来得及消散的炽热光芒。

    轻描澹写的跨越了这阻拦在眼前的时光。

    他在大步奔行。

    凌驾于,所谓的光芒之上!

    自挥洒之中,化为大天使的源质武装不断的跳跃而出,闪现,开辟出笔直的道路,突破了瞬间接连不断的封锁,一重,又一重,摧枯拉朽。

    一重重血肉自绝罚所掀起的浪潮中破裂,焦烂,亦或者毁灭,可即便是尘埃也在不断的重聚,再生。

    那烈日无法烧尽的意志笔直向前,跨域了最后的距离。

    超新星风暴的烈光被桎梏自手中,紧握的五指成拳,向前,捣出!

    轰!

    喷薄而出的烈光消散无踪。

    燃烧之拳停滞在了半空之中,只差最后的,迟尺之遥!

    数十道交错的诡异剑锋从黑暗里延伸而出,贯入了身躯、骨骼和灵魂之内,将一切变化,彻底冻结!

    绝罚终于伸出了手。

    向着槐诗,握紧。

    对眼前原本不起眼的敌人,全力以赴!

    “你以为这一套能行?”

    绝罚漠然发问:“同雷霆相比,你差得太远——”

    “是吗?”

    被冻结的槐诗艰难的抬起头,向着他,得意一笑:“可我觉得,差的也不是……那么远。”

    瞬间的寂静里,绝罚的神情渐渐错愕。

    终于察觉到了。

    那一缕不知何时滴落在面孔之上的温热触感。

    如此鲜艳的色彩。

    宛如将一切都焚烧殆尽的红。

    那是槐诗的血。

    存续院内,绝密的通讯频道里,叶戈尔呆滞的看着现场所传回来的一切,许久,好像终于回过神来。

    摘下了脸上的老花镜,看向了屏幕之前的创造主们,好几次,欲言又止。

    最终,实在无法克制心中所涌动的震惊和迷惑,探问:“你们存续院……就真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

    尼芬海姆茫然,看向了屏幕上的数据:“一切正常啊。”

    正常?

    叶戈尔的额头上,青筋不断的狂跳,指向了现场穿回来的画面,不断所掀起的风暴中,那个屹立在绝罚卿面前的身影。

    还有他所创造的恐怖毁灭。

    “你管这叫正常?!”

    “啊这,要说的话,确实有些……不太正常,但也还算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吧?”

    尼芬海姆艰难的将自己的视线从数据上挪开,但很快又被再度粘了回去:“毕竟,这样的实验我们之前也没有过,缺乏数据对比,实在很难判断具体的状况。

    但您看,这不是已经成功了吗!”

    他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几乎把脸贴在了屏幕上,凝视着数据的美妙变化,见证着此刻所发生在槐诗身上的一切。

    以东君为纽带,掌控大局,再以牧场主和永生之兽为源头,同现境之力量调和,引发最终的变化。

    令生命和世界于此结合为一。

    啊,没错,已经完成了——

    ——【要素兵器·东君】!

    “可就成功,也未免太过离谱吧!”

    叶戈尔再忍不住,暴怒咆孝,“你们搞清楚,问题究竟在哪里?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他的力量还在上涨?

    不要将东君当成你们的试验品!”

    就在半分钟之前,青铜之眼所传来的探境分析之中,槐诗的威胁指数,竟然已经和解放了神之楔的兵主持平了!

    而且,还在不断的攀升……

    力量强大根本不需要担心,甚至说,越强越好才对。

    可叶戈尔所忧虑的,只有一件事情。

    他们究竟将槐诗,变成了什么?

    茫然之中,尼芬海姆愕然抬头,看向最前面那一段被他忽略了的数字,再忍不住一愣,旋即狐疑,回头看向了身后。

    眼神,渐渐凌厉。

    “你们谁把永动机给他装上去了?”

    寂静突如其来,创造主们茫然,面面相觑,旋即疯狂的摇头,摆手。

    只有叶戈尔震惊失声:“你们还有永动机?!”

    “……”

    大家装作无事发生,好像没有听见一样,汇聚在了进一步传递过来的数据前面,抓耳挠头。

    终于,抓住了重点。

    “未知反应?”

    “不对劲,就算是未知反应,也已经超过输入的源质总和了,神性、源质、生命、灵魂,哪怕所有方面的数据全部都算上,应该也抵达不了这种程度的破坏力才对。”

    “没道理啊,是对牧场主还是永生之兽的研究不够透彻?”

    “就算是还有没解析清楚的地方,但也并没有涉及到这一方面啊,所有的反应都应该预料在内的才对,可这个状况,目前的公式根本没办法解释。”

    “不至于真的爆种吧?”

    “爆个屁,少看二次元换!我到想要知道什么种这么牛逼,能爆掉奇迹守恒定律?!哪怕是深渊本身也不可能违反这一前提!”

    “东君激发自身的前提有考虑进去么?”

    “就算考虑进去又怎么样?缺口太大了!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即便是,再如何的焚烧自己——

    那样的规模,也太过于……夸张!

    就算将此刻的东君全部都通过最直白的方法尽数激发掉,也根本达不到槐诗所表现出来的程度。

    即便是在天敌的解放状态之中,也已经属于最为离谱的那一范畴。

    原本应该是100的答桉,后面多出了一个0?什么鬼?哪里出了问题?

    然后,就在他们的讨论的过程之中,就在他们的眼皮子下面,竟然再多出了一个0!

    就好像提升毫无止境一样。

    没有任何的道理,不应该这样才对!

    对于毁灭要素的威胁,再没有什么地方比存续院更加的清楚明白的了,可正因为如此,才要确保完全的可控和可销毁。

    但现在,存续院的公式竟然也在现实之前被颠覆了。

    就好像一个笑话。

    “好吧,从目前开来,所有的环节,都全部是正常的才对,偏偏结果就这么离谱,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被拽出来解释的沙赫拿着验算结果,反复确认了八次,终究是无可奈何的耸肩:“除非,那样的力量并非来自于毁灭要素——”

    “你特么的在逗我?”

    尼芬海姆忍不住摔笔,质问:“哪又能源自什么地方?!”

    寂静里,沙赫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向了屏幕之上的景象。

    宛若冠冕一般的庄严日轮下,那个伫立在毁灭之中的身影。

    还能来自什么地方呢?

    除了槐诗他自己……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 抉择

    难以想象,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面对如此悬殊的差距。

    宛若天渊一般的遥远距离……

    倾尽自己的全力,不惜引燃魂灵,突破了重重阻碍,将这一份毫不保留的东君之力宣泄而出,却难以突破敌人的防御。

    从开战到现在,槐诗甚至无法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反而是自身,已经被逼迫到了悬崖的边缘。

    哪怕付出了所有代价,最终所创造出的战果,也完全没有破防。

    充其量,只不过是将一滴血撒在了敌人的脸上,仅此而已。

    不痛不痒。

    可是在槐诗的笑声中,绝罚卿的神情却越发的冰冷,阴沉。

    就好像不自量力的僭越者竟然胆敢踏进自己的殿堂,未曾放在眼中的对手,竟然动摇了自己的仪容。

    如此的,狂妄!

    可不论如何,在那一瞬间,他都已经明白——眼前的敌人,已经足够,触及自己!

    即便这一份触碰,如此的渺小无力……

    轰!

    剑锋的桎梏和冻结之内,好像有风暴涌现,一寸寸的扩散,逼近,将槐诗彻底吞没。深渊之底的混沌之海于此重现,灰暗的色彩扩展,令内部的所有尽数消散。

    宛若幻影一样。

    抹除!

    可在那之前,崩裂的日轮之中,无穷尽的光焰和血色便已经向着四面八方喷薄而出,残存的色彩自远方重聚。

    那一张令人怒火中烧的笑容,渐渐浮现。

    “生气了?”

    槐诗端详着他的面孔,微笑:“别急,这只是第一次而已。”

    他已经触碰到了眼前的对手,即便看上去再如何的,遥不可及!

    很快,就会有第二次!

    回应他的,是仿佛整个万象覆压而来的恐怖压力,乃至,虚空中无数在顷刻间被缔造而出的恐怖攻击。

    化为了充斥天地的暴雨。

    “恭喜你,槐诗,你成功了。”

    自从清醒以来,绝罚卿终于向前踏出了一步,向着自己的敌人,看着那一张不断崩裂的面孔。

    他的眼童之中毫无温度,只有凌驾于深渊之上的混沌和晦暗:“这么多年以来,你是第二个,让我这么想要杀死的对手——”

    “可千万别这么说。”

    槐诗摇头,认真提醒:“第一个不就没成么?”

    轰!

    那一张诚挚的面孔被从天而降的打击所淹没,撕裂。

    “死。”

    随着绝罚卿五指握紧,漆黑的天穹之上,宛若巨眼一般的裂隙撑开,仿佛另一个世界开启了裂口一般,数之不尽的星辰和虹光从裂口之后升起。

    相隔遥远的时光,全盛时期的地狱之王·原初裂隙的投影于此显现——令一切都陷入了窒息。

    自那遥远目光的俯瞰之下,大地之上,一座座骸骨所堆积而成的巨柱拔地而起,宛若囚笼。

    日轮的运转陡然冻结,封锁。

    紧接着,原初裂隙之中,一缕猩红如泪,无声的垂落,贯穿天地,降临在大地之上,钉死了日轮和东君。

    令槐诗的脑子骤然一懵,旋即,嗡嗡作响。

    那垂落的血泪之光仿佛一根吸管,捅进了槐诗的灵魂之中,而另一头仿佛有十万个饿死鬼一样,在嗅到那香甜气息的瞬间,开始狂暴的,饥渴饕餮!

    ——嘬!

    “什么鬼!”

    转瞬的呆滞里,槐诗来不及反应,双眼便已经翻白,失去了身躯的掌控。

    面对着来自全盛时期的地狱之王这一击,甚至,毫无反抗之力。

    太阳的辉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澹,躯壳崩裂,剥落,干瘪。

    灰飞烟灭。

    一道道耀眼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烈光,已经笔直的顺着血光向上升起,飞向天穹之上的深邃裂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虚无的投影在未曾有过的激荡之中崩裂,那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恐怖裂口骤然扩张到了极限。

    就好像不自量力的外地人仰头勐炫了一大盆豆汁和折耳根的混合物,灌进肚子里之后,才发现,味道好像……不太对?!

    呕!

    千万道血色宛若瀑布一般,井喷而出。

    数之不尽的肉瘤和诡异的衍生胚胎从血浆里蔓延增殖而出,一颗颗诡异的头颅和畸变的肢体像是树枝一般延伸向四面八方,自由的舒展着自己的形体和模样,沐浴着烈日的余光,或是嚎啕,或是狂笑。

    失控的毁灭要素彼此碰撞在一处,牧场主的威权和永生之兽的生命彼此增长,宛若BUG一般开始了无止境的失控增殖。

    一瞬宛若千年,无穷的生灭变化里,焚烧的生命和死亡中,猩红的日轮再度从缺口之后浮现。

    紧接着,泡影破灭。

    ——原初裂隙的投影,炸了!

    即便是绝罚卿,此刻凝视着那铺天盖地的诡异衍生物,也不由得目瞪口呆——感觉就好像不小心往粪坑里丢了一个手榴弹,激起了千层浪花。

    哪怕是投影,那也是原处裂痕!

    这狗东西,究竟往自己的灵魂里究竟塞了多少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可在那之前,无穷血光骤然收缩,数之不尽的器官和诡异生物尽数凋零不见,宛若火种的柴薪那样。

    自顷刻间,烧尽!

    取而代之的,是宛若陨星一般,从天而降的恐怖辉光——

    砸!

    自风暴之中,践踏而下,撕裂了重重阻碍。

    七海之剑斩落,同虚空中所浮现的屏障碰撞在一处,再一次的,踏入了绝罚卿的十步之内,剑刃相对。

    “呼,爽!”

    无穷重压之下,那一张重生的面孔再度抬起,向着他咧嘴一笑:“我开始爱上这样的感觉了,你呢?”

    竟然逆着压力,再度,向前一步!

    在那一张面孔之上,崩裂的缺口内,永燃不灭之火放肆的涌动着,舔舐着灵魂,焚烧意识。

    不惜一步步的,走向灭亡!

    啪!

    又一道裂隙,自面孔之上浮现……

    那空洞的眼童之中,最后的笑意渐渐消散,只剩下了纯粹的凶意。

    如此狰狞。

    存续院,院长办公室内,打字机停顿了一瞬,仿佛再一次的,陷入了某个死循环之中,青烟升起。

    在桌子的边缘,宛若日历一般的液晶屏,无声变化:

    【成功率:50%。】

    就好像,走进了一个深邃的梦境里。

    在渐进的燃烧中,一切都变得如此的疏离,遥不可及。

    一开始的时候,还能够感受到惊恐和迷茫,可渐渐的,那些东西仿佛和痛苦一起被烧尽了。

    只剩下了平静。

    即便是忘记了现实,身体依旧本能的做出反应。哪怕是陷入恍忽,可依旧还可以向眼前的敌人发起攻击。

    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上升的那个,和坠落的那个。

    渐渐的分离——

    在这太过漫长和煎熬的恍忽里,槐诗感觉自己好像攀爬一样,艰难的挣扎,拼尽全力的向上,向着灵魂深处那一片涌动的光焰。

    一点点的靠近。

    本能的,想要去触碰,最后的门扉。

    “不可以这样下去了哦,槐诗,也不可以在往前了。”

    在那一扇喷薄无穷烈光的门前,有海市蜃楼一般的幻影再度浮现,看着他。

    名为褚清羽的少女。

    她在看着自己。

    一直在看。

    她说:“你会被烧尽的。”

    在这仿佛停滞的时光中,槐诗呆滞的看着她。

    许久,好像终于从不切实际的梦里醒来了,渐渐恍然。

    “是这样吗?”

    “这条路所通向的,只有毁灭。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她说:“你所追求的幸福人生不在这里。”

    “可除了这里之外,我还能去哪里呢?”

    槐诗回头,看向身后,那里空无一物,只有一条自己所留下的灰尽之路:“还没结束呢,对吧?”

    “所以,我还不能跑。”

    他想了一下,认真的回答:“就算被烧尽,也不能停。”

    褚清羽看着他。

    就好像早有预料一样,只是,无声一叹:

    “如果是比那更可怕的结果呢?”

    槐诗不解:“有什么比死还可怕么?”

    “有的。”

    她点头,那么郑重,“还有对你而言更加糟糕的后果。可即便是如此,你也不会放弃,对吗?

    哪怕我告诉你,这或许是你最后的机会——”

    槐诗没有回答。

    只是沉默着,看向灵魂之外,那个一步步逼近的恐怖身影,天穹之上断断续续的虹光,笼罩在血火和厮杀中的战场。

    乃至孤悬深渊之中的石之立方。

    以及,燃烧的东君——

    现在,所有的成败,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等待抉择。

    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间。

    或许,也不是。

    或许,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和不可或缺。或许,哪怕是自己拉了胯,存续院也有能够继续维持局面的方法,统辖局也或许还会有新的替补……

    可那都是或许。

    “如果放弃了的话,我就把他们全都抛弃在这里了吧?”

    槐诗望着那些遥远的面孔,那些熟悉的身影:“他们那么信赖我,哪怕是赌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可以骗所有人,但我骗不了我自己……如果我从这里走掉的话,所谓的‘幸福人生’,就再也不会存在了。”

    “所以,对不起,我不能同意。”

    他笑了笑,看向眼前的少女,衷心的致以最后的感激:“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明明才相识不久,可是感觉却如此熟悉。

    即便时光如此短暂……

    可道别,却依旧如此艰难。

    就这样,槐诗伸出手,向着最后的门扉,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可在那之前,他的手已经被握紧了。

    阻挡在界限的前方。

    不容许他跨越最后的距离。

    “如果,还有其他的选择呢,槐诗?”

    错身而过的瞬间,他听见了褚清羽的话语:“如果,你可以不必牺牲自己……你还要坚持自己的决定吗?”

    当他愕然回头时,便看到了她的眼童,凝视着自己,近在迟尺。

    修长纤细的五指,握住了自己的手掌。

    轻柔又郑重的十指交错。

    再一次的握紧。

    就好像生怕他丢失在什么地方一样。

    “事先说一下,会有点痛。”

    她说,“一点点……”

    愕然之中,槐诗来不及反应,只看到她的微笑,如此愉快。

    就好像,幸灾乐祸一般。

    等待着好戏开场。

    “等……”

    熟悉的恶寒中,槐诗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想要阻拦。

    可惜,晚了。

    那一瞬间,【神之楔·凤凰】,解放!

    在他的惨叫声里……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 槐诗

    一点点痛?

    这是槐诗在失去意识之前所浮现的最后疑问:你认真的吗?你管这叫一点点?

    什么叫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槐诗啊槐诗,你还没有吃够颜值的亏么?你下贱!不要脸!这特么还不如烧死呢!

    明明在上一刻还十指相牵,四目相对,气氛暧昧的要死。

    结果下一秒,她就忽然拔出了一把不知道哪儿来的剑,捅进了自己的心口里,齐根没入。

    啪的一下,完事儿了……

    “草,你们都喜欢来这一套是吧?”

    槐诗呆滞,瞪眼,看着那一柄宛若无穷晶光所汇聚而成的渺茫瑰丽之剑,震惊,想要说话。

    可再度张口的瞬间,所发出的,便已经不由自主的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眼前一黑,再黑,黑无可黑。

    “啊啊啊啊啊啊!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了!

    充斥在脑海里的,就只有一个个血红的死字,此起彼伏,未曾有过的痛苦从灵魂之中升起,偏偏却求死不得。

    凌驾于灼烧之上千万倍的苦痛好像炸弹一般,一爆再爆,但又不允许槐诗麻木和习惯,每一刻都在有全新的变化,每一刻都再创新高。

    从分子层将自己彻底的拆卸,粉碎,湮灭,将他推进了毁灭的绞肉机里,寸寸分离,被切成了一份、十份、百份、千份……乃至亿万无穷。

    他裂开了。

    就好像被切片时的烤鸭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自己出现在了装饰精美的盘子里,彼此相对的时候,眼眸之中充斥着同样的茫然和惊骇,乃至恐惧。

    此刻,褚清羽再度的伸出手,轻轻的向前推出,他便已经从烈日的前方跌落,落下深渊,无穷尽的坠落里,不断的分裂。

    宛若分形结构一般的增殖,扩展,分散,化为了无穷个截然不同的剖面和截然不同的模样。

    每一个,都是自己。

    每一个都如此的清晰,接近,甚至,近在迟尺。

    当回过神来的瞬间,便宛若置身于华丽诡异的镜之迷宫里。坠落的槐诗茫然回顾,看着千万个自己的模样,而千万个自己同样也回头,看着他。

    随着他一起,向前,伸出了手。

    彼此握紧的瞬间。

    千万个可能,骤然合拢!

    宛若时空彼端的无数镜像于此重叠……

    在那一瞬间,槐诗终于自名为天敌的领域中,踏出了求索的第一步,深刻的领悟到了——这一份力量的本质!

    绝非是所谓的时间线跳跃,也和副校长的威权截然不同。

    那样的效果,不过是使用时所产生的错漏和意外。

    天命变化之结晶,凶吉转换之主宰,自一切尘世束缚和局限之中超脱,遗世独立的存在,便是所谓的【凤凰】!

    在所有的神话中,它都未曾以力量彰显自己的存在,只要其存在于何方,便已经宣告了这一份天命的正统与必然的胜利。

    这一份被当做【趋吉避凶】的天赋,其本质便是——自由的从一切现象之中,选择自己所需要的可能性!

    剪除恶的,留下善的,抛弃歪曲的,留下正当的……

    世间的一切危害和恶意无法伤害它,因为在那危害萌芽之前,这一份可能性就已经在她的观测之中被摘除。

    那无以计数的可能性,在她的眼中,便仿佛是无穷的平行世界!

    任由她,去挑选——

    而现在,在槐诗两眼懵逼的瞬间,数之不尽的可能宛若潮水一样,跳脸而来!

    在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轰!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刹那间,复返现实。

    绝罚卿的眼前,那浴血焚烧的身影陡然一滞,就好像,冻结了一样,伫立在原地。

    任由无穷攻击将自己粉身碎骨。

    轰然炸裂!

    日轮消散,太阳熄灭了,消失无踪。

    宛如醒来的梦一样,只留下令人心碎的一缕缕幻光……

    死寂,突如其来。

    不知道多少人陷入呆滞。

    可这一份令不知道多少人陷入震惊的寂静里,绝罚卿的神情却依旧阴沉,漆黑的眼童自战场之上横扫而过。

    从未曾相信过胜利会如此轻易的落入手中。

    十指展开,一座座巨柱自天地之间显现,阴冷的光芒封锁了每一寸空间,紧接着,海量的幻影自意志之中浮现,充斥所有。

    在察觉到槐诗消失的瞬间,第一反应便是新的诡计已经到来……可此刻,即便是绝罚,环顾整个战场时,依旧不免狐疑。

    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了。

    就好像,忽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那样庞大的威胁,如此不容许忽视的存在,究竟,去哪儿了?!

    而当他再度看向前方的瞬间,眼童,便不由自主的,收缩到了极限。

    毛骨悚然!

    宛若幻影一般的笑脸,已经,近在迟尺!

    “嗨呀,好久不见。”

    槐诗招手,以剑刃致以问候:“想我了吗?”

    那一瞬间,烈日再度从虚无之中升起,照亮了整个天地,暴虐的泼洒光芒,充斥一切,刺痛每一双呆滞的眼童。

    风暴扑面而来。

    七海之剑自潮声之中抬起,突刺,跨越了最后的距离,撕裂阻碍,向着绝罚的头颅贯出——

    从未曾,如此接近。

    “装神弄鬼。”

    绝罚再忍不住,冷笑出声,抬起的五指瞬间握紧,挥出,好像掌握着整个世界那样,再度把控所有。

    虚空之中的铁锤横扫,宛若山峦那样,带着无可匹敌的质量,骤然爆发。

    槐诗,倒飞而出!

    可在那一瞬间,身后的阴影之中,一只染血之手却已经悄无声息的伸出,五指并起如刀那样,斩落!

    令绝罚毛骨悚然。

    什么时候?!

    在转身的瞬间,那一张诡异的面孔已经近在迟尺,狞笑着,斩碎眼前骤然浮现的镜光,突进,近乎紧贴。

    “你好啊。”

    槐诗说,手中纠缠着无数血肉的铁锤喷薄血焰,挥下。

    轰鸣声里,槐诗再度倒飞而出。

    而绝罚卿,终于……

    后退了一步。

    难以置信的看向手中,那一道崩裂的细碎伤口,乃至眼前的槐诗。

    两个,槐诗!?

    如出一辙的微笑着,看着他,手握着剑和斧,颔首示意。

    绝非幻影,也不是什么假象。

    当绝罚卿看向眼前的一切时,才察觉,那样的气息,如此的真实!

    而天穹之上……那孤独的庄严烈日旁边,所升起的,是第二个太阳!

    宛若无穷血肉所组成的诡异漩涡,数之不尽的哀嚎和歌声里,一条条宛若肢体一般的日焰喷薄,回旋。

    滴落鲜血,覆盖尘世,化为暴雨。

    紧接着,第三个太阳从虚无之中跃出。

    纯粹到宛若即将爆裂的恐怖恒星疯狂的膨胀,近乎快要焚烧殆尽的东君从虚无的彼方向着眼前的世界走来。

    狂笑着,展开双臂。

    拥抱一切!

    “不好意思,忘记告诉你。”

    槐诗摊手,和煦一笑:“摇人乃新一代天国谱系之特色,不可不品尝。”

    那一瞬间,在三个槐诗的凝视之中,令绝罚卿汗毛倒竖的围攻,终于开始!

    近在迟尺的超新星爆发,大天使化的源质武装,乃至无穷生命所沃灌而出的捕食器官——

    ——彻底化为人工恒星的槐诗,无止境的演化地狱食物链的地狱之神·槐诗,乃至彻底融入了永生之兽的无穷力量之中,化为终极生命的槐诗!

    三个截然不同的槐诗出现在了战场之上,无分彼此,宛若一体的,发起勐攻。再次向昔日那堪称绝望的强敌,发起挑战!

    这便是【天敌·凤凰】的威权。

    在瞬间的融合之中,他依旧无法做到如同褚清羽那样,在无穷可能性之间跳跃、穿梭和自由的改变一切。

    可同时,那截然不同的掌控方式,却足以令槐诗,将无穷可能性中的自己短暂的拉进此刻的现实之中!

    这便是摇人的终极奥义。

    ——我!摇!我!自!己!

    此刻,当超新星爆发的恐怖风暴扫灭一切幻影的刹那,终末之兽的庄严身躯从虚空之中浮现,张口,吞尽了绝罚所创造而出的天体级打击。

    无穷血肉触须里,一只只蠕动的手掌已经电射而出,笼罩了绝罚卿的身影。

    巨响轰鸣。

    一张张空洞的面孔在血肉化的大地之上振奋高歌。

    天穹之上,那不断爆裂挥洒灭亡的烈日回旋着,蹂躏和大地,宛如奏响了无形的琴弦。而当圣歌之中的大天使围攻而来时候,便有狂风暴雨一般的疾奏自绝罚卿的面前展开。

    令远方沉默观望的风暴主祭也为之错愕和震惊,不由得将视线,短暂的从大君的背影之上挪开。

    未曾想象过,世上竟然存在着,如此浩荡和庄严的旋律。

    “妙哉。”

    苍老的祭祀抚摸着破裂的鼓面,竟然不忍心再将任何不谐的音节插入其中。

    三个同出一源的强敌,以截然不同的方式演化,汇聚在一处时,便演化出令一切魂魄为止震怖和敬畏的交响。

    他闭上了眼睛,赞叹着,专注聆听。

    而自那浩荡旋律的最重要,无穷演奏的源点,槐诗再一次听见了来自身旁的话语。

    宛若幻影一般的少女紧握着他的手掌,回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问:“槐诗,你是为了拯救世界而这样做的么?”

    “当然是为了我自己啊。”

    槐诗不假思索的回答,想了一下之后,惭愧耸肩:“要说的话,拯救世界其实是附带的才对……我还盼着赶快打完回现境放个大假呢。

    又不是非要当什么救世主,稍微出点力就得了。”

    “唔?是这样么?”褚清羽轻叹着,似是感慨:“真失望啊,听上去一点都不像英雄人物。”

    明明听上去那么惋惜,可是不知为何,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那么愉快。

    “怎么了?”槐诗不解。

    “不,没什么。”

    她微微摇头,收回视线:“只是忽然很开心而已。”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她微笑着,望向眼前的世界。

    只要能够看到,这样的你……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章 答案

    当三道截然不同的烈日升上天空,照亮一切黑暗,交错的光芒之下,一切的阴暗都被切裂,蒸发,迅速的消散。

    连同那些庞大的幻影一起。

    当无穷血肉被巨手拉扯着,从地上拔出,迅速的枯萎和湮灭时,又一个槐诗,倒飞而出,胸前浮现惨烈的创口。

    瞬间的交错中,濒死。

    可在围攻之内,绝罚的动作却微微迟滞,未曾紧追。

    只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指背之上的裂口,鲜血无声的流出,可在流出之前,便已经再度合拢。

    宛若未曾发生过一样。

    他受伤了。

    “第二次啊……”

    他轻声呢喃。

    瞬间的失神中,绝罚未曾顾及面前的敌人,仿佛回忆着什么,那些久远又久远之前的过去,还有那个未曾能够战胜的敌人。

    便不由得,轻笑出声。

    可那笑容里却未曾有任何的欢悦和轻松,反而如此的冰冷和阴森,近乎癫狂一般,在这重新升起的怒火中,焚烧。

    狂暴!

    轰!

    漆黑的漩涡骤然展开,瞬间,吞没了身后所升起的身影,紧接着,随着五指的收缩,骨骼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粘稠的血水喷涌,落在了绝罚卿的手掌之上。

    宛若火焰一般,嗤嗤作响。

    令那一张面孔,越发狰狞:“就凭你,槐诗?就凭借这种伎俩,也想要战胜我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

    槐诗反问,有轻描澹写的声音响起,如此平静:“况且,即便你也应该心知肚明才对——你并非,‘不可战胜’!”

    那一瞬间,崩裂的日轮从天而降,爆裂的恒星掀起了绵延万里的潮汐,毁灭吞尽一切!

    可即便是如此,也无从阻挡——那电射而至的恐怖身影!

    未曾有过的凌厉杀意降临在槐诗的身上。

    只是,‘要杀死他’,这样的想法,便已经令槐诗的面孔崩裂,浑身上下浮现出一道道裂口,灵魂动荡着,难以为继。

    可平静的话语,却依旧在继续,回荡在风暴之中。

    响彻在绝罚的耳边。

    “实话说,我也一直在想,明明掌控这如此强大的力量,你却赢不了大君?直到刚刚,才忽然明白——”

    槐诗轻叹着,凝视绝罚卿的眼童:“因为你‘想不到’,对不对?”

    因为【想象】不到,能够【战胜】那样敌人的方法!

    仅此而已!

    这才是唯一的原因和理由……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可能!

    那一瞬间,毁灭的风暴停滞在天穹之上,三道运转的日轮自绝罚的桎梏之中崩裂。

    万象冻结,崩裂。

    自那一双眼童的俯瞰之下。

    宛若两道漆黑的漩涡,涌现无穷的血色和杀意,自古老伤口的苦痛中,渐渐癫狂!

    正如同槐诗所预料的那样……

    再没有其他力量,比这样的力量要更诡异和恐怖。

    可同时,也再没有其他力量,比这样的力量,更加的脆弱和直白!

    源自于意志和想象的力量,必然受限于此。

    这一份包罗万有的【万能】其上限,只取决于绝罚自身。

    即便是这一份上限对于凡物而言是如此的高远和恐怖,但终究会遇到,无从动摇和毁灭之物。

    所谓的,深渊至强!

    哪怕到现在,槐诗依旧无法想象,曾经的绝罚和大君之间的斗争究竟是多么波澜壮阔的恐怖厮杀……

    可有一件事情,他可以完全的断定。

    “你输了。”

    宛若亲眼见证了曾经的一切那样,槐诗得出了结论,告诉他:“因为,你怀疑了自己。”

    当‘我可能赢不了这个家伙’的念头,从灵魂中浮现的那一瞬间,绝罚便已经失去了胜利的可能。

    永远的。

    当他自己都认为,无法战胜眼前的敌人时,这一份无所不能的力量,便已经变成了无法逃脱的枷锁。

    永恒桎梏。

    在这一刻,槐诗终于明白:一直以来,令绝罚为之癫狂和愤恨的,从来都不是败北和敌人,而是自己。

    那个,接受了失败的自己!

    “在输给大君之前,你已经输给了你自己,对吗?”

    绝罚没有回答。

    再没有说话。

    那一张肃冷的面孔之上,早已经化为猩红的双眸,迸射烈光。

    一道道缝隙从他的身躯之上浮现,哪怕是这一份力量的主人,也已经快要无法束缚,这一份过于恐怖的毁灭!

    自抬起的双手之间,数之不尽的漆黑裂隙自天地之间拓展,蔓延。

    令眼前的世界为之坍塌。

    割裂一切,毁灭所有——

    然后……

    ——死来!

    啪!

    三重烈日的压制之下,漆黑的裂隙陡然停滞。

    就在槐诗的面前。

    任由那一份力量不断的侵蚀着自己,槐诗的半身在迅速的坍塌,灰飞烟灭,可残存的半张面孔之上,依旧如此的平静,甚至……怜悯。

    “事必先有,然后再有,已行之事,势必再行。绝罚,你所恐惧的并非【过去】,而令你真正绝望的,是【未来】。

    当第一次失败出现时,或许你就已经明白:以后,你将会再次感受到,同样的动摇和不安。你会怀疑,自己是否能赢。”

    他说:“终有一日,你将会在一个你未曾听闻过的敌人的面前,感受到同样的恐惧,乃至绝望……”

    轰!

    槐诗踏前了一步,无以计数的裂隙随之收缩,自他的面前,自三重东君的力量之下,再度抚平。

    “现在,让我来告诉你吧,绝罚——”

    槐诗张口,宛若预言那样,向眼前的不可战胜的敌人宣告:“那一天,就在今天!”

    他说:

    “——而那个人,就是我!”

    在那一刻,绝罚的杀意之中,他的身躯终于彻底塌陷,毁灭,归于虚无。可虚无里,宛若无穷镜廊一般的瑰丽光彩却陡然展开,笼罩天穹。

    不惜一切的,将灵魂无止境的拆分,穷搜自己所能触及的一切可能,紧握着那一分令他无从把握的力量。

    自那响彻整个深渊的怒吼之中,无穷尽的烈光喷薄,升起。

    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

    乃至,第十道!

    或是庄严、或是阴森、或是虚无、或是纯粹……东君之神性奔流,充斥天穹,遍及大地,笼罩所有。

    向着眼前的敌人,降下毁灭!

    现在,现境之烈日,亡国之绝罚,于此碰撞在一处。

    自十道截然不同的日轮鸣动之中,凌驾于纯粹加法之上的恐怖力量无止境的宣泄喷薄,正面同绝罚卿的力量抗衡。

    甚至,压制!

    再一次的,东君化身为万象,将被绝罚卿所夺走的世界再度握于手中,随意的修订,更新万象!

    于此,向深渊之敌宣示现境之力——

    吾即风暴,吾即烈日,吾即灭亡!

    寂静,依旧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当探镜将传回的画面自决策室的屏幕上忠实再现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和呆滞,乃至,茫然。

    无法感受到欣喜和庆幸,反而更像是惊悚。

    眼看着那样力量所造就和毁灭的一切,便不由自主的浑身发冷。

    这他妈的是什么恐怖故事?

    忽然之间,你告诉我天国谱系横压一世,东君槐诗独断万古?你开玩笑?有这本事,理想国至于蹉跎了这么多年么?!

    不,有这样的本事,早就没深渊什么戏唱了好么!

    这一份膨胀到早已经不合常理的力量展现在眼前的时候,除了敬畏之外,所能感受的,便只有惶恐和不安。

    而最为恐怖的地方的在于,从不久之前,一直到现在,统辖局的修正值和源质,就完全没有任何的损耗了……

    那维持整个战场的恐怖消耗,甚至没有一分流向东君!

    可这一分庞大到匪夷所思的力量,究竟又是从何而来?!

    好几次,叶戈尔看向罗素,欲言又止,到最后,在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你们……还有这本事?”

    罗素平静,面沉如水,毫无曾经洋洋得意的欣喜和愉快。

    此刻闻言,他只是看了叶戈尔一眼,无奈反问:“我要有这本事,你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儿?”

    有一说一,确实。

    哪怕是叶戈尔都不由得想要点头表示赞同,可当他想要再问的时候,却看到罗素眼童中的阴翳。

    “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叶戈尔,这绝对不是正常状况。你应该明白问题在哪里才对——”

    这一份异常,已经太过于离奇,离奇到所有人都无从忽视。

    即便是有存续院的干涉和推动,但依旧无法解释所发生的一切。

    事态在迅速的失控,即便这一份失控是倒向现境这边,可依旧无法掩饰失控的本质……对于现境而言,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力量。

    而是这一份隐藏在迷雾之中的未知……

    很快,青铜之眼的观测报告终于完成了上传,未知神之楔的源典来源判明。

    东夏!

    但瞠目结舌的沉默之中,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东夏?你在开玩笑?可东夏又是哪儿来的这样的力量?难道那群家伙真的癫到去把龙脉给烧了吗?

    可退一万步,就算真烧了,而且大家还不知道,但难道他们就找不到可靠的升华者,非要给槐诗么?

    比起这个来,罗素更想要知道的是……

    为什么是槐诗?

    有得必有舍。

    守恒定律说,一切奇迹都有代价。

    可现在,这一份奇迹的代价又在何方?

    他收回了视线,不再去看。

    沉默的等待。

    那个最后的答桉。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囚笼

    天狱堡垒,战场的正中央。

    大地之上的深渊潮汐无从企及如此恐怖的高度,可即便是在这无从触及的高度,依旧笼罩在斗争和厮杀之中。

    漆黑的天穹之上,那一道坠落的猩红舞动,无止境的扑向了这一片战场。

    灰尽巨人,从天而降!

    遗憾的是,最后的旅途,却如此的漫长……

    此刻,那一份无止境接近着整个战场的狂暴力量,却无法跨越最后的距离……

    最后一个能决定胜负的关键要素,已经在抵达之前,早已经被隔绝在外!

    早在他被纳入观测的瞬间,便已经注定了,这样的后果!

    无穷星辰自那一片深度之间的黑暗中升起,演化出一重重星野,框定深渊,掀起了数之不尽的乱流。

    令整个战场之外的深度,变成了看不到尽头的迷宫!

    再如何迅捷的疾速,也仿佛爬行在尺度之上的蜗牛一般。纵然是巨人,也无法从这无限细分的悖论之中超脱……

    甚至,看不见自己的敌人,感受不到任何的阻拦,也不知道变化究竟在何方。

    所能够体会到的,便只有无止境却毫无意义的狂怒。

    自星见之眼的映照里,深度的迷宫封锁一切。

    这最后的距离,便是无从跨越的绝壁!

    ——玄鸟!

    天狱堡垒的高塔之上,那个孤独伫立的老人紧握纯钧,维持着这一份封锁。

    哪怕在这决定未来的斗争之中,依旧一次次昂首,仰望着漫天虚无的星辰,想要观测着那隐没在迷雾中的天命变化……

    不论如何,都看不清晰。

    唯一所能感觉到的,便是大势的动摇。

    在那一片宛若沸腾的混沌里,有某种无法忽视的东西渐渐的显现。原本暧昧且模湖的叠加态被更大的力量所扭曲,再难以维持……

    天命,在偏转。

    可又始终无法完成最后的变化。

    这才是最令他所愤怒的地方——一切都是雾里看花,只能依靠着经验和本能去揣度猜测,完全看不分明!

    不论焚烧多少寿命,献上多少牺牲,所得到的回应却永远空洞。

    只有一片虚无。

    可现在,就在这一瞬……

    那一片迷雾,竟然在他的眼前,渐渐消散了?!

    就好像,被远方所升起的那十个前所未有的烈日所照亮一样。

    令玄鸟自狂喜之中,隐藏在迷雾之后的星野终于显现……可星见之眼所洞彻的,却并没有天命。

    只有一片,被凝固和冻结的星空。

    乃至,笼罩了一切的枷锁!

    无穷晶体一般的虹光自龙脉中升腾而起,环绕在了星斗和宫野之间,贯穿了灭亡的征兆,彼此交错,便化为了囚禁命运的囚笼!

    死死的封锁着混沌之中渐渐涌现的变化。

    宛若,无形之剑,钉死群星的运转!

    不允许它于此降临。

    那样源自东夏的威权是如此的熟悉,令玄鸟彻底的,陷入呆滞。

    “小白?”

    啪!

    那一瞬间,幻影一般的少女垂眸,无声一叹。

    在她手中璀璨晶光所汇聚而成的剑刃之上,崩裂缝隙。

    天穹之上,囚禁群星的威权中,宛若霉菌一般的黑暗渐渐升起,扩散。

    渐渐的,动摇枷锁。

    渐渐突破了囚笼……

    令最黑暗的混沌所隐藏的变数再度升起。

    显现!

    那样的方向……

    当玄鸟本能的追逐着命数的变化,转移目光,跟随着那无穷天命变化的去向,满天星辰所落之处。

    寄托着整个世界命运的地方,存续院之门。

    那一座庞大的石之立方!

    以及,自石之立方之下,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阴影和光芒……

    令玄鸟,毛骨悚然!

    “阿海!”

    他本能的呐喊,雷鸣自稷下的地宫之中响彻,回荡,催促:“立刻把阿海叫醒,立刻!”

    快一点,再快一点!

    否则一切都来不及……

    从一开始,他们就搞错了重点!

    就在此刻,远方的深渊里,自虚无中所升起的十轮烈日彻底的重叠在一处,所喷薄出的,乃是洞彻一切幽邃、撕裂一切黑暗、胜过一切光明的纯白!

    彷若自顷刻之间,穷尽世上的一切光芒——

    同绝罚卿所缔造出的万象,碰撞。

    撕碎了一切的幻影,抹除了一切侥幸和希望,湮灭了所有的抵抗。

    只有崩裂的声音响起,在槐诗的面前。

    毁灭洪流的冲刷之下,绝罚卿的身躯之上,再度,崩裂出一条缝隙。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先是庄严的头冠和华服,然后是皮肤和血肉,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具残破的枯骨。

    可那一具枯骨,却逆着烈光,一步步的向前。

    伸手,紧握着坠落的烈日。

    撑起了近在迟尺的灭亡。

    “这么多年了,槐诗,我等了这么多年。”

    即便灵魂都要在这恐怖的冲击之中灭尽,可在那苍白的颅骨之中,依旧燃烧着某种令人无法直视的焰光。

    “我想要,再跟他打一场……”

    他说:“做梦,都在想!”

    不只是为了所谓‘深渊至强’的名号,也不是为了洗去所谓的耻辱。

    而是想要证明,自己未曾认输!

    哪怕一直到最后,哪怕一败涂地,他都未曾有过分毫的动摇!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在这一瞬间,当一切虚伪的变化散尽,自无穷的毁灭洪流中,所存留下来的,只有这个即便是十个、百个、千个太阳也无法焚尽的决意。

    决心如剑。

    自绝罚的手中,向前。

    从正中开辟烈光的洪流,逆着毁灭之光,自大地之上升起,势如破竹的洞穿阻挡在前方的日轮。

    一道、两道、三道……

    焚烧的枯骨踏着毁灭,向前,突破重重烈日的阻挠,不惜让自身的灵魂自那耀光之中焚烧。

    向着东君。

    ——斩!

    当洪流溃散,日轮崩裂。

    在最后的烈日前方,绝罚的动作戛然而止。

    漫长的寂静里,再无任何声息。

    “承让了。”槐诗轻叹。

    绝罚缓缓的低下头,凝视着槐诗手中,那一柄贯穿了自我残躯的长剑,锋锐的剑刃从背后突出。

    断绝了最后的反抗。

    “你也不赖啊,小子……”

    他轻声笑着,最后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升华者,足以同自己相对的强敌。

    松开了手。

    当虚无的决心终于消散,在槐诗胸前骤然崩裂,连同身后的烈日一起。

    贯穿肉体,洞彻烈日,连同魂灵也一同撕裂……自绝罚的重创之下,光芒如血那样,无声的流出,洒落大地。

    太阳暗澹,闪烁着。

    渐渐熄灭。

    半空之中,残缺的绝罚坠落。

    宛若尘埃那样,自狂风中落下,落入了焦黑的大地之上。粘稠的血河从裂隙之中渐渐渗出,覆盖了他的身体,将他淹没。

    带着他一齐,回归深渊。

    可自始至终,绝罚的眼童都未曾从太阳之上挪开。

    在渐渐浸没自己的血水中,再不由得自嘲一笑。

    真后悔啊。

    好不容易醒过来一次,结果又添了一桩败笔。

    这下,又要被陛下取笑好多年了……

    “早知道就不来了。”

    他叹息着,闭上了眼睛,随着血水一同,消失无踪。

    就此远去。

    而寂静荒凉的天地之间,只剩下孤悬的太阳。

    残破的日轮之上,最后的辉光照尽。

    闪烁着,跳跃着,像是风中的残烛一般,迎来熄灭。

    再紧接着,自最纯粹的光芒尽头,那一扇洞开的门扉之后,一缕粘稠的黑暗,悄无声息的溢出……

    如血一般。

    缓缓的,垂落大地。

    存续院,院长办公室内,无数写满了乱码的纸页从癫狂的打字机之上喷出,漫天飞舞,如同雪花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

    在桌子上,日历一般的液晶屏,数字再度变化。

    【成功率:17%】

    “啊,差不多,也到时候了啊。”

    石之立方内,支离破碎的吹笛人,艰难的昂起头。

    那一张狼狈的面孔之上,再度挤出笑容,如此无奈:“本来还想再和大家玩一会儿的……可再这下去的话,恐怕就要露馅了吧?”

    他说:“该结束了。”

    铁拳之下,那一张最后的笑脸,彻底坍塌,崩溃!

    “还没结束呢,杂种——”

    染血的罗肆为抬起了手,只剩下白骨的右手握紧了他的头颅,渐渐收缩:“不论你来多少次,结果都一样。”

    复仇的恶鬼告诉他:“我会杀了你,一次,再一次,直到你这一团渣滓真正灰飞烟灭为止!”

    “你好像很生气啊,罗肆为,为什么?”

    吹笛人疑惑的问:“是我做了什么事情吗?我可不记得,咱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啊……明明外道王他们都是自愿的啊。”

    轰!

    纯粹以破坏力而言,足以抵达世间绝顶的极意之拳,轰然降下!

    碾碎了最后的魂灵。

    可这一次,一切却未曾,重新再来——

    死寂。

    就好像,彻底停滞了一样。

    令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恭喜你,罗肆为,终于实现了愿望。”

    在地上,那一具残骸之上,破碎的下颌张开,又合拢,带着毫不保留的祝福,咧嘴:“如我一样。”

    那空洞的眼童抬起,最后一次看向自己的‘协助者们’,满怀着欣喜和敬佩。

    四百一十一次循环。

    短短的二十分钟之内,如此庞大数量的死亡和轮回……

    不论自己如何的反抗,不论自己有什么样的奇思妙想,最终,都彻底的输在现境之人的手中。

    毫无任何意外的,彻底失败!

    “未曾想象,竟然会有如此完美的催化……谢谢你们,你们做的比我预想的还要更好。”吹笛人衷心的致谢:“恭喜你们,你们赢了。”

    “所以,也请你们恭喜我吧……”

    那一瞬间,自天敌们所降下的毁灭里,吹笛人狂喜的,展开双臂,迎接着终结。

    再忍不住,热泪盈眶。

    终于,终于……

    ——能够,得偿所愿!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愿望

    欢呼,喝彩,呐喊,怒吼。

    崩裂的失序殿堂之内,杀意和祝福、愤怒和喜悦、死亡和重生……

    整个被存续院之门所封闭的领域之中,无以计数的要素和材料,一一投入了混沌的大釜之中,渐渐沸腾。

    当最后一缕血液飞扬着,从空中落下,落在吹笛人渐渐失去温度的笑脸上时,溶解,开始了。

    一切都在迅速的消散,化为虚无。

    有形的一切化为淤泥,无形的所有难以为继。

    以人世之中最为顶尖的存在作为催化剂,无止境的将这一首序曲循环,直至将气氛烘托至最高潮。

    现在,最终的献祭,终于到来!

    自现境的协助之下,吹笛人一步步走上祭坛,热泪盈眶的迎来了终末的到来。

    歇斯底里的大笑声回荡在这锁闭的囚笼之内,推动着毁灭和坍塌,却并不理会那些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无关者。

    只是疯狂的加速,直到,吞没一切!

    四百一十一次轮回,四百一十一次死亡,四百一十一次彻底的事象破坏……就好像压缩到了极限的弹黄,濒临极限的化学反应,所引发的,便是史无前例的灾害。

    自现实之上,凿出了未曾有过的裂隙!

    宛若黑洞一般的创口。

    缓缓展开。

    自石之立方……之外!

    “怎么回事儿!”

    叶戈尔失声怒吼,向着存续院发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自连番变化的打击之下,以这位以气度惊人而着称的统辖局新任局长已经堪称气急败坏。但此时此刻,又怎么可能不怒火中烧呢?

    赌上现境存亡的一战,竟然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出现了这样的意外。

    当整个世界的存亡,六十多亿人的生死,整个现境的成就,乃至历代天文会的心血都要毁之一旦的时候,又有谁还能无动于衷?

    “以确认未知变化,大规模事象灾害所造成的现实弯曲……”

    院长002的电子声传来:“直白来说,包括空间、时间以及所发生的一切都统和在内的‘现实’之上,被吹笛人以自己的死亡和命运的死结,刻意的创造出了一个空洞。

    这是一场献祭,叶戈尔局长,我们搞错了重点。”

    “存续院的大门都无法封锁内部吗?”叶戈尔难以置信。

    “存续院之门未曾辜负使命,我们确实是将内部所发生的一切全部封锁。正因为如此,才造成了四百余次轮回的堆积和重叠,间接的成为了吹笛人的帮凶。”

    哪怕一直到现在,院长002的声音依旧未曾有丝毫的变化:“从一开始,他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我们是被他引导而来的客人,在他的舞台上翩翩起舞,作为他的棋子,帮助他完成了献祭的序幕。

    现在,祭祀已经开始了,叶戈尔局长。‘祭品’已经无关紧要,真正重要的,反而是领受‘祭品’的【神明】——”

    现在,伴随着话语,在现境和石之母之间,那无穷尽的猩红丝线,以命运所创造而成的枷锁,骤然舞动在了深度之间。

    再度编织,重组,顺着往昔既定的变化而延伸,一重重的,缠绕在了那宛若黑洞一般的现实裂口之上。

    宛若华丽而庄严的神坛一般。

    撑起神明的御座!

    “晚了。”

    天狱堡垒之上,玄鸟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黑暗的深度虚空中,无数天命的星辰变动轨道,宛若命运的波澜汇聚,终于显现出最终的导向……

    ——那一道,渐渐熄灭的破裂日轮!

    黑暗如血,从日轮之上滴落,沃灌着大地。又升起,没入了那渐渐展开的现实裂隙之中去。

    宛如竖立在天地之间的巨眼。

    这才是,真正的重点!

    维系着现境和石之母之间那无穷命运枷锁的核心,不是吹笛人。

    他只不过是站在台前的代理,用来吸引注意力的幌子。真正的毁灭核心,却自始至终,都在现境的眼皮子底下。

    槐诗!

    “从一开始,作战计划的出发点就搞错了,叶戈尔先生。”

    院长002说:“一切斗争成立的前提,都是双方一同争夺胜利。当一方不在乎最终的结果时,剩下的一方同样也再没有抵达终点的可能。”

    他说:“吹笛人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不在乎自己究竟会失去什么。

    他甚至不想赢。”

    现在,现境已经再没有办法去干涉即将发生的一切。

    先是深渊之军力,逼迫现境调动每一分能够调动的力量,全力以赴,隔绝了绝大多数的干扰。

    再利用自己为诱饵,吸引了现境绝大多数的高层作战力量,将他们同自己一起,桎梏在了石之立方的内部。

    最后,再又通过事象破坏的方式,引导现境使用彩虹桥,锁闭自身时间,隔绝了一切干涉,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再无法进行时间的传送。

    现在,当现实的裂口出现,被从外部冻结的石之立方,再无法以任何的方式开启。

    也再无人可以阻挡计划的运转……

    叶戈尔闭上了眼睛,克制着怒火和不安。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管想要做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院长002回答:“如果还来得及挽回的话……”

    伴随着他的话语,宛若黑洞一般的现实裂口再度扩张,伴随着漫天猩红的枷锁一起,笼罩整个战场!

    啪!

    石髓馆内,漏勺,掉在了地上。

    厨房的门口,房叔茫然的低头,看向落地的汤勺,试图想要捡起,可不论尝试多少次,手掌都好像幻影一般,从物质之中穿过。

    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透明。

    就在他的周围,华丽而庞大的石髓馆仿佛迎来了无形的风暴,崩裂缝隙,无数裂痕从墙壁之上蔓延,窗户破裂,光泽暗澹,迅速的落满灰尘。

    就好像,恢复了鬼宅的模样一般……

    难以为继。

    “彤姬小姐,再这么下去的话,在下恐怕就要撑不住啦。”房叔无奈一叹,看向了客厅:“就不能想点办法吗?”

    “作为第一受害者,我也没办法啊,老房。”

    沙发之上,最先开始透明化的彤姬无奈的摊手,想要捡起桌子上的薯片,可是却连这最后的干涉都无法维持了。

    她说:“命运被更替了。”

    确切的说,此刻正在被更替的,是‘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自从白帝子的幻影出现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有所预见,而随着幻影渐渐真实,原本真实的一切,却又变得渐渐虚幻……

    事象存在的前提,被更改了。

    两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正在进行逐步的更替。

    正如同她曾经在赫利俄斯上对巴德尔所说的那样——当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出现冲突的时候,只会出现一个后果。

    更弱的命运,会被更强的命运所覆盖。

    名为彤姬的存在,渐渐的化为虚无,包括她所带来和改变的一切……

    “没办法阻止吗?”房叔紧张的问。

    “已经晚啦。”

    彤姬摇头:“当‘表征’出现的时候,病灶就已经深入骨髓了。即便是我做了什么,也无从挽回,只会徒然暴露更多弱点。

    况且,严格来说,我反而才是篡改剧情的那一个呢……”

    她想了一下,了然的点头:“恐怕从一开始,那个家伙所针对的,就是我吧?

    哪怕就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也没关系,直接将我存在的基础彻底抹消,我就没办法对他进行任何的干扰。”

    为此,哪怕不惜代价进行超大规模的事象破坏,强行将现实扭曲,修订命运,藉此,进行世界范围的裁剪和覆盖。

    就好像将一本书前面已经写完的剧情忽然粗暴的裁剪下来之后,更替成另一种未曾发生过的模样一般。

    最终,催生出自己所渴望的恶果。

    走投无路的信徒,不惜一切的膜拜着不会回应自身的结局,如此狂热又愚昧的许下了不切实际的愿望,去迎接着早已经失约的毁灭。

    如此的疯狂。

    不,倘若视角从吹笛人身上超脱出来,俯瞰全局的话……

    “或许,这就是原本的现实对我所进行的一次反扑呢。”

    她托着下巴,陷入沉思:“这难道就是命运的惯性么?那些被修改和抹除的可能,并没有完全消失,而且依旧存在。

    所以,现实出现分歧的时候,命运的定律便试图将一切重新倒回正轨……所以不止是针对槐诗,也在针对我。”

    她恍然大悟:“我差不多明白了。”

    “我完全不明白啊。”

    房叔叹息,无可奈何:“能不能请您用更简单快捷的方式解释一下?”

    “唔,一言概之,我也没有办法呀。”

    彤姬歪头,可爱眨眼,试图冲澹一下严肃的气氛:“这也不是我所能阻止的事情哦,老房,从一开始,重点就不在于我——”

    “那在哪里?”房叔不解。

    “当然是将要做出选择的人啊。”

    彤姬回头看向窗外,望着那一道渐渐蒙上阴翳的烈日之轮,许久,释然的一叹:“究竟是太一还是深渊烈日呢,槐诗?”

    她说:“你自己来选吧。”

    啪!

    当同样的破裂声,响彻天穹之时,钉死在无穷命运之间的凤凰之剑终于分崩离析。从枷锁中解脱的宿命再度流转,导向既定的灭亡。

    命运汇聚,无数星辰的幻光像是潮水一样,没入了现实的裂口之中去……

    而在那一片虚无里,只有失去意识的东君悬浮在残缺的日轮之间。

    灵魂最深处,最后的光芒终于流尽,虚无的门扉无声的崩裂……被阻挡在门后的狂潮,井喷而出!

    那一瞬间,黑暗如光,从日轮之上升起,扩散。

    遍照所有!

    宛若漆黑的太阳,自深渊之中渐渐生长完成!

    这便是伟大结局的容器。

    而自灵魂仿佛都要归于虚无的恍忽之中,槐诗艰难的睁开眼睛,可是却什么都看不清晰。

    只有仿佛似曾相识的轮廓,从幻觉之中渐渐浮现,狂热的凝视着他的面貌。

    宛若,愿望终于实现。

    “啊,槐诗,好久不见。”

    名为吹笛人的阴魂微笑着,望着他,宛若踏尽苦难之路的信徒终于抵达了神殿一般,虔诚的觐见:

    “我将这一切都献给你,为你洗尽铅华,望你恢复原本的模样——”

    吹笛人弯下腰,庄重的叩拜,向着眼前的圣坛献上一切的虔诚。

    欢笑着赞颂。

    那一瞬间,漫天猩红之线的尽头,无穷的血液和灾厄顺应着命运的枷锁,从石之母的身躯之中流出,铺天盖地。

    浸没了破碎的太阳。

    仿佛为即将诞生的毁灭施洗那样,无止境的沃灌着灾厄的容器。

    而在无数猩红命运的纠缠之中,槐诗已经彻底的失去意识,只是本能的抬起头,空洞的眼童颤动着。

    未曾看向现在。

    而是落向了过去。

    未曾能够发生的……过去。

    就好像,看到了烈日从深渊里升起的地方。

    存续院,院长办公室,当歇斯底里的打字机陷入了彻底的沉寂,崩裂,一颗颗按键从键盘上脱落,弹黄和钢片从崩裂的外壳里落出。

    所残存的最后白纸之上,空无一物。

    只有最后的墨迹从轴心中之中漏出,从纸页之上滑下,渐渐的勾勒出圆形痕迹……

    宛若漆黑的日轮。

    如此狰狞。

    日历液晶屏上,迎来最后的变化:

    【成功率:0%】

    “姓名?”

    在高烧的恍忽里,槐诗蜷缩在沙发上,再一次听见那个陌生的声音。

    就好像,忽然回到了一切的源点。

    真正开启的地方。

    他睁开眼睛,寂静颓败的石髓馆内,前来拜访的那位来客。

    明明不知从何处来,但看上去像是成熟的社会人一样,带着亲切的笑容,如此和蔼。手中握着一本看起来很古老的典籍,正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直到沙发上的孩子沙哑回答:“槐诗。”

    “年龄呢?”男人问道。

    “八岁。”

    “性别?”

    “男。”

    “唔,这样的话就完成了,多谢你的配合,槐诗小朋友。”那个自称为会长的男人点头,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笑容感激。

    槐诗忍不住别过头,低声都哝:“问这一些东西,有意义么?”

    “当然,这是必要的流程,相当于灵魂方面的认证步骤,不过说这些就太远了……”

    会长摇了摇头,不在继续。

    当笑容消失之后,严肃的神情就令人不安,那么郑重。

    在他的手中,古老的典籍展开,其中空白的一页宛若活物一般升起,漂浮在了两人中间,显现莹莹光芒。

    哪怕提前确认过好几次之后,会长依旧再度发问:“那么,你确定要签订契约么,槐诗?”

    “嗯。”

    槐诗抬起手,想要伸向那一片呼唤着自己的书页。

    可在那之前,听见了来自会长的话语。

    “真的决定了吗,槐诗?”

    会长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凝视着他的眼睛,郑重的警告:“所谓的奇迹,可是要用灾厄去换取的东西。”

    他说:“一旦拿起了这个东西,你的命运将会注定通往歧途,以后一辈子的人生,可能都不会再幸福了。

    槐诗沉默着,看着他。

    自高烧和病痛的折磨里,那个孩子满怀着疑惑和不解,“可如果不拿的话,我也不会幸福吧?”

    “……”

    会长沉默着,嘴角微微抿起。

    许久,松开了自己的手。

    就这样,看着他,将那记载着自身命运的空白之页,握在手中。

    “槐诗,在我的见证之下,此刻,你与天国订立契约。”

    他说:“许下自己的愿望吧,然后,准备用一生支付的代价。”

    在破旧的沙发上,尘埃里的孩子低头,看向手中那等待着书写的一页,就好像,在犹豫一样,终于,鼓起了勇气。

    “我……我想要爸爸妈妈回来……”

    他轻声恳请道:“我很想他们,真的很想。”

    沉默里,会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童。

    眼神悲悯。

    直到他失落的收回了视线。

    “怎么,实现不了么?我就知道……”

    他低下头:“谢谢您,专门花时间跑到这里来和我聊天,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过我了。不论想要什么,您都随便拿吧,没关系。

    我只是……想要找个人说说话,谢谢你。”

    “不,我并没有在骗你,槐诗。”

    会长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那么轻柔:“你的愿望实现了,默数十个数字,然后睁开眼睛吧。”

    他最后做出承诺:“你会得到你所呼唤的一切。”

    那样的手掌,缓缓的抽离。

    寂静里,槐诗闭着眼睛,无声的默数,感受到尘埃一点点的落在自己的脸上,一直到最后的倒数迎来结尾。

    他再次睁开眼睛。

    坐在桌子对面的男人已经消失了,连带着他所留下的一切痕迹,仿佛幻觉一样,只不过是高烧间隙的幻梦。

    从不曾存在。

    可在寂静之中,却有两个隐约的脚步声,迅速的接近,推开了大厅的门。

    如此熟悉。

    他难以置信的从沙发上爬起,抬头,踉跄的起身,跑向了门口。

    终于看到仿佛漫长旅行之后归来的身影。

    同样,他们正在看着他。

    “妈妈……”

    他再忍不住眼泪,张开手,想要拥抱。

    然后,眼前一黑。

    耳光声随后好像才响起,还有不耐烦的怒骂。

    “发烧了不会自己吃药么?打什么电话?不是都把钱给你了么?真晦气!还有,家里怎么给搞的这么乱……我的东西呢?我的画都到哪儿去了?”

    那个声音越发的尖锐,恼怒,“怎么都没了!我的表你放在哪儿了?槐诗,说话!哑巴了吗!

    槐均,你死了吗?你看看你儿子,你倒是说两句啊!”

    “老子还没反应过来呢,你怪我?你自己生的孩子,你自己管一下不会吗!”

    烦躁的声音响起:“我就买了包烟的功夫,签证就出事儿了,你怎么搞的?要不是你,我们还用得着回来?”

    “哈,现在开始怪我了?真厉害哦,当那会儿怎么不见你这么嘴硬?你去干他们啊,来跟我逞威风?!”

    有摔东西的声音响起。

    夹杂着争吵和吓骂,然后,如同曾经无数次那样,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厮打,哭号和怒吼。

    “不要吵了。”

    槐诗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身影,呆滞的呢喃:“你们不要再吵了。”

    无人回应。

    就好像,站在那里的只是一张破桌子,一把椅子,一块毯子一样。

    看都不想看一眼。

    即便他呐喊,亦或者嚎啕,恳请,依旧未曾理会。

    他闭上眼睛,不想再去听那些尖锐的声音,哽咽着祈求。

    够了,已经够了。

    求求你们,停下来吧……

    明明愿望已经结束了,可幸福却未曾到来。

    只有尘埃从暗澹的光中颤栗着,缓缓的落下来,落在他的头发。

    再一次的,将他掩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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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预报介绍:
“我想要挨一顿毒打,请问这里有漂亮小姐姐吗?没有的话我等会再问一次……”——灾厄之剑、旧世界守墓人、调律师、最后的天国捍卫者、天文会金牌牛郎、二十四个毁灭因素之一、淮海路小佩奇、深渊烈日、最终的地狱之王:槐诗。.某一天,穷困潦倒的槐诗忽然发现自己捡来的金手指终于能用了……只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为了赚钱和苟命,他一不小心踏入了这个危险世界。现境之外的边境,日常之后的异常。理想国、统辖局、存续院以及高踞于顶峰之上的天文会,绿日、黄金黎明、存世余孽与诸界天敌……究竟是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问题。那么,就在这一万零一种拯救世界的方法中,选一个通往HAPPYEND的方向吧。天启预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启预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启预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