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天启预报TXT下载天启预报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天启预报全文阅读

作者:风月     天启预报txt下载     天启预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你们又要迫害我了是吧?

    按照槐诗的推测,红手套本来应该先表示一番推辞或者疑惑之类,然后自己坚决命令之后,再予以执行。

    却没想到,成为工具人之后,红手套简直听话的要命。

    又没有工具人三原则这种东西在前面拦着,哪怕是槐诗让他去跳黄浦江他都不会反对。

    瞬间一刀,吓了槐诗一大跳。

    而等槐诗终于反应过来之后,心念一动,那一把已经刺破自己胸前皮肤的祭祀刀就戛然而止,被拔出了。

    他的眉头皱起。

    果然不行。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早有预料的原因,还是红手套的咖位不足,哪怕死亡预感发动了,可是‘虚无之镜’却并没有联动着产生警醒和画面。

    这一招时灵时不灵,总让人担忧。

    难道只有五阶大佬出手时那种十死无生的压迫感才能强行激活么?

    这也太不稳定了一点吧?

    但不管怎么样,白赚了一个透视挂,怎么都不亏。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他感觉自己终于恢复了一点状态,清点了身上的装备准备顺应任务面包的指引,前往胜利之门。

    这一次新秀赛没白来,赚了不少。

    怀着美滋滋的心情,槐诗带着红手套晃荡着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心里一寒。

    死亡预感从天而降。紧接着,槐诗便看到了:在镜子中,浮现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在沸腾的黑暗里,好像远隔着无数的世界,有一只高高在上的残酷眼瞳投来了漠然的一瞥……

    画面一闪而逝,槐诗自骤然失血的眩晕中醒来,愣在原地。

    什么鬼?

    我是谁?我在哪儿?谁特么要杀我?

    我怎么又要死了?

    而且,这又是哪个大佬要搞我?

    自己这是又要被什么东西给惦记上了?

    就在莫名其妙中,槐诗再度感觉到了百脸懵逼,无数个问号从脑门上冒出来:为什么自己好好的参加一个新秀赛,天上就会凭空掉下一个锅来啊?

    为什么又要迫害我了啊!

    万能的鸦拉A梦依旧在装死不说话,槐诗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有什么头绪么?”他回头问红手套。

    红手套冷漠地看着他,一脸‘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只是一个工具人’的表情,让槐诗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吧,你还是继续负责扛行李吧。”

    槐诗把身上的零碎全都挂在他身上,轻装前行,打起了十万分精神,手掌按住美德之剑,警惕地向前继续走。

    走了两步,然后愣在原地。

    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不可置信。

    “这啥?”他拉住旁边的红手套,指了指前面岔路口的东西。红手套看了一眼,呆板回答:“边境遗物。”

    “我知道这是边境遗物,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槐诗瞪大眼睛,蹲在岔路口的地上,狐疑地端详着那一件被丢在地上的边境遗物——一把堪称华贵的肋差,上面还带着隐隐地香气,好像是被香香软软的小姐姐长时间佩戴过的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却浮现出里见琥珀的样子。

    “见了鬼了。”

    槐诗忍不住摇头,这个女人究竟富婆到什么程度才会把这么一把起码几百万美金的边境遗物到处乱丢啊?

    随手捡起来,丢给红手套。

    “装进背篓里收着吧。”

    他继续往前走,然后在下一个岔路口愣在原地,继续揉起了眼睛。

    他又看到了一把边境遗物?

    一把有些年头的燧发手枪带着古老的气息,正躺在地上,还被人摆进了盒子中,看上去流光溢彩好不珍贵。

    放在什么丢人游戏里,起码是+7的程度吧?

    “这东西也能随便丢?”

    他愣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也没看到失主,想了半天之后,忍不住金钱的诱惑,拿起枪来,塞进了口袋里。

    继续往前。

    然后在下一个路口上,又看到了一把边境遗物。

    一个手镯。

    “惊了!这究竟是什么鬼!”

    槐诗目瞪口呆,想了一下,总觉得这是什么现境,但最后还是选择了真香,拿起来,踹进背包里,继续往前。

    然后越是往前,地上的边境遗物就越多,越贵,看上去越好看。

    简直好像天上在撒钱一样。

    平日里难得一觅,价值万金的边境遗物,现在竟然被丢的满地都是。

    槐诗现在碰到便宜的货色都懒得弯腰,但依旧塞了满满的一兜子,感觉这个世界简直太奇幻了,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年末打折大放送了起来。

    “你有什么头绪么?”

    槐诗回头问红手套,红手套依旧一脸‘我是工具人不知道你在说三小’的表情,背篓里已经塞满了一路上捡来的长枪短炮。

    槐诗低头,看了看背包里的装备,又看了看地上一路延伸到前方,左拐右拐通向胜利之门的边境遗物等等东西。

    总感觉像是用苞谷粒骗麻雀跳进去的陷阱一样。

    呵,这种把戏骗得了谁啊?

    槐诗低下头,继续挑拣起了地上的好东西,一步步往前,左拐右拐,只恨自己没有多带几个口袋,如今只能像是狗熊进玉米地一样,拿一件丢一件,心都在滴血。

    “太浪费了啊,太浪费了啊……”

    他痛心地丢掉了一件武器,从地上捡起了一双靴子,塞进了背篓里:“太浪……”

    咔哒一声。

    清脆的声音从远方的黑暗中传来。

    槐诗错愕地抬起头,下意识地,匍匐在地上,紧接着,便看到炽热的火光汇聚成链,在瞬间迸发的轰鸣中呼啸而至。

    铁火化作暴雨,将墙壁层层撕裂,雷火之鞭横扫,瞬间扯碎了一道道墙壁和建筑,将街道上的一切都扫成了粉碎。

    红手套的反应呆板,慢了一拍,竟然就在疯狂的火力之中化为了粉碎,所有捡来的装备飞上了天空,旋即在那迅猛的火力之下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槐诗目瞪口呆。

    他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可这地狱里,究竟哪儿来的火力这么夸张的重机枪啊?

    要知道寻常依托现境的规则所批量制造的热兵器在边境或者地狱里往往很难顺畅应用,在边境还好,往往只是卡壳什么的,可在不具备大秘仪·查拉图斯特拉的地狱里,往往会迎来自爆或者干脆在深渊沉淀的侵蚀之下化为一堆废铁。

    但凡能够在地狱中运用的枪械,往往都是在现境流传了漫长时光之后自生源质的珍品,亦或者是被炼金术赋予了小型秘仪的半边境遗物类型的珍贵装备……作为独立的奇迹而存在,它们几乎已经不逊色于同等的圣痕遗物了,使用得当的话,阴死一两个四阶都绰绰有余,为什么会有人拿着大炮打蚊子来搞自己?

    虽然脑子里一团雾水,可槐诗的动作却不停,飞快地甩掉了累赘之后藏在层层墙壁后面,直到轰鸣的枪声持续了许久之后,终于戛然而止。

    起码几千发子弹已经消耗一空。

    不断飞扬而起的尘土和灰烬里传来弹链流尽的咔咔声。

    槐诗眯起眼睛,从废墟里探出头去看,虚无之镜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窥破了尘埃和硝烟,看到了那一具架在长街尽头的重机枪。

    还有滚落一地的弹壳,以及旁边已经空空荡荡的弹药箱。

    不出他所料,重机枪的身上散发着一阵令人柠檬起来的暗金色光芒,可枪管都已经烧红扭曲了,明显没有办法再继续使用了。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心悦框架竟然还投放了这么恐怖的大杀器。

    可紧接着,在缓缓落下的尘埃中,他看到了那个从重机枪后面走出来的纤细人影,愣在原地。

    身披着堪称古板的灰色女仆罩衣,腰间系着白色的围裙,长发用带着蕾丝的发结扎起在脑后,变成清爽地马尾,从肩头垂落下来。

    笑容和煦又轻柔。

    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柔贤淑,想要抱回家去做太太。

    但不知道为什么,被那一双静谧的黑色眼瞳凝视着,就忍不住打起了寒颤来。

    “不要躲了。”

    罗娴向着槐诗的方向招了招手:“我看到你啦。”

    所以说就是你把边境遗物带来的?

    槐诗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回头,看着尸骨无存的红手套,还有碎了一地的边境遗物。

    心疼的在抽搐。

    “啊,好几千万的东西诶,都被你弄坏了……”

    “是吗?”

    罗娴随意地抬起脚,踩在旁边的头盔之上,禹步发力,随意地将一件颇为有些念头的奢侈遗物碾成了粉碎。

    “不用担心,这些东西的话,其实还多得是……师弟你想要么?都给你也可以诶。”

    死寂之中,只有天穹之上不断响起的轰鸣和嘶吼。

    槐诗叹息了一声,从藏身处走出,端详着她微笑的面容,死亡的寒意越来越浓厚了,几乎将他吞没。

    她专门站在唯一的出口前面,架好了重机枪,总不可能是做好饭等着自己一起回家。

    况且自己也不敢吃啊。

    嗅着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浓厚血腥味,他的一颗心就渐渐地沉到了地心里去了。

    “娴姐,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做点一直以来都想要做的事情啊。“

    罗娴想了想,轻声笑了起来:”姑且可以称之为——‘放纵’吧。”

    “你看,就好像传说中高考完了撕课本,然后彻夜泡吧,去见识成年人的世界一样……虽然我没有那么幼稚,但还是忍不住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做一点以前大人不让做的事情。”

    槐诗的表情抽搐了一下。

    啊,大人确实是不会让小孩儿架起重机枪来扫人玩的,所以你满足了吗?成年人的世界体验时间结束了,赶快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吧。

    他十分想要这么说,但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事情要是能这么简单的话,他就敢把那一架重机枪给吃下去。

    他能够感觉到,罗娴的身上,她的笑容之后,那一种……越来越无法掩饰的狰狞杀意。

    就好像猛兽一样。

    磨牙吮血,迫不及待。

第二百八十二章 乐园之路

    “别看我这样,其实今年也已经二十四岁了来着。”

    在寂静中,罗娴遗憾地感慨,“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男朋友,周围除了每天吃蛋白费练肌肉的家伙之外,连一个合适的同龄人都没有,偶尔碰到几个合得来的人,聊几句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结果,一晃就到了不知道能不能再别人称为‘少女‘的年纪,偶尔上街的时候,还会被不懂事儿的小孩叫阿姨……这样的感觉,你能体会吗?”

    “……”

    看着槐诗错愕的样子,罗娴的笑容就变得狡黠起来:“虽说我有时候看上去很古板,但偶尔也会想要大胆一把的。”

    “呃……”

    槐诗僵硬地点头,“所以呢?”

    “所以,就想要体会一下,所谓的‘爱‘,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她似是憧憬那样,轻声问:“女人追求自己的幸福,这种事总归是可以理解的,对吧?”

    “……”

    槐诗沉默。

    那一瞬间,随着天穹之上,猩红的暴雨无穷尽的挥洒而下。

    虚无之境终于照破了宁静街道的表象,窥见到胜利之门前方的尸山血海,几乎堆积成山的尸骸,还有蔓延至罗娴脚下的猩红溪流。

    “话虽然这么说……”

    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这个幸福未免……太夸张了一点吧?”

    随着幻象的破碎,罗娴脸上的笑意也变得飘忽起来。

    属于人的空壳破碎了,展露出曾经在镜中惊鸿一瞥的沸腾黑暗,以及绝非人类能够想象的恐怖灵魂。

    在无尽的黑暗和恐怖之后,那一只隔着遥远距离窥向此处的恶毒眼眸越发地清晰。

    诡异的景象一闪而逝,好像幻觉那样。

    忽然之间,槐诗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这里都见不到任何一个其他的参赛者。恐怕,除了自己以外,不会再有其他的参赛者来到这里了。

    直到现在,他终于清晰地领会到了缠绕在罗娴身上的那一份异常究竟有多么的恐怖,多么的庞大。

    一旦爆发而出,恐怕真得会形成货真价实的地狱吧?

    这一道升华的灵魂,在汲取了不知道多少深渊沉淀之后,已经徘徊在了凝固的边缘。

    几乎化为了黑暗。

    “值得吗?”

    槐诗叹息着,垂下眼眸,缓缓地握紧了美德之剑。

    “毕竟为了‘爱‘嘛。”

    罗娴疑惑地看着他,“书里不是说了吗,比起爱情来,断一条腿两条腿都无所谓什么的。我以为像你这样为了爱情出生入死的人会理解我呢。”

    “这个谐音梗玩得一点都不好玩。”

    槐诗凝视着她的脸,面无表情地问:“所以呢,罗娴,你想要做什么?”

    “做你的敌人,怎么样?”

    她微笑着,“上一次,我们的对决,还没有完成吧?在见证过你前几天的表演之后,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真希望你能理智追星,但多半你不会听我在说什么吧?”

    槐诗摇头,踏前一步,迎着越来越浓厚的死亡预感,唤出了祭祀刀,一手拔出了美德之剑:“既然今天是见面会,我姑且问一句:握手券买了吗?”

    “嗯?王子殿下要准备给我亲密接触了吗?我好开心啊。”

    罗娴的笑容越发地愉快,自地上随意捡起一把短刀,“小心啦,我可是第一次做狂热粉丝来着,如果有些过激行为的话,就请你——”

    那一瞬间,她的笑脸出现在了槐诗的面前,短刀刺出。

    “——多多包涵吧!”

    崩!

    凄厉的声音刺破了长街之上的寂静,槐诗的剑刃劈斩,被短刀轻而易举地荡开,可他踏前一步,速度飞快,手中的祭祀刀横挥。

    罗娴握拳,向着他的手腕,敲下。

    轰鸣迸发。

    霹雳!

    自迸射的雷光里,槐诗只来记得调转手腕,就感觉到祭祀刀脱手而出,飞出。

    紧接着便身不由己地被气浪掀起,踉跄后退。

    比这更令他不可置信的,是罗娴的速度。

    远超出他预料之中的范畴,不,应该说今非昔比,起码快了有……三倍以上!

    而更令他无法理解的是——就在刚刚一瞬间的碰撞和冲击之中,虚无之镜中所映照出的东西。

    圣痕!

    不知何时,原本是白板升华者的罗娴,已经具备了圣痕。

    而且不止是如此,已经突破到了令槐诗瞠目结舌的程度了。

    “三阶?”

    他呆滞地看着罗娴:“你……什么时候……”

    “嗯?圣痕吗?”

    罗娴端详着他好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我以为你知道的来着,结果你也不清楚么?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啦……不过没关系,我还是会继续粉你的。”

    槐诗皱眉,“什么意思?”

    她的圣痕,和自己有关?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罗娴歪头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那天看完你的表演之后,就有一道光从天上飞过来,不等我反应过来,圣痕好像就出现在我的身上了,还附带了后面的很多仪式和进阶。这种东西难道也会认主吗?真奇怪啊。”

    说着,她展开双手,向槐诗展示着自己所拥有的奇迹。

    “你看,一开始,是’小红帽‘,凑巧杀掉好几个狼类的升华者之后,就进化成了睡美人,睡了好长一觉之后,在这里找了进阶的素材,又正好遇到了一只鸦天狗……好像就很顺利的三阶了。”

    在她的身上,一系血染的红衣隐隐浮现,而背后有一道晦暗的镜影缓缓浮现。

    最后,她向着面前的王子殿下低头,双手微微提起两侧的裙摆行礼,姿态优雅而含蓄。

    而在展露出的白皙双足之上,是一双精致到宛如梦幻的水晶鞋。

    ——灰姑娘。

    天国谱系·乐园之路。

    三阶:仙德瑞拉!

    那一瞬间,槐诗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试图将肺腑中的绝望和无力一同驱散,可是却徒劳无功。

    第一次的,他体会到了这种束手无策的疲惫感。

    无计可施。

    倘若在之前,他还可以凭借自己凌驾于罗娴之上的身体素质和种种武器从她的手里占到便宜,可现在,当罗娴的力量提升到自己无从企及的高度时,自己又如何从她完全继承了罗老一身造诣的恐怖技艺中胜出呢?

    已经完全没得打了。

    没戏可唱。

    “打个商量。”

    槐诗试探性地举起手:“投降输一半可以么?”

    “好啊。”罗娴微笑着颔首,从善如流:“不过结局从碎尸万段变成碎尸五千段,对你而言有区别么?”

    槐诗叹气。

    感受到她身上那种近乎火山一般爆发而出的狰狞杀意与黑暗之后,放弃了最后一丝侥幸。

    “不要放弃啊,王子殿下,这是最后的战斗了。”

    罗娴宽慰道:“作为偶像,起码临死之前要满足粉丝的唯一的愿望吧?”

    “你就这么期待我死么?”

    槐诗后退了一步,咧嘴微笑:“我努力一下。”

    崩!

    他后脚跟践踏的台阶崩裂开一道缝隙,槐诗向前,笔直地狂奔而出,向着正前方的罗娴,悲悯之枪抬起,笔直地刺出。

    罗娴的微笑不变,只是微微侧头。

    可紧接着,轰鸣声便迸发了。

    槐诗的袖口撕裂了,自这奋尽全力的挥洒之中,在那一瞬间,好像有好几个人影自他的身上升腾而起,愤怒之斧横扫,美德之剑穿刺,枪锋一震,自沁人心脾的花香之中骤然弯曲,紧追着罗娴的面孔而至。

    尖锐的音符重叠在一起,演化为震人心魄的和弦。

    自金铁摩擦的巨响之中,罗娴的眼中终于浮现了一丝郑重,跺脚,自地上抄起一柄长剑,双手分和,长短两柄剑刃碰撞在一处,紧接着再次向着两侧分开,却迸发出撕裂和弦的清脆声响。

    瞬间的动作一晃而过,槐诗在同一瞬间斩落刺出的三重攻击竟然被挡住了。

    一一隔开。

    短剑刺出,笔直地对准了槐诗的胸口。

    可紧接着,她身后的阴影中,红手套的阴魂再度浮现,手中的祭祀刀倒持,向着她的后心此处。

    崩!

    晦暗的魔镜从罗娴身旁浮现,如同盾牌一样地将这必杀的一击拦截在外。

    瞬息间,两人交错而过,槐诗的胸前浮现出一道惨烈的缝隙,鲜血喷涌而出。

    罗娴,毫发无损。

    可紧接着,槐诗便不顾胸前的裂口,猛然转身,带着死毒的斧刃向着罗娴背后斩落。

    斩破幻影。

    随着镜面的破碎,罗娴出现在十步之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用不着她来解释,槐诗恍然:“睡美人?”

    罗娴侧过头,看向身旁耸立的等身大镜,忽然开口问道:“魔镜魔镜,究竟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魔镜上,一张面孔浮现,谄媚地说道:

    “当然是您,公主殿下。”

    好像是某种加持状态。

    一瞬间,罗娴身上的源质波动节节拔升,直到最后,近乎形成了灰黑色的火焰那样,映衬着红衣鲜红如血。

    不,那应该就是被猛兽之血所染红了吧?

    槐诗倒吸了一口冷气,伸手,按在旁边的树桩上:“抱歉啊,哥们,让我多吸一点……”

    海量生机自地下的根系网络中灌溉而来,槐诗胸前的伤痕合拢,骨骼的裂缝和肌肉的拉伤瞬间消失不见。

    而脸上崩起的毛细血管中也透出一股墨绿色。

    树兄树弟的支援足够给力。

    在圣痕的转化之下,不顾内部血管逐渐的纤维化,槐诗将源源不断的血气灌入了虚无之镜里,令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好像塞了灯泡进去那样。

    渐渐地变得刺眼起来。

    虚无之镜中,终于完整地映照出了罗娴的真容。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本质非人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过分了点吧?”

    槐诗,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算早已经有所准备,可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虚无之镜所映照的泡影中,罗娴的躯壳早已经布满裂痕……就好像被砸碎了又重新拼凑起来的瓷器那样,纵然白皙晶莹的令人羡慕,可依旧无从封锁外表之下所流淌而出的黑暗源质。

    简直就好像……火山一样!

    无穷尽的黑暗自其中升腾而起,虚幻地烟雾升上天空,就仿佛撕裂开了一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裂口。

    在无穷尽的黑暗之后,一只遍布血丝的残忍眼瞳凝视着她的背影,目光中洒落深渊的美德和癫狂。

    倘若不是天国谱系对深渊的高度适应性的话,她恐怕早已经凝固了吧?这是乐园之路选择她的理由吗?

    不对……

    现在这种恐怖的侵蚀度,又和凝固之后转化为侵蚀物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灵魂,就好像从一开始就是拼凑而成的——仿佛从深渊的泥土中所种植出的果实,纵然甘美可人,可是却散发着不属于人类的狰狞气息。

    本质非人。

    如今的她,不过是一点一点地剥落人的外壳,回归到怪物的族群中去而已。

    在那一只诡异眼瞳的凝视之下,渐渐地坠向深渊。

    只差一线。

    “你究竟是怎么撑到现在的啊?”

    槐诗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恐惧和不解。

    这种就好像从一出生开始就被恶鬼缠身、注定不解脱的人生,为何能够持续到今天呢?

    “很奇怪吗?”

    罗娴笑着回答,“当然是因为爱呀。”

    谎言。

    槐诗沉默许久,忍不住叹息,缓缓摇头。

    “娴姐,你真得曾经……感受过所谓的’爱’这种东西么?”

    罗娴没有回答。

    只是笑容变得越发冰冷了……好像伪装被识破的饿狼外婆那样,再也无法慈祥微笑。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那么幸运的,槐诗。”

    她终于不再笑了,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前方的少年,隔着从天而降的红雨:“哪怕只是饱经折磨的地狱,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也好像天堂一样。”

    “听到你这么说,真开心啊。”

    槐诗张口,吐出了炽热的吐息,将面前的血雨撕裂:“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是的,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在迸发而出的墨绿色光焰里,无数毛细血管自槐诗的脸上崩裂开来,好像蛛网一样,血液自从他的身上滴落,便自破碎的柏油马路上生长出无数花草,在扩散开来的稀薄血色中长出一冲从的菌株。

    浓郁的血气之中,无数看不见的病毒随着恐惧的魇雾一同扩散开来了开来。

    在不计后果的疯狂抽取之下,槐诗和脚下根系中的生机网络几乎彻底的联通在了一处。

    第一次进入如此深入的状态时,还是他自一阶突破、重塑躯壳的时候,可如今他徘徊在人和植物的边缘,却不知道倘若彻底木质化的话,是否还会重新回归人形的这一天。

    搞不好,恐怕连心悦框架都没辙,被永远地囚禁在邪马台的草木根系之中吧?

    近乎豪赌的那样。

    自虚无之镜中,他得到了力量。

    破碎的靴子下面,槐诗的脚趾和双手十指都已经浮现了木质化的斑纹,丝丝缕缕的藤蔓枝叶从长发中生长而出。

    可当他迈步的瞬间,速度却凌驾与往昔之上,近乎和曾经的范海辛并驾齐驱!

    “猎豹飞奔!”

    自咆哮和轰鸣中,槐诗呼啸而至,抬起手中的刀和斧,斩落,终于,将罗娴逼退了一步。

    哪怕只是一步,槐诗心中也涌现出了狂喜。

    “镰刀扫地!”

    愤怒之斧骤然伸长,随着槐诗的转身,无形的斧刃斩向了罗娴的下盘,被她手中的长剑格住,火花飞迸。

    “龙卷风摧毁停车场!”

    瞬息间,槐诗手中的刀斧剑刃长枪不断变换,自间不容发的关头,掀起了钢铁的风暴,向着面前的罗娴滚滚斩出。

    然后在那两柄随意开合的长短剑之前,被一一阻拦,罗娴踏前一步,顶肘,轰鸣声里,气浪迸发。槐诗瞬间爆退了十几步,但紧接着,整个人却像是压缩到极限的弹簧那样,飞扑而起。

    “——乌鸦坐飞机!!!”

    崩!

    寄托了全身的力量和漫长蓄势的劈斩被罗娴轻而易举地引导至一边,偏离了原本的目标,在马路上斩出了深邃的痕迹。

    槐诗自空中翻身,狼狈地挡住罗娴猛攻的一剑,落地。

    “没必要用那些随便乱想的名字做掩饰吧?”她似笑非笑地踏前,步步紧逼:“如果只是这种’超限状态’的话,我七年前就学会了诶。”

    “这叫创意。”

    槐诗回头,啐出了一口带着诸多草籽的血沫,在木质化的破碎肌肤下面,双臂的肌肉在狂暴地跳动着。

    骨节摩擦,迸发雷鸣。

    就好像……整个人都被点燃了一样。

    超限状态,槐诗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

    这一份力量来自于虚无之镜的引导,可究其根本,不过是鼓手和禹步的高阶应用而已,罗娴能看破,他并不意外。

    在抽取了相当于好几个槐诗的血气之后,他从虚无之镜的映照中却并没有看出自己取胜的可能,倒不如说,这种可能一开始就不存在。

    三阶打二阶,就应该是吊打。倘若曾经的槐诗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底蕴、诸多底牌乃至自身的天赋弥补这一缺陷的话,那么自己这一份天赋在更庞大的天赋面前,毫无疑问只会班门弄斧。

    对手是罗娴。

    他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完全是罗娴手下留情,外加自己靠着聊天强行拖延时间了。毕竟除了恐怖的身体素质和杀戮技艺之外,她到现在都没有怎么使用过圣痕带来的天赋能力。

    这是他绝对没有可能取胜的对手。

    倘若他还能保留曾经权天使的恐怖力量,尚且还可以占有颇大的赢面,但他又从哪里去做这种宝可梦呢?

    但是,仍旧有办法可以抗衡。

    归根结底,禹步和鼓手不过是对力量的局部运用而已,倘若将这一份运用覆盖到全体呢?让自己的全身都进入那种爆发性的状态,不就可以像是过去身为阴魂的时候嗑药一样地获得力量了么?

    虽然代价是对自己身体的强烈负荷和摧残,但有山鬼这回血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的天赋在时,这一点便无须担心。

    再不济不过是难以控制圣痕侵蚀的程度,重新变成树人而已。

    此刻的槐诗,完全将自己掏出剑抹脖子就可以平安退场的选项抛到了脑后。他不想逃,也不能逃,如果他从这里退却了的话,罗娴的侵蚀绝对会彻底地进入不可控制的范围内。

    到时候不论是什么办法都没救了。

    他只想拖延时间,最好拖延到天上的斗争分出胜负,有哪个东夏谱系的大佬伸手拉自己一把……

    “拖延时间么?我无所谓的。”

    罗娴看破了他的计划,微笑依旧:“倒不如说,你愿意多陪我玩一会儿,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呢。”

    “真正的偶像不能对粉丝说NO,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自痛苦的抽搐中,他挤出了爽朗的笑容,再度握紧了刀剑,冲向前方不可对抗的强敌。

    脚掌深深地陷入了破碎的马路中。

    好像在泥潭里跋涉那样,举步维艰,就连空气都变成了粘稠的液体,纠缠在四肢之上,可当他跺脚的时候,就自沉寂的大地中掀起巨响,血液自双臂中挥洒而出,自空中蒸发为炽热的血气。

    山鬼咆哮,墨绿色的光芒自脚下的生机网络中升起,汇聚在他的身体之中,支撑着这源源不断的挥霍。

    刀斧斩落,剑刃挥洒。

    罗娴手中长短的双剑骤然一滞,竟然在槐诗野蛮的压制之下不复以往的轻盈。

    ——势均力敌!

    “果然,父亲说的没错。”

    自刀剑剧烈的碰撞之中,罗娴端详着面前这一张肃冷狰狞的面孔,赞许地颔首:“你这样的人,虽然注定在开创上并无天赋,但在应用一道上却说不定别有才能啊……”

    崩!

    刀剑术·演奏法再变,自G弦的旋律变化之中向着狂热延伸,庄严的意味自从命运的沉重扣门声里迸发。

    美德之剑纵横劈斩,随着愤怒之斧一起,交错着挥洒而出。

    自这奋不顾身的燃烧里,槐诗步步踏前,挥洒着超限状态的力量晋级到了往日难以触及的高速之中,铁光挥洒。

    无时不刻地,不断有无数藤蔓和荆棘从他们脚下的马路缝隙中生长而出,可紧接着,在水晶鞋的践踏之下无声地枯萎成了炉灰。

    血的色彩自红衣中覆盖在双剑上,瞬间地爆发里带着足以令槐诗粉身碎骨的力量……

    免疫猛毒,不惧劫灰,甚至还有着足以瞬间令槐诗重伤的爆发力——乐园之路好像天生克制着槐诗一样,甚至槐诗还能够感觉到有更具有危险性的东西隐藏在罗娴的笑容之后。

    鬼使神差的,槐诗后退了一步,躲过了骤然变向自槐诗喉咙前面划过的短剑。抓住了这唯一的空隙,他奋力猛攻,将罗娴再度压制,紧接着,又躲过了罗娴再度刺出的剑刃,完全就好像早有预料一样。

    罗娴的手中,每一次隐藏在变招中的进攻和暗算,尽数被窥破了。

    简直纯属老练的不像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是一日千里么?还是另有原因呢?”

    “啊哈,那谁知道呢,说不定我是天才呢。”

    槐诗端详着虚无之镜里所映照、解读、预知出的数十种可能性,毫无廉耻地如是说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王子与公主

    倘若罗老在此,说不定会夸奖槐诗你无耻的样子颇有我年轻时的几分风采。

    但对于罗娴而言,究竟是另有原因还是槐诗可能是真正的天才其实都无所谓,并没有什么区别,反而……更加的兴奋了起来。

    “这样的话,我不需要放水也没问题了吧?”

    罗娴的笑意所带来的寒冷忽然窜上了槐诗的后脑,死亡预感从颅骨中疯狂地扩散开来,瞬间的恍惚几乎令槐诗的意识都慑服在那恐怖的杀意之下。

    紧接着,她便突兀地来到了槐诗的面前,倒持短剑,向着槐诗的面孔刺落。

    那动作太过于轻柔和顺畅,以至于会让人产生联想,感觉这是温柔的抚摸,可实际上,在行云流水的动作之中所贯穿的是不折不扣的杀意。

    迅捷而快速,纵然有虚无之镜的预判,槐诗依旧险些被这一招划烂面孔——太快了,她的速度,快到自己无从预判,在预读浮上心中的第一个瞬间,她就已经近在眼前。

    崩!

    剑刃被格挡开来了。

    没有采用任何技巧,而是使用最粗暴的方式。

    以强对强。

    炽热的血气从槐诗的左臂之上升起,狂乱的力量自他的躯壳中涌动着,为他带来了焚烧的痛楚和近乎雷霆一般的力量。

    槐诗咆哮,踏前,竟然再度将罗娴逼退了一步。

    罗娴的眉毛挑起。

    未曾想到山鬼的圣痕和超限状态结合之后,竟然能够抵达如此不可思议的程度。

    斧刃劈落,粗暴地掀起飓风,撕裂了脚下的大地,裂口笔直地向前延伸,瞬间数十米,一直延伸到了罗娴的脚下。

    奢侈地挥洒着这一份力量,槐诗探索着自己所能够接受的上限,瞬间,破空而至!

    肌肉是有其极限的,哪怕是传说中每个人使用的力量只不过是肌肉的多少分之一,只要解开束缚就能够爆发到令自己都害怕的程度。

    但依旧是有极限的。

    山鬼圣痕本身的等级就注定了这一份上限的存在。

    但源质本身,是不存在所谓的极限这种说法的,忽略掉了每个人的特殊性质、位阶的转化和源质的总量之后,源质这一诞生自灵魂和意识的力量,本来就是违反了物理学和热力学基础的。

    它能够达到颠覆现境三大封锁的程度,只要有足够恐怖的数量,在创造主的手中改写这个世界未必不可能。

    而鼓手与禹步的突破就在于此,它是全世界数千种源质运用中,和肉体衔接最为紧密的几种之一。

    它能够通过纯粹的技艺和源质应用的结合,帮助人突破本身肌力的极限,释放出远超本身的破坏力。

    通过无止境地抽取着四周的生机,槐诗得以转化出大量的血气,源源不断地灌溉入虚无之镜中,凭借这开挂一样的力量提前了数年可能十数年自己才能够娴熟掌握的这一技艺。

    此刻的他,能够感受到随着源质不断地消耗,自己的力量在不断的提升,一步步地摧残着这一具早已经遍布暗创的躯壳。

    他会死。

    在虚无之镜的辅助之下,吝啬又充分地利用每一条肌腱、每一支骨头,每一个关节,直到最后,迎来全盘崩溃。

    精确地走向灭亡。

    在如此疯狂的运作之下,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寿命在迅速地缩短,就好像将一辈子的力量都挥霍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内。

    不,还有十几分钟么?

    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多久?十分钟?五分钟?还是三分钟?

    在这一条虚假生命挥霍完毕之前,他还能够享受这种超越极限的力量多久呢?

    他早已经抛之脑后。

    “来!”

    美德之剑与祭祀刀摩擦,迸射火光,照亮了山鬼破碎的笑容,少年胸前的裂隙中迸射出炽热的光芒。

    他在燃烧,为自己的粉丝献上表演。

    “时不待我。”他轻声呢喃,“珍惜这最后的见面会吧!”

    剑刃,劈斩而来!

    崩!

    轰鸣中,罗娴抬起双臂,遍布裂痕的长短双剑劈斩而出,自空中烧出了数十道银白色的钢铁辉光,残缺的弧形好像铭刻在了空气中那样,撕裂了飓风,和槐诗手中的钢铁碰撞在了一处。

    火花飞迸!

    长剑破碎,槐诗踏钱猛攻,可罗娴却后退了一步,好像早有计算那样,随着践踏,有时一柄铁锤自地上飞起,落入了她的手中,随着她的挥洒,自空中划出了一道弧形,再度和斧刃碰撞在一处。

    刺眼的光芒,一闪而逝。

    “早知道你能够这么强的话,我就不用等这么久了——”

    罗娴的神情越发地愉快起来,自破碎的灵魂之中,深渊的沉淀狂舞,化作漆黑,喷涌而出,几乎将槐诗吞没了。

    杀意刺骨。

    “你知道么?”自刀剑的碰撞中,她凝视着面前的少年,忽然说:“父亲他,本来是想让你杀死我的。”

    “总有人对我寄托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槐诗劈斩,面无表情地反驳:“从一开始我好像就说过,我学这些东西,不是为了杀死任何人!”

    “——笑话。”

    金属碰撞,迸发尖锐的声音,却无法压下面前罗娴的笑声:“难道有人是为了天下太平来学习杀人的方法么?”

    “或许你不太想相信——”槐诗忍不住叹息:“我只是那会纯粹有空而已啊。”

    “我真喜欢你这种口是心非的样子,好像情话一样,总能骗到那些没有见识过的女孩儿,在你的计划中,这包括我吗?”

    罗娴轻笑着,上前,手中的兵器随着她的脚步不断地轮换,甚至空手,雷霆、霹雳、天崩、地陷,凌厉地将槐诗压制在了下风。

    一拳!

    槐诗手中的斧头脱手而出,飞到了空中,不等它落地,就消散,再度从槐诗的手中凝结,挡住了她自地上抄起的匕首。

    近乎贯穿了厚重的斧背,尖锐的锋芒距离槐诗的眼瞳只差一线。

    他眯起眼睛,凝视着眼前的一点寒光。

    毫无动摇。

    “对,就是这样的眼神。”

    罗娴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好像轻声呢喃一样,随着水晶鞋的踩下,闪烁那样从槐诗的背后出现,在他耳边轻声述说:“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

    “——我们是依靠着杀死了什么东西而活到现在的,槐诗,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去杀死更多。”

    她微笑着,凝视着同类的侧脸,告诉他:

    “我们都一样。”

    “你也有魔法长发吗?”

    槐诗反问,转身,自这半步之间,向着她斩落祭祀刀。

    “你有魔法双手吗!”

    斧刃劈斩而下。

    “有小动物会跟你说话吗!”

    长枪横扫。

    “——会有小姐姐像帮我一样,帮你解决麻烦吗!”

    轰!

    愤怒的剑刃刺出,贯穿空气,笔直的风自遥远街道的尽头留下深邃的刻痕。

    槐诗喘息着,任由血液从脸上落下,凝视着退步至远处的罗娴,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我们不一样!”

    “我是槐诗,男,十七岁,东夏高中生兼专业大提琴手兼天文会行动干员兼乐园王子、灾厄乐师、见习除魔……一大堆有的没的的头衔。”

    槐诗昂起头,告诉她:“我,有一个梦想!”

    “我要保护我的家人,我要靠着自己的努力去活下去,去出人头地,我要受人尊敬的度过我的一生,在我七老八十的时候,在老婆孩子和孙子的陪伴下幸福的死掉,最好死了都能进到什么狗屁游戏的卡池里,让人为我氪金!”

    “我要活着,我要活得更好,我要更多的人也能像我一样!”

    “所以——”

    槐诗踏前,劈斩,向着罗娴断然宣言:“我和你不同!”

    奋尽全力,踏破了风,踩碎了脚下的大地,追逐着罗娴变幻不定的影子,全力斩落了手中的长剑、短刀与斧刃……

    这是拼尽了一切的和弦。

    这是未曾抵达的高峰,燃烧的源质附着在铁的锋刃之上,迸射出双目不能直视的辉光,好像随着钢铁一同呼吸那样,圈禁之手的力量施加在了每一寸钢铁之上,令铁迸发出了与槐诗呼应的轰鸣。

    罗娴后退,再退,那一瞬间,槐诗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在虚无之镜的映照中,竟然看不见她的踪迹了。

    只能够看到她近乎飞翔那样地辗转在燃烧的铁光之间,回旋,起落,轻盈地不可思议,自空中落地,脚尖轻点着地面,双手优雅地展开。

    自龙骧的进攻中,毫发无损。

    那不是什么出乎预料的技艺,甚至没有动用凌驾与槐诗之上的速度,倒不如说,更像是自然而然的反应,宛如应和舞伴的呼应那样,迈动轻巧地步伐,同热情地追求者保持了最矜持的距离,又若即若离地留给他一亲芳泽的机会。

    槐诗错愕地看着她,不可置信,几乎忽略了四肢上传来的痛苦。

    “嗯?”

    罗娴疑惑地歪头看着他,笑容似是促狭:“‘芭蕾’,没有见过么?”

    她再度踮起脚尖,自原地完美地向着槐诗展示了基础的动作,眼神飘忽又专注:“刚刚你选择演奏的曲子,我听过……是圣桑的《天鹅》,对吧?”

    槐诗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回应。

    自己的节奏,完全被她看破了。

    不,或许从一开始,就像是戏耍那样地没有当回事儿吧?

    “我很喜欢芭蕾。”罗娴认真地说,“可惜,我只学过两天,老师就把我赶走了……不过在那之前,我就学会《天鹅湖》。”

    说着,她带着轻柔地微笑,踩着无声地节拍,自血泊中跳跃,回旋,娴静的背影转身,舒展修长的双足和手臂,轻巧地回旋。

    好像随着无声的旋律起舞那样,美得不可方物。

    最后,她转过身,看向槐诗,轻声问:

    “怎么样?”

    “很美。”

    槐诗颔首,“真的像天鹅那样美。”

    没错,好像自血色的湖畔起舞的天鹅一样,明明是令人害怕的颜色,明明是令人恐惧的景象,可有她在,一切好像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红天鹅。

    “不止是芭蕾,绘画也好,歌唱也好,哪怕是小提琴我也学过。”

    罗娴忽然说:“我都很努力的学过,哪怕学得不好……看电影、听音乐、做菜、织毛衣、帮助老人和小孩,向需要帮助的人捐款、追星、谈恋爱。所有能够让人快乐起来的东西,我几乎都已经尝试过了。”

    她看着前方的少年,不知何时,笑容已经消失了。

    “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你们说的那种快乐,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槐诗?”

    她踏前一步,郑重地凝视着槐诗的眼瞳:“究竟怎么样才可以像你这么快乐呢?可以,请你告诉我吗。”

    “我应该,怎么样才能变得幸福起来呢?”

    “求求你告诉我。”

    她说,“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近乎祈求的那样,她期冀地看着槐诗的双眼,恳请着他的慈悲:“请你告诉我吧!”

    “……”

    槐诗沉默,怜悯地看着她,看着她千疮百孔的灵魂,还有已经将她吞没了的黑暗。

    嘴唇开阖,却无从诉说。

    只能无力地沉默。

    于是,罗娴了然地垂下眼眸,就好像早有预料的那样。

    “你也没有办法,对吧?”

    从生下来开始,她就一直期待着,能够体会到那些别人口中的东西,学前故事中所说的快乐、童话里说的爱,和存在于每一个故事结尾中的幸福……

    可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又是所谓的爱呢?

    “这些东西,都是骗人的,对吧?”

    就好像终于领悟了那样,罗娴恍然地呢喃。

    那些都是骗人的东西。

    都是……谎言!

    是所有人用来欺骗她一个人的谎话。

    那是只有别人可以拿来跟自己炫耀的宝物,而她,什么都没有。

    “……”

    自漫长的沉默中,槐诗不敢在去看她的眼睛,无力地叹息:“对不起。”

    “是这样么?”

    罗娴的眼神渐渐地冰冷了下去,不复刚刚的热诚与期待,渐渐地,变得好像深渊一样,空空荡荡。

    “你为什么不走呢?槐诗,游戏不是已经结束吗?”

    她漠然地问:“从来没有冲着名次而来的你,只要愿意的话,随手可以从这里离开,对不对?为什么要陪一个女疯子留下来做游戏呢?”

    “我本来是想跑的,但没跑掉,后来不想跑了。”

    槐诗说:“我想救你。”

    罗娴愣住了。

    在沉默中,好像听到了一个绝佳的笑话那样,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震动肺腑,拉扯着声带,发出了嘲弄又促狭地笑声。

    大笑。

    “原来如此吗?”

    好像终于明白了他一直以来徒劳的努力究竟想要做什么,可是却因此而更加的不可置信,更加的感觉……荒唐!

    “你真的是王子殿下啊,槐诗。”

    她轻声呢喃着,自低语中抬起眼眸,向着面前的少年,展露出宛如深渊本质一般的狰狞和死寂。

    无数的血水动荡着,因为远方有雷鸣的声音响起。

    破碎长街之上的寂静被撕裂了,堆积成山的尸骸在冲撞之下分崩离析,血雨的幕布被撼动,卷向四方。

    有尖锐的阴影自血雨的尽头浮现,呼啸而来,自虚无中凝聚了自己的形体,在水晶鞋的践踏之下应召而来。

    墨绿色的烛火映照之下,枯朽干瘪的庞大南瓜饱蘸血水,在骸骨之马的拉扯之下,六个巨大的车轮碾压着大地,迸发雷鸣。

    在灰姑娘的祈祷之下,来自噩梦的南瓜马车重新浮现在这一片地狱之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地气息。

    “那就请与我起舞吧,王子殿下。”

    罗娴伸手,抚摸着骷髅巨马的面孔,回头向着远处的槐诗发出邀请:“就像那个时候站在舞台上的你一样,闪闪发光的,好像能拯救每一个人一样。

    请和我跳舞吧。”

    如此,登上了死亡的马车,向着槐诗投来最后的冷酷一瞥:

    “——我可是深深的……爱着你的啊。”

    于是,骷髅战马嘶鸣,马车之上有血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形成如有实质的凶戾和狂暴。在不顾忌自身的力量和疯狂,乐园之路的奇迹被唤醒了,狰狞地向着槐诗吐出了死亡的气息。

    深渊之爱,寄托其上!

    在寂静中,槐诗叹息,拔出美德之剑,劈斩。

    铁蹄践踏在破碎的马路之上,白马再度从虚空中归来,嘶鸣了一声,看到远处的马车上的灰姑娘,便忍不住倒退了一步,不快地朝着槐诗打了个响鼻。

    一双眼睛瞪着槐诗。

    为什么你总能惹到这么麻烦的对手?

    “是啊。”

    槐诗挠头,“为什么总是会碰到这么棘手的敌人呢?”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原因。

    大概这个世界对自己不好吧。

    可相比其他人而言,他难道不是幸运的吗?

    他还没有倒下,没有迎来自己所无法承受的苦难、折磨和蹂躏,没有被不讲道理、突如其来的死亡所带走,也没有被这个世界所磨灭。

    他还活着,还能够爬起来,还能继续向前走。

    所以哪里还有什么借口可以抱怨呢?

    现在,苦水已经倒完了,他还未曾死去,所以,还不能在这里放弃。

    “我要去履行王子的职责了。”

    槐诗望着白马,微笑着问:“能不能帮个忙?”

    白马瞪着他,不知是恼怒还是沮丧,很快,打了个响鼻,哼了两声之后,骄傲地挺起胸膛,示意他搞快点,不要磨蹭。

    自是神骏非常。

    槐诗咧嘴笑了起来,翻身上马,望向马车之上那个黑暗中的身影。

    “准备好了?公主殿下。”

    乐园的王子手握着缰绳与剑,轻声宣告:

    “——我要上了!”

    血色的马车之前,两匹骷髅战马不快地嘶鸣了起来,无声咆哮。

    马车之上的黑暗中,似是有愉快地笑容浮现。

    “只有你能给我带来这样的快乐了,槐诗。”

    罗娴抬起手,灰烬之中有痛苦的火焰浮现,覆盖了整个马车,乐园之路的力量在此行驶,与她的手中展现,将庞大的力量寄托在这一辆战车之上。

    她凝视着槐诗的面孔,等待着他最后的表演,自己所能寻求到的最后一丝稀薄的快乐。

    来吧,王子殿下。

    请为我带来最后的幸福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 童话的结局

    死寂之中,一切都仿佛冻结了。

    从天而降的血雨被冲天而起的霜冻所感染,停滞在了冰冷的风中,天地间陷入肃然的寂静中。

    只有天穹之外响起的轰鸣与巨响。

    当刺目的闪光自天外一闪而过,血红色天空的裂隙中便响起尖锐刺耳的碰撞声。

    世界在轰然震颤,自这不知何处而来的伟力之前。

    紧接着,阴云破碎,无穷尽的烈光自天外喷涌而出,无数血肉如树一般生长着,夭折之子的双手挣扎着抓向天空中的裂痕。

    就好像迫不及待地等待分娩那样。

    可那究竟是诞生的欣喜啼哭,还是灭亡时的痛楚悲鸣呢?

    谁也说不清的凄厉鸣叫中包含着欣喜和绝望,紧接着,便有庞大的残躯自空中坠落,燃烧着,压破了崩裂的云层,放射出万丈衰老而绝望的辉光。

    那是太阳。

    太阳在坠落。

    因为永恒的黑夜即将到来。

    “来吧,罗娴。”

    槐诗握紧剑柄,轻声呢喃:“我将赌上我的所有——”

    那一瞬间,沐浴在血色中的白马随着王子的低吼,踏落铁蹄,追随这最后的辉光,向着敌人发起了冲击。

    剑刃举起,引领着最后的余晖斩碎前方的黑暗。

    他背对着悲鸣之日,向前,身影好像要消融在那辉煌又凄厉的日轮中去了。

    像是王子那样。

    闪闪发光。

    无数落在大地上的余晖好像也被这马蹄的行进所惊动了,如萤火那样地飞起,追随在了辉光之后,飞上天空,没入了黑暗中去。

    “真刺眼啊,王子。”

    罗娴凝视着那一道燃烧的残光,不知是憧憬还是愤怒,只是微笑着,轻声呢喃:“请对我施以救赎吧,王子殿下……”

    黑暗轰鸣!

    自漫卷的黑暗里,狰狞的南瓜马车剧震,轰鸣着向前。

    血雨倒卷而起,逆着重力,向着天空飞出。

    那一道道凄厉的红色蠕动着,妆点在扩散的黑暗之上,自罗娴破碎的灵魂中流溢而出的力量爆发而出,终于突破了无形的隔膜。

    它们凭依在这一片凝结成实质的漆黑,收束起吞没一切的痛苦之雾,凝聚成了切实的形体。展开双翼,如铁的鳞片张开,倒映着烈日最后的辉光,仰天咆哮,暴虐地将一切杂响降服在这震怒的鸣叫中。

    这便是自二十四年的漫长等待之中自人的空壳中积累下的绝望和痛苦,自来自深渊的灵魂中所诞生的灾厄奇迹。

    只是惊鸿一瞥的浮现,便足以令无数深渊大群臣服的恐怖威严,哪怕只是酝酿之中的灾厄胚胎也足以令所有观众为止惊骇的狰狞本质。

    那是龙!

    ——黑暗的魔龙!

    此时此刻,不止是屏幕前的观众,就连谛听眼角也忍不住狂跳了起来。

    “只是灵魂就能形成魔龙的质变,这样的天赋也太夸张了点吧?”

    他苦恼地挠了挠脸,第一次感觉到解说这一份工作不好做,回头看向白泽的时候,就忍不住叹息。

    “你觉得他能赢么?”

    白泽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看傻子一样。

    “那还用说?”

    她遗憾地下达了结论:“必输无疑。”

    直接能够观望到无数历史分流的神兽早已经窥见了十万个不同分支中那唯一一个必然的结果,那是纵然如何的幸运和智慧也无从改变的结局。

    似是敬佩那样,白泽轻声叹息。

    “他死定了。”

    那一瞬间,随着马车的轰鸣行进,魔龙的虚影振翅,卷起飓风和血雨,摧垮前方的大地、阴云、天空等等一切微不足道的尘埃。

    背负着这一份早已经过分沉重的深渊之爱,它张口,向着面前的王子,吐露心声。

    纵声咆哮。

    恐怖的源质波动自龙喉中汇聚,痛苦和绝望摩擦,彼此碰撞,激化出了刺目的火花。

    紧接着,随着震撼天地的咆哮声,白炽的火光自黑暗的深处浮现,浩荡席卷,如洪流奔涌向前,吞没了陨落残阳最后的辉光。

    龙火炽盛,扑面而来!

    那一瞬间,白马飞跃而起。

    它嘶鸣着,近乎翱翔的驰骋在风中,长鬃如旗帜招展。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良夜。】

    槐诗握紧剑柄,意识中却忽然浮现出来自深渊的诗篇。

    【苍老时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咆哮吧,咆哮,痛斥那光明的退缩】

    【怒斥、怒斥那光明的消逝。】

    那一瞬间,美德之剑上传来细碎的震动,随着槐诗无声的吟诵,迸发钢铁的怒吼声。

    山鬼的圣痕骤然延伸出了千丝万缕,没入了剑柄内侧无数的古老铭文之中,那些涌动的生机蜕变为纯净的辉光,附着在剑刃之上。

    好像黎明的一线希望。

    “谨以全灵交付与此剑之上,美德将于吾等的传说同存——”

    随着恍惚中无数人的庄严吟诵,槐诗抬起了手臂,自毁灭的龙火之前展露出剑刃之上所燃起的璀璨光明。

    相较往昔的慷慨庄严,如今所浮现的只是渺小的一线。可是它却万分执着地燃烧着,纵然龙炎席卷,依旧不曾熄灭。

    美德并不存在庞大和渺小的区别,并没有众多和孤独的差异。

    哪怕无法改变任何痛苦和绝望的现实,可依旧足以映照出希望的所在。

    只是存在于此处,便足以照亮漫长的前路。

    于此,宣告破晓的到来。

    槐诗纵声嘶吼,斩落剑刃。

    “——浩荡长夜,至此而终!”

    相较曾经惊天动地的洪流,槐诗手中的只有残光一线,可哪怕只是这一线残光,却随着剑刃的劈斩,迸发出撕裂龙吼的鸣叫。

    斩破黑暗的光芒,一闪而逝。

    可无穷尽的龙火却好像洪水一般,自剑刃的劈斩之下向着两侧分离开来。

    肆虐的汪洋在庄严浩荡的剑刃之下开辟。

    分海。

    槐诗向前,势如破竹!

    魔龙震怒的嘶吼,向着槐诗纵声咆哮。可白马却奋起铁蹄,践踏在它的面目之上,碾碎了漆黑的鳞片。

    不顾焚烧而至的余火,白马撞破了魔龙的幻影,强行突入了无尽深沉的黑暗之中。槐诗再度抬起剑刃,向着前方疾驰而至的马车,发起无回的冲击。

    乐园的冠冕自他的头顶浮现,光芒撕裂了蠕动的黑暗,刺痛了遥远时空中那一只映照而来的眼瞳。

    宣告着王子的到来。

    黑暗嘶鸣,和最后的残光碰撞在一处。

    刺耳的鸣叫声爆发。

    无数血雨向着四周泼洒而出,随着那一线光芒的前进,前进,再前进,自槐诗的咆哮里,贯入了黑暗的深处。

    “我来救你了,罗娴!”

    燃烧的白马之上,山鬼嘶吼着,奋进所有的力量,破开最后的壁障,向着黑暗中的罗娴刺出剑刃。

    孤独的公主殿下抬起眼眸,血意狰狞。

    下一瞬,白马与战车,交错而过。

    死寂之中,只有分崩离析的哀鸣。

    胜负已分。

    随着血雨再度的泼洒,宛如眼泪那样地落在了大地上,疾驰的战车戛然而止。

    “真可惜啊,槐诗。”

    马车上,黑暗中的公主殿下失落的回眸:“你谁都没有救得了。”

    她手中的剑刃上,有一线血色滴落。

    在寂静的街道,奔跑的白马突然踉跄了一下,艰难地前进了两步,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掀起一片尘埃。

    血色从它的躯壳上蔓延而出。

    艰难地回过头,它轻轻地舔舐了一下王子破碎的面孔,带着嘉许和怜悯。

    不必自责,王子殿下,至少你奋斗到了最后一刻。

    它的身影渐渐地虚幻,无声消散。

    槐诗倒在尘埃之中,血泊自从他的身下扩散开来,破碎的声音自躯壳的深处响起,接连不断,昭告着死亡的到来。

    他输了。

    “就这样……结束了吗?”

    罗娴静静地凝视着那个背影,许久,许久,直到低垂的眼眸中最后的期冀消散了。

    濒临极限的灵魂发出崩裂的声音。

    无穷尽的黑暗涌动着,终于打开了通往什么地方的裂口。

    那些隐约的呼唤声再度响起,好像在耳边轻声呢喃那样。

    如此清晰。

    在涌动的黑暗中,一个一个模糊的幻影自其中缓缓地浮现,恭谨地匍匐在地上,静候着她的归来。

    “你们……来接我了吗?”

    罗娴轻声问。

    于是,便有一个纤细的身影自虚无的裂隙中升起了,肃冷而暴虐的威严自遥远的深渊中展露一隙。向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带着来自深渊的救赎与恩赐。

    等待她的回应。

    引领她,前往真正属于她的乐土。

    这便是久别之后的重逢,时隔了二十四年之后的回归。

    “等一下……”

    有不和谐的声音,从这温馨的深渊重聚中响起,大煞风景。

    “还没有结束。”

    那个倒在血中的狼狈少年发出声音。

    向着罗娴,艰难地伸出手,告诉她:“我……还活着……”

    罗娴回过头,看到他僵硬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又倒在地上,再度爬起,像狗一样地匍匐着,向前。

    向着她一寸寸的接近。

    “还没有死吗?”

    她轻声呢喃,旋即,陷入困惑之中。

    不,早就应该……死了吧?

    听不见迈步的节奏,也没有心跳的低沉声音。

    可是随着那一双空洞眼眸的抬起,支离破碎的躯壳就撑起了双臂,近乎不可思议地再度从地上爬起。

    她对自己的能力没有过丝毫的怀疑,早在交错而过的一瞬间,槐诗就应该死了才对。

    但存留在那里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顽固的执念么?不曾消散的意识?还是破碎的灵魂?

    不论是什么,都十足的令人不快。

    好像死皮赖脸的牛皮糖一样,黏在身上,面临了如此多的拒绝和挫败之后,依旧纠缠不休……为何这么不知羞耻呢?

    “等一下……”

    槐诗空洞的呢喃,“我这就过来,很快……”

    为何还活着呢?

    就连槐诗自己都不知道。

    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在哪里,甚至忘记了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只是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试图从地上爬起,撑起麻木的身体来,跌跌撞撞的向前,就像是过去无数次的那样。

    可是他却找不到自己的目标在哪里。

    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是否拥有意义。

    不知为何,在恍惚中,他好像听见了似曾相识的声音。

    “……到时候,你还会这么平等的对待我们这样的怪物吗,槐诗?”

    “你会去拯救无辜的人们吗?”

    那个遥远的声音轻声发问,带着怜悯和期冀,渴望他的回答:“还会秉持公义,向那些像你求助的人伸出援手吗?”

    哪怕这个世界对你不好。

    哪怕很多时候,你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哪怕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槐诗,你还会去……成为英雄吗?”

    “那是——当然的啊!”

    槐诗奋力的咆哮,鼓动破碎的肺腑,用尽全力地去回答那个声音,忍着让自己想要流泪的痛苦,狼狈地踏前一步。

    再一步。

    “不要怕,罗娴,我这就过来……”

    向着黑暗里,伸手,想要触碰那个遥远的影子。

    就好像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那样,她就独自伫立在黑暗的最深处,漆黑的眼瞳映照着地狱的模样,寂静的没有任何波澜。

    孤独的好像要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槐诗张口,想要说话,可是却发不出声音。他有很多话想要对罗娴说,可是却无法说出口。

    他想要告诉她,不要走。

    不要到深渊里去,请你留在人的世界里。

    不要变成怪物。

    不要失去你自己……

    “请你……不要害怕。”

    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颊,槐诗嘴唇艰难地开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双手,轻轻地拥抱住了她。

    罗娴愣住了。

    感觉到渐渐逝去的温度,她抬起眼瞳,茫然地看着槐诗破碎的面孔,却看到那一张脏兮兮的脸上,艰难地勾起最后的笑容。

    我来救你了,公主殿下。

    在他脚下的阴影中,等待许久的阴魂升起,倾尽最后一分源质,紧握着手中的美德之剑,向前刺出。

    贯穿了槐诗的后背,刺入了罗娴的胸口。

    温柔的辉光自剑刃上亮起。

    一闪而逝,又消散无踪。

    “……只有这样吗?”

    罗娴困惑地看着那一张破碎的面孔,满怀着不解。

    这种把戏,会有用吗?

    说不上新颖,甚至称不上奇特,充其量只不过是共归于尽的伎俩而已。可槐诗所剩下的力气,甚至不足以刺穿她的心脏。

    徒劳无功的最后挣扎。

    毫无任何意义。

    那一瞬间,黑暗……暴动!

    “你……”

    罗娴僵硬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到胸前伤口中流出的血液。

    剧烈的痛楚。

    但这前所未有的痛楚却和以往的不同……更加的清晰,更加的真切,也更加的令人难以忍受。

    哪怕伤痕只有浅浅的一线,可就在这近乎尘埃一般的创口之下,她破碎的灵魂中,竟然响起了魔龙惨烈的哀鸣。

    圣痕在剧烈的动荡着,可紧接着,却随着黑暗一同分崩离析。

    因为有什么东西到来了。

    降临在了她的躯壳中。

    在她身后,通往深渊的裂隙剧烈的动荡起来,无数模糊的人影愤怒地嘶鸣,不顾一切地飞扑过来,想要突破最后的阻隔。可是却随着黑暗的震颤越发地飘忽,又迅速地消散……

    她愣在了原地。

    感觉到难以忍受的痛苦自心中爆发,不知为何,却令她忍不住恐惧。

    就好像……在灵魂的空洞中,有什么东西萌发了,抽枝开花,又紧接着结果,果实自枝头坠落了,回归了干涸的泥土之中。

    带来了稍纵即逝的甜蜜,和前所未有的失落与满足。

    太矛盾了,太古怪了,也太让人害怕。

    明明想要再次得到,可比起得到却更想付出什么。明明想要重新占有,可比起占又更想给予什么……

    一滴水落下之后,掀起了万丈狂澜,吞没了曾经的一切。

    自漫长的空虚之中,首先感觉到的是茫然和困惑,紧接着,在温柔的扩散中,感受到了所谓的温柔、怜悯和同情……

    在绝望之中,感受到了镜花水月里的幸福。

    最后在悲伤和辛酸中,感受到令自己为之恐惧的欣喜和快乐。

    不可置信,完全无法理解。

    “这究竟……”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狼狈的坐在了尘埃里,再难以忍受这种残忍的折磨。她哽咽着,忍不住流出眼泪,哀鸣着尖叫:“这究竟是什么啊?!”

    ”傻孩子。”

    槐诗抬起手,为她拭去脸上的尘埃,温柔地告诉她:“当然是爱啊。”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除了爱,难道还有什么能够胜过杀戮和死亡么?

    他的胸前,被剑刃贯穿、撕裂的心口中,有最后一线孱弱的辉光浮现……如此温柔,如此的静谧。

    这就是你所渴求的东西啊,罗娴。

    被圈禁之手转化的最后源质,自痛苦和绝望的磨砺中,自灵魂之中所诞生的辉光——纯粹的慈爱。

    不带任何索取的给予,不伤害任何人的奉献,不渴求回报的救助与不等待感激的救赎……

    罗娴呆滞地抬起头,嘴唇嗫嚅着,第一次感受到脸颊上手掌的温度,还有少年微笑中的喜悦和欣慰。

    “太卑鄙了,槐诗,竟然偷袭我。”她昂起头,强忍着流泪的冲动,艰难喘息:“你就不能像模像样的做一次王子吗?”

    “抱歉啊,公主殿下。”

    槐诗遗憾地笑了笑:“时代变啦,现在’无耻下流’的王子人设更流行一些。”

    “就因为这样,就因为这样……你才找不到女朋友的啊……”

    罗娴哽咽着,可是却再也无法克制胸臆中充盈的悲伤和欣喜,抱紧了面前的少年,狼狈地放声大哭。

    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有眼泪从她的脸颊上滑下来,冲散了尘埃,落入了槐诗的掌心里。

    就像露水落入了荒漠。

    在恍惚之中,槐诗好像窥见了罗娴身后不断崩溃的黑暗,还有黑暗的最深处,那个渐渐消散的威严侧影。

    在离去前的一瞬,她向着槐诗投来了似是漠然的一瞥,不知是赞许还是愤怒。紧接着,消失在了坍塌的裂隙之中。

    再也不见。

    “看来是……我赢了啊。”

    槐诗勉强地笑了笑,闭上眼睛,仰天倒下。

    在难以忍受的困倦和昏沉中,终于迎来了死亡的拥抱。

    这就是这一场对决的结局。

    王子拯救了公主。

    爱,战胜了一切。

第二百八十六章 鬼

    “就算是童话,’爱’什么的也太扯了吧?”

    邪马台天外,深渊之海,庞大飞鸟的虚影作飞舟高悬。

    虚影的背脊上,三米余高的巨汉盘腿坐在一堆空罐子的旁边,卡啪一声拉开一罐啤酒,昂头咕嘟咕嘟地喝完,抹了一把嘴:“感觉好像动画片一样。”

    在沉默里,玄鸟缓缓地放下了那一根抬起许久的食指,望着少年化作白光飞出了邪马台,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这样难道不好么?”老人愉快地问道。

    “好是挺好,但实在搞不懂啊。”夸父挠着脑袋,一头雾水:“小娴的问题我也看过,以前用解脱者之尘不是无效么?如果有用的话,丘比特之箭我也可以问罗马借过来啊。”

    玄鸟怜悯地看了他许久,无奈叹息。

    “总算知道为什么现在你还没有结婚了。”

    ???

    夸父愣了半天,头上冒出了数不清的问号:“这关我没有结婚找不到女朋友什么事情啊老头儿,你不要乱看不起人好吧!”

    玄鸟无奈地摇头,叹息了一声。

    “那个年轻人的灵魂能力,确实是源质与铁的转化没有错。他将自己的慈爱转化为铁,附着在剑刃上,凭借舍身的一剑,补全了小娴作为人最欠缺的一部分,让她可以拒绝深渊,不去做怪物。从这个角度来看,之前我们的路子确实是有些问题。”

    说着,老人抬起手指,神情郑重:“但是,你忽略了最至关重要的一点。”

    “啥?”夸父茫然。

    “爱这种东西啊,是相互的啊!”玄鸟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不是忽然跳出来一个人说爱你,你就能接受的,对不对?”

    夸父很想说我能,但他不想被老头儿从这里丢下去,只能讪讪闭嘴。

    玄鸟用脚后跟都知道这憨货在想什么,连气都懒得和他生了,活该这种只知道砍砍砍的莽夫孤独终生。

    他总算知道每年社保局联谊会的时候在夸父身上发生了啥了。

    夸父挠头想了半天,恍然大悟:“你是说小娴看上那小子了?”

    “……”

    老人忍不住翻白眼,“看不看上,姑且两说,至少小娴愿意为他从怪物变成人,这就是个天大的进步。

    那孩子,终于体会到生而为人的美好了呀。”

    他停顿了一下,回忆起自己当初从星见之眼里见到的景象,又有些头疼起来:“只不过那个小子都快要被红线缠成粽子了啊!

    从十八岁开始,烂桃花会一路走到九十岁……渣和不渣另说,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良配。这事儿回头还得再寻思寻思。还有——”

    好像后脑上长了眼睛一样,玄鸟忽然说:“未成年人不准喝酒。”

    空罐子后面,诸清羽触电一样把手从啤酒堆上挪开,装模作样地开始喂鸽子。

    “怕什么?”夸父满不在乎地问:“未成年人能杀人放火就不能抽烟喝酒了?要我说,升华者又不怕酒精,少喝点没错。”

    玄鸟眯起眼睛看着他。

    “对不起,我啥也没说。”

    夸父明智的移开了视线,装作无事发生。

    玄鸟叹息一声。

    摊上这群问题儿童,总感觉自己会有一天脑溢血……幸好,还有省心的孩子。

    轰!

    邪马台内,传来终末的巨响。

    虚影之上的三人对视了一眼,彼此浮现出了然的神情。

    “四阶打五阶能坚持这么久,就算有白狼钩在手里也不容易啊。”夸父捏着下巴上的胡茬感慨道,“这小妮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玄鸟对此洞若观火:“一具残缺的日巫和一个胎死腹中的夭折之子,拼凑在一起也不过是个畸形的缝合怪,距离五阶代行天威的能力还差得远呢。

    但不论如何,雪涯那个孩子都辛苦了。”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说道:

    “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吧?”

    与此同时,黄泉之畔的边境内。

    无数曼珠沙华拱卫的森冷大殿里,御阶下传来无可奈何的叹息声。左大臣垂下眉头,俊秀非人的面孔上透露出了一丝忧愁,令人望之心生怜爱。

    局势确实已经糟糕到无可挽回的程度了。

    最后的努力告以失败。

    在御阶上面的垂帘后,庄严的黑暗中,传来一个惶恐的声音,稚嫩的像是个孩子,如此慌乱:“这、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事已至此,只能请公方大人出手了吧?”左大臣垂首,恭谨地匍匐在地,“还请陛下暂时忍辱,以待天时。”

    “你是说……将军吗……”

    垂帘后的陛下愣住了,好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可同时又感到一阵不安和恐惧。

    自从九十年前公家和武家的平衡被打破开始,又有谁不会害怕这个名字呢?哪怕是在传统中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再无法制衡那位暴虐的公方御领……

    可笑的是,’公方’这个称呼最早的时候,便是用来指代瀛洲的统治者,高贵如天一般的皇帝。如今,所有人提到这个称呼时,脑子里浮现的却是那个为无数人带来恐惧的漆黑身影。

    ——‘鬼公方’。

    其意为像传说中的凶猛巨鬼一样的统治者,凶恶、暴虐、强大,同时又不可战胜。

    在瀛洲,鬼所指的并非是无形的幽灵或者死后的冤魂,而是人力难以企及的恐怖化物,好像暴虐山神所化的酒吞、堕落龙神所形成的茨木……它们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堕落为魔之后所形成的噩梦,倾尽凡人的一切力量都无从抵抗的怪物。

    九十年以来,那位天降而至的将军带着令人恐惧的微笑,一次次地将不自量力的反抗者击溃、碾碎,以武力夺取了如今的权威,颠覆了传统,践踏了伦常,踏着不知道多少人的尸骨,成为了瀛洲实质的支配者之一。

    倘若不是有那么多家族的顶力支持还有瀛洲谱系的源典传承,如今的皇帝恐怕也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一个人形的印章,一个可笑的摆设。

    随时可以取而代之。

    此刻骤然提到他,垂帘之后的声音就变得越发惊慌起来。

    “为、为何会这样?”皇帝问,“左大臣不是说万无一失的么?”

    “变数难料。”

    左大臣跪地叩首:“是臣失策了。”

    “失策?”

    在大殿之外,传来沙哑的声音。

    魁梧的老者大步踏入殿中,须发皆张,蜡黄色脸上的大鼻子都被怒火烧得通红:“就因为你的失策,就要让陛下万金之躯向那个不知礼数的武夫低头?你岂不知道主辱臣死的道理吗!

    如今皇权暗弱,倘若如此轻易的示弱,到时候造成的后果,难道左大臣就承担得起这样么!”

    说着,右大臣肃声上谏,瞪着一双硕大的眼睛,望着御阶上的身影:“陛下切不可如此!”

    “右、右大臣?”

    皇帝不可置信:“你怎么回来了?”

    “臣再不回来,恐怕陛下就要遭受奸妄之徒蒙蔽,铸下大错了!”

    右大臣的气息紊乱,衣摆上的尘土都没有洗去,好像是匆匆归来之后,连洗漱都没有,径直闯进大殿里来的。

    “陛下乃是一国之尊,万万不可为如此小事去向那个武夫低头!”

    垂帘之后的孩子愣了许久,依旧拿不定主意:“可是……日巫……”

    “陛下难道还不明白么!”

    右大臣忽然大吼,极其失礼的打断了皇帝的话,愤怒的声音几乎无法控制:“以邪马台再度种植日巫的计划,说到底,不过是邀宠魅上之徒的白日梦而已,本就不该将结果寄托在侥幸之上!

    此刻倘若再不忍痛断腕的话,难道要以卵击石,和东夏谱系开战吗!

    这岂不是正随了那个夷人的意愿?若是有了陛下的授意,他怎么可能不胡作非为!

    如今我们所损失虽然惨重,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边境,一具夭折之子的残骸,和几枚日巫的贤者之石而已,为何陛下还看不清呢?”

    “……不、不止是如此。”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御阶上的皇帝低声说:“孤、孤……孤还将母亲留下来的……”

    右大臣愣了一下,如遭雷殛。

    “陛下,你难道……”

    好像终于想到了那个最糟糕的可能,他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垂帘之后的身影,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几乎站不稳。

    “难道你连先帝遗留下来的东西也,也用入其中去了么?”

    皇帝怯懦地点了一下头。

    死寂之中,右大臣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抬起哆嗦的手指,指了指地上背对着自己的左大臣,又失仪的指向了皇帝的身影,数度张口,面色倏而变成了赤红,到最后,委顿在了地上,再没有了任何力气。

    只有一滴浊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双眼已经遍布血丝和狰狞,直接拔出佩刀,冲向了左大臣:“奸妄!老夫今日要除了你这祸害!”

    那一瞬间,他看到左大臣抬起的面目上,浮现一丝嘲弄的笑容。

    一刻钟之后,宫殿紧闭的大门再度打开。

    面目呆滞的老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被招来的宫人们慌乱地送出殿外,直到晕厥之前,他的手里还死死地握着那一柄破碎的太刀。

    太刀断裂的刃口上留下一线血红。

    如同眼泪。

    “右大臣已经老朽了,无法理解陛下振兴天津的雄心,御前失仪到了这种程度,实在让人痛心。”

    左大臣跪在地上,痛心疾首地祈请:“还请陛下慈悲,让右大臣回归故里,安享天年吧。”

    “……是、是这样么?”

    御阶上的稚嫩身影终于从刚刚的恐怖斗争中反应过来,慌不迭地点头:“啊,没关系,我……咳咳,余也可以理解右大臣的苦心,那便重重的赏赐吧!”

    “陛下慈悲!”

    左大臣恭谨地赞颂:“还请陛下,早下决断……”

    漫长的沉默之后,御阶之上的人影压抑着心中的惊慌,终于下定决心。

    “来人,取余的印玺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疲惫的太阳

    “Утомлённоесолнце,Нежносморемпрощалось……”

    太阳面带着疲态,温柔地告别大海。

    震颤整个邪马台的哀鸣之中,传来沙哑地歌声:“Вэтотчастыпризналась,Чтонетлюбви。”

    就在这时你坦白,爱情不再……

    随着叶雪涯的歌声,白狼无声奔走,自空中一闪而逝。

    自支离破碎的中央区中,凄厉的瀑布冲天而起。

    坠落的烈日发出了最后的惨烈鸣叫。

    在焦黑的深坑之中,血红色的太阳被剖开了,凄厉的阳光如血一般喷涌,洒向四面八方,点点滴滴,如此粘稠。

    自层层辉光之下,是一块又一块蠕动的血肉。

    已经死去的夭折之子依旧纠缠不休的舞动着数十道触手,紫黑色的血肉在泥土中生根发芽,迅速地扩散。

    紧接着又迅速地死去。

    到最后,在渐渐熄灭的阳光里,显露出那一团庞大如山的肉瘤。

    还有被自正中剖开的血肉中,那一颗汇聚了无数畸形复眼所形成的庞大眼眸……无数漆黑的复眼倒映着同一张面孔,而无数张相同的面孔嘴唇开合,哼唱着同样的歌声。

    在她的手中,白狼钩抬起,向前刺出。

    悄无声息地,没入了眼瞳的正中,血流如瀑,将叶雪涯彻底的染红了。

    隔着白狼钩,最后一丝狰狞的神采死死地凝视着叶雪涯的模样。

    要种下最怨毒的诅咒。

    “别难过……”

    叶雪涯咧嘴微笑,满不在乎地偏过头,拨动打火机,点燃了嘴角的烟卷:“倘若天空上只有太阳的话,那该多寂寞啊,你说是吧?”

    曾经堪称俏丽的面容已经遍布裂痕,有紫黑色的血从崩裂的五官中渗出来,看上去如此狰狞。

    分不清究竟谁才是恶鬼。

    就在微笑之中,夭折之子的血肉骤然疯狂地的抽搐起来,紧接着,彻底僵硬,凝结成了漆黑的石块。

    巨大的裂缝从石化的眼瞳上扩散开来,分崩离析。

    一道响彻天地的惨烈哀鸣扩散向四方,甚至远远地传递到了深渊的最深处去。

    本已经胎死腹中的夭折之子,此刻终于迎来了彻底消灭。

    而叶雪涯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她赢了。

    可是却并不感觉到开心。

    残缺的日巫圣痕自残骸之中缓缓升起,在半空之中凝结成了一道庄严而残缺的琉璃日轮,似乎想要破空而去,可是在白狼钩的震慑之下,却凝固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夭折之子死去,日巫的圣痕便失去了孕育自身的土壤,那一轮紫黑色的琉璃日轮不断地动荡着,浮现出无数细碎的缝隙。

    根基不稳,随时都有分崩离析的可能。

    更糟糕的是,随着血气的断绝,它已经开始无法维持‘升华‘的状态,而是渐渐地失去动力,回归原本凝固的状态。

    好像无根之木,哪怕重新萌发的枝丫,可是依旧无从阻挡自身的腐败和死亡。

    瀛洲谱系数十年以来的心血在迅速地流逝。

    “被打回原形了啊,真惨呐。”

    叶雪涯依靠在废墟中,歪头端详着它渐渐破败的样子,不止是怜悯还是漠然,语气没有任何的起伏。

    只是静静地抽着烟,哼唱着来自俄联的古老歌谣。

    “太阳面带着疲态,温柔地告别大海。”

    “就在这时你终于坦白,爱情不在……”

    太阳,疲惫的太阳落山了。

    清脆的崩裂声从她的体内传来。

    那是圣痕破碎的声音。

    北斗黯淡。

    强行进阶的力量再迅速地消退,拖曳着她的灵魂一起分崩离析。

    所以,她捏着燃烧殆尽的烟卷,便微笑起来:

    “不要怕,我也一样。”

    日巫的琉璃光轮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遍布裂痕的日轮震颤起来,哀鸣,想要逃走。可是却在白狼幻影的凝视之下,不论如何飞翔都无法突破到十米之外。

    银钩的寒光自地上交错而过。

    画地为牢。

    “矫矫白狼,有道则游;应符变质,乃衔灵钩……”

    自圣痕的崩溃中,叶雪涯抬起手中吞吐不定的白光,苍白的面孔被照亮了,映衬着口鼻中渗出的血丝越发鲜艳。

    如是,端详着这一把神迹刻印所形成的神器,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吟出最后的结尾:

    “——惟德是适,出殷见周!”

    那一瞬,代表着天命轮回,昭示着国运更替的神迹刻印,贯入了叶雪涯的肺腑之中……楔入了动荡的北斗之内。

    下一刻,九显二隐的肃杀星斗,分崩离析!

    在灵魂的哀鸣和抽搐中,北斗圣痕剧烈地收缩,颤抖着,到最后,彻底地化作混沌。、

    随着白狼钩的分割之中,参商破碎,一只青蓝色的巨猿虚影从叶雪涯的身体中飞出,而心月狐的虚影重新在她的身后浮现……

    这是完全令人不可置信的场景。

    在白狼钩的神迹刻印之下,叶雪涯原本融合为一的北斗竟然被重新斩回了原本的状态,融入灵魂中的参水猿被剥离出来了。

    彻彻底底,全须全尾,没有任何的残留和后患。

    叶雪涯被强行降阶了。

    不,倒不如说……好像系统回滚状态一样,近乎时光逆转一般的自我降级,重新回到了三阶全盛的程度。

    这才是‘白狼钩‘真正的力量。

    作为东夏谱系共同认定的谱系之主,玄鸟真的有必要随时跟人动手么?

    答案是根本不需要!

    作为东夏谱系的象征,掌管着东夏正统的受加冕者,什么时候需要像双花红棍一样冲锋在前、撤退在后了?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代表东夏谱系本身。

    他说句话,就可以代表所有东夏谱系升华者的看法和意见。

    他只要抬起手指,就有十万个东夏谱系的升华者抡起刀枪剑戟从蓬莱路砍到南天门步行街,砍完之后还要再原路重新砍回来,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这么重复五六七八次。

    直到他点头说可以了,你们洗得很干净为止。

    作为玄鸟的随身的兵器,白狼钩这一道自历史和奇迹之中所撷取出的神迹刻印,与‘碧血卷‘等等三件神迹刻印并列,其真正的力量根本不是出去打生打死,而是玄鸟作为东夏谱系执掌者的权柄与威福。

    在它真正的主人‘玄鸟‘的手中,甚至无需出鞘,只要老头儿瞥一眼,就能够瞬间将一个东夏谱系的升华者从五阶削到白板。

    在玄鸟继承了谱系之主的位置之后,这一项至上的权威他甚少动用过,甚至没有怎么在叛逆的身上用过。

    敢扎刺的都被老头儿随手碾死了。

    更多的时候,它都是被用来当做读档器,帮助进阶失败的后辈们回滚到原本状态,积攒经验之后重新再来。

    就好像现在。

    随着位阶的跌落,瞬息间便有无数血浆从毛孔中喷出。

    将叶雪涯整个都染红了,对于四阶升华者而言堪称重创的伤势,对于三阶而言,完全就是催命符了!

    倘若不是白狼之灵依旧护持着叶雪涯的话,她恐怕就要当场暴毙了。

    “你看,我说过了,我们都一样。”

    她忍着抽搐的剧痛,昂起头,遍布血丝的眼瞳凝视着面前日巫的圣痕,笑意依旧:“只不过,你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日巫圣痕的悲鸣里,她踉跄地起身,一步一步地上前。

    自她身后的虚空中,心月狐长尾舒展,毛发乍起,眼瞳中亮起了猎食者的光芒,向着凌驾于自己之上的上位者发起挑战。

    已然饥不择食。

    直到现在,直播的观众们哪里还不明白这个女疯子想要做什么。

    整个邪马台,就是东夏谱系为了叶雪涯而精心打造的舞台,在此向全世界,展示这一位东夏新生代中最强者的气魄!

    在经历了一次进阶之后,她要舍弃北斗,再度向着四阶发起挑战!

    ——向着东方苍龙的进发!

    哪怕天下已经无龙。

    哪怕苍龙的神性已然消失无踪,升华之路断绝,前方已经无路可走。

    既然无路可走,那就自己开出一条路来!

    不是眼前正好有如此充裕的神性可以利用么?就算本质残缺、已经不复往日的辉煌,可日巫的圣痕中,可是要多少神性有多少神性可有呢……

    “她哪儿来得把握?”

    罗马,殿堂中金发的青年皱眉,不知道是应该为这一位劲敌的狂妄而感觉到可笑,还是为她这一份荒谬的勇气感到赞赏。

    “这种事情,除了玄鸟,谁敢说自己有把握呢?”苍老的神甫面无表情的说:“无非就是豪赌罢了,你所欠缺的就是这一点。”

    青年愣了一下,眉头皱起。

    “她要证明自己不逊色于当年的玄鸟。”老神父垂下眼眸:“她要在三十年之后,做东夏最强。”

    “……”

    此时此刻,不论是罗马、俄联、天竺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地方,不知道多少人在打开了电视机,关注着这一场向全世界展示的荒谬进阶。

    见证这位东夏新生代第一人的成功或者消亡。

    而随着白狼钩的斩落,琉璃日轮寸寸碎裂。就在日巫圣痕最后的哀鸣中,无穷尽的烈光从其中喷涌而出,吞没了叶雪涯的身影。

    心月狐无声嘶吼,主动跳入了那一道炽热的光芒之中,

    好像奔向死亡那样。

    拥抱属于自己的新生。

    “别怕。”

    自焚烧中,叶雪涯伸手,握紧了日巫最后的残骸,那一柄断裂的剑刃:“等你数完天空上的裂缝,我们就是永远的好朋友了……”

    光芒。

    光芒吞没了一切。

    PS:章节名同样是一首我十分喜欢的苏联舞曲,推荐一下。

    PS2:写在作者说里似乎有很多朋友没看到,干脆写在这里:这两天状态不好,外加身在外地,再过两天我就恢复两更,请大家不要担心。

    今天的风月也在努力恰饭中~

第二百八十八章 暴雨将至

    此时此刻,高悬天外的无尽之海与邪马台之间,庞大的玄鸟虚影之上,几个人正紧张地低头看着光芒之中的变化。

    夸父的耐性不足,一口气又喝完一整罐啤酒,挠起头看向玄鸟:“能成么?”

    “我怎么知道?”玄鸟头也不抬地回答,眉头皱起,似乎已经窥见了什么不祥的端倪。

    夸父傻眼了:“这不是你安排的么?”

    老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应该说,这是她自愿的。”

    “……”夸父不知道怎么说了,“那也总有什么征兆吧?你就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用星见之眼去看,看得清清楚楚——完全是十死无生。”

    玄鸟抬起手,拈了拈下巴上几根白胡,无奈叹息,“这是她命里注定的劫数,躲不掉,逃不走,也说不定……她能选择去主动应劫,至少还能将主动把握在自己手上。

    接下来就要看她的决心和云数了,过得去从此海阔天空,过不去,那就灰飞烟灭。

    我只能给她机会,能不能逆天改命,就要看她自己了。”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夸父问。

    “有啊。”

    玄鸟抬手向着会场的方向指了指:“看到刚刚退场的那个小鬼了么?对,就是槐诗。那个小鬼身上的运数大得吓人,天生的人中龙凤,将来不是青史垂名,就是遗臭万年的那种。

    雪涯那小妮子真想让人搭把手的话,只要有他在,成功的可能性就凭空多了一成。但代价是以后会和他纠缠不清。

    更好的方法,找白泽,有白泽在,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万事无忧,只要她不离开白泽太远,死劫一辈子都不会来。

    可你看,她最后不是都没开口么?”

    要玄鸟来说,这个决定也没错,毕竟求人不如求己。

    运气这种东西,终究是有所极限的。白泽就是知道自己的天赋太容易把后辈弄成废物,才整天跑得不见人影——当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懒,每天脑子里都在想着怎么公款旅游。

    而槐诗那里……距离太近的话,说不定就被那个小子乱成毛线球的红线给缠进去了呢……“

    想到这里,他忽然回头,认真地嘱咐道:“小白,以后要离渣男远一些,知道吗?”

    “啊?”

    白帝子似懂非懂地抬头看过来。

    “算了,当我没说……”玄鸟疲惫地揉了揉眉头:“反正有凤凰万劫辟易的天命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自己是不是有点操心过头了?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努力避免的一个问题:

    成就玄鸟之后,有了星见之眼洞觉天命的能力,配合他向来慎密和稳定的风格,可以说从来都无往不利,做什么都一帆风顺。

    但同时,是不是又谨慎和刻板的有点太过头了呢?

    毕竟,长辈不能代替孩子们把所有路都走完……谁又生来就愿意听别人的耳提面命去做傀儡呢?

    哪怕这条路在玄鸟看来是死路,可她想要蹚一蹚,难道自己还能天天把她栓起来不成?

    她想去,就由她去。

    起码有自己在,不至于万劫不复。

    大不了就安排她去转修,东夏谱系明面上的十四条升华之路,外加暗中所隐藏的四条,有的是空间让她去施展身手。

    但有可能的话,谁又希望自己家的孩子们遭遇失败的呢?

    “叛逆期真是太麻烦了啊。”

    玄鸟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看身旁那个应该快到叛逆期的少女,越发地忧心忡忡起来。

    “有人来了。”

    在沉默之中,白帝子忽然抬起头,看向远方。

    天穹上,无尽之海的尽头,黑暗的电闪雷鸣里,吹来了潮湿的季风。

    暴雨将至。

    二十分钟前。

    瀛洲,琉球,堪称烂漫的午后阳光之下,海水卷上了金色的沙滩。

    在酒吧的外面,远处的海滩上隐约传来了少女们嬉戏的笑闹声,人来人往,一片热闹。可看上去破破烂烂的酒吧里却一片寂静。

    寂静的连午后斜阳中舞动的尘埃都好像有了声音。

    “真是好太阳啊,是吗,客人。”

    在木地板吱呀的声音里,带着沙滩帽的魁梧老板扛着鱼竿归来,随手将鱼篓丢到一边,抬头看向角落中的阴影。

    阴影里,左大臣恭谨地伫立着,垂首等待。

    “喝点什么?”老板扫了他一眼,随手挽起衬衫花花绿绿的袖子,露出了毛茸茸的胳膊,将帽子挂在了衣架上,走向吧台。

    左大臣想了想,“白水即可。”

    “那种东西,我们这里不卖的。”

    老板嗤笑了一声,甩头咬开了威士忌的瓶子,随手从冰箱里劈了一整块冰丢进了脑袋那么大的酒杯里之后,便咕咚咕咚地将酒杯倒满了。

    嘭!

    酒杯跺在了左大臣的面前,“请了,美洲特供纯爷们威士忌,专治瀛洲娘娘腔。”

    左大臣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低头看着酒精度数明显超标的威士忌,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喝,犹豫许久之后,他叹息着:“我带着陛下的旨意而来。”

    “那关我屁事儿。”

    老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之后,仰头大口干掉了一半之后,便坐在了钢琴的前面,漫不经心地掀起了钢琴的盖子,随手弹弄起上面的按键来。

    好像自娱自乐那样。

    直到左大臣面露苦色,端起酒杯,将一整瓶烈酒一饮而尽之后,他才摸了摸口袋,找出一根昨天没抽完的雪茄,重新点燃。

    袅袅地青烟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孔。

    “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看来在下来得不是时候?”左大臣叹息。

    “我没说过瀛洲人不准入内,可你们总是来得太早或者太晚,前者令人不快,而后者更令人不快……我想你们最好不要来比较好,可这是你们的国家。”

    老板耸肩,“我只是个过客。”

    左大臣起身,手捧着皇帝的旨意,一揖至底:“恳请将军阁下出手,挽救危局。”

    于是,被称为将军的老男人就嗤笑了起来:“早说不就得了,嘿,瀛洲人就喜欢这么别扭……”

    左大臣依旧维持着恳请的姿势,“如今只能依靠将军阁下挽回大局了。“

    “啊,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

    男人想了想,摇头,“不行。”

    左大臣愣住了。

    “让我猜猜看……你们一定觉得我是个战争疯子,对不对?”将军抽着烟,嘲弄地说:“一旦有机会,就会像是疯狗一样到处开战?随便什么人,随便什么地方,大家不见不散,不死不休……“

    不等左大臣回答,他便点头,坦然地承认了。

    “是的,没错,我是。“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小子。”

    他怪笑起来,“还没有到应该战争的时候,就必须学会忍耐等待和妥协。这就是你们瀛洲人的通病,你们总是因为瓶瓶罐罐的事情和别人破罐子破摔,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

    随着他的沙哑话语,如铁的威严自湛蓝的双眸中浮现,高踞与五阶最巅峰的恐怖力量自这个略显苍老的男人身上升起,将一切都笼罩在内,暴虐地施以威压。

    那声音一字一顿,如铁锤那样敲在了左大臣的魂魄之上,要将自己的语言变成钉子,楔入他的脑子里:“生命既然珍贵,就应当被赋予它对等的价值——可在你们这里,却太过廉价。

    倘若你们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那么别人就不会珍惜你们。倘若你们不珍惜别人的性命,那么别人就会将你们当做蝼蚁。

    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浅显的道理吗?”

    左大臣的脸色惨白,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再无往昔的俊秀风采。

    他只能强行鼓起勇气:“至少,请夺回邪马台,陛下可以……”

    “凭什么?”

    将军反问,“就为了几块贤者之石吗?还是为了那一枚破镜子上的碎片?太廉价了吧,小子,你真得有将我的话放在耳中吗?”

    那声音低沉,如雷鸣自左大臣的耳中炸响,残酷地撕裂了他的耳膜,令他狼狈地倒在地上。

    粘稠的血液从耳朵里流了出来。

    他想要张口,祈求,可是在将军的俯瞰之下,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门外,有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神之楔。”

    来自皇帝的话语从门外响起,矮小的身影推门而入,走了进来,背后的阳光将来着的面孔隐藏在了阴影之中。

    “除了日巫的圣痕碎片以外,邪马台的下面有一柄神之楔,正是上一代法皇所留下的遗产——这难道不足以作为将军的报偿么?”

    当他的话语响起时,就算是将军也陷入了沉默。

    不止是皇帝的突然到来,还有从他口中所说出的那几个字。

    神之楔。

    神明遗留在世上最后的奇迹,也是他们曾经存留的明证,不,应该说,就是曾经的神明们在迎来死亡之时所存留下的唯一权柄。

    奇迹中的奇迹,力量中的力量。

    凌驾于圣痕这种奇迹残痕之上伟大之物,想要突破五阶的极限,跨入神明领域,成为与曾经的大灵们并驾齐驱的天敌所不可或缺的东西。

    “瀛洲竟然还保留着如此的底蕴么?”

    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将军忽然轻声笑起来:“作为报酬的话,倒也足够了,但问题是……我凭什么听从一个小鬼的号令,让他骑在我脖子呢?

    他缓缓的起身,低下头,凝视着面前矮小的皇帝,神情嘲弄。

    “你该不会以为拿出点好处,就能够随意驱使我吧?”

    可皇帝却抬头看着他。

    凝视着那一张对于自己而言过于恐怖的面孔,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哪怕双腿已经不争气地颤抖了起来。

    “难道……”他反问,“难道将军便不是我的臣子吗?”

    “……”

    寂静中,将军愣在了原地,愕然地凝视着那一张因为恐惧而轻轻抽搐起来的面孔,许久许久,忽然肩膀耸动了起来。

    他笑了。

    大笑。

    不止是带着愤怒还是杀意,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嘲弄。

    沙哑的声音化作雷鸣,扩散在天穹之上,掀动阴云,瞬间遮蔽了烈日与阳光,天地之间瞬间化作漆黑。

    闪电迸发,像是烧化的金属,刺痛了每一个人的眼眸。

    到最后,只剩下回荡在天空和大地之间的雷鸣巨响。

    “终于有点皇帝的样子了啊,小鬼……”

    他咧嘴,端详着面前的孩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既然我来到这里,成为你的臣子,又怎么能不尊奉你的谕令呢?”

    “只不过,命令我的代价,你能够承受吗?”

    皇帝颤抖着,没有说话。

    倔强地昂着头。

    “很好,非常好。”

    将军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了其中存留的烈酒,“那么,我去去就回。”

    酒杯放在了吧台之上,在酒杯里,冰块随着水波动荡着,骤然一声脆响,分崩离析,坍塌成了沙一样的粉。

    只有雄鹰的凶恶雕像自其中破冰而出,在昏暗的映照中,展翅高飞。

    如此狰狞。

    而皇帝面前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之海上掀起了近乎恐怖的风暴。

    在那一道展翅高翔的阴影之下,无数恐怖的电光和雷鸣迸射,轻而易举地掀起了万丈狂澜,暴虐地将沿途的一切边境与地狱吞没。

    笔直的向下,瞬间,来到了邪马台的上空。

    紧接着,近乎无穷尽的暴雨自海洋中逆卷而起,被狂风所收束,形成了足以将邪马台吞没在其中的恐怖龙卷。

    狂乱的电光向着四面八方迸射而出。

    因为那个随着狂笑而突如其来的人影,向前,挥出了一拳。

    于是,惊天动地!

第二百八十九章 美洲精神(感谢白衣咕咕的盟主)

    白头鹰的幻影骤然自无尽之海上浮现。

    翱翔在海天之间,随着那个身影挥拳,便卷动双翼,推动着千万里的雷云和暴雨,呼啸而至。

    无尽的电光化作洪流,形成点亮黑暗天地的炽热瀑布,向着邪马台的方向喷涌而出。

    天地震颤中,玄鸟垂下的手指微微地转了一个圈。

    紧接着,便有隐约的星光自邪马台与无尽之海中间的虚空中浮现。

    首先,是大而空旷的框架。

    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

    三垣齐备。

    紧接着,青龙玄武朱雀白虎的神性虚影自其中萌发,四陆奠基。

    再最后,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二十八宿的辉光自其中如火焰一般亮起。

    笼罩了整个深渊之海。

    万丈星河所过之处,风平浪静,万里无云,就连惊天动地的海潮都骤然平复下去,大海变得平滑如镜,映照着星辰,再分不清上下左右,东南西北。

    舞动的电光悄无声息地消散在星辉的映照之下。

    玄鸟终于抬起眼眸,向着这位不知能否称为‘登门恶客’的强者缓缓摇头。

    “此路不通。”

    “不”

    在无尽雷云的拱卫中,将军的嘴角勾起一丝暴虐地微笑:“我说通,它便通!”

    白头鹰的巨大虚影骤然引颈嘶鸣,裹挟着雷云的双翼一震,强行突破了星空的边界,闯入了三垣四方二十八宿的领域之中。

    虚无星辰所散发出的恐怖引力对于他而言,好像清风拂面那样,随着将军的咆哮,恐怖的源质波动爆发,漫天群星被双翼上的力量卷动,天命的压制竟然都产生了偏斜。

    背负着万钧的重量,将军践踏着脚下凝固的海面,留下一道道无法弥合的裂隙,向前。

    仰头的时候,便咧嘴,露出愉快地笑容。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够和东夏的谱系之王再度交手……”他大笑着,不由分说地挥拳:“来,让我看看,你和上一代的‘陆吾’有多大的差距!”

    无尽之海上,再度卷起了恐怖的波澜。

    万丈雷霆自水汽中扩散开来,笼罩在将军的身上,宛如纯金色的铠甲那样,威严而冷厉,散发着狰狞地气息。

    向着邪马台之前的玄鸟,他站定,挥拳!

    恐怖的力量再度迸发。

    “将军!是将军大人!”

    “亚瑟!”

    “亚瑟大人出手了!”

    “公方阁下!”

    那一瞬间,在直播的屏幕前面,无数人或是兴奋或是错愕的发出呼喊。

    不论是敬仰、憧憬还是忌惮、厌恶,但此刻所有的观众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睁大眼睛,端详着这罕见的直播画面。

    看着那个头发已然浮现斑白的健壮男人,难掩敬畏。

    对于瀛洲人而言,那是从天而降的鬼公方,瀛洲如今实质的支配者之一,只是一个人便足以血洗整个天津派系的升华者,令列岛为之恐惧屈服、献上‘将军’这一尊号的恐怖领袖。

    而对于更多人而言,那却是九十年前美洲最强,曾经白冠王麾下的长胜骑士,美洲历史上唯一一个被授予了五顶星冠之位的存在!

    哪怕是在阴谋算计之下争夺美洲谱系之主失败后,依然血洗了整个国会,全身而退,逼迫着联邦不得不将他流放至美洲外的暴君。

    道格拉斯亚瑟!

    哪怕是已经过去了九十年,可是谁都不敢小看这位曾经的美洲最强。

    曾经的他,只需要振臂一呼,便有不知道多少美洲谱系的升华者立刻叛变自己挚爱的国家,再度投入他的麾下!

    在他最巅峰的时期,距离至上的天敌也只有一线的差距。

    倘若不是那几乎可以和他自身才能所匹敌的傲慢和暴虐,如今的他恐怕早已经顺理成章地入主了白城,成为了美洲之王了吧?

    所谓的天骄正是这样的人,在他屹立与白冠王的身后,以长胜骑士的面目面对众多敌人的时候,从无任何的败绩。

    那么经历了九十年的时光之后,曾经的美洲最强,又还残存着过去多久的凶威呢?

    就在他向着邪马台捣出万钧之势的那一拳时,一个巨人的身影突兀地自他面前浮现,迎着将军的这一拳,抬起了自己宛如青铜铸就的臂膀。

    巨人之王夸父的虚影自他的背后浮现。

    冻结的无尽之海上浮现出一道凄厉的鸿沟,随着他的践踏,铁拳挥出,硬撼!

    两道寄托了无穷力量的拳头碰撞在了一处,气浪暴虐地向着四周宣泄而出,亚瑟的笑容依旧愉快又狰狞,一动不动,而夸父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青铜臂膀之上,浮现出一道裂痕。

    “老人家你保养的真不错啊,有什么秘方吗?”

    夸父愕然地挑起了眉头,青铜的手臂剧震,狂暴的力量竟然再度加倍,撼动着脚下凝固的海面,竟然硬生生地将亚瑟的拳头顶了回去。

    “老兵不死,孩子。”

    将军自电光中大笑,肌肉鼓起,再度抬起了左臂,向着夸父的面孔捣出一拳:“也绝不会渐渐凋零!”

    他说:

    “而你,还差得远!”

    轰鸣声迸发。

    雷龙呼啸而过。

    夸父的脚下在海面上划出了两道裂隙,已经退出了数十米的距离,挡在脸上的手掌带着焦黑和电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妈的,这个老头儿吃什么长得?

    都快二百岁了,怎么力气还这么大?

    “看到了吗?小鬼!这难道便是力量的差别么?”

    亚瑟骄傲地展开双臂,背后的白头鹰的虚影越发的狰狞,鹰唳声尖锐地传遍了四面八方,展示着自身的存在。

    美洲谱系五阶圣痕鹰神!

    印第安传说中至高的动物神,金山之上统御地上万灵的存在,这一份神圣的图腾在经历漫长的时光之后,几乎一度成为美洲的代表。

    可以说,它本身便代表着美洲谱系。

    除了源典和所有升华者所认同的权位之外,他和美洲谱系的象征别无二致,甚至称之为无冕之王也不为过。

    “看到了吗?”

    当着夸父的面,亚瑟再度抬起了缠绕着雷光的拳头,咧嘴,大笑:

    “这,便是‘自由’所带来的奇迹!”

    “啥玩意儿?”

    夸父目瞪口呆。

    “自由!自由!自由!”

    就在玄鸟的星空之下,亚瑟旁若无人地向前,随手,撕下破破烂烂的花衬衫,露出了遍布伤痕的肌肉。

    就好像站在演讲台上那样,他狂热地呼喊着,展开双臂,随着白头鹰一起咆哮:“这,便是美洲的希望!美洲的根基!美洲的美德!”

    “给我听着,小鬼!”

    将军大人指着目瞪口呆的夸父:“美洲的赞歌,就是自由的赞歌!美洲的精神,就是自由的精神!校园枪击也好,乱交嗑药也好,议员贪污和政府丑闻也罢,甚至巴格达战争、国际制裁,都无所谓!

    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全部,不值一提!”

    他肃声宣告:

    “因为只要这一份自由尚在,美洲,就是无敌的!”

    “妈的,你为什么能把作奸犯科说的这么高大上啊?”

    夸父已经听不下去了,举手打断:“而且你特么现在已经是瀛洲人了吧,大叔,而且讲了这么多,你当初不还是照样输了么!”

    亚瑟的神情一滞,旋即,变得阴沉起来,好像被戳中了痛处那样。

    “我又发现你除了不自由之外的另一个缺点。”将军的笑容渐渐冰冷下去:“要学会尊重前辈啊,小鬼。”

    那一瞬间,狂暴的鹰神扑面而来,带着双翼之下亮起的五十颗星辰。

    笑意狰狞。

    手臂已经骤然膨胀了数倍,无数肌肉拱起,宛如包藏着炽热的雷霆那样,一拳挥出,撕裂了束缚着他的星空!

    “十倍美洲精神解放”

    “底特律!”

    斗转星移。

    星辰剧烈地运转,将这一份庞大的力量层层转化,输送,宣泄,整个海面骤然向下坍塌了数十米,在远方,掀起了数十道万丈狂澜,余波不休的扩散向了四面八方。

    夸父已经在原地消失,重新出现在了玄鸟的虚影之上。

    “你是不是作死习惯了,碰到打不过的就要上去撩拨一下?”玄鸟不解地瞥了他一眼:“你才做五阶多少年啊,人家当了多少年的五阶……”

    “我原本就打算蹭蹭来着。”

    夸父神情苦涩地晃了晃胳膊:“没想到这老棺材还挺扎手,老而不死是为贼果然没错,你说这老不死的怎么就……”

    他还想说什么,然后在玄鸟面无表情地凝视之下讪讪住嘴。

    差点忘了,要说老头儿的话,自己面前也还有一个来着……

    “看来是你锻炼的不够。”老人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回去之后,你就代替谛听去魔都轮值吧。”

    轻描淡写地给现在的愣头青传完了小鞋儿之后,他低头看向已经走到不远处海面上的亚瑟:“瀛洲谱系不至于这么输不起吧?”

    “怎么了,打算亲自动手了吗,玄鸟?我好期待啊。”亚瑟愉快地问:“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少年呢。”

    “是啊,那时候将军阁下的威名就已经如日中天了。”

    玄鸟淡然颔首,却并没有投身入场:“遗憾的是,哪怕是在东夏谱系里,我也是最不擅长和人争斗的几个啊,恐怕没有和将军交手的荣幸。

    刚刚那个憨货另算,您不会和愣头青一般见识吧?”

    “那些东西随便怎么样都好,我只是想要来找人打架而已。”

    亚瑟从口袋里摸出了没熄灭的雪茄,歪头狠吸了几口,问:“那今天和我打的是谁?传说中东夏最强的白泽吗?最诡异的谛听?还是如今的东夏第一符残光?我很喜欢那个小子诶,如果有机会的话,能跟他打一场更好。”

    “不,应该是我。”

    有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令亚瑟的眼瞳瞬间收缩。

    在他的身后?

    不对,究竟是……什么时候?

第二百九十章 日月同辉(感谢书友20180906125016289)

    感谢感谢书友20180906125016289的盟主,你的名字太长了,标题里写不下。

    “不好意思,我在这里等了半天了。”

    白帝子从旁边探出头,好奇地看着他,眼睛眨啊眨:“您好像没注意到我?”

    当亚瑟转过身的时候,只看到身后静静伫立的少女。

    好奇的眼睛眨巴眨巴,又大又圆,穿着紧身的运动裤和背心,头发挽起,肩膀上,一只鸽子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

    在笑容狰狞的将军面前,就好像一朵小白花。

    “你就是褚海的女儿吗?”亚瑟的眉头皱起,仔细地端详着她:“真可惜啊……”

    白帝子歪头想了想,认真地说:“我觉得挺好,没什么可惜的。”

    “如此资质,真得是被深渊所钟爱的孩子。”哪怕是亚瑟,也忍不住可惜:“哪怕一辈子成就不了天敌也没关系么?”

    “那么远的事情,可惜也没有什么关系啊。”名为诸清羽的女孩儿耸肩,“要说麻烦的话,还不如高中的数学题。”

    “讨厌数学吗?”

    诸清羽点头,“还有英语。”

    “讨厌数学可以。”亚瑟将军抬起手指,严肃地说道:“但讨厌英语不行。”

    “可单词真得很难背啊,那么多时态,真得很麻烦诶。”

    “听好了,小姑娘。”亚瑟郑重地说:“英语,就是……”

    “就是自由对吧?”

    “没错!”

    亚瑟得意地叉腰大笑起来:“看来你已经出色地明白这一点了,孩子,怎么样,有兴趣到瀛洲来吗?我们有保送常青藤的教育机构的!在我们那里,你可以做一个抽烟喝酒纹身的好女孩儿!”

    “……不,那个怎么都算不上好女孩儿吧?”

    少女尴尬起来,感觉聊不下去了,认真地问:“我可以先动手吗?”

    “这就要动手了吗?我还想多说一会自由的事情呢。”

    亚瑟摘下雪茄,遗憾地弹了弹烟灰,不见刚刚的暴虐狰狞,在这个小姑娘面前,反而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那样,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来吧,孩子,让你领会一下不可战胜的美洲精神!”

    “那……我试试。”

    五德华章所交织而成的绮丽轮廓自白帝子的身后一闪而逝。

    她抬起手,向前戳了一下。

    亚瑟骤然色变,原本信心十足的样子消失不见,猛然抬起手掌,只听见一阵尖锐的声音自掌心之中浮现。

    他嘴角的雪茄,无声地被削去了一截。

    随着火光渐渐熄灭,冷汗到现在才从后颈之上浮现。

    在那惊鸿一瞥的闪烁中,他窥见少女的掌心中所浮现的那个宛如泡影的字符。

    ——绝。

    这是不折不扣的神迹刻印,甚至足以创伤到自己的恐怖力量,可是他却难以从诸清羽的御使中窥见任何的痕迹。

    这一份对于任何升华者而言都过分恐怖的力量,在她的手里却驯服的要命,几乎完全融入了她的身体中。

    犹如臂使。

    究竟是多恐怖的天资才能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将这一份力量调伏到如此精湛的程度呢?

    “这种程度,只是东夏第二吗?”

    亚瑟的神情严肃起来,不再用‘褚海的女儿’去称呼面前的少女,“白帝子这个称呼,真是出乎预料的合适啊。”

    女孩儿尴尬地笑了笑:“因为凤凰圣痕的原因才勉强掌控了而已,真要说的话,强得其实不是我啦。”

    “没关系,掌控了这一份力量的你,当之无愧地可以称之为强者了。”亚瑟赞许地颔首,握紧拳头:“做好准备啊,白帝子,我要进攻了。”

    “喂,区别对待太过分了啊。”

    远处的夸父已经自暴自弃开始啃西瓜了:“为什么到我的时候就那么凶暴,遇到小白就温柔的好像哪里来的老前辈一样啊!”

    所以这个家伙就对自己的讨嫌程度一点逼数都没有啊。

    玄鸟叹气。

    而那一瞬间,

    【十倍美洲精神解放——】

    【——旧金山!】

    白头鹰的鸣叫响彻四面八方,纯粹的力量汇聚在了将军的拳头之上,曾经纵横现境不败的强者向着白帝子再度挥出一拳。

    浩荡洪流奔放而出,瞬间,压过了凤凰的虚影。

    被压制了!

    自轰鸣之中,亚瑟本身的力量和不知名的神迹刻印碰撞在一处,瞬间开辟,分作两道宣泄向旁边。

    那种恐怖的气息堪称世间至锐,哪怕是鹰神的力量都被斩破开来。

    可白帝子却后退了一步。

    一层细汗自额头上浮现,肩头的白鸽咕咕作响,扑打着翅膀,好像在高声说着什么。

    “哈哈,只是热身而已,撑不住了吗?”

    亚瑟步步踏前,狰狞的气息再度浮现,挥拳而出。

    【十倍美洲精神解放——】

    【——新约克!】

    简直是彗星撞地球!

    只是随意挥洒,便有这么恐怖的力量宣泄而出。

    轰!

    无尽之海再度下限数十米,白帝子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远处,直接避开了如此恐怖的冲击。

    可紧接着,却有另一个影子从亚瑟的身后浮现,至锐至险的神迹刻印再度浮现,劈斩而下,掀起轰鸣。

    当剧烈的波澜席卷而过的时候,场中陷入了死寂。

    亚瑟愕然。

    竟然……有两个白帝子?

    他怀疑这是幻觉,可不论如何感应都没有错:这完全是,一摸一样的两个五阶凤凰!只是新出现的那个诸清羽,一道袖子已经碎了。

    “抱歉,我好像又迷路了。”

    新来的少女尴尬地向着他笑了笑,不等他反应,双倍神迹刻印,劈斩而下!

    亚瑟骤然色变,感觉到如芒在背地危机感。

    【百倍美洲精神解放——德克萨斯!!!】

    白头鹰冲天而起,双翼卷动,狂乱的电光随着纯粹的力量向着四周迸发而出,硬撼着对方暴增一倍的力量。

    此刻的亚瑟,依然暴涨了数十公分,化为了肌肉虬结的魁梧大汉,暴风雨骤然而起,疯狂的龙卷汇聚在他的手中,化作足以吞没一整个城市的恐怖风暴。

    不管不顾地,强行将身后的白帝子卷开,他径直扑向了前方错愕的少女,紧握的拳头上,有惨绿色的光芒浮现。

    金属裂变的恐怖辐射光芒扩散向四面八方。

    炽热如烈日的光芒骤然迸发。

    【千倍美洲精神解放——小男孩!!!】

    下一瞬,核子裂变的恐怖温度自他的手中迸发,向着无从躲闪的少女呼啸而出,可诸清羽的身影却骤然闪烁,消失无踪。

    在错愕之中,亚瑟只来得及看到,在最后的一瞬,她手臂上的袖子烧焦成了灰烬。

    那一瞬间,他终于恍然大悟。

    旋即,不可置信。

    “所谓的迷路,是这么回事儿么?”他回过头,凝视着重整旗鼓,向着自己再度进攻而来的少女,满怀着惊叹和忌惮:“时间轴跳跃?”

    ——绝!

    无名的神迹刻印稍纵即逝的闪现,有三个不同的虚影再度从四周浮现,向着曾经的美洲最强,斩落!

    不止是凝固的无尽之海,甚至就连玄鸟所布下的星空都在白帝子的劈斩之下分崩离析。

    万物被这锐利的气息凝固在其中。

    三道来自不同时间线的锐利气息纠缠在万物之上,好像撑起天穹和大地的巨柱那样,搅动起了地狱,令一切都崩溃为最基础的粒子,化作混乱的地水火风,走向湮灭,然后迎来纯粹的死亡和新生。

    可就在混沌深处,却有白头鹰的虚影振翅而起。

    突破那锐利之极的气息,裹挟着开创纪元的力量,引颈高鸣。

    【十万倍美洲精神——】

    【——华盛顿!!!】

    随着将军的大笑,恐怖的烈光自混沌之中升起,冲破了白帝子的阻拦,瞬间掀起了暴虐的波澜,硬撼着白帝子手中的神迹刻印,寸寸紧逼。

    这便是自由,绝对的自由!

    世间万物无法束缚的暴虐力量!

    在察觉到白帝子所隐藏的诡异能力之后,亚瑟便瞬间放弃了和她纠缠的打算,硬吃下了一计堪称凌厉的劈斩。

    一丝血液自他的手中落下,裂痕深可见骨。

    白头鹰愤怒鸣叫。

    在沙哑地大笑中,他冲天而起,带着自深海中爆发的炽热光芒,笔直地冲向了玄鸟的虚影,撕裂,撞破了心悦框架的笼罩。

    伸手,按向了已经浮现无数裂痕的地狱。

    邪马台!

    哪怕没有动用神迹刻印,也没有使用除了自身肌力之外的其他力量,曾经的美洲最强,依旧冲破了东夏谱系的阻拦,来到了邪马台之前。

    依旧是他,胜了一筹!

    而就在那一瞬间,邪马台之中却传来了一声幽远而沧桑的深远之声,好像沧海动荡。

    不止是亚瑟,连玄鸟都愣住了。

    那是……龙吟?

    不对,只是类似而已,天下早已无龙,哪怕是叶雪涯突破,也绝不可能成为东方苍龙,可如今所浮现的又是什么?

    就在斗转星移地笼罩之中,邪马台的天空之上,庞大的心月狐浮现出自己燃烧的轮廓,自奇迹之火中迎来蜕变。

    可紧接着,却骤然一滞。

    停顿了一瞬。

    好像低力已尽那样。

    ……即将迎来失败。

    无穷尽的虚影变化不定,到最后,渐渐陷入虚无之中。

    自神性的火光里,即将焚烧殆尽的叶雪涯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

    不行,还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

    明明积蓄已经足够,就算决心已经坚如铁石,哪怕计划完美无缺,可自己孤掷一注的豪赌,终究倒在了最后的考验之前。

    她已经完全地掌握了这一份神性的力量。

    可是却无法将这一份奇迹自酝酿中剖析而出。

    就好像炉中的神兵明明已经到了火候,却无法成型那样。

    这一份天命不愿意屈服与叶雪涯的安排,强行要将自己转化为注定失败的苍龙……不论如何,叶雪涯都绕不过龙的存在。

    不,应该说龙所遗留下来的阴影太过庞大了,庞大到她迷失了方向……除了司掌四分天命之一的东方苍龙以外,她又要以如何的形态去包容这一份如此庞大的神性呢?

    可就在恍惚之中,她却听见一个无奈的叹息声。

    “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两个,都是死脑筋啊……难道掌握天命的就非要是龙不行?”

    那个啧啧感叹的声音,好像在旁边吃瓜看戏已经看不下去了那样,恨铁不成钢地从后面推了一把:

    “让我来,帮你一把——”

    那一瞬间,神性的火焰轰然炸裂。

    叶雪涯感觉到自己的魂魄骤然在这突如其来的质变中破碎了,可紧接着,意识却随着奇迹一同扩散向四面八方。

    心月狐的虚影骤然破碎,分崩离析了,无数星辰从其中升起,到最后,演化出了货真价实的……紫薇!

    原本转化为东方苍龙的天命迅速地变化着,到最后,竟然直接上承玄鸟,演化出中央钧天的主宰气相!

    似龙非龙,却更进一步!

    而到最后,从奇迹的火焰中浮现的,却是一道方方正正的轮廓。

    那是是一座……石碑?

    没错,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座带着古老气息的的石碑。

    饱经沧桑和磨砺,上面却空空荡荡,不写一字,彰显着堂皇王道的气息,太阳和明月的辉光从其中交替着闪现,万物的虚影被笼罩在其中。

    一支银色的羽毛笔从虚空中浮现,沾着心月狐最后的残痕,自石碑之上一扫而过,笔走龙蛇,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八个大字。

    ——【日月同辉·二圣临朝】

    就在角落里,有渺小到根本谁都看不见的喝彩一闪而逝:姐妹牛逼!

    当这八个字没入了无字石碑的瞬间,整个邪马台轰然剧震,在那宛如雷霆雨露一般泼洒向四方的奇迹中迎来了变化。

    浩荡的乐章自残破的宫城之中奏响,令分崩离析的宫城瞬间恢复一新,甚至远胜本来的金碧辉煌。

    日月的虚影从天穹之上交替,令整个城市焕发出勃勃生机,自死寂中迎来了新生。

    因为主宰者降临在了此处。

    不是苍龙,却带着入主中央钧天的天命,不是主宰者,却已经有了主宰东夏谱系的潜质和底蕴……随着叶雪涯进阶完毕的瞬间,漫长时光以来束缚在东方七宿之上的阴影被彻底破除了。

    而邪马台,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皇帝!

第二百九十一章 钧天白狐(感谢好吃懒做读书客的盟主)

    此时此刻,在无数目光的见证之下。

    燃烧的神性之火渐渐熄灭,自无字碑的虚影之中,庞大的轮廓缓缓升起,展露出纯白的色彩。只是诞生的瞬间,就在邪马台自发的支持之下,笼罩了整个城市。

    那是一只白狐。

    并非是青丘狐的妩媚妖艳,也不是心月狐的诡异和多变,而是圣洁而肃冷的威严。

    毫无疑问,司掌着原本东方苍龙的力量,在抛去了龙的神性之后,又被赋予了来自紫薇的统治者天命。

    完全摆脱了往昔的阴影,自绝路中开辟出了新的道路。

    以自我升华、自身的意志进阶,自神性中蜕变的心月狐突破了往日‘妖魔’的形象,抵达了接近神圣的范畴,入主中央钧天!

    ——钧天白狐!

    当那个近乎凝结成实质的身影出现的瞬间,便代表着叶雪涯的进阶已经再无任何的阻挠,孤掷一注的豪赌迎来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丰厚回报。

    不止是她一个人成就了四阶,而是又一条前路的开辟,踏上了近乎天梯的堂皇大道。

    在她的手中,东夏谱系天命之路中的四道分支之一被重新接续……根据学者们的粗略计算:只此一举,就令她获得了多达0.3%的修正值,因此而导致的连锁反应根本数都数不清。

    原本因为失去龙而无法平衡的四方星域将迎来新的奇迹入主,天命中引入了新的变量,东夏谱系所有预言类天赋的力量都将从原本的基础上获得两成的增幅。

    而在东夏的传说中,白狐本身就是祥瑞中的祥瑞。此刻这一份奇迹的出现,不论是因还是果,都将为东夏谱系近乎鼎盛的运数再添一份薪柴。

    当然,究竟是锦上添花还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要看叶雪涯未来自身的能力了。

    最令人在意的,则是钧天白狐的身上所映照的紫薇气相——想要入主钧天,没有玄鸟的同意根本不可能。

    除了自身统治者的气数之外,她还被赋予了干涉天命的能力,也就是说此刻她已经彻底把握住了天命之路的精髓。

    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低配版的玄鸟!

    但凡有眼力价儿的,都知道这是玄鸟钦定的接班人了。接下来哪怕叶雪涯不开口,东夏谱系也会疯狂开始向她倾斜资源,堪称前途无量。

    只要掌握了天命之路,就有资格去争取下一任东夏谱系之王的位置。

    姑且不论成功与否,到时候不论是谁上位,她的权力都绝不会小,更何况还有玄鸟所留下的政治资产……

    从此刻开始,屏幕前面,不知道有多少个曾经叶雪涯的劲敌们无奈苦笑,神情苦涩。

    在这么多年的争斗和角逐之中,竟然是她最先一步,告别了新生代的鱼塘,正式地踏入了支配者们的领域之中……

    不甘、恼怒、敬佩、赞叹、妒恨乃至无力。

    曾经的对手化作了万丈高山,从地平线上升起,不论如何,这些被各个谱系和组织寄予厚望的新生代们都必须做出反应了。

    由叶雪涯的进阶这一刻开始,便注定有一场绝大的波澜将在现境、边境和地狱之中展开。

    而叶雪涯此刻本身的壮举,便是对新秀赛完美的收官。

    就在所有人的见证,曾经东夏新生代中的第一人自豪赌中展开了前路,还有什么是比这更恰当的表现呢?

    如此亮眼的变化,纵然是将军的拳头都不由得停滞了一瞬,为脚下地狱中这一位后辈的精彩表现致以惊奇于赞叹。

    而这,便是老前辈最后的温柔了。

    “为何这么多良才美玉,偏偏都在别人家呢?”

    他惋惜地感慨,手中,停顿了一瞬的拳头在任由叶雪涯度过最危险的瞬间之后,再度砸落!

    这一次,更胜以往的凶险与狠辣。

    【十万倍美洲精神质变——】

    【——时代宣言!】

    只此一拳,他要捣碎邪马台,彻底断绝这一座地狱和叶雪涯之间的共鸣,将她原本化作坦荡通途的五阶之路彻底击溃!

    “别生气啊前辈,孩子还小。”

    微笑的老人挡在了他的前面:“有什么,冲我来。”

    自称东夏谱系中最不擅长争斗的玄鸟抬起了手中的白狼钩。

    顺应着铁拳中变革时代的伟力,向前划下。

    瞬息间,斗转星移,百里之内,整个无尽之海再度向下塌,无数水汽蒸腾,化作暴雨,向着黑暗的地狱中洒落。

    在地狱的最深处,一连串接连不断的轰鸣爆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地方在星斗的转移之下被这一拳的力量波及,惨遭灭顶之灾。

    只是一拳,就近乎将整个邪马台打落了一个深度!

    向着地狱的更深处。

    此时此刻,正是叶雪涯最虚弱的时候。

    随着她和邪马台之间的气息交感,无穷尽的源质疯狂地流通在两者之间,完全地融为了一体,她在此处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皇权。

    随着她迈过最艰难的关卡,蜕变完成的钧天白狐将迎来漫长的沉睡,缓慢地将自己的圣痕覆盖到整个邪马台之上,直到大功告成的那一天。

    对于外界所袭来的攻击,根本毫无任何反抗能力。

    “给我,起!”

    夸父的咆哮声从海洋的最深处响起——此时此刻,他已然出现在了现境之中,隔着汹涌澎湃的海洋,猛然向着深渊甩出了自己手中沉重的钓竿。

    以万金一克的首山之铜所铸就的钓竿只是长度就达到了夸张的十六公里之巨,随着夸父的挥舞,数颗金色的符石便从上面亮起,神迹刻印覆盖其上,鞭挞着空气,在天空之中形成了笔直的残痕。

    而凄啸声里,一线若有若无的细丝便随着金钩一同甩向了深渊之中。

    通灵的金色鱼钩灵活地缠绕在邪马台之上,紧接着,那一线细丝便绷紧了。

    夸父脚下,山峦崩裂。

    浑身的肌肉鼓起,肌肉的力量再倍增,倍增,再倍增,直到最后,飙升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只是呼吸,便掀起飓风,在万里之外迸发雷鸣。

    所有龙伯卫的幻影从他身后浮现,分担着夸父这一份无上限增加的力量所带来的负担——汇聚了所有深渊巨人的力量。

    万钧一发。

    邪马台下堕之势竟然被强行扯住了,紧接着,随后夸父的咆哮,钓竿抬起,被恐怖的重量压成了一道弧线。

    而运行在深渊混沌中的邪马台,竟然缓慢地向着东夏的方向靠拢而去。

    玄鸟强行顶住了将军的全力一击,紧接着,白帝子的神迹刻印便如影随形的紧追而至,三道如出一辙的神迹刻印显化出了截然不同的面目,彼此结合一体,代替玄鸟顶在了前面。

    而玄鸟则毫不犹豫地抽身后撤,自袖中摸出了一枚璀璨的金印,甩手投入了身后的邪马台中。

    虚幻的金印本身就是由神迹刻印所形成实质,此刻离开了玄鸟的束缚之后,骤然自邪马台的天穹之上展开,向着下面的城市遥遥盖下。

    一行古老地篆书瞬间自天穹之上浮现,深深地印刻进了城市的每一寸土地之中。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转瞬间,整个邪马台迎来惊天动地的变化,当玄鸟亲自将这一道印记盖在邪马台的天穹之上时,便相当于自东夏谱系的源典之中为此处注册,并在此宣告东夏谱系所具有的主权。

    覆盖了整个东夏的龙脉瞬间隔空而至,化作无穷尽的金色雨露,灌溉在每一寸土地之上,雨露所过之处,一切文字和建筑的样式都迎来了变化。

    到最后,一行由东夏谱系所认证的金色大字从城市的上空中缓缓升起。

    【第三新汴梁市】

    “啧……你们这群人,吃饱喝足了怎么就打厨子了?”

    龙脉的逼迫之下,一个无奈地叹息声从城市的某个角落中响起。

    那一瞬间,玄鸟了然地抬起了眼瞳:

    “果然……”

    星见之眼所窥见的世界和常人眼中的截然不同,倒不如说,所看到的是错综复杂宛如乱麻一样的命运之线。

    正是如此,他才能够得到叶雪涯暗示之后,凭借着自己的经验,从千丝万缕的乱象中敏锐地察觉到那一份隐藏在叶雪涯身后的虚无命数。

    凭借着新秀赛的动乱,将自己的所有行迹彻底掩盖了黑暗中,无人察觉。

    简直完美。

    若不是帮了叶雪涯一把的话,未必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只是这一份帮助究竟是否出自善意呢?

    不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放任如此巨大的疏漏隐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紧接着,他便看到,一缕黑色自九地之下升起,好像舞动的墨水那样,自天穹之上形成了黑色轮廓。

    那是稍纵即逝的幻影。

    哪怕只是一瞬,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飞鸟的躯壳之中,那一柄璀璨如黄金和钻石所打造的结晶,凝结成实质的神性运行在其中,映照出大日的庄严轮廓。

    好像世界的正中心那样,当它出现的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瞬间的恍惚,好像世界都在围绕着它进行运转那样。

    那是至上的权限,神明的残留,通往天敌的道路,奇迹之源和一切力量的本质。

    ——神之楔!

    在这一份瑰丽到不可直视的绚烂奇迹面前,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他们便看到,那一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虚幻飞鸟展开双翼,裹挟着神之楔,瞬间远扬千里,突破了玄鸟和将军的双重封锁之后,消失在了地狱的最深处。

    溜了溜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名次(感谢可怜的无名的盟主)

    许久,许久,玄鸟自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将军,又好像明白了什么,旋即忍不住大笑起来。

    “竟然是……神之楔?”

    发自内心的,他对瀛洲谱系的神经粗大程度表示敬佩——这么一个近乎谱系瑰宝的东西,你们都能出来乱丢?

    疯了么?

    图什么?

    再次对瀛洲谱系内部混乱的程度有了了解,同时,又忍不住在错愕中感觉到一阵奇幻:就好像两个村子争地,却没想到有人趁着村子打群架的时候,从地里挖出了脑袋那么大的狗头金,然后扛起来就跑了!

    这一次东夏谱系和瀛洲谱系的争斗中,竟然是被别人拿走了最大的好处?哪怕是洞察命运的玄鸟也没有办法预料到神之楔这种一开始就不在计划里的东西吧?

    但没有预料到又能怎样?

    人老了,就要学会知足。

    他早就看开了。

    邪马台到手,叶雪涯进阶,对于他而言就已经足够了,瀛洲谱系崽卖爷田被人玩了仙人跳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哈哈,看来这一柄神之楔与你我无缘啊,将军阁下。”

    “嘿,还真是被人算了个彻底……”亚瑟哼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已经恼怒至极还是感叹与谋算者的胆魄,只是看了看神之楔消失的地方,却并没有气急败坏地追上去。

    反正追也追不上了。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个老鬼在背后算计这一切,但不论如何,都会有蛛丝马迹留下,以后慢慢算这笔账就是了。

    鹰神的虚影展翅,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小心翼翼地白帝子,咧嘴,露出一个自认为慈祥地微笑,正准备说什么。

    然后就看到旁边的玄鸟又横跨一步挡在了女孩儿的前面,微笑着抬起手机,给他看上面911的号码。

    FBI警告。

    “啧。”

    亚瑟狠狠地瞪了玄鸟两眼之后,消失在原地。

    随着玄鸟再度挥手,直播的摄像头无声之间熄灭了,无数星辰如幕,覆盖在了新生的‘汴梁’之上,随着夸父的咆哮,彻底将它并入了东夏的轨道之中。

    大局以定。

    亚洲新秀赛,就此落下帷幕。

    剩下的,就是举办方的事儿了……

    “所以,我就这么被人遗忘了吗?”

    直播间里的谛听端着白泽递上来的瓜,一脸懵逼。旁边的白泽乐得摸鱼,“不也挺好么?”

    “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谛听的神情苦涩起来,看着屏幕上完全是全灭的名单:“这特么名次怎么排啊?”

    “姓名?”

    在槐诗睁开眼睛的的一瞬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鹅型生物站在自己的面前,鼻梁上挂着眼镜,手里还抓着一个写字板和一根笔:

    “性别,年龄,职业……”

    “啥玩意儿?”

    槐诗愕然,悄悄翻动灵魂之中的命运之书:卧槽,一段连章都没分,你这就给我重开一卷了?

    等到他看到乌鸦留下来的直播记录时,吓得整个脸都绿了!

    ——妈耶,合着你偷偷跑进新秀赛里是为了给我整这么大一个活儿?

    而且还特么是在直播的时候诶!

    全世界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卷着东西跑路了?

    他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现在全世界有多少人在疯了一样找这只破乌鸦,恐怕各大谱系的黑名单上都已经挂上号了,更不用说气疯了的瀛洲谱系……万一暴露了,怕不是就立刻有一万个瀛洲人来找自己玩个一亿总玉碎。

    哪怕不知道‘神之楔’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曾经美洲最强都为之出手争夺的,难道是法拉利二十块抵用券么?

    通过命运之书,他暗搓搓地发过去一条信息:

    “见面分一半!”

    隔了好久,命运之书里才断断续续地传来乌鸦的讯息:“整个给你行不行?”

    槐诗愣了半天,内心狐疑: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紧接着就看到乌鸦后半句讯息:“已经整个被我给吞了,分我觉得是不太好分……你想要的话,姐姐整个人都给你好不好?”

    “不好,谢谢,再见!”

    槐诗翻了个白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能够感觉到另一头乌鸦的状态似乎不是太好,好像昏昏沉沉的即将陷入沉睡一样。再匆匆嘱咐了槐诗几句之后,她就下线了。

    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

    ……那么大的一玩意儿吞下去,不会消化不良吧?

    槐诗揉了揉鼻梁,莫名其妙地有些担心。

    然后,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等了好久的鹅型生物,顿时尴尬地抬起头:“不好意思,您刚才说啥?”

    “啊,问您的姓名,性别和年龄。”鹅型生物说道。

    “……”

    看到槐诗表情抽搐的样子,鹅型生物好像困惑了起来,低头端详着上面的表格:“奇怪了,明日新闻的说这么问可以让你放松下来的来着,出什么问题了么?哦,上面还有一句,是让我跟你说‘你醒啦,变性手术很成功’……”

    “……请你们对我好点行吗。”

    槐诗忍不住叹气,揉着镇痛的额头:“我这是在哪儿?”

    “金陵天文会针对升华者运营的医院,VIP病房。”

    鹅型生物解释到:“由于灵魂受损的原因,你在比赛结束之后陷入昏迷,没有办法参加颁奖仪式,因此我们只能将你送到这里,等你自然恢复。

    不得不说,槐诗先生,您在新秀赛中的表现绝佳,无比亮眼,很多年没有见过像您这么杰出的升华者了!”

    “哈?”

    槐诗现在才想起来,自己那几段耻度颇大的表演,好像是在全球直播的下面,表情忍不住再度抽搐了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请问您是?”

    鹅型生物抬起自己的小翅膀挠了挠头,“在下巨鹅集团商务部代表,也是这一届亚洲新秀赛组委会成员之一,特地代表组委会来向您进行颁奖。”

    槐诗傻愣了半天,不可置信:“啥玩意儿?我得奖了?”

    等等,自己不是已经挂了么?

    挂了还能得奖的?

    紧接着,一个盒子就珍而重之地被鹅型生物从兜里掏出来,放在了槐诗面前,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个和槐诗惟妙惟肖的水晶雕像,俨然就是照着他的样子所做。

    雕像之上,战马人立而起,马背上的槐诗抬起美德之剑,好像引领着千军万马,看上去威风无比,连槐诗自己都被自己帅到了。

    而更令他惊喜的是,整个雕像都是由大块的源质结晶雕琢而成,足足有数百人份儿的源质被炼金术精妙地束缚为实体,映照着窗外的阳光,熠熠生辉。

    哎呦,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这玩意儿得值多少钱呐!

    就在雕像的底座之上,还写贴着一行烫金大字——恭贺槐诗先生勇夺第十九届亚洲新秀赛季军。

    还是个季军?!

    槐诗震惊,完全不知道因为这个名次原因,前两天组委会已经在办公室里吵破头了。

    按照比赛的规则,排名是根据参赛者踏入胜者之门的顺序决定的,可比赛到最后,正儿八经从那一扇胜者之门里走出去的参赛者只有罗娴一个人。

    叶雪涯到现在还蹲在邪马台,不对,蹲在第三新汴梁市里沉睡着呢。

    按照这个思路的话,冠军应该是罗娴。

    可但凡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罗娴在这之前,也已经被槐诗所击败。

    如果槐诗战胜她之后,踏入胜者之门,那么评定为冠军自然没错,但问题是……他赢了之后就被超限状态的后遗症给弄死了。

    况且,要是论强弱的话,冠军就是如今被称为‘钧天白狐‘的叶雪涯才对。

    但问题又来了,叶雪涯已经进阶了啊,超过了新秀赛三阶以下的限制,而且还进阶了两次,跟玩似的,很明显人家就已经不在新秀的范围内了。

    而且,直到比赛结束,她都没有离开邪马台……

    完全可以视作放弃参赛资格。

    可如果因为她不符合参赛资格而不计入名次的话,那么本届新秀赛就会完全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因为这几点,大家在紧急会议上吵的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

    而等大家打完好几轮之后,摸鱼到最后的白泽趁着所有人没有力气反抗的时候,直接拿着记号笔在小黑板上把叶雪涯、罗娴、槐诗这三个名字写好,当做比赛结果送出去,场外的谛听立马直播公布,在杠精们一片哗然的喧嚣中彻底敲定了这一桩麻烦事儿。

    实际上,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个排名相当公允:虽然忽略了部分规则,但却是最令人信服的排名。

    不论是槐诗作为王子的两场表演,罗娴本身的恐怖能力与天赋,乃至叶雪涯的惊才艳绝都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从来就没有将比赛排名放在心上的槐诗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捞了一个季军回来。

    赚了赚了。

    简直就好像从地板上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抽烟的男人跟自己说‘你是这次新人里最好的一个‘那样,有种突如其来的惶恐和惊喜感。

    “虽然只是第三,但在在下和很多观众的眼中,和第一没什么区别。”

    看到他犹豫的样子,鹅型生物还以为他在不满,连忙认真地说道:“您的表现当之无愧地彰显您出众的能力与令人钦佩的正直品格。

    在本届参赛者的微信投票人气总选举中赢得了观众们的支持,最终夺得了第一的名次!您请看,这都是听说您入院之后,支持者们送来的花束……”

    说着,他拉开了病房内侧的门,瞬间,宛如瀑布一般的鲜花从里面喷涌而出,瞬间覆盖了槐诗呆滞的神情,令他仿佛看上去长眠与百花中那样,模样无比安详。

    隔着门框,他就能够看到门后面那堪称库房一般的恐怖面积,还有已经将里面塞满了的无数鲜花。

    光是山鬼的感应,就能够感觉到近乎一整个植物园的恐怖生机总量。

    “这……都是我的粉丝送我的?”

    槐诗目瞪口呆。

    妈耶,我这是要火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二百九十三章 为了拯救天国谱系……(感谢张未笙的盟主)

    就在这不祥的预感中,槐诗才注意到,那一堆鲜花里夹杂着各种大大小小的书本和图集,愕然地拿起两本。

    “这是什么?”

    “……咳咳,您的粉丝特意为您创作的同人。”鹅型生物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移开视线:“最近销量还挺火的来着,稍后咱方便签一个同人授权么?”

    “什么粉什么丝什么同什么人?”

    槐诗瞪大了眼睛,低头看向封面,《霸道王子爱上我》,再看一本,《纠缠不清:娇羞王子的大胆攻势》……

    紧接着,《与王子同居的日子》、《亵渎王冠》,尤其是最后还有一本惨不忍睹的《中二病笨蛋的我爱上了温柔的王子大哥哥》。

    而就在大大小小厚薄不一的各种本子中间,还穿插着各种封面火辣的图集。

    恩,确实是相当火辣。

    依稀能分辨出自己模样的动漫人物穿着各种堪称大胆、热辣、邪魅或者干脆GAY里GAY七的衣服和其他男的女的纠缠在一起……

    槐诗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都要爆了。

    “其实暗网上还有四五个G的图片,您要不要看一看?”

    鹅型生物递上来一个平板,彻底压垮了槐诗最后的理智。

    “这特么究竟是什么粉丝才会画出这么瞎眼的东西啊!”槐诗咆哮:“还有王法吗!还有版权吗!我们乐园的肖像权你想侵犯就侵犯的吗?!法务部,法务部在哪里……等我找到法务部的人你们就死定了!”

    “咳咳,乐园的商务小猫先生直接在暗网根据销量进行抽成,高达百分之七十。”鹅型生物怜悯地看着他:“换而言之,恩,这都是正版……”

    真不愧是你啊小猫!

    这个王八蛋,是个烂钱都敢恰的吗!

    “咳咳,总之地狱音乐联合协会,深渊美食俱乐部以及奥德修斯玩家之家等等机构都对您表示了祝贺,以及对您的病情表示了深切的关注和祝福……信函都在这里,稍后您可以看。”

    鹅型生物动作飞快地将那些辣眼睛的本子丢到了一边,装作无事发生地坐直了:“下面我们来谈一谈正事吧。”

    “……”就在槐诗呆滞地神情中,他抬起两只小翅膀,深情地握住了槐诗的手:“你是天国谱系,对吧?”

    所以说,果然是个人就知道自己是天国谱系了吧?

    槐诗的表情抽搐了一点,点头。

    于是鹅型生物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么,为了拯救衰落的天国谱系,请出道,成为偶像吧!”

    “啥玩意儿?”槐诗愣住,感觉自己产生了幻听。

    “拯救衰落的天国谱系。”

    “不,我是说后一句……”

    “成为偶像。”

    “对,就是这个!”

    槐诗瞪大了眼睛:“神特么成为偶像,天国谱系已经沦落到我出卖色相去拯救的程度了吗!”

    “咳咳,虽然日子不好过,但也不至于这样啦。”

    鹅型生物下意识地躲闪着槐诗的视线:“只不过,人气总选举冠军的奖励就是巨鹅企业和瑶池娱乐联手推出的创造10010新生代偶像计划啦……槐先生你现在人气这么高,这么受欢迎,而且还是乐园的王子殿下,出道成为偶像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免了,我很忙,谢谢!”

    槐诗仿佛看到自己低调恰饭的生活在向着自己挥手远去。

    “其实只要您授权一下就可以啦,我们最近正在推出AI虚拟偶像企划,您看,相关的计划书都已经做好了,有关您的二次元形象‘槐诗子’还没有推出,就已经位列于前三了,甚至一度超过了白帝子呢……”

    刺啦……

    计划书被槐诗面无表情地撕碎。

    他抬起手,指向门口:“你走。”

    “且慢啊,您好好考虑一……好吧,我不提这回事儿了行吧?”在槐诗心灰若死的眼神注视之下,鹅型生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赶忙搬出救命的稻草:“况且,您奖励都还没领呢啊!”

    说着,他从胸前的兜里异常不科学的抽出了一个巨大的铁箱,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少司命还是湘君?”

    “嗯?”槐诗犹豫了一下,“少司命?”

    啪!

    又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放在了槐诗的床头。

    “请您请点一下,这是由明日新闻和巨鹅集团联合赞助的季军奖励之一,您接下来的进阶材料清单,以及石釜学会的黑金级会员卡。”

    槐诗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半天,从信封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会员卡,传说中号称所有基础材料都可以八折购买,特惠期间甚至可以折上折的黑金级VIP会员。

    这是普通人能够通过消费拿到手的最高级的会员卡了,但也需要单次五亿以上的订单才能够入手。

    光是得到这个,槐诗的心情就已经好了许多,毕竟都是钱啊。

    等他看到进阶材料清单的时候,更是心中落下了一颗大石。

    在乌鸦的单子上,所有能够用钱买到的材料已经全部都已经准备好,只要槐诗一个电话,一小时内就可以通过昨日快递的高级即时服务送到他的面前。

    槐诗倒是不需要立刻领取,毕竟不少材料需要特殊的工序进行维持和储存,光是保存费用一个月恐怕就要数十万,等用的时候再拿也完全OK。

    只可惜,血仇结晶、神圣恩光、未死火焰、孽物灰烬等等这些超规格的战略级物资都没有在上面提供。

    血仇结晶,诅咒类圣痕天赋的核心耗材,能够让一切诅咒上浮六成以上的效果。想要的话,花钱买,去花大钱到魔金银行的拍卖会上去买……东夏谱系倒是有稳定产出,但问题是,槐诗刚刚才在新秀赛里把主要产出的林家得罪到死。

    人家不来找他的麻烦就好了,他这时候上门,送菜么?

    老老实实花钱吧。

    神圣恩光,被罗马谱系垄断的珍贵材料,需要红衣主教引领上千名‘信徒’进行一次祝祷才能自约柜之中诞生的结晶,只要一颗就能够让一个濒死的升华者满血满魔原地复活。

    未死火焰,深度10以上的地狱里的骸骨中偶尔会存留的火种,并不罕见,但极难保存,一旦深度上升就会迅速熄灭,只有偶尔几个炼金术师能够在现境提供这样的材料,需求量大到恐怖,溢价惊人。

    至于孽物灰烬,则是被天文会存续院所把持的珍惜材料,外面想买都买不到,如何由来如何诞生如何制造全部不清楚,只有针对灵魂治疗的顶级熏香中才会偶尔应用到,有价无市。

    明显,天国谱系公布在外的平民版进阶仪式之中根本就没有这些东西,槐诗自然不会傻到说破。组委会能承包其他材料槐诗已经谢天谢地了。

    光是这一张单子,槐诗就省了几千万。

    况且,在‘四大因素’凑齐之前,他根本不着急自己的进阶,

    生命的诞生、虚无的真谛、灵魂的连接、昨日的幻影……如今的槐诗,已经通过虚无之境领悟了虚无的真谛。

    而令他惊喜的是,在和罗娴的对决之中,他竟然又把握住了另一项可遇而不可求的领悟。

    ‘灵魂的链接’。

    在通过圈禁之手将自己一分堪称微薄的慈爱植入罗娴灵魂中的时候,有那么稍纵即逝的一瞬间,通过同一个谱系之间的圣痕共鸣,建立了一线联系。

    就好像以美德之剑作为了桥梁一样,瞬息间,感受到了破碎灵魂中的深切痛楚,还有生而为人的彷徨和绝望。

    正因这一份共鸣和链接,他的源质在能够被罗娴真正的接受吧?

    就好像‘虚无的真谛’真正的含义是让人透过外表察觉到事象的本质一样,‘灵魂的链接’背后的含义,则是赋予了升华者将他人视同自身,无分彼此的共情和怜悯,令人能够更真切和详细地体会到对方灵魂中的变化,也让其他人能够更加清晰地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虽然表现在外不过是更有同情心一些,但实际上却另类地增加了槐诗行为和语言的说服力……阴差阳错,导致牛郎力UP,着实令槐诗心中百味陈杂。

    “除此之外,是卡文迪许工坊为您提供的特殊订制服务,啊,在您昏迷的时候,已经有大师来统计过详细的体征和数据了,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定制服务已经完成,就在这里。”

    说着,鹅型生物又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个背包大小的合金箱子,上面印烫着槐诗曾经见过一面的LOGO,赫然代表着如今全世界最大的高精尖炼金工坊‘卡文迪许’。

    作为全世界拥有了最多数量的学者和炼金术师的超大型炼金工房,这一座坐落于天文会总部旁边的巨型企业几乎垄断了量产型炼金装备的制造,不论是基础的装备还是大型战争武器的开发统统能够看到他们活跃的影子。

    但实际上是由天文会技术部注资和主要控股,几乎可以视作技术部自身能力的体现,无论是炼金学、物理学、动力学、源质学、乃至对边境遗物的逆向破解都拥有着全世界首屈一指的技术实力。

    槐诗已经领会过附魔手套所带来的神奇效果,要不是这一次新秀赛禁止携带其他炼金装备的话,他肯定会随身携带。

    而如今听说还有精品装备送,自然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期待。

    并暗自祈祷——完全别特么来一个刀或者剑的武器了,我真得不缺这个了!

    盒子打开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梦想实现!

    箱子打开之后,槐诗就看到其中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外衣。

    拿出来提起,看展开的样式,像是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种战壕风衣,下摆可以垂到膝盖上面。

    不过仔细看的话,材质却分不清究竟是布料、皮革还是化纤,但色泽的反光却有些像是塑料。

    好像加厚的雨衣一样,还带着兜帽,内侧还有面罩的接口,可以将箱子内侧配件处的防毒面具扣在上面。

    而左手袖口之上,也预留着一个接口,看样式,似乎能和自己原本那一只附魔手套连接在一起……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当入手之后,槐诗就发觉:风衣表面的细密材质,似乎是一根根纤细到肉眼难以分辨的金属丝所编织成。

    一件铁衣?

    但重量却出乎预料的轻,甚至比其他的普通衣物还要轻柔,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感。

    以槐诗浅薄的金属学,分析不出究竟是如何锻造而出如此轻薄又坚韧的金属。除了本身的特性之外,它在成型之后竟然可以做到对源质传播的极高阻力。也就是说,不止是武力防御,还具有着相当的源质攻击的抗性。

    而内部结构更是出乎预料的复杂,他试着解析了一下,发现这一层轻质合金编制的外壳之下,竟然填充着好几层更为繁复的源质结构。

    那些形成质变的源质化作了细小而纤薄的锁扣,彼此铆和在一处,浑然一体,简直巧夺天工,没有任何的疏漏。

    外衣最内侧的是一层透气的皮革内衬,除了要害处额外添加了可以更换的陶瓷护甲之外,还预留了诸多口袋和卡扣。

    只要槐诗另行配置任何一件卡文迪许出品的快速反应背心和弹药带都能够连接在一起。

    槐诗用祭祀刀进行劈斩,八成力,只能在表面留下一层浅浅的划痕。

    看到槐诗的尝试之后,鹅型生物笑眯眯地解说道:“根据卡文迪许工坊的留言,这一件为您量身打造的护甲采用了最新的源质缓冲技术,内侧的源质缓冲层能够抵御大部分常规口径的热武器伤害,而且注入源质就可以自行恢复,但表层的金属外壳就不具备这样的效果,需要您亲自动手了。

    这是他们让我交给您的,在护甲的质保期内,您具有部分使用权,但不可转出,不可出售,也不能教授别人。”

    递上来的铁片上写的是密密麻麻的符号和古怪文字,槐诗看了一眼就立刻收起来了,惊喜——这是一张金属配方,恐怕就是这一件护甲外层的金属炼成方式。

    卡文迪许工坊这一次可真是大方到家了,连维护方式都设身处地的为槐诗考虑在内,可以说高端定制果然不同凡响。

    在试着穿上之后,槐诗活动了一下,发现活动起来竟然不受任何阻碍,而且完美地贴合了他使用的习惯,就连袖口处内侧储存工具刀的卡扣都已经备齐。

    “这是在看过您在新秀赛中的录像之后为您专门进行的设计。”

    鹅型生物说:“您的风格并不适合过于沉重的铠甲,卡文迪许在尽量保留了必要的防护性能之后进行了极致的重量减轻,最后采取了这样的方案,可以最大程度上搭配您多变的战斗方式。

    而且内部预留了符石插槽可供您以后的再次升级,相信一直到四阶之前,它都会成为您的臂助。如果四阶之后您愿意保留它的话,卡文迪许工坊许诺到时候只会收取最基本的服务费,为您提供最新的升级和改装。”

    在眼看着槐诗验货完毕,对这一件奖品表示满意后,鹅型生物才继续说道。

    “最后,除了奖杯,进阶礼包和卡文迪许的订制服务之外,这是由明日新闻特地为‘季军’所准备的奖品,全世界仅此一件。”

    就在槐诗期待的视线之中,鹅型生物缓缓地打开了箱子,好像俄联套娃一样,一层层地开启密码,最后从内部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个盒子,碰到槐诗的面前。

    铁盒打开。

    红绒布面之间,是一张银光闪闪的卡片,上面赫然是槐诗成为王子那一瞬间的画面。

    下面还写着它的标题。

    【乐园王子·槐诗(升华者)】

    下半部分的黑色方框中,则密密麻麻地写着卡牌介绍一样的字迹。

    山鬼:当比赛中有一张森林场地时时,槐诗的血量将根据森林的数量翻倍,并每一次攻击都将恢复相当于场地卡·森林数量的血量。

    王子:敌方所有女性角色攻防数值减一,我方所有女性攻防数值加一……

    “这啥?”

    槐诗看愣了。

    “……如您所见,这是一张卡牌。”鹅型生物没想到槐诗这么没有见识,只能沉吟片刻之后再度解释道:“这是由明日新闻旗下的游戏公司‘超世志’所运营的《万世牌》,您没玩过吗?”

    “……”槐诗茫然地摇头。

    于是鹅型生物的神情越发错愕起来,许久,才愕然地感慨:“您还真是……有些专注啊。我还以为您是特意冲着这个来的,毕竟您都那样说了……”

    “我究竟说了哪样啊?”

    槐诗越发不解。

    他觉得自己又要被迫害了。

    从上一世纪四十年代开始,超世志发售的升华者为主体角色而打造的‘万世牌’以来,这一项卡牌游戏就近乎风靡了整个现境、边境和地狱。就连很多深渊生物都喜欢有事儿没事儿来几把。

    除了易学难精的规则和各种不断的更新以外,《万世牌》最出名的便是紧跟时事不断发售的各色卡牌。有的角色会进入基础包之中,流通在各个边境和地狱之中,而有的角色,则会作为某些事件之后的纪念卡牌进行限定发行。

    得益于出色的版权把控和技术保护,这种融入了源质的卡牌几乎没有赝品。而不少卡牌则以其珍惜性广受爱好者的追逐。

    在四年前,一张偶然错版的闪金限定‘宣讲者·叶戈尔’竟然在魔金银行的拍卖会里以十六亿的价格成交,创下了万世牌历史上的奇迹。

    而阴差阳错的则是:由于超世志编辑部极端保守和极端苛刻的制卡条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能否进入万世牌中,能够得到什么样的边框和什么样的卡面竟然也变成了很多人衡量一个升华者成就的标杆。

    而同一个升华者,可能因为自身在不同领域的成就,拥有着复数以上的卡面。

    就比方说那位无国籍的天敌·提尔,除了代表天敌位阶的钻石卡【天敌·提尔】以外,还有着代表自身创造主身份的【创造主·提尔】,代表他曾经以一己之力消灭了一只存世余孽的限量版闪金卡【救世主·提尔】,以及代表着他作为雇佣兵参与了罗马谱系和俄联谱系之间深渊之战的暗金卡【守卫者·提尔】……

    入选者得到什么样的卡背,拥有什么样的边框,被赋予什么样的称号,这一切都由背靠明日新闻的超世志编辑部进行评定并进行发行,然后全额转交给作为卡面的升华者本身。

    到现在,拥有什么样的卡面,被给了什么样的边框和评价,俨然已经变成了对于升华者本身的一种评定。

    除了天敌的钻石卡背,受加冕者的源锡卡背之外,通常规格的卡面只有金银铜铁四种,用以区分卡面人物的位阶和造成的影响。

    倘若想要以自身的位阶得到卡面的话,那么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非四阶不可。也就是说,四阶之下的升华者不论如何,都是没有资格凭借自身的力量得到如此殊荣的。

    而修正值或者是歪曲度在百分之0.5以上的强者,才有资格具有黄金级卡背,更细分的话,还有闪金暗金和彩金的区别,就是成就不同的区别了。

    而除此之外,还会有每年根据时事与新闻同步进行发售的纪念卡,就比如槐诗的这一张,代表着他亚洲新秀赛季军身份和所献上的完美无瑕的表演,全世界限量一千张发售。

    【乐园王子·槐诗】。

    据说刚刚推出的瞬间,就被狂热的女观众们卖爆了,而四个小时后,在万孽之集上挂出的中古品售价已经飙升至原本的数十倍。

    相较之下,【钧天白狐】和【魔龙公主】的销量简直完败。

    这,就是人气的差别!——某位知名不具的收藏者海拉女士如此说道。而部分吃了柠檬的男性玩家则表示,卡的名字不应该叫做乐园王子,应该叫做乐园牛郎才对。

    而作为特地颁给槐诗的奖励,全世界只有一张的卡牌,这一张卡面被提升到了闪银级,倘若槐诗愿意出售的话,定然售价不菲。

    在从鹅型生物那里听完了所有的科普和解释之后,槐诗已经对这个世界的奇幻程度不再报以期望了。

    而鹅型生物则喜气洋洋地捧起手中的盒子,用一种全人类都得到了拯救的欢快语气说道:

    “恭喜您,槐诗先生!”

    “——您已经进入了万世牌的卡池中,完成了当年的梦想!”

    “哈?”

    槐诗呆滞地瞪着面前那一张卡牌:这他妈也行的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 意外与惊喜

    出于槐诗的坚持,在医疗学者确认槐诗没有问题之后,他终于还是在当天办理了出院的手续。然后看到坐在走廊里的大表哥。

    “喲,少年。”诸红尘向着他挥手:“喜提季军,恭喜啊。”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根本没什么实感啊。”槐诗苦笑了一下:“大表哥有事儿么?”

    诸红尘想了一下,“倒是没什么事,最近我把工作全都推给末三姐了,每天划水摸鱼,快乐得不行……不过年轻人你似乎会出什么事情的样子啊。”

    “嗯?”槐诗不解。

    可诸红尘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话不应该我来说,我也没有什么插嘴的立场,也帮不了你,所以你自己小心吧。最近有什么旅游计划么?去伦敦,去罗马,或者去彼得格勒也不错……”

    槐诗一脸懵逼。

    等等,又有人要迫害我了吗?

    “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诸红尘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转换话题:“准备走了么?”

    槐诗点头,却看到诸红尘将身旁的长袋递了过来。黑色的细长袋子里散发着槐诗熟悉的源质波动,令他有些不敢置信。

    诸红尘笑了笑:“重要的东西要保管好啊,不要随地乱丢。”

    槐诗急忙扒开袋子,然后看到其中被重新养护了一遍,看上去依旧和原本没有什么变化的‘美德之剑’。

    在他退场之后,这一把边境遗物就遗落在邪马台里。等比赛结束之后,邪马台又变成了东夏的边境·第三汴梁市,搞得他正在头疼怎么跟社保局交涉一下把这个东西拿回来。

    哪怕交换或者付出什么代价都行,作为后继者,他总不能放任上一任王子的最后遗物从自己的手中丢失。

    却没想到诸红尘这就给他送还了过来,分文不收。

    “谢谢。”槐诗惊喜地将剑袋背起来,诚挚感激。

    “不必谢我,是小娴带出来的。”诸红尘耸肩:“那孩子现在还在医院里呢,你不去看看么?”

    槐诗脸上的喜色一滞:“她出事儿了?”

    “有些问题迟早要面对,只不过她后悔了而已。”

    诸红尘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门卡:“地下二层,就说我让你来的,他们会让你进去的。”

    “……”

    槐诗接过了门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医院的地下二层比他想的要更深。

    进入了地下一层之后,又换了专门的电梯,一路向下很久,电梯才缓缓停止。

    和上面的人来人往的医院相比,这里好像一个更加冰冷和疏离的研究机构那样,只有在门口贴着‘稷下’的标志,戒备森严。

    偶尔远处的走廊里有人经过,就是行色匆匆,披着白大褂,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在空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前台后面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好像久不见阳光一样,眼眶奇大,但眼瞳又过于细小,视线飘忽不定,偶尔与人对视的时候,就带着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寒意。

    长成这样,更提不上什么宾至如归的微笑服务了,只是僵硬地伸手,再验看过槐诗手中的门卡之后,呆板地问道:“什么事儿?”

    “我来看罗娴。”

    听完之后,前台的人递过来一个本子,等槐诗签完名之后,就有一个带着口罩的人从走廊里出来,招了招手,示意槐诗跟自己走。

    经历了好几次消毒之后,还有专人检查槐诗身上有没有什么源质病毒,那个没精打采的老头儿看到槐诗的检查报告之后,脸都变得跟山鬼一样绿了。

    在槐诗再三保证不会乱来之后,依旧给他戴上了定位手环,强行掏了一层防化服,并派了专人跟随在他旁边,严肃警告:“如果他要乱来的话,稷下不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槐诗从善如流。

    终于跨入了病房的门。

    然后他看到了罗娴。

    在病床之上的消瘦身影,长发枯萎宛如稻草,皮肤苍白,可嘴唇却是红润的,微微翘起,好像微笑那样。

    沉浸在美梦中。

    沉睡。

    可令槐诗不敢置信的是,自己竟然难以感受到她的源质波动了,就连她身上的圣痕竟然也开始了退化。

    退化和衰变对于圣痕这样的奇迹载体而言实属正常。

    但这是建立在失去了使用者之后,被空悬了数百年之后的前提之下,哪怕是原本五阶圣痕都会崩溃,就好像瀛洲从深渊中开掘出的日巫碎片那样,在失去了祭祀和给养之后已经退化为了贤者之石。

    而此刻罗娴的圣痕给槐诗的感觉就是这样。

    有命运之书在手,此刻在槐诗虚无之镜的映照之下,所有状况根本一览无余——她已经从原本三阶的巅峰退化到了一阶的最底限,甚至还有跌破的可能。

    倘若不是周围仪器的维护之下,她自己的灵魂可能早已经衰败破碎,成为一具植物人。

    “真可怜啊,是吧?”

    在病床旁边的肌肉老头儿淡定地瞥了他一眼,挥手,示意后面跟着的人出去,缓缓地说道:“从比赛结束开始,就这样了。

    明明人没什么事情,可灵魂却开始迅速地衰败起来了,就连圣痕都无法维持……”

    “……”

    槐诗沉默许久之后,坐在了椅子上,他很想说就算洗白弱三倍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但到最后,却只能低声问:“这是我的错么?”

    “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厉害,小鬼,充其量你不过是恰好扮演了一个比较关键的角色而已……如果不是你的话,本来是应该由我来杀死她的。”

    老人靠在椅子上,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女儿,平静地说出了那些可怕的话:“她天生继承了我和她母亲的优点,具有不可思议的天赋和深渊相性,可不幸的是也遗传了我们的缺陷——同时保留了人和深渊生物的特征。

    在这之前,当深渊的那一面占据上风的时候,她就变得渐渐地像是怪物,直到遇到你,和你进行了那一场对决,然后,你又救了她。

    对于怪物而言,这一切固然都微不足道,不过是一场胜败而已。可对于人的那一部分而言,你的慈爱太过沉重了,槐诗,沉重到她无法接受。”

    看着女儿如今狼狈的样子,罗老的神情就变得不知是嘲弄还是怜悯:“当作为人的那一部分拒绝甚至否定怪物的那一面时,她建立在这一份遗传上的人生就会迎来崩溃。

    她想要成为人,可作为人的这一面太过稀薄,不足以支撑灵魂的存在……”

    “她……会死么?”

    “不知道。”

    罗老缓缓摇头:“现在她的灵魂在认知崩溃之后,正在重新建立,好像整个把房子推平了从废墟上重新建立一样,谁知道她能不能坚持到完成的那一天呢?”

    “没有别的办法吗?”

    槐诗问:“如果东夏谱系的话……”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又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罗老似是被他严肃地样子逗笑了:“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槐诗,不是每一个人离开你的帮助之后都会沦落到不幸的深渊里。

    干嘛非要让每个人都离不开你呢?这难道不是她自愿的选择么?如果她想活,她就可以活下来……”

    他深深地看了槐诗一眼:“学会对别人抱以期待吧,小子,世界总会照常运转,不论是否有你都一样。”

    漫长的沉默之后,槐诗苦涩地点了点头,起身道别。

    “以后就不要来这里了。”罗老一直将他送到了医院门外,冷淡地说道:“既然都已经毕业了,就不要老是缠着老师的女儿不放,你这样很欠揍的。”

    这已经是难得能从老人口中听到的宽慰之言了,可槐诗依旧很难笑得出来,挥了挥手,转身道别。

    听到身后最后的话语。

    “她说,谢谢你……”

    他的脚步一滞,回头看去,可医院的门口,已经没有老人的身影。

    应该感觉释怀还是更加自责呢?

    槐诗不清楚。

    他扛着自己的包,浪荡在金陵的街头,前所未有地想要找人聊一聊,然后看到长街尽头依靠在车上的男人。

    “我猜你现在很想找人聊一聊。”抽烟的男人抛下烟头踩灭,向着他晃了晃头:“走,我带你去喝酒。”

    槐诗愣了许久,忍不住苦笑:“……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忽然跳出来等着我么?”

    “只是巧合而已。”柳东黎耸肩,“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还有,你知道未成年人不能喝酒吧?”

    车里,柳东黎翻了个白眼,催促他上车:“未成年人不能干的事情你还有什么东西没干过么?”

    槐诗认真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随手将背包抛进车里,坐进副驾驶。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早。”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柳东黎沉吟了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假期要还没有结束的话,有没有兴趣跟我去‘香巴拉’玩一趟?”

    ……

    与此同时,艾晴听见了办公室外敲门的声音。

    她抬起头,正准备说话,就听见门开了,门外的客人径自走进了房门里来,撑着拐杖,缓慢又慎重地向前迈出每一步。

    小心翼翼。

    那样子,与其说是害怕滑倒,倒不如说害怕任何疏漏和意外产生那样。

    直到最后,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长叹一声。

    “真累啊。”

    老人轻声叹息:“好久没有走这么长的路了,为什么这里的楼会这么高呢,小晴?”

    在沉默中,艾晴摘下眼镜,看着那个老人的样子,面无表情:“天文会是保密机构,我以为办公时间是禁止闲人进入的。”

    “规定是规定,可但也不能阻挡一个老人来看自己的曾孙女对不对?”

    老人满不在意地笑了起来,抬起浑浊地眼瞳,端详着这一张久违的年轻面孔,便露出慈祥地笑容:“你不来看我,我就只能来看一看你了。”

    金陵阴氏的中兴之主,也是实际的掌控者,将这一个家族从破灭边缘拉回的老人——阴良骥如是说道。

    “好久不见,小晴。”

    “是啊,好久不见……”

    艾晴冷漠地回答:

    “——‘太爷爷’。”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448/ 第一时间欣赏天启预报最新章节! 作者:风月所写的《天启预报》为转载作品,天启预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天启预报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天启预报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天启预报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天启预报介绍:
“我想要挨一顿毒打,请问这里有漂亮小姐姐吗?没有的话我等会再问一次……”——灾厄之剑、旧世界守墓人、调律师、最后的天国捍卫者、天文会金牌牛郎、二十四个毁灭因素之一、淮海路小佩奇、深渊烈日、最终的地狱之王:槐诗。.某一天,穷困潦倒的槐诗忽然发现自己捡来的金手指终于能用了……只不过,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为了赚钱和苟命,他一不小心踏入了这个危险世界。现境之外的边境,日常之后的异常。理想国、统辖局、存续院以及高踞于顶峰之上的天文会,绿日、黄金黎明、存世余孽与诸界天敌……究竟是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问题。那么,就在这一万零一种拯救世界的方法中,选一个通往HAPPYEND的方向吧。天启预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启预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启预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