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杨挺
“多疑,奸诈。”莲千叶并没有睁眼,从嘴里蹦出两个词。
白莲教主灿然一笑,也不在乎地上的浮沉,盘腿坐在了他的面前。
“或许可以叫做谨慎。”
莲千叶摇摇头,“多疑就是不自信,无须扯上别的词来掩盖你的内心。”
白莲教主耸耸肩,“好吧,但这是我的习惯,把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达到想要的结果。”
“你得到想要的结果了?”莲千叶嘴角带笑。
白莲教主听懂了他语气中的嘲讽,也不在意,很认真地说道:“有的是,有的不是。”
“既然注定不是,为何要费尽心机?”
“用你的话来回答,试过才知道。”白莲教主轻轻一笑,长身而起,袍袖和下摆上沾着不少灰尘。
“你没有足够的自信,十事有五不成。”莲千叶道。
即将离去的白莲教主停下脚步,脸上笑意更甚,“五成?”
“五成。”
“五成够了。”白袍离去。
莲千叶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
总坛白莲山,众多殿宇层层叠叠,依山势而立,月楼琼宫鳞次栉比。
深处一座殿宇中,白莲教主端坐在莲台之上,两边立着各堂口的领头人物。
“禀报教主,”青锋堂堂主松韵上前行礼,“白衣护法庚锋的尸首现已送达总坛。已交付往生池。”
“往生使,仔细勘察尸体受伤之处,本尊要弄清楚,这个吴省身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白莲教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继续说道:“杨挺。”
“在!”杨挺是青霜堂堂主,生得俊朗潇洒,眼角眉梢似有风情。当下跪地行礼。
“查的怎么样了?”
杨挺露出犹豫的神色,小心回道:“根据石家坡一事,张净师一干人等皆死于剑气之下,此人内功深厚,数十人皆是一剑致命,伤口所在的位置、深浅都是一样。可见此人不仅功力深厚,武学境界绝对已达到先天大成境界,这点从对剑气的操纵上可以看出来,说他是先天大成境界,不如说他的剑意,已经达到更高的层次。”
听到杨挺这番话,底下站着的教中高层一片哗然,连白莲教主都不禁露出异色。
以杨挺的修为,一般的剑客根本不入他的眼睛。
此人是用剑高手,在白莲教中几乎无人能胜过他的凌空十一剑。江湖人称“十剑尽灭”,出道至今,大小数十战,闯出了赫赫威名。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出到第十一剑,尽管江湖上有人推测,杨挺只有十剑之招,第十一剑不过是众人对他剑法高超的推崇,臆想罢了。
十年前,杨挺踏入先天境界,被白莲教主提拔当上青霜堂主以后,杨挺的武学境界更是不断精进。
白莲教有明确的规定,护法为护教者,必须忠于白莲教义,为教贡献一切。当然得到的供奉也是极多,各种资源优先给护法使用。
五大护法,以青、红、黄、白、黑,五色衣袍分别。还有一名祭司护法,身穿五色天衣,负责教中祭祀事宜,权力仅次于白莲教主。
白莲教主的白袍,有别于庚锋的白袍,庚锋的护法袍是上等蚕丝所制,通体不沾凡尘,长袍洁白似雪还灿三分。
教主的衣袍以麻为主,厚重朴实,以素白为主。这是这任白莲教主授意所制,为的是笼络诸位护法,表示尊重高手强者。
白莲教的护法,按照教规是没有资格去成为教主人选的。教中传闻,杨挺的实力足以让他位列护法之中,而他不愿当护法的原因,有人猜测可能因为他是教主的儿子。
原因无二,杨挺是白莲教中最像教主的人,不单单是相貌,杨挺的行事方式,周身上下的气质,与年轻时的白莲教主一般无二。
白莲教主委以重任,杨挺接手了青霜执法堂。
前些日子杨挺亲自去了南阳城北石家坡,仔细验过张净师一干人等的尸身,不禁惊叹吴省身的手法,真是凌厉果断,剑气锋锐无比,皆是一剑封喉。
“张净师是先天龙象境的强者,近十年来虽无突破,一般的先天如玉境的高手想杀他,也得掂量掂量,张净师自从担任仙师以来,佛法精进,如玉境的高手一不留神恐怕会被他反杀。”杨挺缓缓说着,张净师确实可以排进白莲教高手之列,他在教中极为低调,可背地里敛财收宝动作不小,杨挺身居青霜执法堂堂主,早就盯上了他。
有一次在罗山,杨挺遇见了张净师正带着几个徒弟干一些苟且之事,杨挺忍不住出手教训了他的几个弟子,张净师丢了面子,和杨挺对了几招,让杨堂主还吃了个暗亏。
吴省身先杀张净师,再战败黑白护法,事情传来让白莲教中掀起不小的波澜。
这也是白莲教主迟迟没有召集各堂各部的人来议事。
黑衣护法不知所踪,白衣护法身首异处,眼看空出两个护法的名额,各堂各部的人都动起了心思。
当上护法,从此受全教供奉,不仅奇珍异宝尽情享用,灵丹妙药诸多修炼资源都是优先,所以在白莲教中护法有佛下罗汉之称。
白莲教主本来想着吴省身不过是联合了元龙帮的人设圈套才打败了黑白圣使。只要派出最强的护法凰无炼正面施压,即使与其交战,只要他们不用阴招,凭借凰无炼绝顶的武学修为,擒住此人不在话下。
“没想到啊,没想到。”白莲教主暗暗吃惊,不曾想吴省身的剑气竟如此厉害。等等,剑气?
“杨挺,使用剑气的剑客,属于哪个宗门?”白莲教主额头微微见汗,剑宗善于以气御剑,用剑气伤敌。
能掌握剑气的剑宗弟子,绝对是攻击力第一的存在。
“回教主,属下也想到了这点,已经派人飞书前往剑宗宗门求证!”杨挺如实回答道。他确实在五天前写了书信拜帖,派心腹前往传说中的剑宗宗门所在昆仑山。
世间剑宗一脉出自昆仑,昆仑剑宗号称攻击无双。
“剑气,或许世间没有一种功法或攻击手段能与之相提并论。”有人低语,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色。
剑宗一脉,在昆仑山。
昆仑剑宗隐世不出,已经有近百年了。
若是吴省身出身昆仑,那他连杀教中高层的事,就不是白莲教公然施压能解决的了。
恐怕这面子,不好要了。
第三十四章 老狮王
宫殿中一片寂静。
杨挺抬头看了看白莲教主,“若是昆仑那边接待信使,五日后必有回信。”
白莲教主点点头,既然这样,再等五日布局也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也是不错的。
就算他吴省身再厉害,白莲教高手尽出,也只能饮恨。
“若是昆仑剑宗介入,这事难办许多。”白莲教主感到头疼,昆仑剑宗虽然百年未有弟子入世,然而不在江湖,名在江湖。昆仑剑宗曾是江湖门派龙首,公认的无冕之王,若是因为一个妖族的孩子,让昆仑剑宗牵扯进来,得不偿失。
为什么百年前鼎盛的昆仑剑宗会自封山门不再入世呢?
到底是他们自己说的,等到哪天天绅倒悬,天机将变之时,昆仑剑宗重返人间?
难道他们自封山门的原因是发现了成仙的秘密,举教飞升而去?
百年间无数江湖侠客武者,曾前往昆仑查探,昔日昆仑剑宗所在,被无休止地大雪覆盖,雪花化作天降帘幕,所有人站在山门前,却看不透山门后的景象。
“教主,昆仑剑宗虽百年未有弟子入世,但余威尚在。”弃恶堂堂主何不语说道,“应及早做好打算。”
白莲教主思绪回归,看着下面的诸位掌权者,沉默不语。
张净师死后第二天,没人再记得张净师,所以人都在惦记着五路仙师的位子。
庚锋死后的第三天,消息传回教中,几名老者竟露出了笑容。
现在的白莲教,失去了太多东西。
留下的是越发燥热贪婪的种子。
抬眼望去,众人窃窃私语着,不用想,都是对补缺护法的议论。
白莲教主眸子里闪过一丝精芒。
青锋堂堂主松韵是个妙龄女子,淡蓝色轻巾遮面,看不清她的表情,举手投足间风姿绰约,立在那里不染凡尘。
杨挺垂着头,不与他人交流,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乍一看,杨挺不与各部各堂的掌控者有联系,仿佛处在汪洋中的小船,看似惊涛骇浪无比凶险,其实杨挺更像是风雨归舟的渔人,自得其乐。
与杨挺目光相对,后者没有流露出胆怯或惊慌的神色。
松韵冲教主微微点了点头。
“教中无人知晓,杨挺是我亲传弟子。眼下可以启用杨挺,松韵与杨挺青梅竹马,关系匪浅。此二人武学境界也达到了先天境,有足够的实力,可欠缺的是资历。”白莲教主暗暗想道,“几位老堂主虽然眼高于顶,在我面前也不敢造次,若是杨挺、松韵补缺护法,恐怕两人的苦心经营付诸东流。”
“几位老堂主,个个是人精,若是有补缺护法的机会,定然会派出自己的得力心腹。不仅占得护法一席,到时候若是自己有一日身遭不测,凭借堂口与自己扶持的护法共同支持,教主之位唾手可得。”白莲教主暗自惊叹这帮老家伙的深沉,庚锋一死,他们便想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
“如今杨挺与松韵的势力,远远不够,还需要我暗中支持。目前情况下,他二人是不能坐上护法之位,一旦上位便会被老家伙们给架空。到时候真正成了所谓的教中供奉,我手里就没有几张牌可以打了。”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人,坐在石屋中的那道身影。
“莲千叶啊,你何时能成为我手中的刀呢?”白莲教主想起了他,“至少,你是不会杀我的。有你在,一切都还好说。”
白莲教主心神大定,当下决定借这个机会,清理教中异己,树立绝对威望,才是重中之重。
“诸位兄弟姐妹,”他一扫脸上阴霾,恢复了和煦的笑容,温和的声线响起,“那吴省身在英雄帖中说,妖女是他的孩子,声称妖女是人族,此事乃挑战我教权威。诸位有何看法?”
“回教主的话。”人群中走出一人,年纪在六十岁上下,体格强健威猛不输二三十岁的壮汉,须发皆张眉宇间带着一股霸气,开口说道:“众所周知,妖族与人族无法诞下后代,张净师已查明死去的孩童母亲是妖族之人。据我查明,三年前此妖人和一男子来到石家坡定居,在此之前,有人曾看到妖人孤身一人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娃娃出没山林之中。”
“那么可以确定,女娃是妖女所生,而不是与其同居的男子之后。所以,女娃是妖人后代!”霸气老者说完,深施一礼,“老夫论述完毕,请教主明鉴。”
白莲教主点点头,“老狮王所说本尊深表赞同。”说着,他不经意地摩挲着食指指节上的戒面,轻声问道:“依老狮王所见,当如何处置?”
“老夫以为,应当广而告之,昭诸天下,吴省身包庇妖族之人,杀害我教中高手,天理不容!”老狮王怒火中烧,大声说道。
张净师是可他一手提拔培养的徒弟,若是不死,没几年就能晋升堂主之位,就算是成为护法,也未尝不可。
“张净师虽然出身绿林草莽,可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偏偏在石家坡遇到了吴省身,白白葬送了性命。”老狮王回忆起与徒弟相处的日子,张净师吃苦耐劳,心思活泛,学艺之时就深得老狮王的关心。后来老狮王给他谋了差事,为教中办事,但张净师只要在总坛,每天都会早晚两次去拜见老狮王,张净师在外搜罗到奇珍异宝都挑选了最好的悄悄给老狮王送来。虽然老狮王不在乎金银财宝,但张净师的表现让他深感宽慰。
乖乖徒儿被杀,老狮王怎能不伤心气愤。若不是几个老兄弟拦着,老狮王早就去找吴省身拼命了。
谁能料到,没过几天,黑白圣使被吴省身击败,老狮王又吵着要找回面子,要去常德城和吴省身拼命,又被几个老兄弟给压了下来,只说是从长计议。
今日教主终于提起这档子事,老狮王就坐不住了,虽然杀人凶手修为高深,但为了徒弟,为了白莲教的面子,必须得严惩吴省身。
第三十五章 费华多
老狮王一番话说完,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老兄弟都出声附和。
白莲教主微微一笑,“稍安勿躁。今天就定下个章程,此事如何解决,还要诸位共同商讨。”
“教主。若是要捉拿吴省身,老夫第一个去!”老狮王说道。
“嗯。”白莲教主点头,转而说道:“想要拿住吴省身,祭奠死去的英烈,必须五大护法下山!”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一片沉默。
精明的都明白了教主话中的意思。
五大护法。
庚锋已死,玄湖失踪。
现任护法还剩三人。
“为何教主说五大护法下山拿人?不是他糊涂了,他是要先补缺黑白护法,凑齐五大护法下山拿人!”杨挺是何等的聪明绝顶,立马想到了教主的意思。
抬头一看,教主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杨挺急忙低头,心想坏了,莫不是教主让我补这个缺?
杨挺正在盘算这,旁边走出来一人,开口说道:“禀报教主,庚锋已死,白衣圣使可以选出合适的人选担任。而玄湖失踪,尚未确定他是死是活,黑衣圣使的缺,还补吗?”
杨挺闻言看向说话的人,正是扬善堂堂主费华多,此人足智多谋,在教中往往充当智囊的角色,白莲教主有不决之事,往往向他求计。
但此人的立场不明显,杨挺至今看不透他到底站在那一边。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费华多从来没有站错过地方,这也是他屹立不倒的原因。
白莲教中只有一颗墙头草,那就是扬善堂堂主费华多。
杨挺觉得用来形容墙头草费华多,不足以表达完全。如果真要给他做个定义,那就是可以在关键时刻,压塌一个强大势力的最后一棵稻草。
“费华多素来话不多,为何教主提出补缺护法之时,他先站出来说话?”杨挺飞速转动着心思,“莫非他看出来了什么?”
白莲教主看到出声的人是费华多,脸上明显一怔,那习惯性的微笑都凝固了几分。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是再给我提醒吗?”白莲教主暗暗想道。
不过白莲教主没有过多的疑虑,马上说道:“费堂主,你说,该如何处置玄湖?”
老狮王抬起了头,刚才费华多说黑白圣使一死一失踪时,他就察觉到不对。
现在教主亲口说出要处置玄湖,那么他的意思是,黑白两大护法的职位可以补缺。
想到这里,老狮王迅速和几个兄弟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如果两大护法都是自己的人,以后教主之位…
此时此刻,张净师的死,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老狮王心里暗暗点头,几个老兄弟说的没错啊,补缺护法比报仇要重要多了,更何况现在教主要一下补上两大护法!
环顾一下四周,各堂各部的人脸上都带着震惊之色,小声议论的声音都消失了,一个个屏住了呼吸,看向费华多的背影。
对护法有想法的人,都觉得费堂主仿佛高大了许多。
费华多微微一笑,拱手道:“教主,黑白圣使身负重任,然而没有完成教主的嘱托,这便是罪。念在庚锋身死,也是为教捐躯,故教主下令好生安葬,察查伤处为其报仇,教主乃是仁义君子。”
这话说的白莲教主很是受用,挥手道:“继续。”
“然而,教主仁明是我等之福,而不等同于犯了错就可以揭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白莲教赏罚分明,有罪之人应当受罚!”费华多说的不快,但每个字都悄悄用上了内力,振聋发聩。
明着是要治黑白圣使之罪,其实是在警告那些在背地里,行见不得人之事的各部各堂。
每个堂口都有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有些得到了教主的首肯,有些是教主默认的,而更多的是在教主允许的范围之外,豢养死士,私吞财货,或勾结,或培养自己的势力、心腹。
“我以为,玄湖之罪,必须严惩!”费华多顿了顿,继续说道:“没有拿到吴省身,罪其一;没有拿到妖女之后,罪其二;失踪十天之久,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教中,罪其三。三罪加身,轻则终身监禁,重则火刀之刑!”
说罢,白莲教主看到费华多向他使了个眼色,当下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智囊要助自己清洗异己。
“此三罪,乃依照教中达令而定,玄湖护法之位应当撤去,并江湖捉拿此人,回教中受罚!”费华多说完,再一拱手,随即垂手而立。
“老费,这就是你说的契机吗?”白莲教主暗暗惊叹,此人智谋过人揣摩人心,端得厉害非常!
“费堂主所言不差!即日起,革去玄湖护法一职,并放出消息,各堂口留意此人,若是现身,立刻捉拿!”白莲教主大手一挥,众人拱手应诺。
如此,饵料已加倍,不知从水里会上来哪些大鱼?
白莲教主不禁面露喜色,这个费华多,总是给自己惊喜。
此前莲千叶的事,就是费华多敏锐地看出,莲千叶不会离开白莲山,可以将他软禁但不圈禁,慢慢感化,终能为己用。
这次又是费华多,从自己的几句话中闻到了要下钩猎鱼的腥味,于是他挺身而出,推波助澜。与其放出一个护法,不如将玄湖这个没用的棋子抛弃,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人。
这面网真是越来越大了。
杨挺脸上虽然平静,心中却已惊涛骇浪,“恐怖,早先我还以为教主要让我当这个护法,我深知现在的势力无法胜任,正想办法推辞的时候没想到费华多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原来教主是要拿护法之位来清算一些人,我杨挺比他们还差的远啊。智囊…不愧是智囊!”
白莲教主长身而起,“明日,各堂各部可以带着合适的人选前来,本尊要一一考核,武学修为、境界,并不是唯一的标准,本尊要找的真正的擎天之人,为我教保驾护航!”
说罢,白莲教主消失在宝座之上。
费华多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杨挺与松韵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径自走了。
留下一帮人,或是小声嘀咕,或是观望着旁人的神色。
过了半晌,都散去了,殿中恢复了平静。
高高在上的宝座,自然散发着洁白温润的光芒。
第三十六章 清心璞玉垫
白莲教某处密室中。
费华多轻轻推开石门,快步走了进去,身后石门缓缓关闭,在无一丝缝隙。
“老费,你给我留了面子啊。”白莲教主转过身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感动。
费华多单膝跪下,轻声说道:“见过我主莲花尊者。”
“起来吧。”白莲教主笑道。
“是。”费华多站起身来,低垂着眼眸,束手而立。
白莲教主轻叹一声,“也只有你,如此懂我。”
费华多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白莲教主的眼睛,轻轻说道:“我主不必担心,杨挺与松韵也是忠心我主的。还有往生使,大护法凰无…”
白莲教主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很认真地说道:“他们,都不如你。”
费华多低下了头颅,密室中光线并不是太好,在他低头时,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的脸。
“杨挺,有心接我教主之位。”白莲教主的语气虽轻,传到费华多的耳朵里,如同霹雳。
他抬起头,脸上充满不可思议的神色,“怎么会?杨挺可是教主你…”
“老费!”白莲教主笑了,带着一丝责怪,“都在这里了,你能不能别演了。”
“嘿嘿…”费华多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往脸上一抹,憨厚温和的面容消失不见,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出现在他的手里,而人皮下的皮肉,充满着森然寒意。
白莲教主点点头,看着费华多眉间的一道金线,赞叹道:“这才是我的马头明王。”
“教主,还是叫我费华多吧!”
“叫什么都可以,只有你是我的贴己人。”白莲教主难得伸出手来,拍了拍费华多的肩膀,“只有你,陪我从阿鼻地狱中走了出来。”
挂满寒霜的表情消失,费华多双眸蕴泪,颤声道:“主人…二十年了,主人…竟然还记得。”
密室中间摆着两个蒲团,白莲教主走到其中一个蒲团前盘腿坐下,看着费华多留下男儿泪,他很认真地说道:“二十年,二百年我也记得。”
费华多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失声道:“老奴只想陪着主人,不曾想主人如此器重老奴。”
“老费,你起来。”白莲教主笑了,“我都坐下来了,你不会再麻烦我过去扶你吧?”
“不用,老奴这就起来。”滚烫的热泪从他的眸子里簌簌落下,湿润了膝下的青石板。
“老费,”白莲教主缓缓说道:“不光二十年前的事,从你进入莲花宗的那一天,直到现在,我都记得。”
费华多缓缓站起,擦去了面上的泪水,无比感动地喃喃道:“主人…”
“过来坐下,我有话,对你说。”白莲教主招招手,示意他坐到另一个蒲团上。
费华多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淡青色的蒲团上,在他看清之后不禁失声喊道:“清心璞玉垫!”
“不错,这是为你准备的。”白莲教主一脸的欣慰之色,他高兴地说道:“找了十年。终于找到了。”
费华多激动得无以言表,语无伦次地说道:“主人,多谢主人,我给主人磕头。”说着跪下来梆梆梆给白莲教主磕了三个头。
白莲教主没有拦他,受了这一礼,“当日你为救我,一身惊天修为为饿鬼所缠,不得不掉下了原有的境界。”
“老奴心甘情愿,主人不必挂在身上…”费华多轻轻说道,他竭力控制着内心的狂喜,不让自己再在教主面前失态。
“你是我的…”白莲教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最后两个字,缓缓说道:“老费,你且坐下,我为你加持,不出三个时辰你的道伤便会痊愈,说不定能重获原本的境界修为。”
费华多压制着内心的喜悦和对白莲教主的感激之情,他知道自己虽然斩去了修为,受到了道伤,但能换来白莲教主如此费心为自己找来各种灵丹妙药,甚至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清心璞玉垫。
他也是十年前才从一个秘境中带出来的书籍里找到的线索,只要有清心璞玉垫,在上面打坐一天,修复寻常道伤不在话下,甚至能祛缺补圆,让境界更圆满,甚至突破。
“谢教主护法。”费华多不再推辞,盘腿坐在了清心璞玉垫上,淡青色光芒一闪,费华多感到灵台一阵清明,精神为之一振,有股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汇入周身经络,散入四肢百骸,最后融进丹田气海。
费华多整个人剧烈震动起来,白莲教主忙打出几道金色真气,为他抚平丹田中的真气乱流。
“多谢教主。”费华多没有睁开眼睛,他欣喜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内视己身了,真是久违的感觉。
丹田缓缓转动起来,引动真气汇入其中。
白莲教主能清楚的看到,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气体被引入费华多的体内,让他不禁叹道:“这就是灵气吗?只有仙人才能提取的天地灵气…”
灵气汇入费华多的体内,刚一接触,他浑身抖了一下,“这种感觉太爽了,看来真的能修复道伤,回到之前的境界也未尝不可。二十年啊,二十年!我等了二十年!”
费华多心中狂吼,灵气吸取的速度骤然加快,空气中竟传来破空之声,每一道灵气汇成一股,接着又汇成一条玉带,宛若天降神迹,灵气仿若实质,被吸入了费华多的体内,只见他毛孔舒张,浑身舒泰,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吸取着天地灵气,补充己身。
费华多轻叱一声,吸收灵气速度骤然加快,整座密室中的灯火为之一暗!
灵气汇入丹田,迅速转化为灵力,灵力的威力比真气更高一层,有了灵力,每一招每一式,都比真气更胜一筹,现在费华多体内的灵力,与剑气相比也不遑多让。
灵气提纯越精,灵力越纯粹,威力就越大,而剑气只不过是经过提纯之后的真气,无法再次提纯,因为它没有灵。
只有天地间的气,才具有灵。
人体内产生的气,不具有灵。
有灵才能一直提炼,而真气是不能够提炼的。
世间真气,不过是压缩,摩擦,提纯。
能够提炼的气,只有有灵之气。
吸收灵气,转化为灵力。有了灵力的武者,便是修士。
修士便是有可能成为仙人的存在!
费华多现在只想简单提炼出灵力,来修复道伤。
“沉心静气!莫要浮躁!”白莲教主高声喝道。
“是。”费华多沉浸在丹田中,将灵力汇入灵台之中,修复着伤痕。
第三十七章 西摩罗
转眼过去了三个时辰,密室中的空气都稀薄了许多,白莲教主停止了注入真气,因为他发现他的真气已经对费华多没有了作用。
“当年以秘法自斩境界,以一身修为饲鬼才换来我的命。虽然是寻常道伤,可这寻常二字,是对仙人而言。老费,这次还得看你啊。”白莲教主心中长叹一声,长身而起。
看着费华多紧紧闭着双眼,白莲教主心中有些苦涩,二十年,一直对他亏欠。
秘法自斩,是引来天道斩去修为,跌落境界。虽然自愿,毕竟是大道之伤。
感概一番,转身轻轻走出了密室,来到了外面的书房,书案上整齐地摆放着十几本书籍,随手拿起一卷经书翻看起来。
不多时,石门翻动,费华多出现在书房中,身上的衣袍无风而动,整个人的气质飘渺高远,仿佛立在天际云端,举手投足间引人注目,有如谪仙临尘。
费华多眸如星辰,一眼看就到了白莲教主的脸色有些不对,面色发白发青,好像精气有损,费华多直接跪下了,“老奴有罪,让教主耗费本命精气为我补充,请教主惩罚!”
“起来,”白莲教主微微一笑,“清心璞玉垫还有诸多妙处,想必你也有所体会了。”
费华多点点头,他的确是体会到了此等神物的妙处。
走上前来,度给白莲教主一道真气。
浑厚的真气源源不绝,汇入白莲教主体内,眼看他略微带着病色的脸恢复红润。费华多再次跪下,这次是双膝跪地。
“老奴跟随主人,万死不辞!”
白莲教主弯腰扶起费华多,拍了拍他的肩头,缓缓说道:“有一句话就够了。”
他知道,即使自己将费华多当做兄弟,对方也不会允许。所以他不在多说什么,两人的情义不在嘴上。
“主人,老奴自斩所受的道伤,已经痊愈。”费华多语气中带着欣喜,“不仅如此,老奴恢复了之前的境界。”
“好,好。”白莲教主会心一笑,这老费恢复了修为,就想出手,自己可不会随便让他显露的。
仔细观察费华多的气机,如渊如海的感觉扑面而来,令白莲教主暗暗心惊,“老费,我怎么观你气机,隐隐有突破之象?”
“回主人,老奴本想此次能修复道伤便是借您的洪福了,没想到这些年的磨练,老奴对天地的感悟,已经达到了更高的层次,所以在修复道伤之后尝试着突破,竟然一只脚踏入了更高的境界!”费华多语气激动,“二十年啊,没想到我还能有今天!”
“这都是你应得的。”白莲教主语重心长地说道。
费华多点点头,眼下的日子他需要继续巩固境界。
“既然你恢复了修为,那么有的事要重新议定了。”白莲教主往书案上一拍,整座书房缓缓沉入地底。
白莲教,大严部驻地,距白莲山二十里远。
大严部正明堂,这是大严部三使议事的地方。
此刻正明堂里灯火通明,老狮王端坐在正中,一脸凝重之色。
“大哥,不能等了,应尽快将护法人选择定,若是晚了,让其他各堂各部捷足先登了可不好。”说话的是四十多岁的一壮汉,留着一个大光头,恶形恶相。在他耳朵根到嘴角有一处刀疤,紫黑色的皮肉翻出。乍一看像是一张大嘴,随着他讲话一动一动的,仿佛在咧嘴大笑。
这位便是江湖人称邪面僧的钱拂,后天大成的高手,随时可能破境踏入先天,大严诸天掌精妙绝伦,生来性情急躁,属于一点就着的类型。别看他脑袋大,做事从来随心所欲,不按常理行事。
老狮王看了一眼钱拂,没有作声。
“大哥,老三也是为我大严部着想。”一人站起身来,拱手道:“老三所言不差,若是不推出我们的人选,一是会为人耻笑,笑我们大严部连个合适的人也没有。二来若是杨挺当上护法,或者是西摩罗的人坐上护法的位置,恐怕日后打压我部,到时候咱们没有还手之力啊。”
老狮王点点头,似乎还在犹豫,欲言又止。
“老二说的没错。”末首一人笑了,五尺的身材,形如痨病鬼,面白如纸,两片薄唇全无血色,沉声说道:“大哥,我们当然要争!”
见到他开口同意,老狮王不禁长出一口气,朗声道:“好,老幺既然发话,我们就听听他的意思。”
转头对痨病鬼说道:“老幺,给大伙儿讲讲,我们该怎么争!”
痨病鬼笑了,伸出两根指头。
白莲教总坛西十里,曜日部驻地。
大轮堂后书房,西摩罗正坐在书案后边,嘬了口热茶,气定神闲地说:“天也晚了,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吗?”
面前坐着的两人对视一眼,起身说道:“尊长,我二人正是为了补缺护法一事而来,您看我二人中,谁可以争一下护法之位。”
西摩罗抬眼扫过两人脸庞,看出了他们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西摩罗沉吟了一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那颜纳,惧索罗,你们二人,都是护法的最佳人选。”
两人闻言一喜,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与激动,能得到西摩罗的赞许,比当上护法还要不易。
那颜纳抑住心中狂喜之情,开口问道:“尊长,不知我二人谁做黑衣圣使,谁做白衣圣使?”
“哦,”西摩罗应了一声,脸上笑意更盛,“两位皆是惊才绝艳之辈,黑衣白衣皆是护法,没有区别。至于两位补缺那个护法之职,最后还要听教主的安排。”
“那…”惧索罗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尊长明日…明日可否…可否为我二人…美言几句?”
此话一出,西摩罗眯起了眼睛。
站在他对面的惧索罗不禁吞咽了一大口唾沫,发出咕咚一声。
那颜纳也是紧张的要命。
短暂的沉默之后,西摩罗轻声道:“当然,当然。惧索罗的爷爷是我的老兄弟,那颜纳更是我的外甥,老夫乐意在教主面前替二位美言几句。”
二人狂喜,连连拱手道:“多谢尊长,多谢尊长。”
西摩罗也微笑着颌首回礼。
“那…尊长,我二人就不多做打扰了,”惧索罗满面春风,急于回去向自己的父亲报喜,“我二人这就回去了。”
“老夫困倦,就不送两位护法了。”西摩罗微微闭上了眼睛。
“应该的,应该的。”那颜纳小声地说着,心中暗道:“回去就给阿婆报喜,之前她还阻止我出来找尊长呢,岂不知尊长如此看重我二人。”
两人缓缓退出了书房。
“哼,”西摩罗一耸鼻子,发出一声嗤笑。
两人一前一后,退出了书房,穿过大堂,走到大轮堂外,夜已深,星斗璀璨。
“护法兄弟,你我各自去家中报喜,明日早点,咱们大轮堂前相见。”惧索罗拱手笑道。
“也好,也好。”那颜纳脸上的喜色掩藏不住,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当下满口答应。
两人自回家报喜不题。
书房中很安静,西摩罗闭目养神。
手边的茶盏动了一下,被人注入了热水。
“摩柯多,”西摩罗笑了,并没有睁开眼睛,这么多年了,只有这个孙儿能体贴自己,而西摩罗习惯了摩怯多的伺候。
“阿爷,请饮茶。”摩柯多今年才二十多岁,生得双目如星,丹唇皓齿风度翩翩,行动如若行云流水,举手投足引人侧目,虽是男子,所见者无不心动。
西摩罗欣慰地笑了,坐直了身子,接过摩柯多递过来的茶盏,吹去浮沫,饮了一口。
“好茶。可是乌思藏古地之物?”浓郁的奶香伴着清甜的茶香,令西摩罗精神为之一振。
摩柯多笑着说,“阿爷是行家,此茶产地正是乌斯藏古地之一。”
“不错,你此行收获颇大,”西摩罗打量着摩柯多,几个月没见,这个最疼爱的孙儿俊朗的脸上,带着些许的风霜,身上的气质沉稳了许多,整个人站在那里给人一种空灵的感觉。
“很好,终于突破了。”西摩罗点头道,依照现在的教中形势,这才是给他的最大惊喜。
“是,孙儿回归途中偶入秘境,得到了一场造化,这才突破先天之境。”摩柯多没有过多的惊喜,语气很是平静。
“这么说,刚才那两个是你挑拨来的?”西摩罗会心一笑,这个孙儿总是给他一副谋定而动的感觉。
摩柯多笑了,“阿爷聪明绝顶,早在他们二人出现在书房的时候,阿爷就已经知道了吧?”
“好啊。”西摩罗点点头,“这次护法,我们就不争了。你一回来,老夫下定决心,不争护法。”
“借他们争夺两个护法职位的时候,我们将部中不听话的家伙清理出去。”摩柯多认真说道。
“正是此意。”西摩罗朗声笑道,“孙儿,没给阿爷带酒吗?想拿这点叶子就把我打发了?”
“阿爷,孙儿先给您老人家磕头!”
第三十八章 三大护法
第二日。
白莲山,琼宇楼。
琼宇楼是教中重地,第一层高五丈,十六色楼柱在中央围成十丈方圆的练武场。
二楼是收藏各种武学功法的地方,按照门派,分支列出条目,内功、轻功、拳脚、兵刃详细收录。其中不乏失传的诸多功法。
每年白莲教主会在琼宇楼观看各堂各部优秀弟子演武,择优者三人,可以在二楼随意翻看武学三日。
三楼是五大护法日常静坐修炼的地方,据传琼宇楼三楼神妙无比,对修行悟道有许多好处。
今日是补缺护法的日子。
老狮王带着四个老兄弟,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的后生,一步步走上琼宇楼前的百级石阶。
没别的,带着几个后生是为了让他们见识见识,争夺护法之位的战斗,先天境也就是入门的条件。先天境的战斗,是寻常弟子所接触不到的。
老狮王威势十足,步履轻盈平稳,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老三,邪面僧钱拂。
钱拂性情急躁,老狮王把他带在身边,就是怕他关键时刻被别人挑拨炸了毛,可就麻烦了。
大严部的人第一个来到了琼宇楼前,仰头看了看第三层的楼檐,老狮王轻叹一声。
另一批人到了百级台阶下,赫然是大轮部尊长西摩罗,身后跟着十几个人,个个双目含神,收敛着气息。
在西摩罗身后,第一位是摩柯多的父亲,桃胜,是个五十岁不到的清瘦中年人。
西摩罗半个身后,摩柯多正扶着阿爷的手,笑吟吟地看着西摩罗,爷孙俩一起迈步往上走,后面的人紧紧跟随。
琼宇楼前,大严部的老狮王已经在门前等待,西摩罗笑着与老狮王行礼。
老狮王拱手回礼,余光瞄到了西摩罗身后的人,瞳孔猛然收缩。
“原来是摩柯多回来了啊,”老狮王笑眯眯地抚着胡须,“怪不得今天不是你父陪在西摩罗身侧。”
摩柯多上前施礼,“拜见尊长狮王爷爷。”
“免礼免礼。”老狮王虽然这么说,但没有任何动作。
摩柯多轻轻一笑,行完礼转身站回了西摩罗的身侧。
“老兄弟,摩柯多回来,凭你在教中的名望,就算和教主讨要一个护法的位置,也不是难事啊。”老狮王朗声笑道:“哈哈,我可记得你最疼爱这个孙儿了。”
话音未落,刚到达琼宇楼前的大威部的人听到了,尊长昆无伤原本笑吟吟地神色猛地一滞。
老狮王是故意大声说给昆无伤听的,而昆无伤也是心中一惊,心想西摩罗这个老家伙素来阴险,不会真的找过教主了吧?若是他找过教主,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教主同意了吗?
一连串的疑问袭上心头,昆无伤阴沉着脸来到两部中间站定。
这时西摩罗说话了,“狮王兄弟过誉了,老夫在教中虽有些功绩,然而却不是低头求人之辈。”
西摩罗心中明镜一样,老狮王看似性如烈火,其实心细如发。他的小计谋虽然让昆无伤的心思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但西摩罗并不准备说破。
略一沉吟,西摩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老夫年纪大了,确实也得为儿孙们考虑一下了。狮王兄弟,别说你没想过,哈哈哈哈,老夫可记得,你那最疼爱的儿子狮无常,今天也来了。”
老狮王笑意更盛,看看西摩罗要和他联手坑大威部了,果然狐狸毛色不同都是骚的。
昆无伤看着两人暧昧的笑容,惊疑更甚。“莫非这两个老东西早就得到教主的承诺了吗?”转眼一想,有可能!护法只有两个位置,大严部与大轮部各占一席。
自己的大威部常年在外征战,甚至驻地在都是离总坛最远的地方。
昆无伤越想越觉得此事有蹊跷!莫不是他们已经得到教主的肯定,护法就在他们所部中产生?
不行!大威部要争!玄湖是大轮部西摩罗的人,若是这次护法还是他的心腹,大威部可就被压制的死死地喽。“这可不行!大威部必须要争!”昆无伤暗暗想道,他攥紧了拳头,沉默不语。
“无伤兄!”
“无伤兄弟!”
两人和他打招呼。
昆无伤无意寒暄,简单地见礼过后,心中反复思索刚才的事,不仅急躁起来,“大威部一定要争!最好两个都要争到!”
当下低声说道:“大难!大岳!”
身后走出两人,“父亲!”
“事情有变,大难还是争白衣护法之位。大岳也要上,争夺黑衣护法!”昆无伤低声说道。
大难、大岳对视一眼,坚定说道:“是!”
“很好,你们是我大威部绝顶的高手,此次一定要力压大严部、大轮部,重夺三部之首!”昆无伤沉声嘱咐着两人。
“父亲放心,我兄弟二人定当全力以赴!”
大威部虽然名义上是三部之首,更是在外征战的重要部队。而在教中事物上,大威部并没有多少实权。
在粮草物资上,更是被西摩罗的大轮部处处掣肘,在西摩罗的授意下,能帮忙调转的堂口也开始不冷不热起来。大威部不得不向这些人送上礼敬,用来换取相应的物资。
此次大威部在总坛修整半年,各物资堂口对大威部的补充很缓慢。
根据昆无伤的观察,这些个堂口和大轮部的关系很暧昧,显然是害怕得罪西摩罗。
毕竟西摩罗掌握着修行资源的收集和分配。
连几个护法都对西摩罗笑脸相迎,更别说那些个堂主手下的堂口了。
大严部对昆无伤大威部的刁难更甚,毕竟西摩罗是控制修行资源的配给,间接影响了大威部,因为大威部部众最多,反而境界上需要的修炼资源不必太多,后天之前的境界几乎就是自己领悟武道,很少用到修炼资源。
而大严部直接控制了兵器的补给,弓弩矢箭、马犬驴骡。甚至这两年朝廷腐朽,对甲胄的稽查力度大大减弱,大严部开始研制甲胄的批量制作。与外族征战的大威部,必需的都是这些非修行资源。
昆无伤这次来就想和教主反映一下大轮部和大严部的刁难。
“等演武选拔结束,定要在教主面前狠狠地揭发你等的嘴脸!”昆无伤暗暗发誓。
三部各自沉默着,不多时其他几部,斗部、星部、擎海部,还有各堂堂主都到了。
各自找熟悉的人打过招呼,站在各自的地方翘首以盼,等待琼宇楼的开启。
吱呀…咯吱咯吱…
厚重的大门被打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门两侧分开,走出来三个人。
众人的呼吸猛然一滞,白莲教最强的三大护法,联袂而来。
青、赤、棕。三色衣袍是三大护法的标志。
与庚锋不同,这三位护法,十年前最弱的赤衣圣使,已经踏入了先天玲珑境,十年的修行,赤衣圣使的气息如渊似海,毫不掩饰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西摩罗眯起了眼睛,他感受到了赤衣圣使刻意释放的气息,正冲击着他的面门。
先天玲珑境,大成!
西摩罗本来还想藏匿气息,没想到赤衣圣使的压迫更近了几分,“他还在恨我啊。”西摩罗轻叹一声,整个人为之一振,如同厚重的山岳,峰峦叠嶂,连绵不绝。
站在西摩罗身侧的摩柯多也在打量着赤衣圣使,因为他的眸子已经盯住了自己,强大的气息如同实质,不断向自己冲击。
正当摩柯多想退步暂避锋芒的时候,他发现西摩罗的气息磅礴浩荡,直接挡住了赤衣圣使。
赤衣圣使对摩柯多淡淡一笑,“不错。”
摩柯多心中一紧,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红衣,多年未见,精进了不少。”西摩罗露出和善的笑容。
赤衣圣使也不搭话,看着西摩罗的脸庞,仿佛魔怔了一般。
“西摩罗,终于大成了啊。”青衣圣使说道。
西摩罗现在无暇回答,赤衣圣使的气息愈发强势,惊涛拍岸,席卷而至,意欲吞山!
“红衣啊红衣,没想到你竟然能达到如此的境界,你的道心究竟在何处高悬?”西摩罗心中惊骇,赤衣圣使用的是完全不同于往常的功法,甚至两种功法本身互斥。
“究竟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废去了原本的功法吗?”西摩罗暗暗惊叹,赤衣圣使对天地自然的感悟,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眼看西摩罗的脸沉了下来,他准备发出真气,震开赤衣圣使汹涌澎湃的气息。
“红衣。”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来自三大护法中间的棕衣圣使,“够了。”
西摩罗能感到空气中嗡地一声,那股气息迅速褪去,赤衣圣使站在那里,那如渊似海的气息骤然消失。
西摩罗没反应过来,真气伴随着气息骤然迸发而出,向三大护法冲击而去。
下面诸多高手见状勃然变色,西摩罗竟然要对三大护法出手?
老狮王赞叹道:“还是老兄弟你哏啊。”
西摩罗脸色难看,若是寻常对峙,他自然能收放自如,方才赤衣圣使着实让他惊叹不已,加上赤衣圣使的修为要高过他,对天地的感悟远超过他几倍,当赤衣圣使不着声色地收敛气息时,西摩罗结结实实地吃了个暗亏。
正当各部尊长,各为堂主惊讶地时候,青衣圣使挥动袍袖一卷,随意背在身后,竟凭空打散了西摩罗的真气。
万籁俱寂…
“青衣圣使,他到了什么境界?”有人窃窃私语。
“不知道,我也没看出来。”
“刚才青衣圣使说西摩罗先天大成,能随意接下先天大成高手的一击,这修为不敢想象。”
“先天之上还有境界吗?”
“那是可以成仙的存在。”
第三十九章 千佛诵经,演武开始
琼宇楼前。
青衣圣使的出手,让下面的各部各堂,个个屏气息声,不敢高声语。
西摩罗身体微微颤抖,在旁人看来,他须发皆张,簌簌轻颤,像是发怒了一般。
而西摩罗确实是有些恼羞成怒,赤衣圣使明显是要他难堪,在双方气势达到一定程度时,突然撤去,在西摩罗气息失控之时,诱导向青衣圣使。
“红衣,有些过了吧?”西摩罗压下怒火,眯着眼睛轻声说道。
赤衣圣使笑了,“不必对我使像,我还不了解你么?”说罢,袍袖一卷,赤衣圣使转身径直走进了琼宇楼。
“好大的气魄,”痨病鬼在老狮王身侧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要撕破脸皮了吗?”
“哼哼,”老狮王笑眯眯地看着西摩罗的侧脸,这个老东西看来是真怒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部尊长被护法如此难堪,换作谁也受不了这气,“静观其变。记住我们的来意。”
看着消失在殿中的红衣,西摩罗半晌没说出话来。
“当年也是尊长过于严苛了,”西摩罗身后部众有人低声交谈,“若是尊长能大度一些,赤衣圣使铁定是支持我们的。”
“哎…”一人叹息道:“当年之事过于复杂,尊长的决定也是为了我部的利益。”
“可怜赤衣圣使,受了诸多磨练。”
……………
棕衣圣使向青衣圣使点点头,转身也走进了琼宇楼。
“咳咳…”青衣圣使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诸位,补缺黑、白护法大演武现在开始,教主已在琼宇楼静等诸堂各部的高手俊杰,请随本使来。”
说罢青衣圣使带头,六部六堂各部众依次进入。
琼宇楼内部宽阔无比,几百人站在演武场前,尚显得空空荡荡。
琼宇楼一层除了演武场是白玉石铺就,地面上都是殷红色夯实的土壤。
一些没来过琼宇楼的年轻高手忍不住张望着四周。
没想到琼宇楼内部别有洞天,演武场在正中,还有八个小演武场,按照莲花形分列四周。
“八品莲台,难道这真的是教中圣物所化?”摩柯多环顾四周,暗暗惊叹。
“老夫早有这个猜测,但没有机会留驻此地详细探查。”西摩罗低声说道。
“阿爷,若是这次我们的人能…”摩柯多想到了个办法,能探明这演武场的秘密。
“摩柯多,噤声。”身后有人开口,语气中带着威严。
摩柯多闻言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西摩罗转身对桃胜说道:“你这孩子,不许吓我孙儿。”
桃胜脸上带着恭敬,陪着笑说道:“是,父亲。”
“哼,”西摩罗狠狠瞪了桃胜一眼,扭过脸去。
桃胜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尖,笑了。“摩柯多真是父亲的心头肉啊,连我这个独子都望尘莫及。”
众人站定,恢复了安静。
白莲教主缓缓走出,来到演武场中央,在他身后,跟着三大护法。
演武场方圆十丈,二楼三楼都是围着演武场而建,此刻三楼栏杆处探出一个小脑袋,正好奇地打量着楼下几百人的阵仗。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教主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三楼上那张稚气未脱的小圆脸。
“演武即刻开始,各部散开观摩。”白莲教主张开双手,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莲花真义,佑我白莲,五色真神,护我圣教!”
一道圣洁的光芒从天而降,随着白莲教主的吟唱,将他整个人给笼罩住了,凭空出现无数白莲,花开十二品,温润如玉,灿洁似雪。每一朵莲花的中心莲蓬处,金光灿烂,散发着神圣的光辉。
“请教主赐福!”六部六堂众人单膝跪下,口颂白莲尊者。
三大护法垂手侍立,低头口颂白莲尊者。
三楼上的小圆脸,也喃喃跟着念道:“白莲尊者…”
“凡信我教者,皆我子民,”白莲教主无比威严地说道,“凡信我白莲真义者,皆我弟兄!”
说罢,白莲教主双臂一振,浩荡的佛音轰然而至,每座莲花之上,都显现出一座佛像,头顶无尽佛光,神圣庄严。
千佛诵经,诸天罗汉护道。一时间琼宇楼内大道梵音响彻不绝,莲花真义凭空浮现,金光大字熠熠生辉,随着浩大的诵经声,一句句真义化为金龙,时而盘旋在梁柱上,时而在众人头顶翱翔,龙吟声震彻殿宇。
摩柯多紧紧跟在西摩罗身后跪下,悄声说道:“阿爷,这等神通是教主的实力体现吗?”
金龙伴祥云,片片鳞甲鲜亮,锋锐的龙爪闪烁点点寒芒,龙尾摆动,搅闹风云。
西摩罗眼角余光一闪,随即收回目光,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应是有秘宝加持,显化神通,摹刻万物乃是先天之上的境界,教主虽然修为深厚,也没有达到那种实力。”
“会不会是那八品莲台?”摩柯多轻轻问道。
“八品莲台存不存在尚且不明确,那只是个传说而已。”西摩罗回忆起之前进入琼宇楼演武的时候,确实对一大八小排列的演武场有很深的印象,但并没有察觉到在演武场上有什么异样。
“这次的演武场,确实和往常不大一样。”桃胜的声音响起。
西摩罗心中一动,他的这个儿子对奇珍异宝有特殊的感应,难道他真的感觉到了什么?
想到这西摩罗运转内功,将真气打入地底,白光一闪,两道真气如丝如缕,沿着地表向两侧的演武场游动而去。
此时众人都在朝拜教主,若非刻意留心,根本发现不了一层浮土之下西摩罗的真气。
真气分成两路,向最近的演武场游去,西摩罗还不敢直接去查探中央的大演武场,那几个护法垂手而立,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专心吟诵白莲真义,万一被察觉,可就有行刺教主的嫌疑了。
围绕着演武场转了两圈,西摩罗发现真气并没有任何阻碍,于是他继续催动真气,向演武场下方的土壤前进。
真气刚一进入演武场下方的范围,西摩罗便感到艰涩无比,演武场下方的土壤极为坚硬,比寻常的青石都要坚固数倍。
以西摩罗真气的精纯程度,强行破开土壤继续向前,也不是多么费力的事,可眼下的情况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演武场下方三尺,土质厚重,真气无法深入。”西摩罗心中暗自想道,不过他还是不死心,调动真气敷在坚硬的土壤上,试图渗入进去,发现还是徒劳无功。“看来除了强行破开,没有别的办法了。”
轻叹一声,西摩罗缓缓说道:“演武场下方土壤与脚下的土壤虽然相同,但大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摩柯多好奇地问道。
“脚下的土壤,我的真气能穿透一丈毫无阻碍,而演武场下方的土壤,除非武力强行破除,不然无法深入探查。”西摩罗没有隐瞒,如实回答孙儿。
摩柯多反而吃惊于自己爷爷深厚的功力,刚才西摩罗注入真气的时候,他观察到了,于是也调动真气,刚深入二尺多,便感到土质坚实,再往下探查真气便不受控制,消散在殷红色的土壤中。
西摩罗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大严部的地方,老狮王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父亲,”桃胜开口了,“刚才是父亲吗?我的真气经过大严部所在的地下被…”
显然,桃胜也往地下注入真气向演武场探查了,不曾想碰到了老熟人,大严部的尊长。
西摩罗压低了声音,游丝般传入桃胜的耳中,“老狮子以为遇到了我的真气,正是得意的时候,你切莫露出异样神色。”
桃胜会意,低下了头聆听大道梵音。
西摩罗则露出一副完全没想到的样子,对老狮王礼貌的微笑,表示对其实力的惊讶和赞同。
老狮王的表情就像在说:被我抓到了吧?
双方最后点点头,都低下了头,各怀心思,继续聆听白莲真义。
“桃胜的真气被老狮子给截断,而老狮子以为是我,故才洋洋得意。”西摩罗心中暗想,“那么他一定会心存疑问,我的真气为什么会出现在大严部脚下的土壤中游走。”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就让这个老狮子纳闷去吧。
果然,老狮王在短暂的喜悦之后,眉头攒在了一起,沉默半晌。
痨病鬼察觉出了老大哥的异样,开口询问,“大哥,适方才你催动真气在地下与何人交手?”
“西摩罗那老东西。”老狮王沉声说道,“他的真气穿过地下,来到了我部的脚下土壤中,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痨病鬼沉吟一下,“大哥是否在担心他在窥听?”
老狮王摇摇头,“不可能,先天境哪有这等神通,真气化耳,我也是闻所未闻。更何况这老东西被我截断后路,真气消散。哼,他还没这个本事。”
痨病鬼闻言点点头,用余光打量着正在虔诚朝拜的西摩罗,“这西摩罗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应该不是针对我们。难道这地下有什么宝贝不成?”
老狮王心中一动,转而摇头否定,“琼宇楼建造之时是我父辈督建,有什么宝贝早就被上一辈的强者给闷下了,不是传给家族中的后辈,就是随之入土了。哪来的宝贝…”
话音一滞,老狮王恍然大悟,“不过这老东西心思深沉无比,能让他出手探查的事,断然不简单!即使不是什么所谓的宝贝,凭他这不吃亏的性格,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怎么办?”痨病鬼问。
“静观其变。我的真气现已在大轮部附近等待老东西再次出手。”老狮王的语气中带着兴奋,刚才的交锋胜利,让他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历来都是西摩罗压他一头,如今终于翻身,怎能不高兴。
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的**结束,金龙最后一声清吟,震动众人心神,最后化作一片光雨,融进了漫天飞舞的白莲中,顿时金光大作,白莲飞快转动,如同流星赶月,汇入每个人的体内。
摩柯多闭上眼睛静静体会着,白莲花中蕴含着教主对白莲真义的讲解体会,莲花如同实质,刚进入体内便化成一道金白相间的真气,流向灵台所在,在脑海中与自身的真气相合,重新变成散发神圣气息的白莲,悬在脑海中缓缓转动,禅唱声不绝于耳。
随着梵音禅唱,真气的流动速度加快,并且越发地精纯,诵经声如同实质,冲刷着经脉血管,潜移默化地改善着体质。
“真是神妙。”摩柯多不禁赞叹。
只要心中默念白莲真义,或者沉浸在白莲真义之中,那诵经声便会响起,回荡在体内每个角落,给人仿佛洗毛伐髓,飘然若仙的感觉。
而当你回归现实,那诵经声消失,但仍能体会到经脉被慢慢扩宽夯实的感觉。
“假以时日,你等都将是世间最强的豪杰。”白莲教主缓缓说道,洪亮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头。
西摩罗眼中精芒一闪,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只见他默不作声,调动更多的真气汇入灵台之中。
“谢教主赐福!”众人齐齐再拜。
白莲教主很是满意,大手一挥,“演武开始。费华多,上前宣读此次演武规则及奖赏。”
西摩罗心中一沉,从家中带来最好的苗子,只是为了观看各部各堂争夺护法的战斗,没想到教主早就料到了各家的心思,这是要让各部的精英弟子来比试一场啊。
费华多快步走到场中,宣读规则及奖赏,语气虽快,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落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本次演武,先进行各家精英弟子之间的新秀之一战,稍后诸位少年才俊到正中演武场中抽取序号,一号与最后一号对战,以此类推。教主有谕:若有落单者,则自动晋级最后一轮。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精英弟子战共分三轮,可以使用任意武学、兵刃,演武切磋点到为止,若致死致残,由护法亲自行罚,致人断手,则断其手,致人断脚,则断其脚,若是致人死亡,如上。由各家家主亲自行罚。”
话音刚落,各部各堂一片哗然,谁都没有料到这次的演武规则。
“比武点到为止我能理解,可是谁也无法保证能达到伤人不致残吧?”底下一人出声问道。
“如果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可以自行退出。”费华多没有过多的废话,很认真地说道。
费堂主顿了顿,等众人安静下来,继续说道:“只会出拳,不会收拳的武者,不配做仙师。”
此话一出,琼宇楼中鸦雀无声。
“教主要在这次精英弟子的演武中,选出合适的人选,来做仙师?”痨病鬼一脸的惊讶。
“这样的话,演武的规则倒是可以理解了。”老狮王微笑,似乎成竹在胸。
“尊长,仙师的位置,争不争?”大威部昆难行问道。
昆无伤摸着光滑的下巴,眼眸中精芒开阖不定,“都要争!仙师可是实实在在的肥缺!”
“那…派哪些人去?”昆难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后生子弟,个个龙精虎猛,含精蓄气,一副身经百战之状。
“你挑选吧,你儿子要是想去,磨练磨练也不错。”昆无伤笑道,“这小子狠起来可不输那些养尊处优的精英。”
“好。”昆难点头答应,他最了解自己儿子的实力,自从昆玉跟着他上了战场,对武道的体会在血肉横飞的碰撞中不断提高,但凭招式的狠厉与对战场的敏锐把控,昆玉可谓是大威部同龄人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第四十章 昆玉与白剑飒
“精英弟子演武,不得超过三十岁。三十岁以上者,参加护法争夺战。”这句话直接断了某些人派出成名已久高手的想法。
听到精英弟子对战,要选出仙师的人选,一旁青霜执法堂堂主杨挺面色一正,这个仙师之位,不能落在旁人之手。
“大威部的人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个个狡猾似鬼,出手狠辣,如果没有压倒性的优势,相同境界的弟子,还是大威部的人更胜一筹。”杨挺暗暗打量着昆无伤的神色,见到他一脸的傲气,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昂然挺立,带着一股自信。
“不错,昆无伤的目标只会是护法之位,如果所料不差,两个护法的位子,昆无伤都想要拿下。”杨挺冷静地分析着场中的形势,“仙师之争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但这个职位有些方便权力,应该会派出年轻一辈的强者。”
松韵悄悄走了过来,看到杨挺正在沉思,没有出声打断,站在一旁等候。
“大轮部的西摩罗,老谋深算,想必他不会将筹码全部压在护法之位上。”
“大严部的老狮王,看似冲动鲁莽,实则是心机深沉,与西摩罗纠缠数十年,也落得个不落下风。”杨挺皱起了眉头,他最看不透的便是这个老狮王,偏偏看起来这个老者不拘小节,重情重义,却总能在西摩罗发难的时候,剑走偏锋,如同春风化雨一般,轻描淡写便将其化解。
“老狮王绝对不是常理出牌的主儿,他的目的一定是仙师之位。”杨挺的脑筋飞转,“师尊教过,人往往会追求缺少的东西。老狮王一定是盯住仙师的位置,只有拿下仙师,能比护法带来更多的利益。毕竟,除了教主,护法也无法压他一头。”
想到这里,杨挺不禁笑了,因为他知道,教主还挺喜欢这个表面憨厚,内心腹黑的老狮王。“不过,仙师之位我可拿定了,因为…”
“一定是在想什么坏事。”松韵皱眉看着他贱兮兮地笑容,小声嘀咕道。
杨挺回过神来,笑道:“正想找你呢。”
松韵眨巴着眼睛,“你这蔫坏的样子又想干嘛?”
“附耳过来。”杨挺咧嘴一笑,招了招手,“……”
“好,就暂且听你的。”松韵点点头,明眸弯弯透着开心的神色,杨挺看着她的脸,淡蓝色的轻纱下隐隐约约,能看到勾起的那抹艳色。
“请六部六堂各自派出高手,担任裁定执事。参加护法选拔的诸位高手,请至二楼静待。”费华多公布完毕。
六堂六部各派出两人为裁定执事,每三人一组。
众多弟子上前抽了签,按照顺序站好。
杨挺冲松韵点点头,对方轻轻一笑,转身上了二楼。
“那是青锋堂松韵堂主吗?”有不少弟子看到了松韵上楼的背影。
“她也要争夺护法之位?”昆玉眯起了眼睛,紧紧盯着松韵拿剑的手,“剑法造诣与众不同,应是快剑一路。”
“大哥,快剑有什么稀奇,战场之上死在我手下的迅剑门的高手不计其数,个个不都是剑路迅捷,被我一力破之。”昆玉身后一人身高甚伟,双眉如刀,一对丹凤眼煞气十足,抱着膀子不屑道,“快剑终是小道。”
昆玉转头看了看他,提醒道:“昆嵛山,你看她的剑身多宽。”
大个子昆嵛山定睛一看,松韵手中长剑,宽度至少一个手掌,不禁惊讶起来,“方匣重剑?重剑怎么会走快剑路子,大哥,你不会看走眼了吧?”
昆玉摇摇头,“不可能看错,即使她是一个女人,也不能小看了她。身位堂主,怎么会没有两下子?”
“大哥,那你看她能否坐上护法之位?”昆嵛山半信半疑,女儿家挥舞重剑,能发挥出剑法威力就不错了,更何况用快剑的路数。
“她没有战意。”昆玉仔细观察,缓缓说道:“或者是在故意示弱。”
松韵仿佛感觉到了昆玉的目光,回头与其对视一眼,转身上了二楼。
昆嵛山见大哥被松韵看了一眼,仿佛愣住了一般,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粗声粗气地说道:“大哥?你被定了魂吗?”
昆玉笑了,“我是被勾去了魂。这个女人,我认识。”说罢,费华多叫到了他的名字,昆玉转身往昆嵛山胸口捶了一拳,仰头笑道:“小子,可别落在我手里啊,哥走了。”
“大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昆嵛山一脸认真,眸光中战意正浓。
昆玉走上了演武场,在他对面站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白面书生。
一声锣响。
八个演武场同时开战。
白面书生身穿一件儒生长衫,一脸的随意淡然。
冲昆玉一拱手,语气不紧不慢,“这位兄台…”
昆玉是个豪爽的汉子,一伸手,“朋友,比武就不要过多寒暄了,请吧。”
白面书生点点头,抻出手中长剑,双脚一前一后,剑尖直指昆玉,开口就要说话,“兄台…”
一阵劲风扑面,昆玉的拳头到了。
“好快!”白面书生来不及惊讶,脚下身法连转,向左横移二尺,躲过了昆玉的这一拳,紧接着手中长剑连抖,一声清啸三朵剑花分别刺向昆玉重要大穴!
昆玉早就料到这人虽然文质彬彬,战斗技巧并不弱,所以摆出一副防守的样子,故意开口引诱自己进攻,他好趁机发难。
“果然各家精英弟子都不是草包。”昆玉暗暗想道,口中一声暴喝,气势陡然提升,浑厚内力喷薄而出,拳头表面浮现真气,刹那间凝结成一双赤红铁拳,阵阵白烟从拳指间冒出。
只见他身形一矮,向前窜了过去,双拳一前一后斜插肋下。
白面书生感到炙热的气浪滚滚而来,当下连连撤步,脚下步伐不慌不乱,踏着北斗七星方位,看似亦步亦趋,实则速度极快,未等昆玉双拳到面前,他已经退到了三丈开外。
昆玉收拳而立,饶有兴趣地看着白面书生。
“好险,若不是他身法不快,这一拳定然会打在我身上。”白面书生面色凝重,“第一场就遇到如此劲敌,此人是大威部的骁将,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不可大意了。看他身形壮硕,定是力大无比,我得以巧破敌。”
白面书生定下决心,当下长剑一震,脚下步伐更加迅捷,落点时前时后时左时右,变幻不定,剑尖嗡鸣,连连刺向昆玉周身大穴。
昆玉也不示弱,踏中宫而进,一拳击出,内力澎湃而出,就听“嗡”地一声,单凭一拳之力,气浪翻腾四散冲击而去,劲力之强,硬生生将击来的长剑给荡开了。
白面书生大吃一惊,剑法被其巨力破开,长剑发出哀鸣,连连震动,几乎要摆脱控制。
“哎呀!”白面书生惊呼一声,果断弃了手中长剑,双手化掌绵绵不绝,掌影占满了两人中间,化作一道大网向昆玉漆黑的拳头笼罩而去。
昆玉冷笑一声,左脚向前进步,用力踏下。
“轰!”
昆玉用上了八分气力,想要踏碎白玉石地面将白面书生给震翻出去。
只见玉石地面光芒一闪,仿佛吸收了下踏的力量,只剩下一阵气浪伴随着红色尘土纷飞,地面纹丝不动。
白面书生也注意到了昆玉脚下白光一闪,竟然没有被其踏动,刚才昆玉那一脚的劲力他可是看在眼里,不禁心生疑问,“这石板有什么奇特之处吗?刚刚他一脚足可以踏碎大石,我都做好了借力反打的准备,怎么他的力量反而落在地面消失不见了?”
昆玉皱了下眉,没有过多留意在白玉石板上,一脚蹬出,直踢白面书生腋窝,这一脚又快、又稳!
“早就料到了。”白面书生心中一喜,这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绽。双足一点,身形向后一仰,双手随之往下一压!
正好一把拿住了昆玉的脚腕!
白面书生嘿嘿一笑,双手内力一震,就要将他翻出去。没想到昆玉笑了,健壮的小腿突然滚烫无比,就像烧的通红的烙铁一般炙热。
白面书生哎呀一声,急忙撒开手,向后连连退步,还是被烫出来几个燎泡,又大又圆,泛着红光。
昆玉咧嘴一笑,从地上捡起来白面书生的剑,朝他扔了过去。
白面书生一把接过,磨破了几个水泡,疼得直咧嘴,眸子的神色确实冷了下来,“大威部的人,确实不同凡响,离先天境也不远了吧?”
昆玉咂咂嘴,傲然说道:“先天境的,我也宰过。”
“请。”白面书生并没有动用真气去覆盖住受伤的地方,他反手握住剑柄,摆出了一个奇异的姿势,沉声说道:“让我见识一下,你越境斩先天的真正实力。”
昆玉点点头,“像个值得尊敬的对手。那就来吧!”
双方气势汹汹,缠斗在一起,剑招拳脚互相交错,你来我往打得是眼花缭乱。
“昆玉大哥真是我大威部第一骁将,拳腿无敌!”一旁有弟子高声叫好。
“白大哥才是真汉子,剑法超群!”
“这昆玉用上了几分实力?”大轮部的裁定执事看着两人战况激烈,轻声询问旁边大严部的执事。
痨病鬼紧紧盯着昆玉,“也就七成。”
“这白剑飒也不是省油的灯,虽然修为上比昆玉略低,在生死交战中的经验也弱于对方,”曜日部的执事目不转睛地看着白剑飒的招式,不禁赞叹道:“白家剑法精要,此子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
“若不是白家剑法精妙,他早就败了。”痨病鬼说道。
另外两人都点头,确实,昆玉招式大开大阖,一味猛攻,若是寻常人早就被轰飞了,白剑飒反手剑法果然是进退得当,以高超剑技化解着昆玉拳脚的威力,使其不敢尽全力与之硬碰。
“此人剑法古怪刁钻,反手握剑我更是闻所未闻。”昆玉虽然再不停地向白剑飒发起攻击,但他发现对方虽然初次接触时被他以力所震慑,然而当白剑飒剑法与身法配合之时,反而对自己的拳脚游刃有余。
“此人适应能力极强,若是不尽快解决战斗,恐怕再过上几十招,他将会破招反击了!”昆玉沉下心来,双拳化掌,气息猛地一变,右手向前探出,十指叉开,向白剑飒太阳穴拂去,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实则内蕴阴柔内力,等待触及得一瞬,便随之击出,做到一击必胜。
白剑飒见其突然攻势一变,正纳闷间,那一掌柔柔弱弱,却来势飞快,几乎贴在了他的鬓角。
白剑飒浑身汗毛倒竖,轻叱一声,手中长剑蓦地飞起,好像自削面门一般,向上斜斜削去,同时脚踏天枢,向右侧转去。
“哈!”昆玉张口一吐,一道红光如同匹练,直冲白剑飒面门!
同时昆玉气势尽数释放,给白剑飒带来了数倍以上的压迫感。
“此人压制境界!”白剑飒心中惊呼,一时间顾不得许多,那道匹练才是杀招,真气外放,竟然能冲出三尺,可见此人内力之深厚。
内力灌注长剑之中,一声清脆地龙吟响起,剑上青芒大盛,剑光挟着森森寒意破空而起,浩浩荡荡冷意汇成剑网铺天盖地,宛如天河倒卸。
昆玉放声大笑,傲然说道:“破!”
说罢纵身跃起,双掌以排山倒海之势,击向那茫茫剑光,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只见昆玉狂笑不止,竟生生撕开那道剑网,冲了出来!
脚下连踏数步,瞬间到达白剑飒身前不到二尺!
“嘿嘿。”昆玉咧嘴一笑,一口小白牙。
白剑飒浑身一紧,一剑横削,剑光迸发出一道弯月。
昆玉头一低,左一摇右一晃,一招俯首甘听天下事,已轻松闪过。
两人一错而过,紧接着昆玉一旋身,双腿如巨斧般扫向白剑飒,这一招回首问龙真是防不胜防。
结果“啪”地一声,双脚踢中白剑飒左肩,顿时白面书生向后飞出几丈远,肩头肿起老高。
大轮部裁定执事飞身赶到,接住了飞出场外的白剑飒。
痨病鬼出现在场中,看着昆玉面不改色气不喘,不禁点头笑道:“好小子,几年不见就先天境了,不错不错!”
昆玉一抱拳,“多谢前辈夸奖。”
“脾气还得好好磨练,战场上可没有这么多废话。”曜日部执事走过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见过沈过前辈。”昆玉抱拳行礼。
“没给你爹丢脸,还不错!”沈过夸赞之后,宣布本场比斗结束,昆玉胜。
昆玉笑着走下了演武场,一群昆家的小子都围了上来。
第四十一章 交易
“很不错了,你的剑术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大轮部裁定执事说道,“昆玉隐藏实力也算是出其不意。”
白剑飒知道,这只是个安慰。毕竟对方一直压制实力,最后才展现真正的境界,两招便将自己给打飞了出去。
“大师兄!”一群人围了上去。
白剑飒脸上多了一丝潮红,没有理会周围的师兄弟们,揉着酸痛的肩头,向昆玉走去。
“大哥,咱们去看看嵛山哥吧,他好像遇到了劲敌。”昆玉最小的兄弟一脸的激动。
“走。”昆玉哈哈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一群人转身便走。
“昆玉。”白剑飒的声音响起,语气中多了丝温度。
昆玉对几个小兄弟说道:“你们先去,我一会就到。”
说罢回身对白剑飒拱手笑道:“刚才隐藏实力,占了偷袭的名声,还望你不要介意。”
白剑飒摇摇头,“战场之上变化无常,隐藏实力是明智的。败就败了,我心服口服。”
昆玉不禁惊讶,没想到这个白面书生竟然有如此心态,“不以一时得失论成败,白兄道心坚定,昆玉倒是比不上。”
“下次同是先天,可否一战?”白剑飒说道,战意昂然。
昆玉暗暗点头,此人剑法精妙,败就败在境界的差距上,先天与后天是一道鸿沟。白剑飒还是后天二流的高手,能与自己纠缠这么长时间,全凭他剑招高超,再加上他的身法与剑招相合,发挥出数倍的威力,假以时日,若是进军先天,不知道他的剑法还能达到什么层次?
眼下白剑飒虽然天赋异禀,但他现在还是后天二流高手,离后天大成还差一个台阶,想必一两年间是不可能踏入先天的。
“可以,我若在总坛,到时候欢迎白兄随时切磋。”昆玉说道。
白剑飒淡淡一笑,“不会太久的。等不及的话我会去前线找你。”
昆玉心中一凛,此人说话信心满满,难不成真的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后天达到先天境界吗?
白剑飒看出来昆玉神色间的怀疑,朗声道:“不会太久。”
说罢他转身离去。
昆玉看着白剑飒的身影,心中多了一些危机感,“这个白剑飒,言过其实还是胸有成竹,相信再见之时会有结果。”
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昆玉笑了,“且不管他,白剑飒能突破,我又如何不能?”转身往昆嵛山比武的地方走去。
痨病鬼在一旁看着两人相约再战,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为父没觉得你败了。”痨病鬼说道,眼前的白剑飒没有一副受挫的神色,眸子里的坚定,让他很欣慰。
“父亲,此次试剑,收获颇多,我先下去了。”白剑飒冲父亲一笑,径直往琼宇楼外去了。
“下一场。”痨病鬼笑着说道。
即使隔着一个大境界,也没有被战败打灭信心,还不错。
自从儿子病好之后,三年间达到了后天二流,换作别人,痨病鬼都是欣赏的。唯独这是他的儿子,他心中明白,若不是生下来遭受病痛折磨,儿子早已是当代第一人。
今天,他感到欣慰,多少白天夜里的苦练,在今天,都是应得的。
演武场中走上来一对年轻教众,拱手行礼。
一声锣响,第二场比武开始。
琼宇楼三楼,小圆脸好奇地打量着各场中的比武。
“多闻,”温润的声音响起,“不练功又在偷看什么呢?”
小圆脸一回头,咯咯地笑了起来,伸出双手要面前的人抱抱。
一双大手伸出,将多闻抱起,放在肩头,“今天练功了吗?”
多闻点点头,抱着他的脖子往上爬。
“多闻无礼,快快下来。”威严的声音响起。
多闻哦了一声,从背后顺着白色衣袍滑下来,站在旁边一副委屈的样子。
“凰无炼,那么严厉做什么,”白莲教主笑了,看向站在窗户边上的凰无炼,有些责备地说道:“怪不得孩子怕你。”
凰无炼微微侧身,转过头来,神情恬淡祥和,眉宇间带着凛然正气,长发如瀑披肩,整个人站在那里飘渺虚无,宛如一尊活佛出世,空灵似仙。
“少来掺和我家事,”凰无炼两片薄唇轻启,“多闻现在有恃无恐的模样,都是你这个教主给惯的。”
白莲教主轻轻一笑,“处在你的淫威之下,哪个孩子还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凰无炼不屑一笑,“那你为何见面先问多闻是否练功?”
被这句话一噎,白莲教主忙岔开话题,“一会儿护法选拔,要不要去看看?”
凰无炼看了一眼多闻脸上带着希冀的神色,摇摇头说道:“我要练功。”
多闻轻轻叹了口气,低头走到了旁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
白莲教主看着小圆脸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禁心生怜爱,从袍袖中拿出一个深青色的小葫芦,葫芦里装着从丹宗采购的上品丹药,对筑基培元有奇效。
“我替他收了,”凰无炼伸手一招,小葫芦凌空飞到他的手心,低头看了看,不由得有些诧异,“这么好的丹药,从哪来的?”
“丹宗。”
凰无炼点点头,丹宗不与一般门派交易,眼下能与白莲教交好,定是因为有所互益才会交易。
“他们要什么?”
“乌斯藏古地的药材。”白莲教主如实回答。“数量不多,但是寻常门派无法提供,所以找上了我。”
“丹药终不是正路,怯病去邪还行,拿来筑基反而揠苗助长。”凰无炼认真说道。
“不一定,丹药可以帮助剔除体内杂质,有助于修行。”白莲教主说道,“至少你手里的丹药效果超群。”
凰无炼没有反驳,收起了深青色的小葫芦。
“我要给你见个人。”白莲教主见他收下丹药,脸上笑意愈浓。
楼梯上走上来一人,正是费华多。
凰无炼与费华多点点头,开始没在意,直到费华多流露出一丝不属于先天的气息。
“突破了?还是?”凰无炼有些惊讶的神色,不住地打量着费华多。
白莲教主微笑道:“老费修复了道伤。”
费华多看到凰无炼眸子里爆射出两道神光,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全部。不禁心中惊骇,凰无炼究竟达到了什么境界?双目修出了如此神通!
神光扫过,一览无余。费华多体内的所有秘密无法隐藏。
凰无炼收回神光,点头道:“得罪了。”
费华多无奈摊手,人家境界太强,连灵台都被那道神光看透。
“道伤已经修复,没有留下后患。”凰无炼有些惊奇,问白莲教主,“大道之伤最难治愈,你用了什么方法治好了他?”
白莲教主神秘一笑,“清心璞玉垫。”
“我想知道,三清宗的重宝你是如何得到的?”凰无炼问道。
“很简单。足够的筹码。”
“别敷衍。无论你有什么筹码,三清宗都不会换的,连借用都不行。”凰无炼面露疑惑,“你究竟用的什么手段?”
“我说偷,信不信?”
凰无炼摇头,自语道:“教中无人能潜入三清宗偷走清心璞玉垫,要么你是得到了外人的帮助。”
“猜对了。”白莲教主点头笑道:“不是外人,是外族。”
费华多看到凰无炼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忙开口岔开话题,“教主,还是和大护法说一下选拔护法的事吧?”
凰无炼眸光扫过,费华多立刻便闭上了嘴,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妖族与人族争斗几万年,不是一时的得失便能消除隔阂的,你考虑过妖族的目的吗?”
“妖族中也有一直亲近人人族的族群。”
“那告诉我,帮你偷出来清心璞玉垫的是那个亲近人族的妖族中人吗?”
“不是。”白莲教主摇头。
“代价是什么。”凰无炼沉声问道。
“找一个孩子。”
“哪个孩子?”凰无炼一愣,随机问道:“妖族的孩子?”
“不错,就是妖族的孩子,遗失在江湖中,所以与我交易。”
凰无炼下意识瞟了一眼旁边盘坐练功的多闻,沉声道:“不是我无情,一个妖族的孩子,能比得上清心璞玉垫吗?”
白莲教主深以为然,“当我提出需要清心璞玉垫时,对方没有犹豫,满口答应。那时我就觉得他们要找的孩子,没那么简单!”
“费华多,教中都称你智囊,我想听听你对这事的看法。”凰无炼转而对一旁的老费说道。
“楼顶。”费华多说了一句,径直走向同样楼顶平台的楼梯。
凰无炼与白莲教主对视一眼,跟在了老费的身后。
琼宇楼楼顶,山风吹过,鼓荡起白莲教主的袍袖。
清凉的风带着淡淡的香气拂过,令人精神一振。
七八个石墩被随意地摆放在楼顶。
有一人早已到了楼顶,正闭目盘坐在石墩上,听到有人上楼,望向楼梯口。
费华多走了上来,看到那人明显一愣,摆出了要交手的态势。
凰无炼紧随其后,见到费华多站在楼梯口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看向那里,目光一滞,他认识这个人莲千叶。
莲千叶微微一笑,看着费华多认真说道:“我既然来了,便不怕交手。若是你有胆,可以来试试。”
这句话如果是对以前道伤未愈的费华多来说,老费绝对会承认对方的实力,他并不是逞强的人。
现在费华多,经过二十年的磨砺,重归巅峰的他,也找回了当年的霸气与自信。
当下费华多身形一晃,灵力化作墨绿长剑,剑鸣清冽,虎虎生风,风驰电掣般直刺莲千叶左肩大穴!
噗…
剑尖穿透了莲千叶的肩头,却不见他动一下,费华多没有留手,灵力猛然震荡,长剑粉碎化作漫天光雨,簌簌洞穿了莲千叶的身体。
很快,费华多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身形暴退。
因为他没看到莲千叶流下一滴血来,只见一个个小洞前后透明,随风一吹整个人如纸屑般被吹散,消失不见。
凰无炼看到这一幕,瞳孔猛然收缩,不禁小声嘀咕,“这是什么秘法?”
费话多迅速向凰无炼的方向后撤,眼睛紧紧盯着四周的异动。
而楼顶空落落的,没有任何可以遮蔽的地方。
来到凰无炼身旁,费华多松了口气,大护**力远超自己,在他身旁莲千叶断不会贸然进攻,有大护法的神目,任何接近的人都会被其看穿。
凰无炼看了费华多一眼,转而看向别处,却突然飞起一腿直踢费华多的腰间。
啪!
费华多被巨力踢中,横飞数丈,在空中调整身形,面露惊骇之色,“你不是大护法?!”
凰无炼轻轻一笑,消失在原地。
费华多落在地上,释放出灵力在周围形成环状,用以感应对方的内力波动。
一道劲风突袭费华多的背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劲力突然消失。
费华多没有回头,操纵灵力缓缓扩大范围,要逼出莲千叶。
嗡!
外放的灵力仿佛触碰到了什么,被莫名的力量直接扯破,紧接着周围的灵力像是泄露了一样,费华多是去了对灵力环的控制,灵力疯狂像那个缺口汇集而去,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吸收了一般。
费华多感到一股力量正牵引着体内的灵力,不断向缺口涌去,老费惊呼一声,连忙切断了对外放灵力的联系,转身用上了十二分的气力,往楼梯口冲去。
“只要回到三楼,教主便能震慑住他。”费华多心中焦急,心思飞快转动,“我还以为自己踏入道境第二层便能击败莲千叶,如今看来真是可笑。这个莲千叶究竟是何方神圣?!”
费华多身法精妙,整个人前倾几乎贴着地面掠过,灵力汇聚于双腿之上,一步数丈,楼梯口近在咫尺!
啪!
一声轻响传来,凰无炼从楼梯下方走了上来,看到费华多惶惶然的模样就是一愣,开口问道:“老费,你跑什么?”
费华多大吼一声,纵身一跃,灵力如同大河奔涌,双手化掌猛然往前一拍,灵力鼓荡而出,化作数十把墨绿色长剑,悬在两人中间,剑意昂扬,如同紧绷的弓弦,随时会发出致命一击。
这时候白莲教主走了上来,见到老费剑指凰无炼,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那数十把长剑悬在空中嗡嗡作响,白莲教主一眼便看出这个老费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连忙站到两人中间,喝道:“老费,你发什么疯!忘了阿鼻地狱是我们走一起出来的吗?!”
话音刚落,老费长出一口气,双手一分,墨绿色长剑化作灵力被他收回体内,看着面前的二人,面色凝重,缓缓说道:“要不是教主明智,我真的会对大护法出手。”
凰无炼点点头,“我知道。方才楼梯口被人下了禁制,将我二人阻在了下面。”
“禁制?”费华多惊讶道:“这是失传的阵宗的功法,难道他是阵宗的人?”
“你说的他是?”白莲教主心中一动,“莫不是他?”
“正是他。”费华多点头,“莲千叶。”
白莲教主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他一直隐藏实力吗?”
费华多想到了更多,“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是为了警示什么?”
凰无炼倒没有过多在意,“阵宗么?倒是个奇人。教主,你这次可是请佛容易送佛难喽。”
白莲教主向前走去,大声说道:“莲千叶,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风中传来一声轻笑,“今日起我要去妖族走一遭,方才只是替你考核一下费华多。没想到你把他藏的挺深啊,不声不响便恢复了他的道伤。”
白莲教主心想坏了,莲千叶一定是刚刚听去了他们的对话,这才要去妖族。
万一和妖族发生冲突的话…
“你放心,我会暗查。”莲千叶仿佛看透了白莲教主的心思,继续说道:“我走了,你可别动那些孩子的心思。既然你要找的不在他们之中,就不该再囚禁。”
“好。我答应你。即日起这些孩子都会送入各堂学习武学功法。”白莲教主沉声说道,洪亮的声音被一阵山风带走。
风中再没有传来回应。
第四十二章 多吉
白莲教主轻叹一声,心说这叫什么事儿,莲千叶来到白莲教,无论教中重地还是密室,向来是想来边来,横行无忌。
不过今天算是知道了,他与阵宗有关。不然也不会有如此神通,随意进出各个禁地隐秘。
一想到这么一个煞星是自己费尽心机请来的,白莲教主就感到一阵头疼,非但不能为自己所用,凭借他的实力,处处阻拦自己,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算了,随他去吧。”白莲教主苦笑。
“教主,这样也好。选拔护法后续之事莲千叶便无法插手了。”费华多说道。
“嗯,让他去烦妖族吧。”白莲教主的心情并没有因此有所改善,“希望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凰无炼坐到石墩上,看着刚才费华多与莲千叶交手造成的痕迹,不禁惊讶道:“老费,没想到你功力如此深厚,但凭这破坏力,能在这天降棋盘上留下划痕,你也算是一代强者了。”
费华多尴尬地笑笑,“大护法,也是二十年沉浸先天境界,让我不断钻研真气的提纯,努力提高真气的威力,在得到清心璞玉垫之前,我提炼的真气初步达到了剑气的威力。”说着,他手指一晃,一把淡蓝色小剑出现在他的指尖,一股锋锐的气息令人汗毛倒竖。
凰无炼看着那把小剑,不禁点头道:“果然能踏入道境的人都有自己的道,若是按照提炼真气的方法,提炼体内灵力,威力将提高数十倍。”
“大护法,我试过,灵力不是体内所生,乃是天地精华,提炼起来太困难。”费华多反手一握,淡蓝色小剑消失,一把墨绿色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上。“灵力化形虽然说不是什么秘术,但对于怎么维持化形的状态,需要耗费极大的心力,我也只能做到同时操控两把剑,方才数十把长剑已经是面临崩散的边缘。若不是教主及时出现,我只能选择击出长剑或者将其崩碎。”
白莲教主走到费华多身旁,“你确实有些托大了,想要击败莲千叶,不是你一个人能做到的。”
“是,老奴一时冲动了。”费华多承认当时自己被莲千叶的手法给唬住了,生出了与其同归于尽的想法。
白莲教主清了清嗓子,莲千叶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心绪。
但今天必须要选出护法,而吴省身的事必须解决。
首先,杀死白莲教仙师、护法,让白莲教在江湖上丢了面子。
吴省身口口声声说他救下的女娃,是他的女儿,却没有任何凭证。
可以认为,吴省身就是故意与白莲教作对,故而说女娃是他的女儿,好在江湖上将白莲教推向风口浪尖,背上滥杀的名声。
虽然在五路仙师寻找妖女之时,造成了不少的冤案。
现在密室里关在石屋中的孩子,都是属于一个个破碎的家庭。
白莲教主心中没有怜悯,在妖族开出的丰厚条件前,这些都不算什么。
唯独这个吴省身,是最大的钉子。
“元龙帮敢相助他,那就随他一起覆灭吧。”白莲教主心中冷笑连连,“我就不信洞庭一脉,敢与我白莲教作对。”
“今日我本意在大严部、大轮部选出新的黑白护法护法。”白莲教主收回心绪,缓缓说道:“但那两个老东西好像看出了什么,没有派出手下最强者。”
费华多无奈说道:“这两个人和教主打了几十年的交道,早就成了人精。”
“我倒是觉得,老狮子和西摩罗,一阴一阳,相得益彰。”凰无炼笑道。
“此话怎讲?”
“这两个人,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但是遇到教主要对他们下手,这二人便如同心有灵犀一般,合兵一处,保存实力。”凰无炼说的不错,这正是多年以来老狮王与西摩罗的生存之道。
“大护法这番话,说得好像他二人是亲兄弟一般,配合无间。”费华多笑道,“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曾想过吧?”
白莲教主笑了,“多年对手,比亲兄弟还要了解对方。”
凰无炼看向白莲教主的脸,“那么你也足够了解他们。”
教主坐到石墩上,没有隐瞒什么,“他们的心思,在我这里都是枉然。”
山风吹过。
费华多轻轻叹了口气,“教主,究竟该如何处置这个棘手的问题。”
“吴省身若是能证明,女娃是人族。张净师的死不怪他,我白莲教只追究他杀死护法之事。”
费华多点点头,“他光撒英雄帖,一是为了占据江湖道义,二也是怕我教报复,所以把事情挑明了。”
“帖子我看了,很是狂妄。”凰无炼说道。
白莲教主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心中一动,“你想会会他?”
凰无炼伸出手来,“给钱,可以帮你做掉。”
“你要的钱我给不起,”白莲教主无奈道:“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孽,一个凰无炼,一个莲千叶,赶也赶不走。”
“莲千叶不是走了么,所以他那份你可以给我。”凰无炼微笑。
白莲教主叹道:“他不要钱,当然他要的东西我也给不了。”
“说正事吧。”凰无炼正色道。
琼宇楼一楼,一个时辰已经过去。经过两轮的对战,只剩下四名精英弟子。
昆玉、大轮部多吉、扬善堂费世、青霜执法堂的神秘高手,自称是杨挺的关门弟子,名叫千流。
“大哥,就是这个人,刀法太过诡异,”昆嵛山在昆玉身后说道,一脸的不忿。
昆玉看着手拿两把短刀,正盘坐于地恢复真气的多吉,他身形伟岸,长发编成三条辫子,垂在背后,一脸沉静淡然,眉宇间英气十足,皮肤成古铜色,泛着隐隐的金光。
“可知他的来历?”昆玉问。
昆嵛山摇摇头,“在大轮部没见过这样的人,仅凭刀法便将我击败。”
“可曾施展身法?”
“进退极快,不似有身法在身,只是简单的横移、跃步、躲闪,没有多余的动作。”昆嵛山回忆交手时的情形,不确定多吉是否保留了实力。
昆玉看着自己这个兄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人修为极高,他修炼的不是中土武学,看他身体表面的情形,一定是那种淬体强身之法,此人速度力量不亚于我。”
昆嵛山愣了愣,不相信地问道:“大哥,你的实力我是知道的。这个人就算是隐藏实力,也最多是先天龙象境。”
“在中土武学之外也存在别的门派,可能那个门派也有与龙象境相对应的境界。”昆玉正色道:“不能小看了他啊。”
“大少爷,尊长叫您过去。”昆难贴身的护卫来通禀。
“我知道,这就去。”昆玉点点头。
昆难正和昆无伤说着话。
“大哥,二楼上大严部与大轮部派出的几个人,都不是这几年风头正劲的高手。”昆难有些担忧,“西摩罗与老狮子,都是常驻总坛的部署,所掌握的消息比我们多。我就在想,是不是教主有什么想法,要拿护法开刀?”
昆无伤笑了,“阿难,我可得告诉你,无论是他老狮子的人,还是西摩罗的人,只要当上护法的位子,教主都会心中不安,唯独我们的人,就算把黑白护法的位子都占了,教主也不会迁怒我们大威部。你可知道为什么?”
昆难眼睛一亮,“因为大威部常年在外,对教主权力没有影响,而大威部依赖另外两部的物资运转。”
“没错,如果我们的人当上护法,不但另外两部将受到打压,甚至会被清算。毕竟这些年来,老狮子和西摩罗暗中给教主下了不少绊儿。”昆无伤笑道。
“不错。只要拿下护法,或者让护法的位子不落在他们两部手中。”
昆难嘿嘿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何止是教主受气,我大威部常常因为后续补给不济,延误了几次战机,不然我教的地盘将是现在的三倍。大哥,你说教主什么时候对他们清算?”
昆无伤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一笑,“清算早就开始了,只是你没察觉到。”
“你是说…”昆难瞪大了眼睛,语气都激动了起来,“你是说…”
昆无伤环顾四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昆难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清算早已开始,难道是五路仙师出访之时便开始了?
“见过尊长。”昆玉行礼。
“昆玉,你已经见过多吉了,感觉他怎么样。”昆无伤的脸上带着长辈的微笑。
“回尊长,多吉给我的感觉,就好像那年在五峰山南坳,曾见到的那头雪域斑斓虎。”昆玉犹豫了一下,补充道:“甚至犹有过之。”
“你对危险的感触又提高了几分啊。”昆无伤夸奖道,“那你说说,如果遇上多吉,你的胜算有多少。”
“三成。”昆玉没有隐瞒。
昆难听到儿子这么说,不禁有些惊讶,昆玉的性格是何其骄傲,如今却仅仅凭借看过对方,便承认对方的强大,难道那个多吉是神明吗?
“父亲,”见到昆难看向多吉的方向,昆玉开口说道:“虽然我承认不如他,但也要一战。”
“你不怕他?”昆难问道。
“怕?”昆玉笑了,“怕我就不会跟着父亲和大伯上战场了。”
昆无伤欣慰地笑了,拍着昆玉的肩膀说道:“那就堂堂正正地向他发出战书,我看下一场你就和他一战吧。”
“可以吗?”昆玉眼睛一亮,“选择对手,不会破坏规则吗?”
昆无伤笑了,很大声,惹得周围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他朗声说道:“属下昆无伤,恳请教主同意,下一场昆玉对决多吉!”
三大护法走来,青衣护法有些诧异,“无伤兄,规则是不允许选择对手的,全凭抽签决定。”
赤衣护法倒是没有表态,打量着昆玉。
棕衣护法眸光闪烁,宽大的帽沿遮住了他的脸,不知阴影下是什么表情。
多吉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昆玉,对他点点头,转而直视三大护法,平静地说道:“我同意。”
昆玉觉得浑身肌肉一紧,那种激动的心情一闪而过,体内真气飞速转动,手心微微见汗。
“多吉,留着精力到场上使吧。”青衣圣使淡淡一笑,昆玉觉得身上一轻,真气不再快速流动,恢复了平静。
多吉一拱手,转身离去。
“怎么样?”昆难关切地问道,他现在昆玉的身边不到两尺的距离,都没有感觉到多吉释放的气息。
“孩子是需要磨砺的。”昆无伤对三大护法笑道。
赤衣护法点点头,“没有挫折,只是一味地提升,是没有多大前途的。”
“哦?”昆无伤脸上笑意更浓,“当代无敌的红衣,又是怎么磨砺的?”
赤衣圣使抬头看了一眼比自己高了一头的昆无伤,作为与他同代的人,昆无伤曾多次败在自己手里。赤衣圣使没有过多的言语,只说了八个字,“以己之心,磨砺己身。”
闻言昆无伤若有所思,“有点意思啊。”
“无伤兄,既然交战双方都同意,半刻钟后,将开始演武。”青衣圣使说道。
“可以。”昆无伤点头。
昆玉盘坐于地,闭目养神。
半刻钟眨眼便过,一声锣响,昆玉和多吉对面而立。
抱拳拱手,礼毕。
昆难关切地看着场中的昆玉,他的脸上带着焦急。
西摩罗站在演武场的另一侧,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顶楼,风声愈烈。
白莲教主、凰无炼、费华多,三人已定下计策。
“啊…啊啊…”
有乌鸦飞来,落在费华多的肩头,拿鸟掾点了几下老费的脑袋。
老费摸了摸它泛着油光的黑羽,手中多了一张纸条。
“教主,老奴还有一事要说。”费华多看完了纸条,有些犹豫,“关于仙师的人选。”
“仙师的位子有什么差错?”白莲教主问道。
“昨夜,西摩罗驱逐了惧索罗与那颜纳。”费华多沉声说道:“连二人的父辈,在今天一大早,都一同被赶到大轮部的边缘位置了。”
“索罗家与那颜家,历来是忠于西摩罗的旧部,可知为何遭到驱逐?”凰无炼问道。
“是护法一事,”白莲教主说道,“惧索罗与那颜纳,也是大轮部这一代的佼佼者,一定是西摩罗不派他们参加护法的争夺,而心生恨意。被驱逐的事,只是做做样子,西摩罗也不想将事情闹大,相信过几天他会召回索罗家和那颜家。”
“老奴也是这么想的,惧索罗对西摩罗的作用还是很大的,西摩罗只不过是略施惩戒。而西摩罗放弃了护法之位,派出了多吉,来参加仙师之位的争夺。”
白莲教主的表情突然有些奇怪,“多吉?那个来自古地的野小子?一个教外之人有什么资格担当仙师一职?不信服白莲真义,就算胜了也不能担任的。”
“谁说他不信白莲真义了?”凰无炼笑了,“我明明看到你的大道莲花进入了他的体内,并没有产生排斥。”
费华多看向白莲教主。
“倒是没有遇到阻拦,便被他全身心的接受了。”白莲教主叹口气,“但大道莲花并不能说明什么。此人心性如何?”
“来自古地中的恶鬼域。虽然修行佛法,但从不慈悲。”费华多介绍多吉的曾经,“因为一件小事,杀了全寺的人,并将他们喂了野狗。后来西摩罗将他秘密囚禁,这几年好像是压制了他的野性。”
白莲教主摇头,“骨子里的东西不是能改变的。这个人…”
“生性好杀。”费华多说道。
“残忍无情。”凰无炼说道。
白莲教主笑了,他们两人也笑了。
“这么说来…”
“还真是绝佳的人选啊。”
第四十三章 封楼与金术
常德城。
英雄帖发出去已经有六七天的光景了。
城中来了不少生面孔,一看装束,都是江湖人士打扮,各门各派在城中找了落脚的地方,不乏与元龙帮有交情的,前往元龙帮所在堂口拜访。
“听说了吗?洞庭一脉有人来了。”
常德城一间酒肆中,坐着各路的英雄好汉,都是为了英雄帖的事来的。
听到有元龙帮的消息,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
“不仅听说了,我昨天下午看见五六个南湖帮的水贼进了元龙帮的堂口。”
旁边靠窗的小桌坐了三个人,仔细地听着别人的议论。
“这南湖帮是洞庭十六煞之一,素来与元龙帮交好。”三人中留着一胡子的中年人悄声说道,“这英雄帖发了七天了,那些个大派,没有一个出声的,是暗地里商议着什么,还是不插手这件事?”
公子打扮的男人摇着折扇,轻声笑道:“两个当事人都没说话,其他大派怎么会耐不住性子。”
另一人一副长随打扮,点头说道:“公子所言不差。话说这伏牛派也是那一脉巨擘,周长庚虽然是客座长老,也是下属伏牛寨的人。事出了,怎么伏牛派就没个动静,不怕附属的那些门派心生不满吗?”
“也许掌门与长老们心怀忌惮,毕竟他们不占理。”公子轻声说道。
突然他面色一凝,随即笑了,“伏牛派又要摊上事了。”
两个人随着公子的目光往街上看,有一行人由北向南,身穿素衣,面带戚戚然,为首一人凶神恶煞,一双手掌宽厚,掌上肉皮呈黑紫色,一看就是外功高手。
“这是…伏牛掌法有成之象。”小胡子随即恍然大悟,“是伏牛寨的人!”
“紫魔云侠,唐。”公子轻启丹唇,缓缓说道。
长随闻言一惊,“伏牛寨大寨主,是伏牛派授意前来的吗?”
“有可能。”中年人皱起了眉头,“我觉得更多的是伏牛派不理会唐的山寨,唐气不过,便带人悄悄进入常德城。”
“没错,先是伏牛寨谢牛被杀,伏牛派掌门派出周长庚去追杀吴省身。”公子压低了声音说道:“而周长庚一死,伏牛派便想放弃伏牛寨,相信唐走出伏牛寨的时候,南阳城伏牛寨负责经营的产业,便被伏牛山一脉别的势力接管了。”
“公子,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他们落脚在哪里。”长随起身出门,远远跟在唐一行人后面。
“公子,唐也可能已经放弃了伏牛寨。他这次带来了不少好手,都是伏牛寨的。”中年人看着那群人中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做出猜测。
“先吃酒,夜里你随我去看看,”公子略一沉吟,想到了什么,“最好唐能将这水给搅浑一点。”
酒肆里也有两个人看到了唐,起身付了酒钱便奔出门去。
临走时,这两人中的一个颇精明的汉子瞥了一眼小胡子中年人,仿佛认出了他。
“认识?”公子饮了一碗酒,笑着问中年人。
小胡子点点头,“乾南有字号的两个人,胖子叫金术,江湖贺号飞豚霸王,擅长使斧。那个看起来很精神的瘦子,江湖上都叫他侯爷,真名叫封楼,轻功很高。”
没多大一会儿,长随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李子,什么情况?”中年人问道。
长随李子坐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茶水,缓了口气说道:“可累死我了,这帮人七转八转,去了咱们下榻的客栈。”
“小二,上两屉包子。”公子微笑,“李子,你被发现了。”
“怎么会?我一直远远在后面吊着,他们都没回头。”李子一脸的不相信。
“但你后面有两个人。”
“是有两个人从我身后跑了过去,然后他们就开始绕路…”李子一拍脑门,“还真被发现了!”
“这两个人是不是和今天早上我们从客栈出来时,坐在客栈门口的两个人很像?”公子面带笑意,“就知道盲追,也不动动脑筋。”
李子恍然大悟,“公子那该怎么办?我再去客栈那里等他们?”
“等你到了,人家早换地方了。”中年人无奈笑笑,“你这白跑一趟,就当溜腿儿了吧!”
“哎!”李子垂头丧气。
“行了,晚上再说吧。”公子安慰道。
很快,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了上来,李子顿时忘了刚才的失利,一手一个狂吃起来。
三个人吃完了饭,中年人吩咐小二撤下残羹,沏了壶热茶。
又坐了一会,天色渐暗。
酒肆中多了些互相吹捧的声音。
“走吧。”公子起身说道。
三人消失在常德街道上。
某处客栈。
“唐兄弟,不知你叫我兄弟二人来这常德城有何事相商?”精明的封楼开门见山。
唐沉声说道:“为了助我报仇。”
“你知道我们兄弟的价格,”封楼笑了,“听说你连山寨都不要了。离开了伏牛派这颗大树,有什么可以拿的出手的东西?”
唐并没有动怒,看了一眼白郎君,后者起身笑道:“我等这次是奉了掌门密令,目的是对元龙帮下手。”
“我怎么相信你们?”封楼看着唐阴沉的脸,他耸耸肩,“我就是一个爱钱的人。好吧,只要你们有足够的筹码,管你是伏牛派还是打牛派,给钱就可以了。”
“对,有钱买肉吃就行。”金术憨厚地附和。
白郎君点点头,取出一尺见方的红木漆盒,递给封楼,“侯爷,验验货。”
封楼接过,感到手臂一沉,不露声色地将指尖往盒底一点,“嘭”地一声,盒盖弹开。
金光四溢,晃的人睁不开眼。
金术眼睛一亮,“想不到你们有这种好东西。”
“送黄金兄弟,最合适不过。”白郎君微笑。
封楼压制住狂喜,轻轻合上木盒,放到了桌子中央。
“太贵重,我们不能要。”封楼摇头。
“怎么?还有侯爷不敢拿的东西?”唐冷笑。
“当然,从酬金里不仅能看到我的价格,”封楼没有在意,继续说着,“也能看到我会死在哪里。”
“你给的酬劳,超出了我们兄弟的价值,可见这件事是我们二人无法办到的。这样的活我们不接。”封楼说完,转身就要走。
凭借这一盒东西,他可以断定此事于最近杀死两大派护法,在江湖上风声正劲的吴省身有关。
“我封楼虽然爱财,但也想有命花。”封楼没有点破唐的目的,他现在只想带着金术离开。
“等下。”唐沉声说道,如果放走了封楼,他的计划将无法实施。
“唐兄还有什么话,请说完吧。”金术转过身来,看着唐的眼睛。
封楼叹了口气,这个兄弟就是爱钱,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吴省身,将由我们对上。你要做的,是潜入元龙帮,盗走他的女儿!”唐压低了声音,“在沅江畔,有我的人接应,将女娃交给我的人,你们兄弟便可以离开。这盒东西也带走。”
封楼闻言脸色大变,唐的言外之意他明白,方才他一意要走,就是不想挑明,怕对方见自己看穿了他们的目的,从而担心自己走出门后宣扬走漏了风声。而唐偏偏说了出来,这下他和金术不答应的话,恐怕是无法安然走出客栈了。
金术看着封楼,“大哥,这活可以干。”
封楼没有回应他的话,他看向唐,“你们能缠住吴省身多久。”
“拖延时间的话,半个时辰。”白郎君说道。
“交手之后呢?”
“最多半刻钟。”唐缓缓说道,“如果我们几个全都上的话。”
封楼沉吟了一下,“你们忘了青虺吧?”
“青虺也算在一起。”白郎君说道,“另一队人会缠住青虺。”
“你们要送死一样地与他交战?”金术瞪大了眼睛。
“没错。就是送死。”唐眼中寒芒闪动。
封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为了报谢牛和周长庚的仇?”
唐长身而起,他的声音充满了落寞和恨意,“还有张六儿、蒋怀、黑吉、宋健、李大狗、苏沫、孙梁、江条子…”他报出十一个名字,都是封楼和金术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这是死在吴省身手底下的,我伏牛寨的兄弟们。”白郎君缓缓说道。
金术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意,没想到唐是个极看重兄弟情义的人,当下大声说道:“唐兄,我大哥同不同意我不管,凭你报出的这些名字,我金术愿意帮你!”
封楼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见到金术已经答应下来,自己又怕不同意的话这小子犯浑就太棘手了。
“封楼也愿意。”无奈地拱手,瞥了一眼一旁浑身肥肉颤抖,激动的无以复加的金术,心中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好!唐代死去的,活着的弟兄,谢过两位兄弟!”唐上前一把拉住两人的手,一脸感动的模样。
“唐兄,此事还得好好谋划!”封楼说道,“单是元龙帮就非同小可。加上吴省身,恐怕有诸多变数,我们都要考虑到啊!”
白郎君笑道:“这不还得侯爷来替我们谋划嘛!”
门外响起一声轻笑,随即两扇门被一股柔力悄然打开,一人翩翩走来,气度不凡。
“我李默,有一计奉上。”
元龙帮,兴波亭,月悬中天。
青虺与吴省身对坐,左手边是顾漫城,右手边是玄湖。
“帮主,城中多了好些江湖人士,几处酒肆中发现不少成名高手。”顾漫城说道。他负责元龙帮在常德城的生意,尤其是酒楼客栈中大量出现外地人的时候,他要在第一时间搞清楚他们的目的。
“看热闹的罢了。”青虺没有过多在意,“大哥发的英雄帖,让各地豪杰都想赶来一睹风采。”
吴省身轻笑道:“也是时候露面了。”
顾漫城摇摇头,“吴大哥,我觉得白莲教与伏牛派未出现的时候,您还是不露面的好。”
“为何?”
“过多的露面,会给这两派一种我们狂傲,不将他们放在眼中的感觉。反而不利于我们这次英雄帖的用意。”顾漫城有话直说,“相反若是一月他们不出面,那就是默认理亏,待到一月之期后,江湖中将公认,既然期限之中两派没有兴师问罪,那吴大哥与他们再无仇恨纠葛。如果他们再刁难于吴大哥,那边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江湖大派,最忌讳这个。”
吴省身点点头,“小顾说的在理。”
“我只担心会有人借着这个事,在这一个月中推波助澜,挑起事端。”青虺有些忧虑地说道。
“哈哈。”吴省身朗声笑道:“兄弟,当然会有了。我与他们两派有人命纠纷,若是这期间如此安静,第一个坐不住的将是那些与白莲教、伏牛派有宿怨的门派。”
顾漫城点点头,“不错,我们现在不仅被白莲教、伏牛派盯着,还有许多乐于看到三方交手的势力,隐在暗中动着心思。”
兴波亭三面环水,月光洒在水面粼粼闪动,交织着囡囡的梦乡。
吴省身一招手,一艘小船从水中飞上了岸边。
小姑娘睡眼惺忪的醒来,看着面前的四张颜色各异的脸。
青色的是青虺。
苍白的是玄湖。
青中带蓝的脸属于顾漫城。
最后那张目光温柔的脸,属于吴省身。
“爹!”小姑娘不乐意了,“囡囡睡得好好的。怎么就把囡囡吵醒了呀!”
吴省身笑了,点了点囡囡的小鼻子,轻声说道:“囡囡该起夜了。忘了昨天尿床…”
小姑娘哎呀一声惊呼,往亭外跑去。
“春桃,跟着她点,黑灯瞎火的别磕着了。”顾漫城招呼着在亭外侍候的春桃。
春桃脆生生答应一声,带着囡囡去了。
看着春桃的背影,顾漫城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兄弟,什么时候和春桃把大事办了啊?”青虺调笑道。
顾漫城闻言脸上腾地一红,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哥,你说…说些什么呢,春…春桃,春桃还小。”
“哈哈哈。”几个人相视而笑,玄湖也抿着嘴,露出几丝笑意。
“玄湖,这两天怎么样?”吴省身亲切地问他。
“真气已经开始恢复。但恢复经脉的状态,还得十天半个月。”玄湖如实回答,“过度使用那两件重宝,对经脉损伤太大了。恐怕要想真正达到以前的修为,没有一两年是不够的。”
“伤好之后,你准备去哪?”
玄湖叹了口气,“其实不管伤是否能好,我都不想回白莲教了。”
“那跟我走吧。”吴省身说道。
“我想去找师父。”
“他老人家来去无踪,只能等他来找你。”
“我可以随你回山,但你回山之后,我要去找师父。”玄湖认真说道。
吴省身听出来他的意思,不是随他回山,其实是护送他们父女回山。这个玄湖,也许老人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决定了?”
“决定了。”
第四十四章 游鱼信
第二日。
吴省身盘坐在兴波亭中望着沅江水。
不知何时,玄湖悄悄来到了他的身后,轻声说道:“这个江湖,让人作呕。”
他说的是白莲教的所作所为。
“错了便是错了。面子有那么重要?”吴省身叹息一声,“若是真要与我清算,为了囡囡我也要与其争个高下。”
玄湖看到了他膝上摆着的那把剑,突然想起来什么,“你的功法,师承何处?”
吴省身没有回答,伸出手指摩挲着剑鞘,带着无尽的温柔,半晌才缓缓回道:“昆仑剑宗,曾给了我一条命。二十年后,昆仑剑宗,欠了我一条命。直到三年前,我们谁也不欠了。”
“你妻的死,和昆仑剑宗有关?”玄湖有些犹豫,还是轻声问道。
“何止是她,从我被带上雪山的那一刻,就被他们暗中操纵。”吴省身语气平静,整个人的气质,仿佛深邃宽广的沅江。
“昆仑剑宗百年未涉世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玄湖很想知道。
吴省身拍了拍身边的蒲团,“坐下说。”
月色朦胧,小囡囡在春桃的怀里睡得正香。
吴省身带着微笑,看着囡囡恬静的小脸,语气轻缓,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而玄湖,被这一段隐秘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夜深了,春桃带着囡囡去卧房安歇。
玄湖看着吴省身的侧脸,很难将这一个温润儒雅的人与
天色渐亮,吴省身长身而起,一声清啸,飞身落在水面之上,伸手一探,从水中抓起了一个什么东西,他看到之后脸色一沉,缓缓走了回来。
青虺提着金漆银画的食盒,走了过来,“大哥枯坐一夜了,用些粥饭。”说着,将食盒放到石桌上,打开拿出来一碟碟的小菜,青红白脆各不相同。
“青虺,今日我要出趟远门。”吴省身没有坐下,沉声说道。
“大哥,出什么事了?”青虺心中一紧。
“没事,用过饭再说。”吴省身招呼玄湖坐下,端起粥碗香甜地吃了起来。
青虺对玄湖使着眼色,意思是知不知道桌上那封信的内容。
玄湖摇摇头,他也很好奇那封信,怎么就突然出现在水里,并没有被浸湿。
耐着性子闷头吃完粥饭,几个弟子上前收了碗筷残羹,沏上一壶热茶来。
“退下吧,有事再叫你们。”青虺嘱咐道。
“是。”几人退了下去。
看着吴省身微微蹙起的眉头,青虺问道:“大哥,凭这封信你就要走?不会是别人写信诳你的吧?”
“这不太可能,这封信不是一般人能发出的。”玄湖说出了自己猜测。
吴省身点点头,“不错,这信叫做游鱼信,只要你在信上留下记号,找你的人可以将信放到水中,这信会在水的帮助下,来到离你最近的水中。到了附近之后你便能感应到信的位置。这种信遇水不沉,遇火不燃,遇潮不烂。”
“还有这种神物?有了这个以后岂不是不用派人送信了,只要人人准备个水坛,不就行了?”青虺接过信,仔细地看着,“这封信是从哪来的?”
“南阳城。”吴省身说道,“南阳城中的两个朋友,被一伙人劫持了。”
玄湖心中一动,“会不会是…”
“不会,不会时伏牛派与白莲教所为。”吴省身缓缓说道,“我在常德,众人皆知,若是他们挟持我的朋友,江湖上可就说不过去了。所以这两派的掌权者,是不会授意手下人做这个事的。”
玄湖表示赞同,“这样做会被让江湖儿女不耻。”
“所以,我要亲自去一趟。”
“大哥,我替你去,你在帮中不能妄动,否则被别人知道,会觉得咱们怕了。”青虺着急地说道。
“没事。不出三天我便回来。”吴省身笑了,他知道青虺是不想他回到南阳城,在伏牛派的眼皮底下犯险。
“青虺去比较好,毕竟南阳城是伏牛派的天下。你若是回去,太扎眼了,会造成误会的。”出声的是玄湖。
“不错,不过帮主一个人去我放心不下。”顾漫城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人。
“参见帮主!”正是元宝、元逍。
玄湖忍不住扭过脸去…
“你是让这两个小子和我一起去?”青虺笑了。
“不错,自从吴大哥说南阳城有两个朋友,其中一位是胥华公子,这个胥华公子我认识,和咱们元龙帮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所以我几天前让咱们的商队去南阳城送货的时候,给胥华公子带了几件礼物。”顾漫城笑道,“谁知道,这两个活宝去胥华居送礼物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那几个人也是练家子,白天踩过点之后,晚上潜入了胥华居。”
“可我这里收到的信,是昨天胥华写的。”吴省身将信纸打开,上面的落款,赫然写的是昨天的日期。
“这是游鱼信…”青虺给顾漫城讲解了使用方法。
顾漫城拿过来一看,有些惊讶地说,“吴大哥,这信不对。”
“哪里不对?”
“如果我被挟持之后,绑匪让我给帮主写信的话,断然不会让我写上这几句话。”顾漫城指着纸上的几行字说道。
“速来救我,桃夭与我被关押在伏牛派的某个深牢之中。”
“试问被挟持的人是如何知道被关在哪里?”顾漫城分析道,“这封信的目的是让吴大哥前往伏牛派,与伏牛派正面冲突。”
青虺点点头,“小顾说的没错,若是被挟持,可以给别人写信的时候,绑匪是不会让他写上这几句话的。”
玄湖恍然大悟,看向吴省身,“这游鱼信,是唯一可以直接联系到你的方法。”
“也就是说,游鱼信的功效,有人早就知晓。并且在这个时候出手,目的便是要通过这封看似不可能造假的信。来引吴大哥前往伏牛派!”顾漫城沉声说道。
“那该如何破解?胥华与桃夭必然被挟持,不然这信也不可能落到那些人手里。”吴省身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就是我急匆匆赶来的原因,元宝元逍是从南阳而来。”顾漫城缓缓说道:“事情仿佛没那么简单,那帮人在胥华居没有动静,桃夭并没有被挟持,悦来客栈开的好好的。不过我的人已经住进了悦来客栈,以保证桃夭的安危。”
吴省身点点头,他心中很感动,“小顾你费心了。”
第四十五章 董家老店
兴波亭。
天已大亮。
“大哥,南阳城的事,你就放心吧。青虺会确保他二人的安全。”青虺一抱拳,“大哥保重,青虺救出人来,便带他们回常德。”
“不要意气用事,”吴省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早去早回。”
“好。”青虺冲玄湖点点头。
元宝元逍紧紧跟在青虺身后,三人上了船,往沅江北岸而去。
眼看着到了对岸,三人骑上了备好的马,直奔南阳城绝尘而去。
一路无话,半路上在元龙帮的商行歇脚,商行的行首听到帮主到来,个个殷勤的很。
全因为青虺不善打理商会商队贸易,在生意上都是顾漫城负责,而顾堂主又是一个特别体贴的人,总是给各大商行的掌柜行首上课,宣扬帮主的威势,在这些掌柜的眼里,帮主只是不屑于和各色人士打交道,有什么决策都是派顾堂主来负责办理,帮主高高在上,运筹帷幄。
几十人早早就在商行门口等待帮主的到来。
一路上风尘仆仆,众人已备好了酒菜,给青虺接风。
“诸位兄弟,青虺是个直肠子,今日是你我兄弟第一次见面,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来!诸位兄弟满饮此杯!”青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众人见帮主如此豪爽,一仰脖,都干了一大碗酒。
“哈哈,好酒。”青虺把碗一放,拱手道:“青虺有要事在身,诸位兄弟不必在意,等我回来每个人我都要与他喝个不醉不归。备马!”
说罢,大踏步便走了出去。
元宝元逍正忙活着,把商行给备好的马换上鞍鞯辔头,见青虺走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看来只有等到晚上能歇一会儿了。
“走!”青虺接过缰绳,飞身上马,对送出来的众人拱手说道:“诸位尽欢,青虺去了!”
三人加鞭打马,继续前行。
一个白天,换了三匹马。
中午在一家路边小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青虺和元宝元逍三人,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襄阳城。
“大爷,”快到城门了,元宝与青虺并马前行,“襄阳城咱们的人没有涉足,您看咱去城西董家老店歇息如何?我和元逍都是在他家落脚。”
青虺点点头,一路上风尘漫漫,他现在只想洗把脸清爽一下,“襄阳城被那个势力独揽,咱们不去招惹,悄悄入城歇息,明天还得赶路。”
“大爷说的没错,”元逍跟在后面说道:“到了襄阳,明天早一点走,辰时出发说不定午时之前就能赶到。”
青虺笑了,“明天午后走,你们给我好好的睡个大觉,明晚就动手。”
“听大爷的。”元宝想了想,接着说道:“要不要现在发个鸽子信给那边的人,让他们早作准备?”
青虺摇摇头,“他们在悦来客栈守好便是了。胥华居有你二人随我去,足够了。”
三人缓辔徐行,由朱雀门进了襄阳城。
襄阳城朱雀大道中段有一家赌坊,是襄阳城中最大的赌坊,各地来的客商,本地的富绅都以在云顶赌坊玩上两把为傲。
云顶赌坊共三层,下面两层是各种赌局玩法,不乏能见到衙门里的人,个个在赌坊中撸胳膊挽袖子,跟着一众赌徒押注。
没有足够的财力,是进不了云顶赌坊第三层的。
没有相当的权势,就算能进入第三层,也会被在场的诸多豪强给吓破了胆。
云顶第三层,是号称无规则的豪赌盛宴,在第三层,万物皆可赌。
青虺三人牵着马走过赌坊门前的朱雀大街,二楼有几个人认出了他们,对视一眼,一人转身下楼了。
董家老店,掌柜的叫董老春,忙活这家店有十多年了,他两个儿子跟着在店里打点生意,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到了门前,元宝高声叫道:“董二哥!董二哥!”
撩帘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伙计,浑身上下收拾的紧衬利落,笑吟吟地往元宝胸口捶了一拳,“你们可好久没来了啊。”
元逍也迎了上去,与董二哥相见。
“董二哥,这是我家大爷,”元宝忙给他引荐青虺。
“见过大爷。”董二哥拱手行礼。
青虺也回了一礼,“都是江湖儿女,不必多礼。”
“哎,是。”董二哥手脚勤快,接过缰绳就往后走,招呼三人道:“三位里走,我家老父正在柜里呢!我去给你们刷马喂马。”
“元逍,去帮着点。”青虺说道,他见董二哥一个人扯着三匹马有些费力。
“不用不用,你们一路劳顿,还是快进去吧。”董二哥笑道,拉着马转到后院去了。
元逍笑着跟了上去。
两人迈步走进店里,董老春正在柜里打着算盘,五六张桌椅干净整洁,堂里还有一桌客人在喝酒。
“董大伯!”元宝打着招呼。
“哎呦!元宝疙瘩来了,”董老春看清来人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有半年没来了吧?”
“董大伯,有大半年了,”元宝笑着说道:“这不我家大爷要出门做点生意,我和兄弟跟着大爷出来了嘛。来到这襄阳城啊,还是董大伯您这住着舒坦。”
“还是你小子会说话。”董老春脸上笑意浓浓,“这位就是你家大爷吧?”
青虺拱手道:“老人家可好啊?”
“哎呀,折煞我这老头子了,”董老春也懂这江湖礼数,行了一礼,接着笑道:“饿了吧?招呼点热汤热水的用着?”
“行。老人家掂巴几个菜吧。”青虺找了张里面的桌子坐了下来。
“好嘞。”董老春吆喝一声,“董三儿,凉的热的备齐喽!”
里面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得喽。”
青虺不禁暗暗点头,这个董三儿是个练武之人,这一嗓子听起来浑厚有力,实际上是从后院厨房中传来,可见此人内力不弱。
元宝端了盆热水过来,递上一块热毛巾,笑道:“大爷,先擦把脸,这一路上风大。”
“你小子有眼力见,”青虺笑了,“不像你那兄弟,滑溜着呢。”
“大爷,还不是您名字给起的好。我们兄弟就按名字长了。”元宝噗嗤一乐。
元逍正从门外进来,“嗨,我不在一会,你倒数落上我了。也不知道谁长歪了,马屁拍的震天响!”
青虺笑着扔过去一块毛巾,“擦擦你那灰脸儿!”
“哎,还是咱家大爷好。”元逍笑嘻嘻地接过,用力往脸上呼噜着,嘴里也不闲着,“我那亲哥哥就知道拍马屁,咱家大爷才是体贴人。”
董老春面带微笑,看着这主仆三人。
第四十六章 潜入
没多大功夫,凉菜热菜端上来七八碟,董老春端上来两壶酒,便又回到柜里打折算盘子儿。
门口有两个人路过,打眼往里面一瞧,又掉头回来了,撩开帘先打量了一番堂中的陈设。
“就这吧。”一人使了个眼色,大声说道。
另一人点点头,“成,我看这店也不错,收拾得干净利索。”
董老春迎了上去,“两位客官,里面请。坛里酒陈香,灶上火正旺,两位要来点什么?”
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长的五大三粗,矮的干瘦干瘦地。
“都有什么啊?”高个拿眼角着里面桌上坐着的青虺三人,一边和董老春说着话,“你们这店里都有什么滋味啊?”
“呦,这一听您就是吃过见过,咱这小店虽然店面不大,后面的厨子可是有两刀好菜式,”董老春满面红光,殷勤地说道:“这个炖肉炖鸡,烩饼烩面,白肉下水都是一绝,要是您口清淡,这个鸡刨豆腐,葱烧鲜蔬,各式小炒,总之清汤蜜水的也能给您做。”
“你说的这些,我都吃过。”高个撇着大嘴,“有没有什么好的啊。”
“您瞧,我们这店里哪敢卖不好的啊,”老掌柜看到瘦子趁高个和自己说话的间隙,正偷偷打量着那边的青虺,老掌柜咳嗽一声,“这个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咱这都有。您想吃点什么。”
高个眼神闪烁,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瘦子收回了目光,赶忙开口,“嗨,你看这老掌柜,真会说话。”瘦子顿了顿,“老掌柜,荤的素的您给掂备几个,最好给俺们弟兄先来上壶陈年好酒!”
“好嘞。”董老春答应一声,往后厨去了。
“大爷,那两个人好像是冲咱们来的。”元宝心思细腻,他早就看出来这两个人神色不对,“自打进了门,这两个就贼眉鼠眼地着咱。”
青虺不动声色,自顾自夹着菜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早在咱路过云顶赌坊时,这两个人就跟在后面了。”
“大爷,这两人不会是贼吧?”元宝有些担心,“会不会是赌坊中的赌鬼,看上了咱们的财物,想要偷来换取赌资?”
“我看不像,这两个人走路很沉稳,应该是赌坊中看场的人。”元逍压着嗓子低低地说道,“这两个人绝不是为了财。要是赌徒,不早就在咱们经过那条漆黑小胡同的时候,对咱们动手了。”
青虺点点头,“元宝,不要把眼睛放在人脸上,人啊,是靠这张脸来骗人的。”
“是。大爷说的是。”元宝听后若有所思。
元逍背对着那两个人,他也没有回头去看,悄声问道:“大爷,怎么处置?”
青虺刚要开口,“来喽!”老掌柜董老春步履匆匆,端着两壶酒两碟小菜给那两人送了过去,“两位,尝尝我家自酿的酒味道如何?”
说着,董老春拿起酒壶,一人给斟上了一杯,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时候董老春是站在两桌中间的位置,加上他本身个子不高,属于矮壮型,五十出头的董掌柜看起来很精神,绝对不是老态龙钟的模样。
宽厚的身板结结实实地挡住了这两人的视线,甚至在元宝这看去,都看不到这两个人了。
见两人迟疑着不端起酒杯,董老春轻轻一笑,沧桑的嗓音响起,“两位,想在我店里闹事,可不明智啊,我还是劝两位尽早离开,别惹得你家主人面子上过不去。”
说完,董老春伸出两根又粗又壮的手指头,隔空一弹,啪地一声脆响,两人手里的酒杯粉粉碎,酒液四溅,撒了他们一身。
“好,我们走。这笔账先记下了。”狠狠撂下一句话,两人转身离去。
滋溜
青虺咂咂嘴,看着董老春的背影,感叹道:“还是老酒够劲啊。”
董老春缓缓转过身来,点头笑道:“大爷是个懂酒的主,这酒啊,就是越陈越烈。”
“浓烈?”青虺举杯。
“浓烈!”董老春默默擦拭着桌面,低声说道。
“呵呵。”青虺会心一笑,一饮而尽。
夜深。
“兄弟。”
“哥哥。”
两人现在董家老店的院墙外,墙里就是青虺住的客房。
“那老头睡在前边?”高个问道。
“嗯。后面就住了这三个人。”瘦子站在阴影里,面色冷峻,“那两个随从住在西厢房,青面汉子住在正堂屋。”
高个缓缓拔出了刀。
“哥哥,我担心那个老头要是真的和主人有些交情的话,咱们在这闹起来主人责罚下来怎么办?”瘦子沉声说道。
“兄弟,出什么事我担着。”高个扒着墙头往院里张望,“主人不就是让我们跟着他们么?”
“主人没说让咱俩大半夜去绑人家啊。”瘦子看着高个腰间的一捆绳子,感到一阵头大,“哥哥,咱能不能进去和人家好好说,让他跟咱们走一趟。这样也不至于动手,对吧?”
“你懂什么,那老头子将咱俩给撵走,当着那么多人,我丢了多大的面子!”高个转过头气呼呼地说道,“这个面子我必须找回来。”
“哥哥,那会子算上咱俩一共就七八个人。”瘦子无奈地摊着手,愁眉苦脸的说道:“我的好哥哥,就算你要找回来面子,你就去前边绑了那老头还不行?”
高个一撇大嘴,“你以为我傻啊,就那老头两根手指头,就能把咱俩活活摁死。这样的高手,睡觉都是睁着眼的,我可不去再惹招他。”
“那你准备?”瘦子看着高个一脸不忿的样子,仿佛觉得自己还很有道理。
“绑那个青面汉子啊,他们三个人中青面汉子是为首的,不绑他我绑谁?”高个正气凛然地说道,“你看他青须须老绿色的一张脸,简直就是极恶之人的面相。对付这样的人,就应该将他摁倒在地,用绳子捆起来吊着打!”
瘦子一翻白眼,他很想说一句话,“你有病吧?”
按下就要破口而出的那句话,“哥哥,你抓了青面汉子,那老头知道了怎么办?”
“我管他那个了,我抓了青面汉子,在他的店里把人绑了,那老头就得气死了,何乐而不为?哈哈。”高个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啊?”青虺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慵懒,打开了门往院里看。
“啊…啊啊…”瘦子学了几声老鸹叫。
“晦气…大半夜老鸹叫,晦气…”青虺关上了门,回去继续睡觉。
高个、瘦子两人趴在墙边上,听到院里再没了动静,高个站起身来,一手攥着钢刀,一手一撑墙头,纵身翻进了院里。
瘦子叹了口气,怕他有失,双足一点墙面,空中一个挺身,轻飘飘在了地上。
“嘘…”高个嫌他落地太慢还有风声。
瘦子翻了个白眼,低下了身子顺着墙根绕着走。
一抬头,却看到高个大步流星,手中钢刀明晃晃,直奔堂屋而去。
那大脚板踏地,带起一连串的响声。
瘦子一捂脸,“这不就是强盗上门嘛,也不知道翻墙进来为了干嘛,早知道他这样还不如现在外面叫阵呢。”瘦子感到脸上一阵火热,臊得慌。
来到门前,高个飞起一脚。
两扇门被踢的粉碎,“嘿嘿…”高个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便抢了进去。
就听到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桌椅翻动,床架破裂的动静不绝于耳。
瘦子没有去帮手,寻思对付三五个壮汉,高个还是能摆平的,青面汉子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又过了一会,前院里老头端着盏灯过来了,他听到了后院有动静,还以为遭了贼了,披上衣服就来了。
瘦子一看是老掌柜,忙从阴影里闪身出来,挡住了老掌柜的脚步。
“是你?”董老春有些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冷冷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在前面没闹成,又跑到我这后院搅闹客人休息。今天我就送你去见官!”
说着,老掌柜放下灯盏,双手呈拳,一前一后在胸前张开,双腿微微并拢前屈,摆出一副进攻的姿态。
瘦子知道自己不是老掌柜的对手,但也没有退缩,他指着身后说道:“我兄弟就在那里,那个青脸的员外已经被他抓到了,你要是敢和我动手,那个无辜的员外可就要陪我一起下黄泉了。”
听了瘦子的话,老掌柜有些犹豫,仔细听去,堂屋里没动静了,心里暗道不好,难不成这个大爷真的被人抓住了?
瘦子见他放下了手,冷笑道:“我们兄弟今天来,还真是奉了我家主人之命,来请那位青脸员外的,谁知道被你先搅了局。不过话说回来,你和我家主人有旧识?”
老掌柜看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气,“让你兄弟放了员外大爷,我跟你们走。”
“呵呵,”瘦子轻蔑一笑,“就算你和我家主人有旧相识,可你也要知道,我家主人可不喜欢别人掺和他的事。带你走?带你走到时候连我都得死。”
老掌柜将拳头捏得咯嘣作响,恨声道:“来我这里拿人,就是不对。就是你家主人的身份,也应该明白。”
“怎么,你这是王府大院还是一品公馆啊?”瘦子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几间破屋子,卖几件清汤寡水,我看也就是嘴上强硬。口口声声说认识我家主人,我怎么越来越不相信了啊,凭你这身份,还想认识我主人?”
老掌柜憋红了脸,忍着怒气没出声,他盯着漆黑一片的堂屋,担心着青虺的安危。
“要是那个员外爷死了,我董老春绝不放过你们。”老掌柜目光阴鹭沉声说道。
“放心,我们是不会让他死的,我家主人还等着见他呢。”瘦子说着,脸上带着笑意,心想落在高个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屋中脚步声传来,高个第一个走了出来。
他手里牵着根绳子,绳子那头捆得结结实实的,是另一个人。
瘦子看向地上被五花大绑的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董老春也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高个正想吹嘘几句,见这两个人露出惊讶的样子,他不禁看着地上的人。
蓬头垢面,发丝凌乱,嘴里塞着黑乎乎的袜子,双手被一条肚兜给缠住…
依稀能辨认出他的相貌。
高个长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结结巴巴地说道:“主主主…主…主人…”
不错,就是高个和瘦子挂在嘴上念叨的主人,今夜他先是在春在楼正眠花宿柳,莫名其妙闯进来两个少年,被他们绑到了正堂屋。
接着又被高个冲进来摁倒在地,先是叮哐一顿暴揍,接着从头到脚又被捆了一遍。
折腾了一个晚上,现在的他嗓子里发不出一丝声音,无力地躺在地上,目光迷离。
董老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十年了,这是第三次再见到他。
前两次的见面,董老春是在仰望着他,从开始的不屑,再到恨,再到希望,期盼。
最后是彻底的看淡。
他是襄阳城兵马守备的大公子,魏含阳。
他也是整座襄阳城中,最有权势的一伙人之一。
家大业大又有职权在身,这样的光环下,教出了一位无恶不作荒淫无度的公子哥。
魏含阳常带着人欺行霸市,草菅人命,买卖人口。此人行事招摇,性情乖张,常常作出有悖人伦的事。他的手,沾满了活人的血,他的脚下,是无数的冤魂,和累累的白骨。
而襄阳城,这样的魔头,不只他一个。
朝廷管不了,也无力去管。
几位高官瓜分了襄阳城的地盘,划区而治。
各个势力豢养死士,训练私兵,为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
各大家族抱团取暖,在他们眼里,没有朝廷,没有王法,只有自己同姓同宗的,才是自己人。
而那些平民百姓,常常被骂作猪狗。
襄阳城白天是个繁华的城市。
一到晚上,便向这世界显露他的爪牙。
各大势力聚众抢夺地盘,一场械斗下来死伤数百都是常事。
渐渐地,这两年开始有人聘请江湖武师来训练家丁院奴,甚至直接组织了一支以江湖奇人异士成的队伍,专门负责暗杀和斩首。
一时间襄阳城中风声鹤唳。
各江湖门派看到有生意可做,纷纷入驻襄阳城,以在某家做教头武师为荣。
渐渐地,江湖门派也慢慢占领了一块区域,成功立足在襄阳城中。
第四十七章 余烈
襄阳城,各方鱼龙混杂,已经不是寻常府城所能相比。
魏含阳的父亲,是这个城中的例外,襄阳兵马指挥,手下两万军士,绝对是襄阳城中手腕最粗的人。
这还不算上内城外城,守备衙门,街市上巡逻的兵丁,粗略的算一下,魏大洪手底下,四五万人左右。
以往各方势力争权夺地,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地方上的衙役捕快都在边上远远的看着。襄阳知府是襄阳王府的幕僚,早就下了命令,只要不出人命,怎么闹随他们。
当有江湖人士进场的时候,地方的官员只能通知兵马司的人来了,毕竟江湖侠士动起手来没个轻重,一旦出了人命,将会让双方的仇恨升级,到时候发生暴乱可就不好收拾了。
所以兵马司出场,全副武装的甲士整齐划一分开战场,若是几个小势力争斗,魏大洪手下几个参军偏将出面调解就够了。
总之一句话,随你们怎么闹,最后我来收场。
后来,有几支大势力火并,哪家手下都有几个江湖好手,冲突一发生,死伤无数。
最后魏大洪亲自出面,将各方势力的话事人聚到一起,在城北兵马司衙门商谈。
最后,各方势力同意,由魏大洪划分区域,各方守好自己的地,互不干涉。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谈妥的,不过有几句话在事后悄悄流传了出来。
“我不占你们一块场子,不强你们的生意。但是,你们的所有生意,都有我魏大洪的一份。”
这句话不仅是说说,魏大洪和每个势力仔细敲定并划好了区域界限,而且商定每个势力的生意上,有他多少的利润。
“大家有钱一起挣,我提议,各方按照财力出资,一起做一场买卖这样,都有生意的往来,以后谁也拉不下脸再动刀动枪。”
于是,云顶赌坊横空出世。
由那天在兵马司商谈的合家势力,联手出资创办,谁钱多谁出的多,谁钱少就占的股份少一些。三个月一分红,由知府衙门康师爷作证,确保公平公正。
而云顶赌坊中负责把场的,都是各家派出的好手。
似乎所有人都得到了好处。
而最大的赢家,是魏大洪。
单单凭借魏大洪练兵有方,并且他承诺必要时动用手下的军队,来保护襄阳城各方势力的安全。
这就是襄阳城最大的王。
连襄阳王见到都要礼让三分。
此刻,
城北兵马司衙门。
大门高高耸立,灯火通明,一排排军士在门前列队整齐,一员武将怒气冲冲从里面走出,甲胄鲜明,头戴尖顶环铁帽,腰挎鸣鸾刀,脸上杀气森森。
走到众位军士面前,大手一挥,“走!随我去城中!”
“嗨!”军士们齐声应诺。
这一队人马在两百人上下,个个身形高大,都是兵马司里的驻军,百里挑一的军中高手,走起路来铿锵有力,个个目露凶悍之色,龙精虎猛。
为首的武将叫余烈,十四岁便从了军,是魏大洪一手培养的悍将,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已经是后天一流高手。擅长使一把鸣鸾刀,乃是魏大洪的佩刀,送给了他。
鸣鸾刀比一般的长剑还要轻上一些,锋锐异常,割到身上甚至看不见伤口,刀锋早已渗透骨髓,每每遇到血肉,此刀便会嗡鸣,仿佛兴奋至极。是一把不折不扣的邪刀。
余烈翻身上马,后面军士紧紧跟随,这次事发突然,来不及调兵,余烈便将兵马司驻军都拉了出来,准备向城中驰援。
走出没十丈,前面一阵马蹄声传来,大约三五匹马的动静。
为首一人身穿一件对襟宝蓝绸衫,披着大红色的斗篷,纵马来到余烈面前,二话不说扬起鞭子。
啪啪啪!
长鞭抽的很实在,在余烈大腿、小臂、还有脖子,各上抹上了一道红印。
余烈坐在马上一动不动,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了刚才怒气汹汹的模样,一副受委屈的表情,低着头不说话。
“哎?”穿宝蓝色绸衫的人惊讶了,“好啊,最近这皮都练硬了啊。”
余烈没脾气的样子,低着头,不说话。
那人笑了,“算你小子识相,给老子带队回去!”
“是!”余烈见没有继续责罚自己,高兴地应了一声,随即拨转马头,厉声喝道:“后队变前队,随我回衙!”
“是!”调过头,一路小跑回了兵马司衙门。
余烈刚想催马跟上去,被那人一把扯去了铁盔,揪着耳朵就把他从马上给撕了下来,笑着问他,“你还想跑?”
脑袋都被揪得嗡嗡作响,余烈摇了摇头,委屈道:“大帅,我听说公子被人给绑走了,所以纠集了众位弟兄前去营救…”
“我问你,魏含阳是什么身份?”
“是大帅您的公子…”
魏大洪眼睛一瞪,身上绸衫无风而动,显然是有些怒意,他指着余烈说道:“魏含阳是巡检司巡检。我问你,巡检司属于哪个衙门管?”
“属于知府衙门管辖。”余烈回道,他不知道魏大洪为什么这么问,明明是自己的儿子被人掳走,大帅怎么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难道…
余烈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他就此联想到,是不是大帅和公子之间,有什么…
“余烈!”魏大洪伸手弹了他一个暴栗,“我的话你听到了吗?”
“哎哎,听到了。”余烈被捂着脑门直咧嘴。
“回衙。”魏大洪把缰绳挂到余烈脖子上,大摇大摆地走了。
随他一起来的几个人都憋着笑意,把缰绳交在他的手上。
“老鱼,你还真是又咸又硬啊。”最后一个是王华,早年和余烈一起参军,后来王华考了个功名,现在在魏大洪手下担任参军一职。
拍了拍余烈的肩膀,王华低声说道:“好好动动你的脑筋,帅爷为什么不派人去救公子,反而把我们都给带到了兵马司衙门。”
余烈挠挠头,“难道是明早衙门里老李头炖肉烙饼的消息,被你们知道了?”
“啪!”王华结结实实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你就这么傻着吧。”
余烈将马匹牵回了后院马厩中,拴好了马他拍着手回到了大堂。
兵马司的重要人物都在堂中坐着,余烈定睛一看,不禁乐了,这一个个都换上了盔袍甲胄,腰悬宝剑,每个人看着他都面带笑意。
“我说什么来着,大帅肯定会让我们去的。”余烈拍手笑了,“大帅,咱们走啊?”
“一边坐着去,”魏大洪一摆手,差点没被他气的岔了音,“你就捡门口那座,离我远点,看着你就生气。”
余烈也没在意,拱拱手,在末尾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没不大一会,家人仆从端上茶来。
“自己随意。”魏大洪说了一句,端起茶碗慢慢喝着。
余烈抻头东看看西望望,弄不清楚魏大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耳朵根子还火辣辣的酸痛,提醒着他不要多嘴,不要多问。
他也不怎么渴,于是一手搓着耳根,一面看着大堂外面。
“报!”兵马司的衙役来禀报,说是李万春几人在堂外等候。
魏大洪放下了茶碗,看向下面坐着的军中将领,微笑道:“正主来了啊,都给我精神起来。”
众人挺胸抬头正襟危坐,手按剑柄,个个杀气腾腾。
“余烈,一会儿不许插嘴,把你方才在衙门口摆的谱给我亮出来,”魏大洪看着坐在最边上委屈巴巴的余烈说道。
“大帅您就请好吧!”余烈笑了,不就是摆威风嘛,俺老鱼就会这个。
大肚儿一挺,铜铃大眼瞪得溜圆,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让魏大洪忍不住笑了。
“让他们上来说话吧。”魏大洪对衙役说道。
不多时,李万春几人走进了大堂,一看这里面坐着的都是军中的将领,一个个披甲执锐,眸光冰冷的模样,几个人心里都不安起来。
尤其是进门就看到一位将军,一脸的怒气,仿佛要吃人的模样。
几个人当时就想跪下去了。
抬头一看,魏大洪穿着寝衣,正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魏大人没有穿甲,此事还有商量,照我说的行事。”李万春低声嘱咐道。
耳边响起一声暴喝,“呔!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吓得李万春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