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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七章 蜜源祥

    画扇只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眼睛里马上涌上一片雾气,迷茫四顾,寻找着这两个身影。

    然而不管她怎么找,到底还是没能找到,街上车马人流来来去去,衣衫不同,高矮胖瘦,几乎快把她给看晕了。

    “小姐?”她惊叫一声,吓坏了周围的人。

    “小姐!小姐你在哪啊?小姐!”她开始大叫起来,浑身颤抖,就像找不到父母的孩子一样。

    周围马上有人热心问道:“你是在找刚才在这里的两位姑娘吗?”

    “是啊,是啊,大叔,你有看到我家小姐吗?”

    那大叔指指附近的一个店铺道:“刚才进去了,不知这会儿走了没有!”

    画扇连连道谢,顾不得其他,撒腿就往店铺中跑了进去,心中祈求,可千万不要让两位小姐出去了啊!

    进去一看,她的眼泪就刷的一下落下来了,蹲在门口就嘤嘤哭了起来。

    店铺内的所有人都向门口看去,很是不解,这光天化日的,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哭起来了?

    “画扇?”刘玉瑶也看到了她,赶紧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柜台上,快步走到门口,将她拉起来道:“画扇,你怎么了?”

    “小姐……”画扇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小姐,我还以为你丢了……”

    刘玉瑶当真是哭笑不得,这画扇的胆子是多小啊,没好气的在她身上拍了一巴掌,故意责怪道:“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怎么会丢呢?这不好好的在这儿,玉环也在呢,好了,别哭了。”

    画扇哽咽,终于止住了哭声问道:“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赶紧回去吧小姐。”

    “等一下,我们买点好吃的。”

    她说着就冲画扇眨眨眼睛,领着她往柜台这里走来。

    刘玉环不无愧疚道:“让画扇你担惊受怕了……”

    “玉环小姐,您劝劝我们家小姐吧,让她赶紧回去吧。”

    刘玉环点了点头道:“我方才跟她说了,买完了这蜜源祥的糖果子就回去。”

    “当真?”

    “当真,当真,可当真了!”刘玉瑶说着就推她到柜台前看道:“你瞧瞧,这里就是蜜源祥!上次我们吃的糖果子就是这里做的!”

    画扇虽然不认得字,但也记得这些柜台上五花八门的点心,之前太子给刘玉瑶买过,她可没少吃。

    掌柜的正站在柜台后面,笑容可掬的看着自己的三位女客:“三位姑娘,不知喜欢什么口味的?”

    刘玉瑶大手一挥道:“各种口味的都给我来上一份!”

    刘玉环道:“啊?姐姐莫不是要送人?送给……”她使了眼色,用口型说道:“送给宫里的娘娘?”

    送人?刘玉瑶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了,以往自己出寨子玩的时候,也会买蜜源祥的糖果子带回去给寨子里的人吃,没想到皇亲国戚也流行这一套。

    “那就每样来两份吧……”

    刘玉环笑着点头道:“我只挑几样掌柜的推荐的,带回去给府里的几位夫人和小姐们尝尝鲜。”

    “啊?”刘玉瑶发现自己好像还把刘府的人给忘了,扫了一圈道:“每样来三份吧!”

    掌柜的搓着手,遇到了大主顾,乐不可支:“好嘞,每样来三份!来啊,给这位小姐包上。”

    画扇开始数荷包里的银子了,一边数一边说道:“万一我们带的钱不够怎么办啊?”

    掌柜的笑道:“无妨,无妨,你们买的这么多东西肯定不好拿回府里,不如留下地址,在下派人送到府上再补上银子也不迟啊!”

    刘玉瑶听闻眼睛一亮:“当真?”

    “自然当真啊,我们做生意的,讲究就是一个信用!”

    掌柜说完就开始啪啪的算账了,这边画扇也在数自己剩下的银子,刘玉瑶却一把将她按住道:“别算了,别算了,你的银子一会我们出去逛街的时候还得花呢!”

    “啊?又要逛啊?”画扇要哭了。

    刘玉环却围着柜台看了起来,这各色糖做的点心,以及平生尝都没尝过的糕点,看上去分外喜人:“掌柜的,你们这里哪些点心卖的最好?口碑最好?”

    掌柜的刚要说话,刘玉瑶又道:“都好,都好,也不用挑了!每样来一份!算在我账上!一起去府上拿吧!”

    掌柜的抚掌笑弯了眉毛眼睛,连连说道:“好好好。”

    刘玉环担心说道:“每样来一份,价格不菲吧?况且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别担心,吃不了可以分给下人吃,别不舍得嘛。”

    后者听闻莞尔一笑:“姐姐待人果真随和,那就每样来一份吧,回去之后我给姐姐补上银钱。”

    “不用,我们姐妹不必见外,多大点事!”刘玉瑶倒是大方,按住掌柜的拨算盘的手道:“掌柜的记住了,送到朱雀大街的刘府!”

    “朱雀大街的刘府?”蜜源祥的掌柜觉得这个地名非常耳熟。

    “是的,去找刘三思要银子!就是他女儿买的东西,让他出银子!”她可是记仇的,当初那一箱金子自己捞不到,就让‘老爹’你破费破费!

    掌柜的吓了一跳,乍一听刘府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听了刘三思的名字,才恍然大悟,再看眼前这三位标志的姑娘,尤其是眼前的这位,娇俏可人,亭亭玉立,气质超凡脱俗,难道就是……

    他赶紧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声说道:“小的有眼无珠,没有认出太子妃娘娘来……”

    刘玉瑶莞尔一笑,双臂一伸,架着这掌柜的腋下就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在他衣袍上拍了拍道:“低调,本太子妃不想暴露身份,怕的就是惊扰到百姓,你只管将东西送过去,让父亲大人付银子就是了。”

    “不敢,不敢,娘娘喜欢什么尽管拿就是了。”掌柜的战战兢兢,很是受宠若惊的样子。

    刘玉瑶不满的叉腰看他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是太子妃,不是山贼土匪,哪有买东西不给银子的道理!好了,我们走了,你们尽快送货过去,我明日可要回宫了呢。”

    “是,是!”掌柜的赶紧作揖。

    刘玉瑶欢喜的拉着玉环和画扇的胳膊从店铺里走了出来,这边掌柜的良久还没缓过劲来,双腿还在不停的哆嗦。

    直到店铺的伙计过来不解道:“掌柜的,您怎么了?怎么站都站不稳了?”

    掌柜的双手合十道:“今日还真是观音菩萨显灵一样,没想到太子妃出宫省亲一次,还被我给碰上了……阿弥陀佛啊。”

    伙计惊骇道:“太子妃?太子妃在哪呢?方才的那几位?”

    “正是……方才我就见那为首的女子气势不凡,也不似普通的大家闺秀,生的柳眉凤眸,娇艳如花,又带着男儿的英气,竟没想到,居然是太子妃娘娘。”

    “啊呀掌柜的!”伙计拍掌叫道:“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您给错过了!”

    掌柜不解道:“什么机会?”

    “太子妃喜欢吃咱们蜜源祥的糖果子,您应该让她给留个字画什么的啊!小的常听人说,太子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呢,一幅字画价值连城啊,就算您不卖钱,用来作揽客的噱头也是好的啊!你看对面街上的王老三,就因为先帝在他们店里吃个烧饼,现在他们的店铺都做的这么大了,咱要是有了太子妃的噱头,那以后还怕没客吗?”

    掌柜的听闻恍然大悟,也是后悔不得,但就算后悔也没用了,刘玉瑶早已经走远了。

    她要是知道掌柜的在打她字画的如意算盘,肯定又得哭丧着个脸了,对于自己这种大字不识几个的人来说,写字画简直难如登天……还是让她死一死的好。

    三个人开始打算打道回府,走的是另一条街,还是一边走一边吃,一边看风景。

    在看到地上摆放着许多泥偶花瓶之后,刘玉环欣喜的上前捡了一个道:“姐姐,你看,地上有好多泥偶,你要不要捡一个?”

    刘玉瑶刚摇头还没说话,就听到墙根脚下坐着的人嚷嚷道:“哎哎哎,放下放下!只准看!不准摸!小丫头片子走远一点!”

    这人口气忒无礼了些,吓的刘玉环站在那儿不知所措,那个当姐姐的一看,这还了得,一把将她手上的泥偶抢过来,手上一松,‘咔嚓’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继而拍拍手道:“我放下啦。”

    墙根脚下的男人大叫起来:“好啊!居然敢摔老子的货!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这男人面目狰狞,指着刘玉瑶就喷出口水。

    吓的画扇和刘玉环只能躲在她的身后,却又觉得应该护着她才对,画扇战战兢兢的拦在了刘玉瑶的面前,对那小贩叫道:“不得无礼!”

    “滚开!”小贩大手一挥,将画扇推到一边,画扇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画扇!”刘玉环惊叫一声,上前扶她。

    看了一眼画扇和妹妹,刘玉瑶道:“你这东西摆在这儿做什么的?”

    小贩指着地上的东西嚷嚷道:“你眼瞎吗!这里是套圈的地方!套圈!你懂不懂!就算是告到了官府!也是你理亏!你摔了老子的东西,赔钱!今天不赔钱就把你卖进窑子里!”

    刘玉瑶嗤笑一声,一手叉腰一手点着他的胸口说道:“我懂,不就是套圈吗?那我要是套中了,这不就是我的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才女打架

    “我懂,不就是套圈吗?那我要是套中了,这不就是我的了?”

    小贩低头看了她一眼,显然不屑道:“就你?得了吧!”

    “说吧,你这圈,怎么卖的?”

    小贩晃了晃手上的竹圈道:“三文钱十个!你要是套中了,那这东西我就不让你赔了!套不中……赔钱赔钱!没的商量!”

    刘玉瑶冲画扇招招手,后者赶紧递上三文钱,她却不乐意道:“多点!看本……老娘今天不让他连裤衩都陪在这!”

    “哎呦小娘们口气还挺大!”

    接了钱,小贩数出五十个圈递给刘玉瑶道:“你套吧!”

    刘玉瑶数了数递上的东西道:“你这不够啊,地上才摆了二十件东西,我可有五十个圈呢!”

    小贩指指墙根脚下的麻袋道:“东西都在里面呢!”

    刘玉瑶微微一笑:“那就好。”

    “小姐……”画扇忧心忡忡道:“还是赔钱给他吧,别让他赖上……”

    “老娘的钱可得来不易!是血汗钱!才不会给这种无赖!”

    画扇都快哭了,这明明是她的钱好吧……

    刘玉环拉了拉画扇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因为她看得出,这个姐姐成竹在胸。

    站在了小贩所画的线外,和最近的那堆碎片都有两丈远,再远的是泥偶,观音像,玉佩,聚宝盆,花瓶,虽然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但套中了还是会有一种捡到馅饼的感觉。

    因为距离太远,众人往往都只能套个近一点的泥偶,再远了就全靠运气了,但多数人这三文钱还是白花了,连个泥偶也套不上。

    刘玉瑶瞄准了那碎掉的泥偶,稍微一用力,就将手上的竹圈抛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了泥偶的上面,套了个正好。

    本来只是一旁看热闹的人顿时起哄起来:“好!”

    “看不出来小姑娘身手不错啊!”

    “好!”

    众人一边拍巴掌一边哈哈大笑,这边刘玉瑶忍不住得意忘形了,又连抛出两个,套中了两个泥偶,小贩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自从出摊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厉害的女人。

    若是有身怀绝技的高人路过,说不定能套个正着,但这样的高人一般也不屑到这种地方套圈圈。

    所以刘玉瑶要么是高人,要么就真的是侥幸!

    “套中了!”画扇兴奋的叫起来道:“小姐!套中了!”

    刘玉瑶得意的冲她努努嘴:“你们两个,一人一个!”

    刘玉环和画扇赶紧上前去,将套中的泥偶抱在手上。

    画扇道:“小姐,咱们赶紧走吧。”

    刘玉瑶却道:“不忙,不忙,我这手上还有四十多个圈没用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向小贩的,后者吓的不禁一哆嗦,有点心虚的看着刘玉瑶,心想,若刚才是侥幸,那未必就能套中,若不是侥幸,自己赚了这几文钱岂不是得赔老本?

    “看我再套个玉佩!”她说着,手上的竹圈就刷刷刷的飞了出去,罩着那玉佩就套了下去。

    随手甩出去的五个竹圈,只有两个没有套中的,就在小贩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另外三个稳稳当当的套中了,他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玉佩放在泥偶后面,被高高的泥偶挡着,最是难套,没想到却被她给套上了,这几个玉佩可比所有的竹圈都值钱多了啊。

    “套上了,套上了!”画扇和刘玉环激动不已,赶紧上前将那玉佩给捡起来。

    小贩一阵肉疼,但这么多人看着,他以后还得继续在这儿摆摊呢,总不至于赖账吧……

    刘玉瑶不禁洋洋得意起来:“许久没套了,这手上功夫果然生疏了,不能像以前一样百发百中了,不过再套几个练练手应该就能百发百中了吧!”

    她说着又摆出姿势,随手抛出几个竹圈,不一会的功夫,又连套上几个,喜的画扇连连拍手,也顾不上要回去了。

    眼看着摆在地上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小贩忿忿不平起来,双手叉腰,看着这三个嚣张的女人。

    刘玉瑶指着他道:“你还愣着干嘛!我手上可还有不少竹圈呢!你赶紧把东西摆上!不然我套什么啊!”

    小贩见状,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地上剩下的东西:“不套了,不套了!今天的生意不做了!”

    他这是准备逃走了,周围围观百姓也不禁都嘲讽起来,笑话小贩今天终于碰见了克星,可算得让他把到嘴的银子都给吐出来了!

    刘玉瑶见他要走,这才着急起来:“你干嘛!别走!姑奶奶手上还有竹圈没有用完呢!”

    “这几个竹圈我送你玩吧!”小贩哼了一声,就快速捡起地上的东西往口袋里塞。

    “我要你这几个竹圈玩什么啊!我要套东西!开门做生意的!有你这样的吗!要知道姑奶奶以前可是套遍天下无敌手,人家也是愿赌服输,哪有一个你这样的啊!”

    小贩不禁感慨起来,感情自己在京城摆摊的这几个月来,没什么同行,都是被这个女人给吓的不敢来了啊?真是失策失策!

    不过他也不是好欺负的,上前就一把推开画扇,将她堆积在脚边的东西抓起来就往麻袋里塞。

    画扇着急了:“你干什么!这是我们家小姐套中的啊!不是说套中就给我们吗!”

    “今天的生意我不做了!这些东西不作数!”他也顾不上其他了,几个竹圈才赚多少钱啊,一个玉佩就算成色再怎么不好,那也得好几两银子呢!

    画扇胆小,也不敢和那人争执,刘玉瑶却看不下去了,撸着袖子就要去和他理论,一把抓住小贩的胳膊,小贩一甩胳膊,她随即低头一躲,再拽住他的臂膀,就一个转身将他摔倒在地。

    小贩哎呦一声,叫苦不迭。

    周围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纷纷叫起好来,整条马路都被堵的水泄不通。

    在这围观的外围,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被挡在了路上,纵然高声叫着让路,这些看好戏的百姓还是移动缓慢,让他们心急如焚。

    行进的速度缓慢,高头大马上的人也不禁奇怪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了?打架斗殴?官府怎么也没人过来管?以他的身份叫官兵过来开路恐怕又得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殿下……”马上的刘三思着急道:“要不咱们弃马前行吧?”

    另一匹马上的男子却眉心紧蹙道:“不行,要是弃马前行,出了这闹市之后,去哪里找马?不也是浪费时间!”

    刘三思只得催促面前之人赶紧让开,策马继续缓慢的向前移动,眼看就要到人群的中心了,他却眼前一亮,着急指着那人群中心的空地道:“殿下!殿下!”

    此时不用他提醒太子也已经看到了,在人群中心的空地上,一个小女人正在与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搏斗。

    说是搏斗有点太牵强了,整个过程都是那个小女人在玩弄那彪形大汉。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两人打了起来,男人扑上前去,女人先是闪身一躲,又飞身一跃,冲着他的后背就踹了一脚,让他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男人却还是不肯放弃,转头抓住那小女人的胳膊就要将她甩开,她却顺势往地上一趟,反抓住男人的胳膊将他按倒在地,自己则骑在他的身上,洋洋得意的拍了拍手。

    刘三思脸色大变,小心翼翼的看了太子一眼,果不其然,他看到了,这太子的脸色黑沉的难看,比锅底还黑。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做出骑男人的动作恐怕都会怒不可遏,更遑论是太子殿下呢。

    周围百姓只觉得是看好戏一般哈哈大笑起来,围观人群中冲出两个女人,急忙忙的将骑在男人身上的人给拉了起来,忙不迭的给她怕打身上的灰尘。

    躺在地上的小贩已经快要奄奄一息了,叫苦不迭道:“我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啊,摊上个天煞孤星啊!碰见个母老虎还是母夜叉啊!”

    “你再嗦一句!姑奶奶送你上西天!”刘玉瑶不顾阻拦,冲上去又对小贩扬起了拳头。

    刘三思赶紧对太子道:“咳,看来,看来是找到了……”

    太子脸色难看,也不去看他,只是平心静气道:“找到了吗?这就是刘府的第一才女?”

    刘三思听闻这话,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眼下这个状况,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刘玉瑶根本不是刘玉瑶,真正的京师第一才女行事作风怎么会如泼妇一般?

    “太子殿下……”

    “哼,”李彻也不多说其他,直接翻身下马道:“先带她回府再说!”

    言罢就分开人群走了进去,刘玉瑶还在被画扇刘玉环拉扯着,虽然不能动手了,但也仍然在骂骂咧咧。

    正骂的开怀,画扇和刘玉环吓的突然松手,她正保持往前冲的姿势,冷不丁的就撞入了一堵硬硬的墙。

    她哎呦一声,揉着脑门,又往后弹了一步,却被一人的臂膀和大掌接住。

    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男子俊颜含怒,一双剑眉冷入发鬓,正面无表情脸色发黑的看着自己,她顿时吓的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更为震惊的则是画扇和刘玉环,双双对视一眼,要不是人多,她俩肯定跪下请罪了。

    刘三思随即也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内,冲着刘玉环呵斥道:“胡闹!”

第一百四十九章 和父亲作对

    “胡闹!”

    刘玉环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三叔……”

    所谓的出逃风云终于就此落下了帷幕,虽然是被抓回去的,但画扇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被抓回去总比在街上继续流浪的好。

    看得出太子很生气,刘三思也很生气,所以刘玉瑶一路上也不敢说话,任凭太子将她圈在怀中带到丞相府。

    一回到刘府,刘玉环和画扇两个人就被扭送到了老丞相的面前。

    在宽阔的主厅之内,只有刘升端坐主位,倒是没有惊动旁人。

    画扇和刘玉环战战兢兢的在他面前跪下,头也不敢抬。

    刘玉瑶因为已经是嫁出去的水了,所以刘家自然没有权利管教,还能陪太子在一旁坐了。

    刘三思则拿出一家之长的风范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嗯?”

    刘玉环被他一声呵斥,已经吓的抖了一抖,单薄的身子一颤,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刘玉瑶见状,赶紧站起身道:“不怪玉环!你们不要责备她!”

    “姐姐……”刘玉环听她出声护着自己,一个没忍住就真的哭出来了。

    一旁跪着的画扇也着急道:“是啊,不怪玉环小姐,是奴婢,奴婢不好,没有照看好娘娘和玉环小姐。”

    “你闭嘴!”太子冷声呵斥道:“回去就将发落掖庭局!”

    “不要!”刘玉瑶着急了,拉着太子的胳膊就大声说道:“你不能这么做!这件事怎么会怪画扇呢!你用鼻孔想也不能怪她啊!”

    “咳咳!”刘三思重重咳了几声,他突然意识到,太子发现刘玉瑶是冒牌的,也是早晚的事,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没有发现那才奇怪吧?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丞相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盏,慢慢饮啜了一口,要看儿子怎么处理这件事。

    刘三思问跪在地上的侄女道:“你说!为何要离家?”

    刘玉环哽咽,低声说道:“三叔,我错了……我,我当时只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只是出去看看?”刘三思再次询问。

    “嗯……”刘玉环点头饮泣。

    刘三思又看了画扇一眼,只见她身上还有没来得及拿下去的,挂在脖子上的许多香囊,缠在手上的不少丝带,头上还胡乱别着几根簪子,显而易见都是才买的,而刚才抓她们的时候,她们还正在和套圈的小贩起冲突。

    试问若是逃家,怎么还会顾得上逛街呢?

    刘三思又一次问刘玉环道:“怎么好端端的,想着要去逛街了?”

    “是我!”刘玉瑶自告奋勇的走上前去,目光炯炯的看向刘三思道:“你别怪妹妹!都是我的原因!是我想要带她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景致!”

    “姐姐……”刘玉环眼角含泪,摇头道:“其实也不能全怪姐姐,要是我坚持不去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刘三思当着太子的面也不好对刘玉瑶发脾气,忍不住一甩袍袖道:“来人啊!把玉环小姐带下去!让她房内面壁直至成婚!不得外出!”

    刘玉瑶扒着手指头一算,这成婚的还有一段时间呢,哪有将人困在家里不让出门的道理。

    而刘玉环还眼巴巴的说谢谢三叔,谢谢爷爷之类,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直接了当道:“不行!你不能这么对玉环!错都怪我!你要罚面壁罚什么的,罚我好了!”

    刘三思看她的眼神不自觉的凶狠了几分,对这个和他女儿一模一样的小姑娘,他已经多处忍让,奈何她还是不知好歹,怎能让他不气。

    “太子妃……还请你拎清自己的身份!”

    他说这话已经有些以下犯上了,而且言辞间还咬牙切齿,大有难以忍让之势。

    刘玉瑶也怪了,在这件事上却是坚持不肯让步,斩钉截铁道:“你都叫我太子妃了!连太子妃的话你都不听了吗!我说了!你们不准关玉环!”

    刘三思被她堵住了话,背地里暗暗攥紧了拳头,开始向主位上的父亲求救。

    刘升虽然是一家之主,坐在主位之上,但一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倒是闲适的在端杯饮茶,见儿子向自己望来,便微微一笑道:“既然太子妃都已经这么说了,三思,还是照太子妃的意思办吧……”

    刘三思虽然不忿,不过还是给了刘玉瑶一个面子,大手一挥,命人将刘玉环放开了。

    这边刘玉瑶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来由的,觉得那位长的像鬼一样的爷爷亲切了许多,尤其是看着他总一副笑眯眯的神情。

    刘玉环被人带了下去,这边刘玉瑶看了太子一眼,见他也在看向自己,嘴角噙着一抹讥讽的笑意,她又赶紧将地上的画扇拉起来道:“反正逛都已经逛了,现在不也回来了吗,而且,什么事也没有,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拉着画扇逃也一般的离开了这里,刘三思欲要再说什么,但见父亲和太子没有开腔,也只能讪讪闭嘴。

    刘玉瑶一走,这间偌大的厅堂之内就只剩下了三个男人,气氛有些诡异。

    当朝丞相刘升呵呵笑道:“孙女管教无方,在东宫应该没少让殿下头疼吧?”

    李彻却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茶盏,俊眉一挑,随口说道:“还好。”

    刘三思明白,真正的过招,现在才刚刚开始,不禁觉得背后有点发寒。

    人人都说这位太子殿下放荡不羁,贪图逸乐,还说他目无纲常,无法无天,但他刘三思却知道,也正因为他在别人口中是这样的,才在深宫之内,皇帝的眼皮底下活到了现在。

    所以对于这位笑意盈盈的太子,他只会觉得忌惮,觉得害怕,却从未像别的官员一样,没将他放在眼里。

    只听刘升又继续说道:“太子妃天性率真,能承蒙太子不弃,也是她的造化。”

    “也不止是她的造化。”太子悠哉悠哉的回答道:“她的造化还是不是你们给的?”

    刘三思一时间好似觉得背后湿透了一样,难道刘玉瑶的身份已经被太子知道了?那么,这欺君之罪,对他刘家只怕……

    看向主位上的父亲时,刘升却笑容不改:“承蒙皇后的美意为媒,老夫这才斗胆将玉瑶嫁入东宫,与殿下结为百年之好,也让我刘家与殿下结为百年之好。”

    这话说的并不晦涩,太子笑容不改,只是看刘升的目光深了几分。

    只听刘升又继续说道:“老夫一生都致力于国家社稷,愿为陛下分忧,殿下贵为储君,我刘家将来也必将鞍前马后,刘家的女子伺候殿下,难道还不是应该的?”

    李彻只觉得分外好笑,刘升这个老狐狸,四两拨千斤的将自己的话题给打散了,从刘玉瑶的身上直接越过,开始彰显衷心了,不过这也是他和刘家打交道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刘升亲口说出忠于他的话,那么这次省亲,他也没有白来。

    “有丞相一言九鼎,本太子也无后顾之忧,只是宫里眼线众多,父皇又疑虑重重,若无相爷相助,今日玉瑶之事传入父皇耳中,只怕……”

    “呵呵,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啊……”刘升也接了话题。

    刘三思算是插不进一句话了,人家太子话说的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自己在宫中可过的不好,要是你们不帮我,我可就把刘玉瑶是冒牌的事情捅到皇上耳边了,到时候就等着被治罪吧!

    而老父却不急不缓的说出后果不堪设想的话,这不是废话吗?

    然而刘升还没说完,只听他又继续说道:“想来皇上年事已高,病体加重,已经无心分神于其他,而宫中上下齐心为殿下所用,也非难事。”

    他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李彻眸中精光一闪,冲刘升举起手上的茶盏,摇摇一祝道:“那李彻在此,就谢过相爷成全了!”

    刘升亦是举杯,笑容可掬。

    他刘家从未怕过李家,就算是犯了欺君之罪又能如何?百尺大厦,岂会一朝倾塌,在此之前,他早就能全身而退。

    而今日太子既然提及此事,他何不卖太子一个人情,一个女人而已,不管得宠与否,都是他们男人之间的筹码和彩头罢了。

    到此为止,刘玉瑶的话题算是结束了,刘三思也不禁松了一口气,三人又聊了几句朝官之间的派系问题,时间也不知不觉的很快过去。

    在李彻临走之前,刘升和刘三思送他出了厅堂,他忍不住回头说道:“不日之后,我就要启程前往江南,这一去,还不知何日归还,也不知是否有命归还。”

    “殿下……”刘升到底还是蹙紧了眉心,太子这一去,并不是一个好差事,他也在为此忧虑。

    然而李彻却抬手拱拳道:“我的母后已经离世,如今在宫中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玉瑶。”

    他说这话的时候言辞诚恳,略带戚戚,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只当刘玉瑶是个联姻工具。

    刘升阅人无数,岂会看不出来,略微有些惊讶。

    只听太子又继续说道:“且不论你们怎么想的,我眼中的玉瑶,就是刘家的玉瑶,就是相爷的孙女,也是刘大人的亲生女儿。”

    刘三思点了点头,并未否认。

    “所以此番我去,还望相爷和大人多多关照一下你们刘家的女儿,她在宫中无亲无故,我怕……我怕她吃亏。”

第一百五十章 我怕她吃亏

    “所以此番我去,还望相爷和大人多多关照一下你们刘家的女儿,她在宫中无亲无故,我怕……我怕她吃亏。”

    我怕她吃亏,多么率直的四个字,只这四个字,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刘升听闻,也抬手抱拳道:“殿下尽管放心。”

    “若有朝一日,本太子不负相爷所望,必许玉瑶凤位,恩泽刘家!”

    “我刘升向来溺爱这个孙女,纵然已经出嫁,也不会减少半分,殿下此去也不必牵挂。”

    太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点头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恭送殿下。”

    这边太子前脚刚走,刘三思就疑惑的看向连自己的父亲:“太子殿下已经知道玉瑶不是真的玉瑶了……”

    “他何止是知道,恐怕也早已调查过她的身份了。”刘升冷哼一声,负手向厅内走去。

    刘三思在他身后亦步亦趋道:“为了拉拢刘家,他没有拆穿,也真够隐忍的了。”

    刘升却摇头,否认了儿子的推理:“不仅仅是隐忍,为父见他对玉瑶只怕是动了真心。”

    刘三思惊讶起来:“当真?对,对那个草莽丫头?!”

    “呵呵,”刘升也微微笑了起来,一脸的褶子像是菊花一般:“草莽丫头,却有着好手段,能将一朝太子抓在手心,而且还抓的牢牢的,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啊。”

    “哼!若是玉瑶没死,哪轮到她乌鸡变凤凰?要是玉瑶还活着,太子可算是捡到一个宝了!不仅能助他定国安邦,还可与他琴瑟和鸣!”

    刘升摇头,否认了儿子的说法:“想来,这就是命吧……你要知道,夫妻之间,不需要两个聪明人互相玩心机。”

    刘三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概知道父亲所说是什么意思了,继而又道:“不日之后太子前往江南,只怕神风营的人马也不会带在身上,若京中有所异动,他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

    “嗯……”刘升点头:“你去安排吧,太子此番带玉瑶省亲,不仅仅是为了示好,也是为了我刘家暗卫而来。”

    “好。”刘三思点头应下快步离去。

    从竟日开始,刘家算是正式承认了这个女婿,这个盟友,刘家能做的就是助他披荆斩棘君临天下。

    今日刘府所有的人都在忙碌,尤其是刘三思,还忙的脚不沾地,正在嘱咐下人准备太子妃回宫要带的东西。

    各个地方的管事正抱着长长的礼单让刘三思过目,他正焦头烂额之际,又听外面的管家急急奔来叫嚷道:“老爷!老爷!您快过来瞧瞧吧!”

    刘三思一惊:“怎么回事?”

    只见管家一拍大腿,又推着身边的小厮道:“去叫太子妃娘娘!”

    刘三思更加迷糊了,出声质疑道:“到底怎么回事?大惊小怪的?”

    管家又大声说道:“老爷,您快过来瞧瞧吧,外面送来了好多东西!”

    见管家也说的不清不楚,刘三思就快步向门房走去,只见门房之内,几个伙计模样的人正谦卑的站在那里,一见刘三思来了,就行礼道:“小的给刘大人请安。”

    太子妃省亲,刘府上下每天都谨慎小心,唯恐出了纰漏,对进府之人更是盘查再三,现在看到这几个人,刘三思不禁瞪了管家一眼,随即问道:“到底何事?非得老爷我来处理?”

    管家小声说道:“这几位是蜜源祥的伙计,说是来给太子妃娘娘送货物的,可娘娘什么时候去他们那买过东西啊……老奴说娘娘没有去买过,可他们就非得说去买过,还是娘娘金口玉言,说送货到这里,让老爷给付银子!”

    刘三思扫了这几个伙计一眼,也都是老实忠厚的,心下当即明白了,要买也是她刚才出去的时候买的。

    “货物呢?买了什么?”

    “大老爷明鉴,娘娘买了一些咱们蜜源祥的糖果子和糕点,小的特意给送来了。”说着就指向了大门外。

    哦,就几样糕点……刘三思点了点头,小女孩家的喜欢吃点甜食,便由着她去好了。

    随即吩咐管家道:“给结账吧。”

    管家讪讪擦了一把额上冷汗,对刘三思道:“老奴觉得这几个人八成就是来讹银子的……不等娘娘过来说清楚?”

    “这点小事还惊动太子妃?!”刘三思怒眉一竖反问他。

    管家结巴道:“可,可这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说着还不忘冲自家老爷使眼神,刘三思顺着他的目光大步走出府去,霎时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这所谓蜜源祥的几样糕点足足装了一辆车,这偌大的一辆平板车上,五颜六色的包装纸包着这些精致的糕点,也难怪管家会有点心疼银子了。

    刘三思脸色一黑,看向那几位送货的伙计。

    只听他们又笑眯眯的说道:“太子妃娘娘每样糕点都要了三份,另外我们掌柜感念娘娘,额外又赠送了一份,全在这里了,还请大人过目。

    说着就递上一打纸给刘三思,后者僵硬着手拿过去随手翻了翻,不翻不知道,一翻下一条,感情那家在京城不甚起眼的蜜源祥居然有这么多种类繁多的甜食……

    不过既然是刘玉瑶买的,还是赶紧给点银子打发了算了,省的摆在门口闹笑话。

    他还没开口内,就见一小厮快步跑来,一边跑一边说道:“太子妃娘娘来了,娘娘来了,问问娘娘不就知道了吗。”

    刘三思瞪了小厮一眼,显然在责怪他这种事都要惊动太子妃。

    随即转头看去,只见刘玉瑶已经换好了衣裳,重新簪戴步摇金簪,挽着曳地披帛,蛾眉皓齿,俏丽多姿,看的他不禁有些失神,凭生一种感慨,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

    这边刘玉瑶快步走来,身后的画扇还追不上她的步伐,一路小跑。

    众人一见刘玉瑶,齐齐行礼道:“参见娘娘。”

    她一步迈了两个台阶登上刘府的门房,马上露头向外看去,在看到那一车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立马眉开眼笑起来。

    “这么快就送来啦!”

    送货的伙计看着面前的女子,一时看的有些呆了,直到刘三思不满的干咳一声,他才赶紧低头答道:“是,小店送货速度一向很快。”

    “这都是你买的?”刘三思声音一沉,看向这个女儿。

    刘玉瑶眼巴巴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难看,显然是不高兴了,说起来,她也没想到蜜源祥的东西居然这么多。

    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下次出宫可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立马重重点了点头。

    “是啊!爹!”她看着刘三思脆生生的叫道:“爹!女儿可喜欢吃蜜源祥的糖果子了!”

    这一个爹字让刘三思骤然一愣,看着面前天真明快的笑脸竟然有点移不开眼了。

    她和自己的亲生女儿何其相似,这世上竟然有如此一模一样之人,本来就是匪夷所思……

    “爹!”刘玉瑶见他被自己叫懵了,立马再接再厉,不忘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大声说道:“爹!你会买给我的吧!”

    刘三思被她拍的虎躯一震,又见她目光流转,一脸的狡黠,深知自己被她给算计了,不过就算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他还真就愿意往她的圈套里蹦了!

    “买……买买……”刘三思点了点头,冲那伙计道:“跟管家结账去吧。”

    “谢大老爷!”

    管家则是一头雾水,完全没搞清楚状况,这太子妃是什么时候买的啊?只好招呼众人帮忙把东西搬进来。

    这边刘玉瑶还不忘冲刘三思甜甜叫了一声:“谢谢爹!”

    后者又是一愣,结结巴巴的答道:“不,不用……”

    然而这个闺女显然是高兴过头了,完全不去理会他说了什么,指挥着众人就将东西往她住的省亲别苑搬,还嘱咐别摔变形了,小心点。

    刘三思看她上蹿下跳的忙碌着,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更加思念起以前的女儿来。

    带着众人将东西搬回了省亲别苑,太子也才转回去,看了一眼这些堆成山的糕点,上面所写的蜜源祥三个字,不禁蹙眉。

    “怎么,刘家就给你这种东西做回门礼?”

    刘玉瑶拍拍手道:“不是啊,这是我买的!”

    太子不禁扶额,默默哀叹,这败家娘们,出去一趟居然买这么多废物……

    在太子眼中是废物,但在刘玉瑶的眼中却是宝物,指挥众人将东西依次放好,她就好像拆惊喜一样拆开一包来,里面是白花花软绵绵的云片糕。

    拈了一片糕点,她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甜丝丝的感觉沁入心脾,好像徜徉在云端一样。

    太子挥手,将室内的人都打发了,这才负手站在刘玉瑶的面前,看她蹲在一堆糕点中抬起头,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眼神。

    她不解道:“你要吃?”

    说着还将一片糕点递了过来,一副讨好的模样。

    太子神情冷峻,看都没看她手上拿着的云片糕,冷然开口道:“你私逃出府,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刘玉瑶只觉得一道惊雷劈下来,瞬间让她整个人蔫了下来,默默将那云片糕塞进自己嘴里,眼珠子一转,随即说道:“我又不是逃的,我是光明正大的走的,而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还有理了!”男人随即攥着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后者惊呼一声,猝不及防的撞进男人结实的胸膛之中,焦急辩解:“我,我本来是要跟你说一声的!但没找到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同归

    “我,我本来是要跟你说一声的!但没找到你!”

    “说一声?说两声你也不能出去!”太子李彻剑眉横入发鬓,双眸之中含着雷霆之怒,瞪的她都忍不住要缩脖子了。

    “那我说三声……”

    ‘啪’一个巴掌重重的拍在了她的屁股上,她身形一颤,不自觉的往前一躲,反而和这个男人贴的更近了。

    咬着牙齿,她不禁怒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干嘛打我!”

    太子李彻冷冷瞪了她一眼,继而又对她说道:“以后没有我的命令,禁止离开我的视线!”

    刘玉瑶不乐意了:“凭什么啊!我无出恭也得你同意吗!”

    “……”男人的大掌又一次毫不留情的落在她屁股上,刘玉瑶对上他愤怒的眼神简直欲哭无泪,一把要将他推开,反而被他一个使力抱紧在怀中。

    略有些委屈的想要挣脱开来,却听到这个男人恶狠狠的威胁道“别动!”

    “放开我!”她的拳头捶打着男人的胸口,见他不想放开自己,索性一抬脚,就在他的脚背上用力踩了下去。

    男人吃痛,闷哼一声,眉头深锁,明显更愤怒了,但却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刘玉瑶还真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见他脸色难看,而自己又有点用力过度了,只好将脚抬了起来,索性也不作挣扎了,默默与这个男人耗了起来。

    谁知李彻却反问她道:“你就这么想摆脱我?”

    “废话!”

    这两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但随之而来的是男人加重的臂力,勒的她一声尖叫,又手脚并用的挣扎开了:“你要是被人这么勒着能舒服吗!放开我啊!”

    看着她又气又急的样子,男人手臂的力量终于稍微松了一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怀中的小女人道:“刘玉瑶,你知道本太子现在最怕什么吗?”

    她不明所以:“怕什么?怕皇后?皇上?还是怕别人抢了你的太子之位?”

    “我怕弄丢了你。”他话音一落,甚至都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就这么突兀的低下头去,含住了她的唇瓣。

    他在躲闪,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所以他亦闭上了眼睛,将最后一抹神伤挡在眼帘之内。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不是一个男人所该有的,亦是一种无能而又脆弱的表现,但心底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叫嚣,他要江山,更要美人,一样也不能丢。

    思及此处,他情不自禁的加深了这个吻,仔细品味着她唇瓣上残留的糕点甜香,又不忘撬开她的唇齿,勾起她的舌尖与之共舞。

    “唔……”刘玉瑶被吻了个措手不及,想要将他推开,但却发现他的手臂如钢筋铁骨一般,不给自己丝毫挣扎的机会。

    被吻到几乎窒息已经意乱情迷的她终于消停下来,任凭他带领着自己,互相交融。

    最后气喘吁吁分开的时候,她又被猛的揽入怀中,眼前当真是一片金星乱冒,五光十色了。

    过了一会,刘玉瑶终于抿抿嘴巴道:“你,你之前说了什么?”

    “没什么。”

    “哦……”不管怎么说,刘玉瑶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总算逃过一劫了,从这三个字可以判断得出,他起码是消火了。

    第二天,刘家准备了丰厚的回礼,开始恭送太子和太子妃回宫了。

    出宫之前看到一长串礼单的不平衡心理现在也终于得以弥补,一边看着手上回礼的礼单,刘玉瑶一边坐在镜前任宫人为她打理头发。

    “娘娘,您看这样行不行?”画扇站在她身后询问。

    抬眼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道:“太重了……”

    “那也没办法啊,奴婢已经尽量减少了,但今日回宫要觐见皇上和皇后,该有的装扮都不能少。”

    “算了,算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这样吧,忍忍好了。”这所谓的喜事当然就是手上的礼单了,小心仔细的被她塞进袖子里,一边站起身道:“画扇,你知道刘家送的这些东西都要弄哪去吗?要交给皇上吗?”

    “这倒不用,搁在东宫的府库就行了。”

    东宫的宝库啊!刘玉瑶自动把府库给换成了宝库。

    上次进去的时候还是为了找证据救太子,她这回回去一定要好好的寻摸一遍,看看到底有什么宝贝,若是能顺一两件出宫,那就再好不过了。

    跟画扇出去的时候,刘家老小早已经等在了门口的方向,准备恭送太子和太子妃离去。

    刘升站于首位,正在和太子说话。

    今日的太子身着一件明黄的蟒袍,腰束玉带,戴二龙抢珠的金冠,耳边垂下的明黄缎带荡在肩上,一抬头看到刘玉瑶的时候,嘴角微微一弯,荡起一抹笑来。

    而他长身玉立,翩翩峻拔,更是看的刘玉瑶一阵脸红心跳,只好将目光移开,在人群中找到了妹妹刘玉环,不忘冲她眨眨眼。

    刘玉环也是一脸的不舍,悄悄冲她点了点头。

    在刘府的大门口,所有要带回宫的东西早已经装车,浩浩荡荡的排开了一溜儿的宫人,沿街百姓也都出来看热闹,毕竟人这一生中又能看到几次太子妃省亲的盛况?

    刘三思打点好一切回来说道:“殿下,都准备好了。”

    太子亦负手点头,冲刘玉瑶伸出手去,后者喜滋滋的将手放在他的手心。

    “那我们就先回宫去了,日后有欢迎相爷和岳父大人常往东宫走动。”

    “呵呵,好,好。”刘升这个老狐狸满脸堆笑:“那便恭送太子和太子妃娘娘。”

    “恭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全家老小依次行礼。

    虽然今天才第三天,但刘玉瑶心中已经对这个家略有不舍了,回头看了一眼众人,以及整个刘府,她终于下定决心跟着太子往门口走去。

    小安子在马车前放下个脚蹬,本想搀着刘玉瑶踩上去,后者却一手撑着马车,一个纵身蹦了上去。

    害的太子登时睁大了眼睛,连忙回头看去,好在刘家的人都在跪地行礼,并未看到太子妃彪悍的动作。

    小安子也已经见怪不怪了,搬开脚凳。

    太子顿时急了,低声叫道:“你这么急着搬开做什么!”

    后者这才意识到太子爷还没上马车呢,他怎么给忘了,这位太子殿下一向注重仪表,岂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学太子妃蹦上马车,又忙不迭的将脚凳搬过来,扶着太子登上马车。

    李彻哼了一声,掀帘入内:“走吧!”

    小安子高声一呼:“太子起驾!”

    队伍开始缓缓向前行动起来,刘家的人一直跪在大门口直到整条队伍走完才能起身。

    先一步上马车的刘玉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里面是她藏着的蜜源祥蜂糖。

    这蜂糖是透明的棕色,圆溜溜的,小小一颗,可以在嘴里吃很久,递给太子一个,后者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表示不吃。

    她反而不依不饶了,也反瞪太子一眼,将糖球继续往他的嘴里塞。

    任凭太子如何躲闪,还是被这个野蛮的丫头得逞。

    见糖球已经塞进他的嘴里了,她这才给自己嘴里也塞了一个:“好吃吧?”

    李彻一侧的腮上鼓起一个球球,没好气道:“不好吃。”

    “没口福!”刘玉瑶得意起来,一边数着袋子里的糖球一边说道:“不是说回去给后宫的人送礼吗,我想好了,就送这些糖球!一人一颗!”

    “你还真好意思拿出手,”太子很嫌弃的看着她道:“别说你是太子妃。”

    “骗你的!”刘玉瑶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会只给一颗呢!我特意多买了一份就是为了分给后宫的啊!你看我多大度。”

    “和送唐求得效果是一样的,还不如送糖球了,省银子!”

    刘玉瑶没好气的在他身上捶了一拳,一边倚在侧壁上,一边将腿翘到了太子的腿上,心情不错道:“不过皇后那边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你说我给皇后点什么?”

    太子一脸郁闷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腿,为了不让自己的衣服蹭上她脚底的泥尘,他整个人往后缩了缩。

    “送两包好了。”

    刘玉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太子道:“你比我还要小气啊!”

    李彻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果断将她的绣花鞋一脱,顿时就觉得天高地广神清气爽了。

    回宫的路途并不漫长,没多长时间就进了皇宫,而这皇宫和刘家的不同之处只需要一个字就体现的出来了。

    那就是:大。

    宽阔威严,是这宫里的特色,以至于太宽太大的原因,一眼望不到尽头,看上去冷冷清清的。

    早有内监总管接应,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接了过去,不忘对他们说道:“皇上在皇后娘娘的凤藻宫呢,正等着二位殿下的归来。”

    “那就去凤藻宫吧。”太子随口一说,就有肩舆抬了过来,他率先上了肩舆,又回头看刘玉瑶一眼,见她正在发呆怔忪,不禁问道:“怎么了?”

    刘玉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只是这次重回宫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放弃了逃出皇宫的机会,而她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居然又来到了这座皇宫,进了这个樊笼。

    回头看去,是宫外广袤的天地,放又扭头向前看去,则是这一片浩荡深宫,里面危险重重,充满了尔虞我诈。

    但她之所以回来,之所以义无返顾竟然全都是为了眼前之人,只因这宫中有个叫李彻的男人是她心之所向……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家事和国事

    太子和太子妃的肩舆一路被抬往凤藻宫了,在那高耸的宫墙两侧,夹击出略显逼仄的永巷,放眼看去,只觉得长路漫漫似乎永无尽头一般,不知前方引路的宫人要走向何处。

    当今太子李彻扭头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女子,只见她低垂着脑袋,似乎是有些困乏,微微闭着的双眸底下眼珠子乱动。

    似乎感受到那束向自己看过来的目光,她睁开眼睛向太子望去,只见他微微一笑,冲刘玉瑶点了点头。

    后者也随即笑了起来,两颊显现出浅浅的笑涡。

    当肩舆在凤藻宫前面停下,二人便一起往鸣凤殿去了,正值初秋,凤藻宫内遍开金菊,五颜六色珍奇斗艳,更有各色应季花草,散发着馥郁清香。

    内监小跑着进去传话,说太子和太子妃到了,林嬷嬷快步行了出来,面带喜色,屈膝冲那二人行礼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方才还在说你们二位也该回来了,没想到这才一盏茶的功夫,就真的到了。”

    太子微微一笑,冲林嬷嬷点了点头,随即拾级而上,登了鸣凤殿主殿之内。

    这中宫的宽广大殿之内并无旁人,一片空旷,林嬷嬷又赶紧解释道:“还请殿下稍后,奴婢这就去请皇上和皇后娘娘。”

    她刚一转身,众人就闻到一阵清雅淡香,又听脚步声传来,却是刘皇后到了。

    只见她严妆华服面目慈爱,正扶着宫女的手从内室出来,细心勾勒过的眼角好似飞翔的凤尾:“嬷嬷不忙,皇上正在和衡儿律儿讨论书法,少顷就过来了。”

    说完这话,皇后就又笑看向太子道:“让太子多等一会,没事吧?”

    “儿臣等父皇,应该的。”太子亦向眼前这个女人回以一笑,眸中一片坦然自若。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说着就在自己的凤椅上坐下,一边又随口说道:“太子和太子妃也不必站着了,坐吧。”

    刘玉瑶一看到她就觉得手腕生疼,往太子身边靠了靠,本想获得一点慰藉,谁知这李彻竟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把她吓了一跳。

    拉着刘玉瑶的手,直到二人在位子上坐下,也没有松开。

    只见皇后的目光落在他二人相握的手上,又盈盈一笑道:“自玉瑶嫁入东宫以来,还是第一次回去吧,此番回去省亲,是否一解思亲情怀?”

    后者一个激灵,抬头看了皇后一眼,又点头说道:“嗯,回家……挺好的,家里人都挺好。”

    “那就好……”皇后微微一笑,又关切问道:“你娘……三嫂她还好吗?身体怎么样?”

    叫一声三嫂更加彰显出了自己亲和的一面,但停在刘玉瑶的耳中却觉得有些后怕,总觉得她有什么目的一般。

    “我娘挺好的,有劳母后记挂了……”

    太子握她的手稍微紧了一下,她看了太子一眼,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又突然觉得多了分底气和勇气一般,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皇后又问了几句关于刘家的话,无非是过去的种种有没有变化,然后又表达了一下自己思家的情怀,说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回去过了之类。

    聊的差不多了,但听万福安高声通传道:“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向内室的方向看去,当今天子一身明黄的绣团龙便服,简单的金簪挽发,正从里面出来。

    平时和这位帝王很少见面,但刘玉瑶也还是觉得这个男人在以看得见的速度苍老。

    他的头发比上次见的时候白的更多了,本来高大挺拔的身形略微有些佝偻,原本合身的衣裳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宽大。

    他出来的时候身边跟着的是七皇子李律,只见他正搀扶着这位一国之君,不忘冲看过来的二人眨眨眼睛。

    在他们身后跟来的则是五皇子李衡,刘玉瑶不禁多看了一眼,只见他眉眼温和,公子如玉,越看越欢喜,不禁替自家小妹感到高兴。

    “参见皇上。”

    众人行礼,这位一国之君从鼻腔内嗯了一声,随即走到龙椅上坐下,皇后也陪伴在侧。

    鸣凤殿的氛围因为皇帝的到来变的有些严肃起来,内监万福安快步进殿,手上却端着一只金质的托盘,上面摆着一只五彩茶壶和两只描彩的茶盏。

    恭恭敬敬的将那托盘送到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前,小心抬头看了太子一眼。

    后者倒也不看他,拎着茶壶就为一只杯子斟满茶水,一旁刘玉瑶也有样学样的斟满了这茶水,随即又将茶壶放下。

    万福安赶紧将两杯茶水送到皇上和皇后的跟前,这二位端起茶,稍稍品尝了一口,如此一来,回门茶算是喝了。

    只听明晰帝搁下茶盏方开口说道:“你们都坐吧。”

    “是。”

    这夫妻二人落座,皇帝又对身边的两个儿子道:“你们也坐。”

    李衡李律兄弟俩也在下手坐下,只听皇后笑呵呵道:“臣妾方才还在和太子妃说起回家的事情,真好像自己也回去了一趟一样。”

    皇上也笑了起来,嘴角的胡子一颤一颤的:“你若是想回去,改日便回去转转也不是不可。”

    皇后满心欢喜道:“臣妾谢过皇上,只是,于理不合……也便只能让衡儿律儿有空代臣妾多去走动走动,但又怕朝中有人多言,说他们结党营私,这为人臣子的,难免要寡亲缘啊……”

    她这话说的就有点一箭双雕之意了,进宫这么长时间,刘玉瑶起码听懂了一雕,那就是她在变相的说太子和刘家走动有结党营私之嫌。

    但第二雕她虽然不清楚,不过皇上马上就解答了她的疑问。

    “说起结党营私,太子,你这三日陪太子妃回去省亲,也许还不知道吧。”

    太子是何许人也,纵然不在宫中,但朝中所发生的事情,不论大小,事无巨细,他又岂会不知,此时听到一国之君问询,他说知道显得自己无孔不入一般,说不知,就有点撒谎过头了。

    只听他施施然答道:“父皇所说的难道是大理寺卿周文胜参户部尚书王平安一事?之前好像听丞相大人提起过。”

    龙椅上的那位帝王以手指敲击着扶手,一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太子是何见解?”

    “儿臣没什么见解,当时丞相不过是随口一提,儿臣不在朝中,亦无法了解,甚至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五,跟你三哥说说。”明晰帝看了五皇子一眼。

    后者抱拳,起身答道:“是,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大理寺的周大人参户部尚书为两桩罪状,其一为今年开春,王尚书冤枉下属周侍郎吞没钱粮款项,其二为王尚书无视法纪,与人结党,私下暗自相授,如今是大理寺卿参奏,为了避嫌,所以此事交由刑部代为审理。”

    “太子,朕没记错的话,这王平安曾是你一手保举的人,当上这户部尚书,他应该没少给你送什么好处吧?”这位帝王说的倒是毫不拐弯抹角,但从语气之中也并未听出什么责备的话。

    李彻听闻,先是啊了一声,又抬头看向那主位之上的帝王道:“若说暗自相授儿臣确实不知,只是王大人为人耿直,一直被儿臣视为师长,他绝对不会随便冤枉他人,今年开春户部侍郎一案要真的是一桩冤案,那就……”

    他话没说完,而是遗憾的摇摇头。

    只见皇帝的眼睛微微一眯,似乎在忖度什么,想从这个儿子的神色之中窥探出什么,奈何这个儿子和他一样,演技倒是不错的。

    “今日这里也没有旁人,你们都说说,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还能如何处置?”太子抢答一声,略有些吊儿郎当道:“便交由刑部审问,审出个结果出来,在以罪论处也不迟啊!”

    五皇子看了太子一眼,又对当今天子道:“儿臣以为,刑部尚书朱晚照固然铁面,但还不如加派监审,以示公正,避免冤假错案!”

    太子冷看李衡一眼,没再说什么。

    只听明晰帝又道:“那这监审由谁来做比较合适?”

    “为了避免有失公允,此事还得父皇做主决定。”

    龙椅上的那位帝王咳了两声,略有些疲惫道:“老五,你去做这监审吧!”

    太子心底骤然一惊,斜睨五皇子一眼,只见他抱拳施施然应下,顿觉不好。

    而皇帝此时却又对他们说道:“如若没有旁的事情了,太子就带太子妃回东宫,早些休息吧。”

    李彻却又多嘴一言:“儿臣有一事还要请问父皇。”

    “何事?”一国之君目光冷峻看着这个儿子,警惕的神经一旦崩紧,就在担心他会随时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

    “儿臣自知,此话出口,父皇必定雷霆震怒,怒伤身,亦是儿臣之不孝,还请父皇将那杀威棍备上一副,儿臣才敢开口。”

    殿中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望向了这位一国储君,只见他身形亦站的笔直,此时低着头,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刘玉瑶虽然全程没听明白这些人在讲些什么国家大事,但此时听到杀威棍三个字,也顿时醒悟过来,只怕太子要说的话会为他招来皮肉之苦。

    “你说!”皇帝此时的语气之中已经不免动怒,不过看他言辞诚恳,这火气也没处发泄,只好说道:“朕恕你无罪就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怎么都是错

    “朕恕你无罪就是!”

    “儿臣敢问父皇,上次儿臣因私藏龙袍一事被罚,父皇打算怎么处置刑部尚书所查处的幕后黑手?”

    李彻话音一落,不仅皇帝心口一抽,就连皇后和李衡李律一也变了脸色。

    而这太子殿下却仍然抱拳拱手而立,施施然,如一棵皎皎玉树。

    当今天子好像听错了一般,指着他再一次质询道:“太子方才说了什么?!”

    “一个户部尚书因今年开春时的一件冤案就交友刑部重审,儿臣贵为一国储君,却被人冤枉私藏龙袍,关入大理寺一月有余。想来是儿臣平日行为不端,尚需父皇匡扶教导,但这冤枉储君一罪已成定论,岂不是胜过儿臣所犯之罪,更胜过户部尚书所犯之罪?”

    皇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帝王,只见他虽然愤慨,但却并未直接表现在脸上,而是露出惊讶的神情之后,一度被太子堵了个哑口无言。

    太子私藏龙袍一案确实是一桩冤案,刑部尚书朱晚照也已经通过严刑拷打,逼问出了幕后黑手,将自己所查上达天听之后便没有后话了。

    这也是那位帝王似乎默认,私藏龙袍一案,就此了结。

    但太子今日又重新提起,显然是故意的,而他这个故意,所针对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刚才会所让五皇子李衡做监审一事。

    明晰帝因为克制了怒气,胸腔之内一阵发胀,猛的咳了起来。

    “父皇!”唯一置身事外的七皇子李律急急说道:“父皇注意身体才是,万不可因国事国度操劳!”

    这位一国之君点了点头,任皇后抚着他的胸膛给他顺气,他又缓声问太子道:“太子以为,正该如何处置?”

    只听这位当朝太子施施然答道:“儿臣不敢妄揣圣意。”

    那位帝王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看,半晌之后,挥挥手道:“朕累了,你们也都下去吧,至于这监审一事,老五你还是不要插手了罢!省的有人说朕不公!”

    “是。”五皇子倒是施施然,而又神态自若,拱手应了下来。

    太子便跪下行礼道:“既然父皇已经累了,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儿臣也先行告退了!”刘玉瑶赶紧跟在太子的身后行礼。

    在太子于太子妃前脚刚出去,那首位之上的一国之君就腾的站起身来。

    皇后赶紧也随之起身,为他抚着胸口道:“皇上是否不适,要不要传太……啊!”

    她话音未落,就被那位一国之君重重的推开,脑袋装在一旁的花架子上,磕出了血,花架子也随之散落一地。

    “母后!”七皇子大惊,欲要上前,却被五皇子一把抓住了手腕,虽然他也着急,但此时此刻,他们已经不是父子,而是君臣了,臣子岂有僭越之理!

    “成事不足!”明晰帝指着倒在地上的那位当朝皇后,破口大骂:“败事有余!”

    他说完这话就负手大步离去,就连两个儿子也是看也未看一眼。

    “母后!”在这位一国之君前脚刚离开,李律后脚就挣脱了哥哥的钳制,飞快上前,一把将地上的女人扶了起来,急声叫道:“传太医!传太医来!”

    “呵呵呵。”皇后却痴痴笑了起来,她额角带血,目光呆滞的望向远方,似乎看到了某个虚空。

    “他现在知道厉害了啊……”皇后喃喃自语道:“他现在知道太子厉害了啊?太子厉害了就是我们无能了……”

    “母后……”李律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向内室行去:“何必争强好胜!到头来也落不得个什么好下场!”

    皇后眼波一转,冷哼一声。

    将皇后放在床榻之上,七皇子与五皇子一起守在一旁,只听皇后继续冷笑道:“确实落不得个什么好下场,若是赢了也倒罢了,若是输了,不管是输给了皇上,还是输给了太子,都落不得个好下场。”

    “那还争什么争呢。”李律这翩翩俊秀大好儿郎,平日里未言先笑,人人都道他是最无忧无虑的一位皇子了,但此时却是眉心紧蹙,常日来压抑的焦虑全部都体现在眉梢眼角。

    皇后又反问他道:“你还没听明白吗?不争,就是输,输,就是落不得个好下场,你说母后该不该为了你们兄弟俩争一争?”

    五皇子神色严峻不言不语,但两只手却已经攥紧,为了不让皇后看出他的愤怒,他只能将手攥成拳头藏在背后。

    只听皇后又继续说道:“他现在知道太子厉害了,开始怪我无能了,若是今日说这混话的人不是太子,是你……”

    她将目光落在五皇子李衡的身上,后者接话道:“那恐怕他又得怪母后和儿子太有能耐了。”

    “是啊,怎么都落不得一个好,落不得一个好啊,哈哈哈哈!”皇后大笑起来,这笑声听在人耳朵里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一会太医来了,看到皇后如此也不敢多言,只是上前尽心为她包扎。

    而此时李衡李律兄弟俩却坐在外间,显得忧心忡忡。

    李律眉梢眼角之上藏着些许忧思,他的脸上很少没有笑容,但每每失去笑容,却总是在这凤藻宫内。

    李衡将弟弟的表情都看在眼中,出声宽慰他道:“我知你无心储君之争,也不想在宫中过尔虞我诈的生活,为兄答应你,不管将来和太子如何了,也不会将你牵扯进来。”

    “呵,”李律自嘲一声:“不牵扯进来就够了吗?”

    李衡蹙眉道:“你还想怎样?”

    “我还想你们也不要牵扯进来,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父皇和母后好好的,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你和三哥好好的,兄友弟恭,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为什么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七弟,你要知道,我们这一家人,不是普通的一家人啊。”

    “是啊,不是普通的一家人……”李律往内室看了一眼道:“母后一向器重你,她如今受伤也是为了你,你好好陪陪母后吧,我先走了。”

    他说完这话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李衡急急叫他,然而他却走的头也不回。

    李衡只想叹气,为何是一母同胞,七弟偏偏与自己的性格相差这么多?两人明明是一起长大,所受教育也都相同,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此时的李律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常听人说,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以前他就在纳闷,现在就更加不解。

    走出凤藻宫的鸣凤殿,他看着面前的深深宫闱,看着那朱墙黄瓦,看着层峦叠嶂勾檐斗角的巍峨宫廷,他第一次开始希望自己并非生在帝王家。

    若不是生在帝王家,他就不会遇到自己所敬之父,所爱之母,以及这一帮手足兄弟,血肉相连,那也未免会有些遗憾。

    可谁又知道,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就不会遇到了呢?

    他怅怅然行走在宫道内墙之中,出了永巷,眼前的视野就更加开阔起来。

    看到身边的内监急急走过对他行礼,他随口问道:“可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

    “是,殿下。”

    “父皇现今身体如何了?”

    “不敢欺瞒殿下,一回寝殿就倒下了,奴才正要去请贤妃娘娘前去照看。”

    李律点了点头,有气无力道:“去吧……”

    “是!”

    望着小内监一路小跑而去,李律又自嘲一般笑了起来,他如今也已经麻木如斯了吗?听到父皇身体抱恙居然还岿然不动的站在这里。

    一个是他的父,一个是他的母,两人明明都已经是遍体凌伤,却还是彼此算计。

    不得不说,这样的夫妻,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们这一对了吧。

    明明没有去想,但他脚下还是不自觉的走向了清泰殿,在面对着巍峨耸立的清泰殿时,他觉得自己渺小到无力更改任何事情。

    门口的内监见七皇子来了,赶紧进去通报,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万福安也从里头小跑出来,一路下了台阶行到李律的身边,局促不安道:“殿下来的可不巧,皇上如今是刚服下参汤,已经躺下歇息了。”

    “哦……”李律应了一声,也不知自己听到了个什么,看到了个什么,只是呆呆的,神情都显得有些木讷。

    万福安不得不再一次开口说道:“殿下是打算……”

    “我在这里等等吧……”他说这话的意思是打算等皇上起身召唤了。

    然而如今已经入秋,天气转凉,这偌大的清泰殿门口,七皇子一人独立于此,让人看了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殿下要不然还是回去吧?皇上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身。”

    “无妨,你尽管忙你的去吧。”李律还是有点怅怅然。

    万福安岂会让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吹风,又不是犯错了被罚,只好说道:“那奴才就陪殿下站站。”

    李律也没回答,似乎在想事情一般。

    半晌过后,那初秋的冷风吹在身上,未着夹衣,已经是觉得刺骨生寒了,就连万福安也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再去看七皇子李律,这位平日里语笑宴宴的皇子殿下现在是愁眉紧锁忧心忡忡,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想的认真,所以并未被天气所影响,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也不似万福安这般冷到哆嗦。

    略有些局促的,万福安说道:“奴才,奴才进去瞧瞧皇上起了没有,里头留几个小的伺候,奴才也实在不放心。”

    这一语惊醒了李律,他赶紧点头说道:“是我疏忽了,公公尽管进去吧,我在这里站站无碍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父子对话

    “是我疏忽了,公公尽管进去吧,我在这里站站无碍的。”

    “是,是。”万福安应了一声,赶紧往内殿去了。

    进内室之前,万福安又回头看了几眼,方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而此时皇帝已经从床上拥着被褥坐了起来,一旁年纪小的内侍小心伺候着,唯恐有什么不周到之处。

    万福安见了赶紧上前去,接过小内监手上捧着的盥洗汤盅,伺候在圣上面前。

    明晰帝脸色难看,就着他的手漱口之后,又长长叹了口气,好似那花甲老人一般,胸肺之中似乎积郁了浓痰,如风箱一般,呼啦啦的作响。

    万福安又接了衣袍给皇上披上,方小声说道:“陛下,七殿下在外头候着多时了,奴才以为陛下好睡,没敢惊动。”

    明晰帝看了万福安一眼,似是才经历过一番喜悲,尚有些不清不楚:“谁?老七?他来做什么?”

    “殿下没说,只是在殿外呆呆的站着。”

    这位帝王又兀自叹了口气,冲万福安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

    万福安得了这个命令就往外走去,直到出了内殿,方一路小跑着去了清泰殿的正门,果不其然,那七皇子李律仍然是兀自呆立的站在阶下,任四面来风,仍然不言不语,不做动弹。

    “殿下!”万福安小跑着往阶下去了,急急说道:“殿下别站着了,陛下已经起身了,叫您进去呢!”

    “啊?”李律骤然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好像忽然如梦初醒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来求见皇上的。

    “殿下?”万福安又问他一句。

    “好……”李律这才应了一声,也方觉得浑身寒凉,被风吹的也一阵头疼。

    跟着万福安拾级而上,进了寝殿之内,尚还隔着屏风就听见那位帝王的咳嗽声,不觉鼻头一酸。

    绕过屏风,李律也不看那床上的人,直接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给父皇问安。”

    床上的人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道:“老七?近些。”

    “是。”

    李律这才得以起身,注意到寝殿之内四处下帘,光线不透,略有些昏暗,又往前行了两步,在距离床榻一丈距离之处停下。

    “过来。”那帝王拍了拍床沿,似乎在示意他过来坐。

    李律也不推辞直接大步上前,在床沿坐下,方看向这位帝王,眸中有些许期冀:“父皇。”

    明晰帝李尊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儿子,也不禁百感交集。

    要是太子或者旁人来了,让他们坐在自己跟前,他们绝对不敢,而他亦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唯独对这个七儿子他从不设防,也知晓他素来单纯。

    “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眼前这位帝王年事已高,倚靠在身后的被褥上,明明前不久才见过,但却又觉得这一会的功夫,此人已经老了好几岁。

    眼窝深陷,两鬓斑白,脸色青白,并非康泰之人的面向。

    李律不由有些担忧道:“父皇可见过太医了?可有用药?太医怎么说?”

    “见了,药也喝了,你还当朕讳疾忌医吗?年纪大了,也不得不服老啊。”

    “那便好,那便好……”李律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说给他听的:“父皇必然能长命百岁。”

    明晰帝看着眼前的儿子,抬手攥住了他的手,后者一惊,欲要收回,但却又没有收回,只是略有些惊讶的回看向面前的父皇:“怎么了?”

    “在外头站了这么长时间,手也冻的冰凉,见朕,就是为了请安?”

    “嗯……”李律犹豫了一下,低下脑袋,却不再多说其他。

    “咳咳咳!”明晰帝松手道:“那你走吧,朕躬安泰,不必挂怀。”

    李律鼻头一皱,又再次开口道:“父皇不要再生气了,这朝中的事情儿臣虽然不懂,但也明白关系江山社稷不敢插嘴,只是这家中之事……儿臣还是希望一家人能和和睦睦,没有丝毫芥蒂的才好。”

    一口气说完,他又低下了头,本以为眼前这位帝王会生气的,但出乎意料的,半晌之后也没听到他震怒的声音。

    “谁都知道这江山好,谁都知道这龙椅好,所以人人都想要坐在朕这个位子上。”

    一旁的万福安听了,身躯一震,仓惶抬头看着那父子二人。

    只见七皇子李律似乎也吓了一跳,欲要跪下,却被这帝王攥住手阻止。

    只听明晰帝又道:“今日朕只是开诚布公的跟你聊一聊,无关君臣,只是父子。”

    李律这才又在床沿上坐下,万福安觉得这七皇子也忒爽落,要是太子和五皇子在这,恐怕又得瞻前顾后的想一通,再谨慎小心的回话说不敢。

    然而这位帝王年事已高,他在享受着万人朝拜的时候,亦在思念天伦之乐,所以对七皇子,他说只有父子之情,恐怕才是真的。

    “朕从先帝手上接过这片江山,这个皇位,不敢说功过千秋,但起码在朕的手上,未有损失一寸领土,却又扩疆千里,不敢说没有饿殍,但也还算的上是风调雨顺。”

    “父皇在位期间已然超越了先帝的功名。”李律说的这是实话。

    明晰帝点头道:“若是没有先帝,高祖,太祖的厉兵秣马,也不会有朕今日的成就,同理可得,若是没有朕今日的休养生息,下一位帝王也不会功过千秋,为了保住我李氏王朝的江山,朕在挑选储君上面,能不下一番功夫吗?”

    李律急急抬头看他,惊讶道:“可储君不是三哥吗!”

    “哼!东宫不学无术,每日里花花肠子倒是挺多,你还敢提他!”

    李律见他小有震怒,便赶紧闭嘴,也不敢为三哥辩解。

    然而他现在的火气和刚才在凤藻宫比起来,那可就小多了。

    只见明晰帝又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感慨良多:“你为人太过心善,虽然性情看上去莽撞,实则却是温和怯懦的,想的比谁都多啊……”

    李律道:“我只想让父皇母后好好的,哥哥们也好好的。”

    “朕年少之时也和你想的一样,现在看来,你竟然是这么多兄弟当中,最像朕的一个。”

    李律还是低着脑袋坐在床沿上,并不答话,但万福安却不禁多看了这七皇子几眼。

    就在他以为当今圣上还想将七皇子也拉入夺嫡漩涡的时候,那位帝王终于说道:“只是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了雷霆铁腕,而你却还是让朕失望了,否则必然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父皇!”李律这才觉得心惊,急急在地上跪下,无措而又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帝王。

    明晰帝有点不悦的蹙眉道:“起来,朕不是说了吗,无关君臣,只是父子!”

    李律只好又站起身来,垂首恭立,谁人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外间内监传话道:“玉萝宫贤妃娘娘到了。”

    李律抓住了个机会赶紧说道:“既然贤妃娘娘来了,儿臣就先行告退吧。”

    当今帝王点头说道:“那你去吧,如今一日日天冷了,你们都关怀朕的身子,朕也嘱咐你一句,多穿些。”

    “是!”李律听闻只觉得鼻头发酸,好在他一直低着脑袋,否则一定会被人看出他已经红了眼眶。

    大步从内室出来,险些和要进去的贤妃娘娘撞上。

    这贤妃往后退了一步,惊险万分的拍着心口,只见她面若银盘圆润妩媚,衣着鲜亮高贵大方,见了来人是李律,忍不住说道:“这没头没脑的一阵乱撞,着什么急啊?”

    李律也不答话,匆匆绕过去走了。

    “哎!”贤妃气急,忍不住腹诽,如今这皇子们一个个的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进了内室之后,方听到了那位帝王的咳嗽声,贤妃快步扑到床边,眼睛之中已经蓄满水雾。

    “皇上!”贤妃泫然欲泣的看着这位苍老的帝王:“皇上的身子怎么了?又生气了?”

    “还那样。”明晰帝冲贤妃说道:“你这样成何体统?”

    贤妃颤巍巍的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拭眼角泪珠,这才轻声说道:“自皇上龙体欠安以来,朕每日里也是寝食难安,还望皇上多多保重,不然臣妾将来该倚仗谁啊!”

    明晰帝深深的看了看面前的这位年轻的爱妃,她比宫里所有的妃嫔都年轻,就算前面说寝食难安也未免不实,这最后一句总该是发自内心的。

    等他将来驾崩,这花一样的女人要么殉葬,要么冷宫之内青灯古佛,也落不得个好下场。

    所以明晰帝喜欢和她在一起,因为他知道,这样一个没有子嗣,只有自己的女人,恐怕对他才是对衷心的。

    “朕无碍,你没听他们常呼皇上万岁万万岁吗?”

    “皇上……”贤妃破涕为笑,攥着拳头轻轻捶打着那位帝王的胸膛。

    后者也随即一笑,胡子一颤,抚摸着面前爱妃的鬓发,对这样一张年轻的容颜说不出的艳羡。

    内监端着手上的药进来,万福安见状赶紧迎了上去,将那药碗接过去,送到床边,小声道:“皇上,该喝药了。”

    一国之君点了点头,虽然不太高兴,但该喝的药总得喝的。

    万福安自己先用银针试探了一下,又舀着一勺喝下去,重新将药碗递给了贤妃。

    贤妃用的就是皇上的御用之勺,舀着那药放在嘴边吹了吹,红唇丹蔻浸润在勺中,喝了一口,已经皱紧了眉头:“好苦啊,皇上,来,臣妾伺候您喝药。”

第一百五十五章 贤妃

    “好苦啊,皇上,来,臣妾伺候您喝药。”

    明晰帝看了贤妃一眼,皱着眉头道:“苦还要伺候朕喝?”

    “良药苦口嘛~”贤妃往前靠去,削肩锁骨,看上去自有风情万种。

    皇上推辞不得,索性就着她的手喝了。

    这边贤妃不免感动道:“陛下如今喝药也不像以前那么推三阻四的了,臣妾看了,不知道多高兴呢。”

    “人生须臾,不过朝露,纵然朕是天子,这也有怕死的时候。”

    “皇上切勿忧虑,只要谨遵医嘱,就一定能早日康复。”

    后者点头,胡子一抖一抖的笑了,看着面前这位年轻漂亮的爱妃笑了。

    万福安一旁伺候着也不言语,只是悄悄的去向贤妃看去,那贤妃翘起来的兰花指上,红色的丹蔻尤其显眼。

    葱葱五指,指尖猩红,如烈烈燃烧着的焰火一般,又像是开在那引魂河畔的曼珠沙华,带着浓郁的血腥之气。

    贤妃当日就在皇上身边伺候了,第二天一早才往自己的玉萝宫去。

    此时天气已经转凉,大清早的太阳还没升起来,那丝丝凉风吹在人的脸上就好像针扎的一样,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一边坐在轿撵上往玉萝宫去,一边支着额头小憩。

    忽的似乎想起什么一般,急急问身边的宫人道:“太子昨日已经回宫了?”

    宫人点头应了一声,贤妃又怅怅然望向东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锐的笑意,平白无故的让这早上的寒风更加刺骨了几分。

    她忽的拍拍轿撵上的扶手道;“先去凤藻宫吧。”

    宫人提醒她道:“娘娘,皇后娘娘不是晓谕六宫,近日身体不适,暂时省去了那晨昏定省?”

    “哦?”贤妃不解:“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

    贤妃翘起嘴角,冷笑出声:“她又怎么了?怎么天天身体不适?这凤椅上是有根刺吗?把她扎的浑身不舒服?”

    宫人小声答道:“听说……昨儿是被皇上给打了。”

    贤妃眼睛一亮,来了兴致“什么?被皇上……”

    宫人赶紧点头,又往轿撵前靠了靠,小声说道:“娘娘昨天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八成不知,但这话已经在宫里传遍了……”

    “呵!”贤妃只觉得心中无比痛快,若是此事是真,那真是给她出了一口恶气,也给太子出了一口恶气,也不觉得这早上的天气寒凉了。

    一拍扶手道:“走!继续去凤藻宫!被皇上打了还不好意思见人吗?被她打过的人,那还没法活了?哈哈哈!”

    内监脚步匆匆,抬着贤妃的轿撵直接往玉萝宫去了,到了玉萝宫的门口,有人便将她拦下道:“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还请贤妃娘娘回去吧。”

    贤妃故作不知的看着手上的指甲,疑惑道:“哦?怎么就身体不适了?本宫今次来是有要事要和皇后娘娘商量,还劳烦通报一声。”

    内监不敢违抗,快步往宫内去了,不一会的功夫,就见皇后身边的林嬷嬷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林嬷嬷跟在皇后身边几十年,也是相当知进退明礼法的,这一听到贤妃来了,不敢有丝毫懈怠。

    行步出来,嘴上还哈哈冒着热气,一边屈膝对贤妃行礼道:“不知贤妃娘娘到了,有失远迎?还敢问娘娘有何要事?”

    贤妃撩起鬓边的一片秀发,勾在手指上,一边悠哉悠哉的反问她道:“本宫有什么事能和你商量?你能给皇后做主了?能给这六宫做主了?”

    “这……”林嬷嬷看来也是有备而来,直接屈膝道:“那还是请贤妃娘娘到皇后娘娘跟前说吧。”

    “嗯。”

    贤妃应了一声,扶着宫人的手下了轿撵,拖着旖旎的裙摆跟着林嬷嬷往凤藻宫中的寝殿去了。

    寝殿之内尚还有炭火的余温,这中宫因为畏寒早早围炉,空气中满是甜腻的熏香之味。

    隔着一道珠帘,焦嬷嬷屈膝道:“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来了。”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问皇后娘娘凤体如何?”贤妃一边屈膝见礼一边伸长脖颈要往那珠帘之后窥伺一二。

    只听皇后开口说道:“本宫一切都好,有劳贤妃妹妹惦记了,昨日不是已经晓谕六宫不必晨昏定省了吗?贤妃妹妹对本宫倒是好一番关怀啊。”

    贤妃掩嘴轻笑,听皇后的声音自然,并无丝毫疲惫虚弱的气象,这才说道:“皇后姐姐并无大碍,妾身就放心了,其实妾身来,还有一桩事要向您回禀。”

    “哦?贤妃妹妹你说来听听。”

    只听贤妃又道:“妹妹听闻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昨日已经省亲回宫,所以想在后宫设宴,给太子妃娘娘接风洗尘,但皇后姐姐您才是后宫之主,统率六宫,所以今日特地来问问,哪天设宴比较便利?”

    皇后听闻已经拧紧了眉心,她怎么就把这一茬给忘了,还得贤妃过来提醒。

    抬手摸了摸额头上所包的纱布,又轻轻叹了口气道:“本宫确实给忙忘了,还好贤妃妹妹想的周到啊,但现在看来,本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既然此事是贤妃妹妹所提起来的,就有劳妹妹你操持操持了。”

    贤妃忍不住又想往珠帘之后窥伺,但这帘子之后还有一道屏风,挡的是严严实实,她真的很好奇,这皇后是被皇上打成什么样了?连主持后宫宴席都不行了?

    “贤妃娘娘?”林嬷嬷小声提醒道:“就有劳贤妃娘娘了。”

    “是?哦。”贤妃将脖子收了回去,一边干咳一声,一边说道:“行啊,既然姐姐身体欠安,那妹妹也不好推辞了。”

    “那就好,有劳妹妹了。”

    姐妹俩又互相寒暄了几句,贤妃就告辞离开。

    这边林嬷嬷将贤妃送了出去,方拂开帘子走进内室,看向那正依靠在床榻之上的皇后道:“娘娘?您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皇后呵呵冷笑道:“本宫从今日起,算是见不得人了。”

    “娘娘……”林嬷嬷看着她,只见她头上缠缚着白布,眸光暗淡神色低迷,忍不住也有些心疼:“您要振作才是,少顷下朝之后,五皇子殿下就要过来了,看到您这样,他也会觉得心焦。”

    皇后看了林嬷嬷一眼,方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扶本宫起来。”

    林嬷嬷赶紧上前,搭把手,将皇后扶坐起来,伺候她更衣。

    “本宫不能让衡儿看到我这个做母亲的泄气,若是连我这做母亲的都泄气了,对他而言,只怕心中会更加有苦难言。”

    “正是啊,娘娘。”

    在这座深宫之中,所有人看似相同的人生,却被不同的命运所左右,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的想要攀爬的更高,得到更多。

    想得到的是地位也罢,是更多的薪俸也罢,是那位帝王的宠爱也罢,无时不刻,不透露出竞争二字。

    贤妃到底年轻,行事作风也从不拖沓,做事也习惯了雷厉风行,当下回去就已经命人开始准备,未到晌午就在御花园中摆下了一桌子的宴席,说是请太妃赴宴,邀请了后宫妃嫔作陪。

    能作陪的妃嫔自然是都是有头有脸且平日和她并没什么太大过节的,丽贵妃自然也算其中一个。

    刘玉瑶来的时候已经看到那一片花团锦簇之中,摆着一张长长的桌案,围绕在桌案两侧的妃嫔,却比这开满园子的各色菊花要美上百倍。

    一个个也都是妆容精致,穿金戴银的,身上所佩戴的饰物也是各色不同,虽然皇上不在身边,也都不忘争奇斗艳。

    这其中当属首位之上的贤妃打扮的最为出彩,加之她又年轻,稍微补点妆容都比这些女人美上一番。

    刘玉瑶见了那许多人在一起说笑聊天,有人时不时的逗趣,引来众人咯咯直笑,就有点怯场。

    她回头看了焦嬷嬷和画扇一眼,有点紧张道:“那个贤妃素来和我过不去的,一会肯定会给我难看。”

    焦嬷嬷严肃的板着脸道:“娘娘放心,这绝对不会,有贵妃娘娘在呢!”

    刘玉瑶也已经注意到了丽贵妃正坐在贤妃的身边,作为四皇子的生母,她也和自己的儿子一般,未语先笑,嗓门最大。

    “好吧。”刘玉瑶终于皱紧眉头鼓足勇气:“既然来都来了,既然无可避免,还不如去面对吧。”

    焦嬷嬷欣慰的点了点头道:“您能这么想啊,就是再好不过了!”

    她一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就听小厮引颈高唱道:“太子妃娘娘驾到!”

    这才引得所有人都向她看来,只见她今日穿着一件玫红镶边樱色深衣,外罩一件千草色的对襟褙子,黑发绾于脑后,以银簪步摇装饰,整个人看上去倒是偏素淡了许多。

    那张小脸上也未施过多脂粉,看上去却是干干净净的,惹人怜爱。

    不少人起身,向她见礼,她自然是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在引路内监的照拂下走到首位的位置,给贤妃和丽贵妃见礼。

    丽贵妃不等她礼毕就急忙笑着说道:“太子妃真是太客气了,今日只是我们一群后宫女人聚在一起,何必拘泥礼数,快快坐了,你这迟了好一会,也该罚上一杯!”

    贤妃看着丽贵妃,冷哼一声道:“贵妃姐姐位份在我之上,倒是忘了今日这东道主是谁了?竟然还熟络的招呼起太子妃来了?那本宫是不是也该把这首位之位让给你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后宫女人

    “贵妃姐姐位份在我之上,倒是忘了今日这东道主是谁了?竟然还熟络的招呼起太子妃来了?那本宫是不是也该把这首位之位让给你坐啊?”

    丽贵妃听闻,捂着嘴已经噗嗤一声笑开了:“哟,妹妹这脾气可真够大的,本宫还以为只有我们这种年纪大的人才会总喜欢发脾气,原来妹妹也有这样的小性子,今日的赏菊宴是妹妹准备的,姐姐自然不能抢了妹妹的风头啊,要是哪天本宫自己也准备一桌,定然当仁不让的坐在首位!”

    贤妃哼一声,倒是被他堵了个哑口无言,无话可说了。

    又冷冷看了刘玉瑶一眼道:“也别站着了!都说让你坐了,难道还得本宫求着你?”

    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刘玉瑶自然是不敢劳驾她的,点头应了下来,在椅子上坐下。

    焦嬷嬷看她局促不安,坐在一群莺莺燕燕当中有点紧张,赶紧开口笑道:“诸位娘娘,小主,我家太子妃在宫外给大家带了礼物来。”

    经她这么一说,刘玉瑶也赶紧点头说道:“对对对,我给你们带来了很多东西,画扇!”

    画扇得令,赶紧招呼了众人捧着一只只精致美丽以彩纸包着的东西送上来,一一送到了众人的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

    “看上去好漂亮啊。”

    “好香甜的味道。”

    众人交头接耳起来,丽贵妃也得到了一包,率先拆开来,惊喜的看着里面的东西道:“呦,这不是蜜源祥的糖果子吗?”

    只见里面呈现出来的是一块块精致的翡翠绿豆糕,和宫中糕点不同的是,这翡翠绿豆糕还被雕琢成了竹子的造型,凹凸不平,郁郁葱葱,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

    刘玉瑶赶紧点头答道:“对,就是蜜源祥的,怎么,丽母妃以前吃过?”

    “何止是吃过啊,母妃为少女的时候家中父兄总喜欢给我买这个,呵呵,那味道真是怀念啊。”

    听她这么说,刘玉瑶忍不住欢喜的笑了起来,心想等私下里再给她送两份,毕竟难得有人和她喜欢的一样。

    其他人也都拆开了各自的包裹,看着一份份精致的点心也是喜笑颜开,唯独贤妃板着张脸,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刘玉瑶不解的看了看她拿到的玫瑰糕道:“母妃不喜欢这个口味?”

    “一些糕点而已,无甚出奇的,外头做的除了好看点之外,口味难道比宫里头的还强?要是真比宫里的好吃,那还不得成为贡品?”

    其中一个略微有些胖的妃嫔已经吃了一块了,一看她就是那种对美食情有独钟的人:“贤妃娘娘,您尝尝,真的很好吃啊!你们都尝尝!”

    “真的吗?尝尝。”众人也都兴奋的附和。

    贤妃却倚靠在座位上,凉凉说道:“本宫还是不吃了,之前觉得肚子上长肉了,问过太医之后,太医嘱咐本宫多走走,少吃甜食,尤其是糕点,免得长胖发福,皇上看都不想看了。”

    那胖胖的妃嫔听闻,讪讪将手上的糕点重新放了回去,嘴里的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其他人也都将伸出去的手缩回去了,唯独丽贵妃为了不让太子妃尴尬,吃了一块道:“吃口糕点能胖到哪里去啊,能吃是福,长肉是门面,有的人想胖还胖不起来呢!”

    贤妃没好气的对丽贵妃说道:“那一会姐姐可得多吃点,给妹妹一个面子,也让自己多长点肉,给皇上装装门面!”

    说完她就拍手,命宫人开始上菜。

    不一会,精致的菜肴就陆续端了上来。

    只听贤妃又继续说道:“今日本宫是打着给太子妃接风洗尘的幌子,请诸位姐妹们来赏秋菊了,太子也不要见怪啊。”

    听到点名的刘玉瑶赶紧说道;“不敢不敢,这菊花,都很好看,诸位母妃们也都很好看。”

    她说的是实话,光是这些菊花都花团锦簇的美不胜收,更不用说这些后宫的女人了。

    贤妃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本宫也不知道太子妃素来喜欢什么口味,今天随便让御膳房做了一点,太子妃可不要嫌弃才好。”

    “我吃什么都行,不挑食的。”刘玉瑶倒也大方,歪头一笑,很是讨人喜欢。

    然而这个表情落在贤妃的眼中却如鲠在喉,按照常理来说,这刘玉瑶是太子的正妃,跟她们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所以其他人都挺不理解,为何贤妃会对她这么不待见。

    众人一边吃着一边聊天,这御花园内也没有旁人,秋风送爽,也将她的说笑声带远。

    菊香酒香交杂在一起,如此秋高气爽的节气,不免有人提议行酒令来。

    刘玉瑶席间与众人交谈,早已没有才来时的拘束,此番听人提议,也是拍手叫好。

    但当这酒令签子被端上来的时候,她已经有些傻眼了。

    只听贤妃盈盈笑道:“本宫与众位姐姐们平日玩的酒令都太不登台面,今日太子妃这个京师赫赫有名的才女在此,咱们还是不要献丑的好,不如来行文对诗吧,如何?”

    不少人点头附和:“好啊,反正我们也无甚才学,到时候还请太子妃给点评一二,纠正纠正了。”

    刘玉瑶虽然不懂她们的酒令怎么玩,但一听性文对诗这四个字,不免有些怯场了,着急说道:“还是算了吧,咱们就按照你们平时玩的来,额,就是贤母妃说的,那些不登台面的酒令,什么五魁首啊,六六六啊,之类,这样玩就很好了?”

    “什么五魁首?”

    “太子妃说的是……”

    丽贵妃噗嗤一声笑起来为尴尬的刘玉瑶解围道:“嗨,太子妃也真是的,咱们纵然平日玩的粗俗了些,但也不是男人们行的酒令,我觉得这行文对诗就很好,太子妃还是不要推辞了。”

    后者听闻,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一般,她非常想知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这些人才能不拿她是才女说事?才能不再动不动就提琴棋书画?

    只听贤妃又继续抢过话茬说道:“这行文对诗太子妃不会不知道吧?”

    “我还真有点不明白,到底怎么玩啊?”刘玉瑶谦虚的不耻下问。

    贤妃故作惊讶道:“您居然不知道?这好像还是当年皇后娘娘在诗社时创立的玩法,您接管诗社之后没有玩过?”

    “没有!”一脸无辜的否认了,毕竟这里没有诗社的人,她否认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只听其中离的近的一位妃嫔解释道:“说的是,花鼓传签,这签筒送到谁手上了,谁就抽一支,根据签子上的命题做一句诗来,再指定一个人接,能接下来最好,接不下来,那就罚酒。”

    “对,罚酒!”众人应了,也都嬉笑起来。

    刘玉瑶只觉得嘴角一颤,恨不得脱口而出:我还是喝酒吧。

    说行就行,已经有宫人捧着个小鼓在手上敲了,一支签筒就在众人的手上传递开来,有人快,有人慢,永远也不知道这签筒最后会落在谁的手上。

    耳听这花鼓声听了,刘玉瑶赶紧一把塞进了贤妃的手上,贤妃无奈接了花鼓,恨恨瞪了一眼敲鼓的人,似乎在怪她停的太慢。

    “好险好险!”刘玉瑶拍了拍心口说道:“贤母妃,你的了!赶紧抽吧!”

    “对啊,贤妃娘娘快抽吧。”其余众人也开始附和。

    贤妃无奈,只好从中抽出一根签子,上面写了个春字,只见贤妃纤纤玉手捻着手上的那根签子,滴溜溜的眉眼看向身边的刘玉瑶道:“那本宫就指定接诗的下家是太子妃吧。”

    刘玉瑶就知道她肯定会来这一招,虽然不至于惊讶,但心中还是有点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自己的小聪明在这里能不能派上什么用场。

    “人人都道太子妃娘娘是才女,本宫就在太子妃面前献丑了。”贤妃说着,又放目远眺道:“那本宫就来一首五言律诗,有了,春晚绿野秀,如何?”

    众人自然附和叫好,没有一个说不好的。

    “春晚绿野秀……”刘玉瑶咀嚼着这一句话,并没觉得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下面就得她来应答了。

    略微有些紧张的她,手心里渗透出汗。

    在她身后的焦嬷嬷和画扇忍不住对视一眼,这有这么难吗?还得想这半天?

    席间众人也已经着急起来了,有妃嫔打趣道“太子妃娘娘是打算放弃了吗?那可是要罚酒的哦。”

    “我还是喝酒吧!”刘玉瑶说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举起酒杯,满饮下肚!

    众人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看向这个席间年龄最小的女人,但更让她们为之诧异的是,她居然没接触贤妃的诗。

    刘玉瑶这个时候有点不敢去看这些人,毕竟自己献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脸皮还能承受得住。

    就在这时,丽贵妃打破了沉默:“哎呀,太子妃这是何必呢?知道你对贤母妃一片孝心,这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贤妃不会怪你接她的诗,作的比她好的!”

    贤妃凉凉看了丽贵妃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刘玉瑶知道她在为自己开脱,自然感激,刚要说点什么,就听外面已经传来内监的通报声:“太子殿下驾到!”

    在座妃嫔纷纷一惊,对太子的突然造访明显有点措手不及。

    而贤妃却赶紧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襟,翘首看向路口,果不其然,一角白色的锦衣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只见太子翩翩而来,皎如玉树。

    他拱手抱拳,对这些人微笑道:“李彻见过诸位娘娘。”

第一百五十七章 私会

    “李彻见过诸位娘娘。”

    “太子殿下不必多礼。”位份最高的丽贵妃自然是开了这个口,让他免礼。

    而贤妃却又不悦的瞪了丽贵妃一眼,刘玉瑶见他来了,也赶紧起身道:“你怎么来啦?”

    太子冲她微微颌首,峻拔公子,锦绣白衣与他黑发上的玉簪交相辉映,他笑起来的时候朗眉星眸之中恍如星河璀璨,又沾染了些风流少年的不羁豁达。

    “听闻诸位娘娘雅兴,在这花园里设宴赏菊,本太子也来凑个热闹。”

    其中不少人面露不郁之色,对女人家后宫聚会,太子的出席对他们而言还真有点不习惯。

    然而又有人是高兴的,比如贤妃,她赶紧命人搬来了椅子:“太子既然来了,不如坐下吃杯酒谁,姐妹们雅兴,正在与本宫行行文对诗的酒令。”

    “哦?”他撩了袍子在刘玉瑶与贤妃只见的位置上坐下,随手接过了宫人送上来的签筒,抽了几支便也笑道:“诸位母妃倒是好雅兴。”

    丽贵妃也赶紧点头说道:“方才贤妃抽中了一支签,作了一首‘春’,点了太子妃对下一句,但太子妃谦逊,自罚一杯也不愿做那开罪贤妃的行为。”

    太子扭头笑看刘玉瑶一眼,后者心虚不已的点点头,表情略有些仓惶。

    而贤妃却冷哼一声道:“这哪是谦逊啊,分明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是觉得本宫的诗不值得她对出下句吧?”

    刘玉瑶却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母妃的诗是太好了,我觉得我对什么都是一个输,索性还不如不对了。”

    “玉瑶到底是晚辈,还望贤妃不要见怪,宽恕则个。”太子说着便朝贤妃拱手。

    后者一手支着脑袋,风情万种的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这太子都开口了,本宫再不依不饶又实在说不过去了。”

    如是这场风波才算过去,再有人行酒令,签筒转到旁人手上,也不见有人胆敢叫刘玉瑶对诗了,毕竟有贤妃在前,她们的诗刘玉瑶更不可能接了。

    品着秋菊所酿的美酒,贤妃已经双颊微红,有些昏昏然了,而席间也正热闹的时候,不少人仍然在嬉笑玩乐。

    就连刘玉瑶也和几个就近的人打成一片,被一位妃嫔的笑话逗的咯咯直笑,歪倒在座位上。

    不知那秋风送爽,却送来一片红色枫叶,悠悠然落下,沾染在她的发鬓上,如红花美人一般,分不清人比花娇还是花比人艳。

    李彻正品着一觞美酒,乍然抬眼,漆黑的眸中就只映着眼前之人,也是不禁看呆了。

    正鬼使神差的要伸出手去为她摘下这片枫叶,冷不丁的,腿上忽然落下一只芊芊玉手。

    他不动声色的低头看了一眼,再向一旁看去,贤妃笑容如常,一只手隐在桌下,一边却又对着丽贵妃巧笑倩兮互相玩味。

    李彻干咳一声起身道:“本太子还要要事先行告辞,你们慢慢宴饮。”

    贤妃故作惊讶道:“太子现在就走啊?是觉得跟我们这些长辈在一起没话可说?”

    太子微微笑道:“着实是我有要事在身,改日让太子妃设宴,本太子必当自罚三杯。”

    说完这话,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贤妃也扶着簪钗,颇有些不胜酒力道:“本宫也不行了,脑袋沉,眼皮重,虽说这菊酒香甜,但喝多了也是上头的啊。”

    刘玉瑶听她这么说,好像终于看到了曙光,也赶紧附和道:“是啊,母妃!现在这个时节不仅不适合饮用太多,喝多了还容易让人打瞌睡呢!”

    “是了。”贤妃冲她深深一笑:“太子妃也喝了不少,是不是也觉得头昏脑涨了?”

    这点酒水对刘玉瑶来说算不得什么,想当初在寨子里那也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人,但为了赶紧离开这张桌子,她也一把掩住脑门哎呀哎呀的叫道:“是啊,是啊,我现在看人都看出分身术了!”

    丽贵妃噗嗤一声笑道:“瞧瞧这两位,咱们当中年纪最小的,却不如我们的酒力好!”

    “是啊,瞧瞧贤妃娘娘的脸红的。”

    “太子妃倒还好,脸色如常。”

    刘玉瑶背地里赶紧搓了搓脸,不过贤妃已经起身发话道:“今日一场宴饮难得这么欢快,也要谢过太子妃送的点心,本宫就先回去歇息了,大家若是还没喝够的酒,可以再好好喝一会,这桌子左右是不撤的。”

    “恭送贤妃娘娘。”

    贤妃点头,对身边的宫人说道:“带上太子妃给的点心,走吧。”

    “是。”

    于是乎,这位后宫最得宠的女人就带着自己身边的人浩浩荡荡的往玉萝宫去了,一路上还让宫人搀扶着,当真有种侍儿扶起娇无力之感。

    贤妃前脚刚走,刘玉瑶也赶紧说道:“我也不胜酒力!不胜酒力!就先行告退!”

    丽贵妃本是对她一番宠溺,贤妃不在,自然不会为难她,遂点头应允道:“本宫难得出来晒晒太阳,看看花,吹吹风,你们若是有困乏的,大可以先行离去,本宫就在这里再坐坐。”

    “那丽母妃再见!额,回家!”刘玉瑶说完就欢快的踏上回程了。

    这边又有两位离席,剩下的都是与丽贵妃交好的,一群女人在一起赏花看景,说说后宫琐事,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这边刘玉瑶带着画扇和焦嬷嬷一门心思的往前闯,两人都快跟不上她的脚步了,在后头一个劲的唤道:“娘娘,娘娘您慢些!”

    刘玉瑶挽着披帛,一边踮起脚尖翘首看道:“太子走了没一会,应该还在前头吧?”

    焦嬷嬷与画扇对视一眼,已然看出了她的拿点小心思,便忍俊不禁。

    “太子殿下不是说有要事要办吗,娘娘您找殿下做什么?”

    刘玉瑶不管她二人说什么,只顾自己大步往前走:“一起嘛,不然一个人走多孤单。”

    “得,看来是当我们不存在了,嬷嬷我可是走不动了。”焦嬷嬷在后面跟着也是叫苦不迭。

    一直追到了东宫门口也未见到李彻的身影,刘玉瑶就纳闷了,本以为李彻没有回来,但却听守门的向她问安道:“太子殿下前脚刚回来,娘娘后脚就回了,怎么没一起呢?”

    刘玉瑶眼睛一亮,问他道:“太子在哪呢?”

    “大约是去了书房的方向。”

    心情不错的她快步往书房行去,但打开书房的门,里面却空空如也,又询问了当值小厮,都说不知,她不禁纳闷起来。

    这东宫也不大啊,怎么人就这么凭空不见了?

    焦嬷嬷看出她的怀疑,赶紧出声提醒道:“说不定太子殿下在密见什么人呢,这才要躲起来。”

    刘玉瑶这才重重点了个头,也恐怕只有这个原因说得通了。

    此时的李彻确实躲起来了,也确实在密见别人,只不过所见之人刚才就已经见过了。

    玉萝宫隶属西六宫,要从东宫往玉萝宫中去,得走通两条永巷,并绕过储秀宫,也得花费一些时间。

    这是眼面上的路线,但在看不见的地下,却又另一条路线通往此处。

    所以当贤妃看到太子从屏风后头的活板墙内走出来的时候,也并不惊讶。

    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个男人盈盈而笑,冲他抛出一个媚眼,勾勾手指,当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她的皮肤很白,自带一股丰润,然而因为才饮罢美酒,双颊酡红艳丽,眼角眉梢浸润酒气,看向太子的时候,有不可一世的骄傲,也有难以企及的美丽。

    李彻双手环胸,勾起唇角向她走过去道:“李彻,给母妃请安了。”

    贤妃嗔笑一声,继续冲他勾手指道:“私会母妃,这就是你所说的大事?”

    后者只当不懂,并未向前走近一步,脸上仍然是笑意不减。

    贤妃见他不肯上前来了,干脆自己扑将出去,一把环抱住他的脖子,与他的身体紧紧相贴,一边深吸一口他身上的气味道;“太子殿下,你可知奴家想你想的好苦。”

    李彻面露尴尬,却只得抬手在她身上拍了拍道:“又不是隔着天涯海角,这不是经常见面吗。”

    贤妃却有些委屈,低声急促道:“不够,不够,不够!”

    “好了,说些正经事。”太子说着就要将她与自己分开,谁知这贤妃却还是紧紧将他抱在怀中,用撒娇的语气质问他道;“你这次别想再推开我,这里可没旁人了!”

    太子眸光一冷,但因看向的是她背后,所以这样的目光也未被她所接收。

    “皇上龙体可还安泰?”

    贤妃听闻,这才慢慢将他松开,蹙眉看向他道:“皇上身体如何,殿下难道不知?如今来问我,是不信任我的缘故?”

    太子便又微微一笑,抬手勾起她鬓边的发丝道“只怕在这宫中,本太子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

    贤妃没好气的将他的手打开,背转过身,走到桌边坐下,也不看他。

    太子只得亦步亦趋的上前,俯在她背后道:“怎么,这好端端的又生什么气?”

    只听贤妃没好气道:“我怎么敢生气啊,太子殿下乃人中龙凤,岂会将我一个小小棋子放在眼里?我又有什么胆子生太子的气?”

    李彻听闻,只得又坐在她的身边,抓了她的纤纤玉手握在手心,把玩着她涂着猩红丹蔻的指尖道:“若本太子当你是棋子,又岂会在乎你的死活?”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为人知

    “若本太子当你是棋子,又岂会在乎你的死活?”

    只这一句话就说进了贤妃的心坎里,她扭头看向太子,不禁泪眼朦胧,娇嗔的在他胸膛捶打了一拳道:“你惯会说这话来哄骗我,若是你心里还有我,便该时常来看看我,时常与我说说话,而不是每次来的时候,都提那扫兴的人,扫兴的事。”

    “之前我写给你的字,可还记得?”太子囫囵冒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贤妃双颊更显现出几分艳红:“记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彻方欣慰点头,似也是酒力微醺,与她四目相对道:“你明白这话就好,日后还怕没有长久相伴的时候?”

    “那可不一定,你这又是太子妃,侧妃,良娣的,只怕日后东宫就再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吧?”

    “那这偌大一个中宫,可有你的立足之地?”

    听到中宫两个字,贤妃已经捏着拳头在他胸膛上打了两拳:“太子殿下你好坏啊!”

    李彻爽朗一笑,继而又捏了她的手指在贴在自己唇上,轻声说道:“日后怕有更坏的。”

    贤妃听得这一句话,骨头都快酥软了一般,用指甲上的丹蔻缓慢抚摸着他的唇瓣道:“那殿下日后可要怜惜奴家才行啊。”

    太子垂眸看了一眼她的手指道:“万福安可有乖乖照你的话做?”

    “这万福安当真是被蒙在鼓里的?”贤妃不解道:“怎么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让他给皇上奉茶,天天奉那上等参茶,他也只当是为陛下补身子,绝不多问一句,殿下可是跟他说了什么?”

    李彻笑而不语,只是微微摇头,便又说道:“皇上近日起居如何?”

    “因夜晚时常梦魇,起居不安,白日里也大多精神不济,再加之国务繁忙,这身体倒是大不如前。”

    李彻便又点头,对她说道:“你尽管好好伺候他,尽心尽力。”

    贤妃嗔怨一声,又有不悦道:“殿下如今的眼里便只有太子妃了吧?这又回门省亲,又为她解围的,只让我尽心伺候旁人,殿下可有想过我的感受?神风营中可堪重用的人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了。”

    “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李彻的脸色略微冷了下来,已不似方才那样对她百般迁就,只又说道:“刘玉瑶背后是整个刘家,旁人不懂,你还不知?再者说来,神风营中女子虽多,但有你这般才貌心智的,还有第二个?”

    语气虽带着责备之色,但言辞之中对贤妃却更多褒奖,没一句话都说进了她的心坎里,听的她满心欢喜,又见太子愠怒,便也赶紧起身,轻抚他的胸膛道:“殿下可千万不要生气了,是妾身不该多嘴说这些。”

    太子拂袖道:“罢了,我先去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是……”微微咬着下唇,她露出那我见犹怜的姿态,然而太子却是看也不看的,按照原路返回,进入了这皇宫地下的通道。

    只剩贤妃怔怔然,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之上,她也确实如太子所说,有才又貌,自诩是聪慧玲珑之人,再加之作为女人的敏感,又岂会不知太子言辞间的敷衍,和他眼底的不屑一顾?

    她呵呵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抬手捂住了脸竟然哭了起来。

    因是喝的半醉不醒,她也才敢如此宣泄自己的情绪,一边哭着一边斜着身子歪倒在榻上。

    这萧瑟之秋,如那菊花美酒,一开始喝下去的时候还带着夏日的余温,但不久之后就会遍体生寒,如被泼了一头的冷水在身。

    也一如她心底的无力和绝望,闭上眼睛流泪的时候却是说不清道不明,根本不知道情从何起,又因何落泪,但耳边听着窗外簌簌落叶,一片片落下,一如她心尖的血一般滴落,想来这就是心痛的缘故吧。

    李彻自进入了玉萝宫的地下密道之后,眼前是一条延展出去的台阶,石壁上挂着火把已经快要熄灭了,他拿起火把沿着台阶向前走去。

    手中的光亮在扫除了这片阴暗之后,眼前就豁然开朗,是另一条更为宽阔的通道,道路两旁有侍卫把守,见他出来了,赶紧上前接过火把,道一声殿下。

    太子点头,信步向前走去,出了这条较为宽阔的通道之后,便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这里有殿阁屋舍,广阔的校场,随处可见黑衣甲胄的神风营侍卫如同暗夜之中的恶魔一般蛰伏在这地底,隐藏在那位天之骄子所看不见的这里。

    李彻负手站在这块高悬的平台向下看去,已经有人开始向地下运送物资和兵器,因为他们知道,在太子离开皇宫之后,这地下的根据地将会成为他们大多数时间所咬呆的地方。

    随口问身边的人道:“夏忠呢?”

    “启禀殿下,夏统领去冶炼厂了。”

    “哦。”李彻这才想起来一开始夏忠是和他说过的。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李彻摇头说道:“没了,你们忙吧。”

    他说完这话就沿着石壁旁的道路向前走去,在这地底行走,一颗心也显得无比压抑和逼仄,但这种感觉并非只有在这里能感受得到,在清泰殿的那位帝王面前,他亦能感同身受。

    这地下世界的出口在东宫太子寝殿的床板底下,这里本来是没有一个出口的,还是五年前,他自己擅自做主,偷偷命夏忠打通了这个出口。

    偌大一个东宫,除了焦嬷嬷和小安子知道再无旁人知晓。

    不,还有一个,那就是弄影,只是这弄影被刘玉瑶逐出了东宫,也不知往哪里去了。

    太子仍然清晰的记得当初在大理寺的时候,她伴随着夜色而来,周身带着清冷的气息,想到那个画面,他当时被杖责的后背又开始隐隐作痛。

    小安子见他出来了,赶紧上前,为他更衣,知道这位太子爷是惯爱干净的,地下走了一遭,身上难免沾染了灰尘,又为他递上湿帕子净手道:“殿下,方才太子妃娘娘来找过您。”

    “哦?”太子本来阴霾一片的脸上忽的如朝霞破云一般,洋溢起一片宠溺的微笑:“她人呢?”

    “回去歇息了,不过看样子今日在贤妃处宴饮有些疲惫。”

    “知道了。”太子随手将手上的帕子丢给小安子,只着了中衣,也未穿外袍,大步向外走去。

    小安子捧着一件衣裳在后头追出来道:“殿下?不穿啦?”

    对于他这般及修边幅的人来说,不穿外裳出门简直有点匪夷所思。

    太子却随口说道:“不穿了,一会还得脱。”

    待小安子看到他去的方向,脸上一喜,将衣裳扔给了旁人,自己也赶紧亦步亦趋的跟上去伺候。

    这秋日的时节虽不似春日时光落英缤纷,但也因红叶黄花一番点缀,也别有一番滋味,迷乱人眼。

    东宫之内假山池塘也点缀在这五颜六色的世界精致不失大气,看在李彻的眼里,又别有一番感受,方才在地下的压抑不快一扫而空,只想加快脚步往前走路去。

    绕过了长廊正信步前行,眼前忽的闪过一道抢眼的大红色,他瞬间皱紧了眉头,指着那一抹红色道:“这是干什么!”

    小安子正在他后头快步跟着,没注意他停下脚步,冷不丁的撞上了太子的后脊背,哎呦一声,连连后退。

    李彻不悦的回头看他道:“你什么时候能有点利索劲?”

    “奴才这不是没看到吗……”小安子支支吾吾说着,又抬眼往前面看去。

    只见不远处正有内监扶着梯子,一人攀上梯子在给复廊檐下挂红色的绸缎。

    而太子问的显然就是这个了,赶紧答道:“殿下近日不是要迎娶侧妃了吗,这挂红色的绸缎是图喜庆是图吉利啊!”

    “我知道!”太子呵斥道:“还用你来解释?”

    “那……”小安子真是有点犯难了。

    只听太子道:“全扯下来!”

    小安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全,全扯下来?”

    “扯下来!”太子扔下这三个字就大步向前走去,剩小安子站在当场,嘴巴半天没有合上。

    眼看着太子走远了,他赶紧上前催促道:“都扯下来!扯下来!听到没有!”

    挂绸缎的内监也不解道:“安公公,这好不容易才挂上,为什么要扯下来啊?难道挂的不合适?”

    “废话怎么那么多呢!扯下来!不挂了!”小安子扔下一句话也气呼呼的追上太子的脚步,底下人听闻,面面相觑,只好听从。

    李彻去的方向是太子妃的临湖小院,午后的阳光折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着一座船屋水榭。

    因这水榭周围有不少人恭立伺候,所以李彻就径直往那里去了。

    众人见太子来了,自是屈膝行礼,他看也未看的,直接撩了帘子走了进去。

    尚未进去里间就见画扇正在从角门端着一盏核桃露要送进去,见了太子来了,脸上一喜就要行礼。

    后者抬手示意她免礼道:“太子妃呢?”

    “娘娘正在屋里头。”

    她说的自然就是这水榭里间了,隔着一道纱帘,看不见里头光景。

    “睡下了?”

    “不曾,”画扇笑着摇头道:“在看书。”

第一百五十九章 子不思我,岂无他人

    这个回答倒让李彻有点始料未及,他不禁失笑摇头,又不禁好奇起来,伸手对画扇道:“我来吧。”

    画扇赶紧答道:“不敢。”

    太子挑眉:“你下去。”

    画扇这才明白太子话中的意思,方知道自己越矩了,赶紧将手上的核桃露交给太子,自己则招呼着伺候的人一同退了出去。

    这水榭里间正临着湖水,一进去就能看到偌大的一张轩窗之外,秋水长天,一片波光潋滟。

    在窗楣上的匾额里挂着‘一色’二字,那曾是太子的亲手所书,两侧分别又写着两句: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词不似词,诗不像诗,倒也别有一番情调。

    而此时的刘玉瑶就正坐在这轩窗之下,坐在一张藤椅上摇摇晃晃的,一手捧书,一手从桌上的碟子里拈了颗糖在嘴里咯噔咯噔的咬着。

    男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他轻步上前,刚要将核桃露放在她身边的桌案上,就听她大叫一声:“看不懂!看不懂!”

    随即‘啪’的一声,手上的书重重摔在了桌案上。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赶紧抬起了手,说不定这一盏核桃露就被她给打翻了。

    又换了个地方将核桃露搁下,李彻拿起她扔的书随手翻了起来。

    刘玉瑶一边鼓着腮帮子咬糖吃,一边看向眼前的大好秋水道:“画扇,你说人为什么要作诗呢?有话说话,有屁放屁,为什么一定要摇头晃脑,文绉绉的作诗呢?”

    李彻看了看书封上《诗经》二字,随即开口道:“又没让你作诗,管的可真够宽的!”

    一听到这个声音,刘玉瑶险些没从自己的摇椅上甩出去,惊骇扭头看向身边来人,眼睛睁的大大的,一把将《诗经》从他手上夺过去。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来做什么?”

    李彻听闻不禁失笑,在她身上拍了拍,示意她站起来。

    后者不明所以,刚从藤椅上站起来,这个男人就大大咧咧的强占了她的宝座。

    还没等她破口大骂,又被这个男人揽住了腰身跌入了他的怀中。

    冷不丁的坐在他的腿上,倒像是抱小孩的姿势一样,刘玉瑶纵然脸皮厚也刷的一下红了半张脸。

    “你,你……”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了,要挣扎起身,却被这个人环住要申抱紧。

    太子道:“老实点,方才也不知是谁翻遍东宫要找我的。”

    “我什么时候翻遍东宫了……”刘玉瑶觉得天大的冤枉。

    “也不知是谁为了让我高兴,在这里背诗的。”

    “我背诗哪里是为了你……”她觉得跳进池塘也洗不清了。

    李彻就着她的手打开那本书,随手翻了翻道:“你今天怎么想着要看诗经了?”

    刘玉瑶不满道:“我看之前贤妃她们作诗做的很好,所以就随手翻翻,你懂的,自从进宫之后我就很少看琴棋书画了,生疏了,生疏了。”

    李彻却道:“你是想说诗词歌赋吗?”

    “对!”她忙不迭点头,一脸严肃道:“诗词歌赋!”

    “可这诗经是先秦时期的诗,并不是你所理解的诗。”

    刘玉瑶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手上翻着的书道:“诗不都是一样的吗?”

    男人轻笑出声,这让刘玉瑶一个激灵,暗自叫道不好,自己问这个问题是不是太不像刘玉瑶了?

    谁知李彻并不以为杵,耐心答道:“这是乐府诗歌,吟唱的较多,和我们现在所作五言律诗,七言绝句差别很大,不过对你而言,诗经也算得上是基础入门,平时看看也没什么坏处。”

    虽然觉得他说的话中有点其他意味,但刘玉瑶也不打算深究:“我也不知道,只看到架子上有本诗经就拿来了,想必里头都是些好诗呢!”

    “确实是些好诗。”

    “可你刚才说这里面的诗不是诗!怎么现在又说是好诗?!”她质问着这个男人。

    后者失语,稍作沉吟,索性点头道:“是好诗,可以看。”

    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刘玉瑶总算是心满意足起来,随手翻看那诗经上的篇章。

    太子便将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与她一起看道:“背下了哪首?”

    “额……”刘玉瑶犯难了,不知该怎么回答,稍微想了一下才急中生智道:“我以前在家里没看过这本书的,刚才只是随手翻了翻,没背!”

    “哦?随手翻了翻?那可有喜欢的?”

    刘玉瑶眼珠子咕噜一转,手下不停,一边翻一边说道:“都挺好的。”

    “没有特别喜欢的?”

    “额,这一篇就很好,不过我看不太明白……”为了防止太子盘问她,她还是赶紧承认的好。

    这是国风里的一篇,太子念道:“周南,汝坟。”

    “对!”刘玉瑶点头:“就是这一篇!额……”

    她用手指着面前的一行念道:“这个……什么汝,坟……”

    “遵彼汝坟。”

    “对!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

    “(ni)如调(zhou)饥。”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如调饥!”终于念完了这四句话,刘玉瑶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快不能打弯了。

    李彻道:“你记得倒是清楚,看来也有几分小聪明。”

    刘玉瑶不禁洋洋得意道:“那是自然。”

    然而后者却道:“这时说的是女子在田间劳作,没看到男人干活,问她男人去哪了,她说丈夫远行,为生计奔波,不在家中。”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刘玉瑶道:“这很常见。”

    “哦?”

    “有些地方,田间地头,干体力活的大多都是女人,男人要么外出做生意,要么去给别人帮工,要么就是当兵去了。不去也没办法,一家人总得生活,总得听衙门的调遣才是啊。”

    “在非常时期,年岁少收,苛政猛于虎,没想到现在在这太平年间,男子也不能留守家中。”

    “要是以后赋税再少一点,不打仗,不征兵,那就好了。”刘玉瑶说着便冲身后的男人笑了起来。

    她嘴角浅漾梨涡,表情却是一本正经,眸中似有期待。

    “你说的对。”太子点头:“不打仗,不征兵,赋税减免,这才是真正的为民谋福,若是有这么一天,百姓得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刘玉瑶有点受宠若惊起来:“就算我没说,你以后不也是会这么做的吗。”

    后者失笑,不再多言,又翻了几页道:“这首很有意思,”他信口而念:“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

    “子不思我,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不思我,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刘玉瑶跟着他逐字逐句的念了出来,就如那孩童坐在课堂跟着先生读书一般。

    “说的是,如果你依然爱我,我就提着衣裙跟你一起过溱河,如果你不爱我了,难道就没旁人了?你可真够傻的啊。”

    刘玉瑶听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道:“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后者一愣,继而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忍不住低笑出声,尤其是看到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狡黠而又带着明快的眼色,让这肃杀萧瑟的深秋多了分灵动之美。

    忍不住的低下头去,以鼻尖蹭了蹭她的,刚一抬头,后者便把诗经扔到了一旁,转过身来,抬手环住了他的颈项。

    这样主动的他倒是让李彻有点措手不及,似乎是从未有过的。

    “不要看了吧。”刘玉瑶抿嘴而笑,似乎是带着撒娇的讨好:“也不能一天看完啊,我记不住的。”

    原来是这丫头躲懒起来了,本就没打算让她学这什么诗词歌赋,李彻便笑了应答她道:“不看就不看了。”

    刘玉瑶微微一笑,小脸便向他靠去,他也不躲不闪,想看她要做什么。

    竟没想到,她悄无声息的在他的眉心眼角落下一吻,又一路滑了下来,往他的耳廓唇瓣而去。

    李彻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环住她腰身的手愈发收紧,但却并未有其他动作。

    这个小女人在笨拙的讨好他,在用自己仅有的勇气讨好他。

    她柔软湿润的唇瓣好像上好的绸缎一般擦在他的肌肤上,让他忍不住想要战栗,想要掠夺,但她却又总是浅尝辄止,似乎并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又似乎,她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梁上雕双燕,水中戏鸳鸯,连带那碧水横流,都似她眸中脉脉秋波。

    微风吹进水榭之内,吹响了垂挂在侧的珠帘,也吹皱了他心底的情波。

    终是不再忍让的,他抱紧了她,回应着她的亲吻,发丝荡涤在耳边眼前,让他加深了这个吻,也加深了彼此之间的牵绊。

    明明饥渴但却不粗暴,竭力想要去仔细品味一番。

    但这样似乎是远远不够的,李彻忽的起身,怀中小女人冷不丁的倍抱了起来,忍不住闷哼一声,不过这一声闷哼随即被他含在了嘴中。

    抱着她快步往内室去了,将她放在床上,整个人也随即覆了上去,这才辗转缠绵,唾液相溶,不禁要行那风月之美,成那无边乐事。

    白露堂中细草迹,红罗帐里不胜情。

第一百六十章 刘府嫁女

    秋意正浓的时节里,东宫太子将要迎娶自己的第一位侧妃。

    东宫上下从前几天就开始忙碌,为即将来的侧妃娘娘收拾出了一座偏安一隅的小院,按照惯例配上了粗使的宫人和内监。

    东宫的府库被打开,太子妃刘玉瑶亲自去了府库一趟,出来的时候,身后的人怀中都抱满了东西,有金银首饰,也有锦衣红绸,在这秋阳明媚的日子里,迷乱人眼。

    画扇是比较兴奋的,从这些东西送回了临湖小院就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这个东西怎么包,那个东西怎么放。

    刘玉瑶也翻翻拣拣,眼前的这些金银珠宝贵重不说,还很稀有,在宫外是完全寻不到的。

    一屋子的人正围着观看感叹,就听外头传来焦嬷嬷的声音:“娘娘可在屋里头?”

    画扇看了刘玉瑶一眼,继而高声道:“在呢,嬷嬷!”

    焦嬷嬷这才快步进了内室,刚要开口,就被面前摆放的这些东西唬了一跳。

    “这,这是从府库拿出来的?”

    刘玉瑶小心看她一眼,这老嬷嬷长得肥胖自成一派威严,又曾给过她难堪,所以此时难免心虚:“对啊……不过!太子说了,我可以随便拿府库的东西!只要登记一下就行了!”

    焦嬷嬷挪动着肥硕的身子走上前来,一手捻起桌上的一匹蜀锦道:“这可是好东西啊,还有这送子玉观音,都是好东西啊,没想到娘娘如此大度,竟要都赏赐给侧妃了?看来老身是瞎操心了啊。”

    刘玉瑶不解道:“侧妃?什么侧妃?”

    “这……”焦嬷嬷指着面前的这些东西道:“娘娘不是赏赐给侧妃院里的?”

    “不是!我要给玉环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兀自陶醉的笑道:“我就她这么一个妹妹,她要出嫁,当然得给点嫁妆啊!反正这些东西又大,我又带不出宫!”

    说完最后一句自觉失言,赶紧转圜道:“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在宫里用不上!”

    焦嬷嬷听闻脸色一沉:“那娘娘不是给侧妃的啊?”

    刘玉瑶点头,自顾自的选了个礼盒,命人裹上红绸,再将那玉观音装进去。

    焦嬷嬷上前两步,悄声说道:“那……娘娘是不是忘了,咱东宫里头马上也要有新人进门了啊,殿下下令不准张灯结彩,已经有失颜面,在礼数上容易被人诟病,您再……”

    您再不给赏赐点东西,不拿一张笑脸迎侧妃,不免又得被人说闲话,说你善妒无德,妇行有亏之类。

    这话说给旁人听了,保不齐那人就能理解,可偏偏听着的人是刘玉瑶,她只是眨眨眼睛反问焦嬷嬷道:“那我该怎么做?”

    焦嬷嬷一怔,只好乖乖答道:“老身以为,太子殿下对这门亲事就算再有不愿,也不该废弃了这由来已久的风俗,新人入宫,这起码的彩头还是得有的啊,不然怎么像办喜事呢?还不如纳个良娣了?”

    刘玉瑶双手环胸看着焦嬷嬷,后者被她看的一怵,只觉得她那姿势和表情似乎带着压迫之感。

    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又鼓起勇气道:“娘娘,您和太子殿下说说吧,否则传到皇上耳边也不好听,在外头,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对新妇的不待见。”

    刘玉瑶点了点头看向窗外,这秋阳正好,但满庭芳草萧索依旧,确实显得冷清了些。

    “那就把她的院子布置一下好了。”她随口这么一说,一旁的画扇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焦嬷嬷纵然有点不乐意,但好在也未再多言,只好应了下来,刘玉瑶的这一句让步总比一点不让的强吧。

    又指着那满桌的东西,焦嬷嬷腆着脸道:“您看看,要不要再开府库给新人赏赐点东西?等人进宫之后,这些东西也还都是东宫的,也还都是您的。”

    刘玉瑶眼睛一瞪,指着焦嬷嬷道:“你还反了不成!”

    焦嬷嬷吓了一跳,赶紧跪下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啊?”

    “我说给玉环的,你没听到吗!现在又巴不得讨好新人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姑奶奶!还有没有本太子妃!哦,我给我娘家妹妹一点嫁妆你就红眼了?给新人就顺了你的心意了?你只是太子的奶娘!还不是我的婆婆呢!”

    这罪名可说大了,焦嬷嬷一惊,吓的连连扣头:“老身不是这个意思啊娘娘,老身一片赤胆忠心,都是为了娘娘您着想的啊!”

    “那你给我去府库里头再搬两条波斯毛毯来!我要给玉环!”

    “是!是!”

    焦嬷嬷得令,赶紧挪着肥硕的身子,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她前脚刚走,刘玉瑶后脚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旁画扇也掩嘴忍笑道:“娘娘您何苦为难嬷嬷呢?”

    刘玉瑶踮着脚尖看焦嬷嬷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方叉腰道:“我就是看不惯她这圆滑的处事模样,方茉要进东宫,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她!该给什么,我也不会少了她的,还用她来提醒?”

    “是,是,是,娘娘您最大度了。”

    “不过……”刘玉瑶眼珠子咕噜一转,又冲画扇道:“焦嬷嬷说的也对,太子既然要娶侧室,就该有个样子,省的被人说三道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母老虎呢!不过,要是太子以后敢对方茉好,我还真能变成母老虎!不!母夜叉!”

    她说着,做了个凶狠的表情,逗的画扇等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她又挑拣出几样自己不喜欢的,算是给侧妃的见面礼了,其余的东西全部命人包了起来,送往宫外,是她这太子妃所给妹妹赏赐的嫁妆。

    这些东西送往刘家之后着实让刘升和刘三思吃了一惊,断然没有想到,她一个冒牌货在无人提点的情况下居然还知道往娘家送东西。

    刘玉环在见到这些东西之后自然也是满心欢喜,尤其是她的娘亲,见女儿有太妃照拂,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难过了。

    时维八月,秋意渐浓。

    京中喜事可谓是一件接连一件,近日来文武百官也奔波在喜宴的路上,吃完了外姓王爷方家的,就赶着去吃丞相家的。

    因太子娶的是侧妃,这喜宴算是免了,不过礼物一样不少的也送去东宫了。

    吃了几天喜酒,今天正是良辰吉日,是五皇子李衡迎娶刘家女儿,以及太子迎娶侧妃的日子。

    日出东方之后,长街空巷,尚无人开门,鞭炮礼乐就将这新的一天唤醒,街坊百姓也开始逐渐出户,大街上人头攒动,等着见证着盛世一刻。

    待日上中天,吉时一到,五皇子李衡便着红绢单衣,玄端礼服,戴麒麟金冠流苏丝绦,足蹬赤色皂靴,看上去愈发显得雍容清减。

    迎至丞相府门前,新郎下马往府内而去。

    此时新娘业已拜别母亲,和叔父爷爷,正由一众喜婆搀扶着出来。

    李衡与刘三思和刘升说了会话,受了他们的一番教礼之后方能去见新娘。

    此时看了那刘玉瑶身着凤冠霞帔,一顶大红的喜帕盖在头上,身形轮廓竟然有些像另一个人。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个人也曾这样的一身红妆,站在东宫偌大的正殿中央,是如何受到太子的百般羞辱。

    李衡不禁攥紧了拳头,牙关也不自觉的咬紧。

    “殿下……”刘三思出声提醒。

    他这才觉得自己失态了,缓和了表情方抱拳行礼道:“我一时看的痴了……”

    这句话落在刘玉环耳中,隔着盖头,只能看到那人的隐隐身形,这声如碎玉一般,娴静雅致,心底止不住的一软。

    “哈哈哈,”坐在首位的刘升也笑着点头:“还望日后玉环能勤勉持家,与五殿下白头偕老。”

    二人向刘升和刘三思行礼作别,只听喜婆高声叫道:“吉时到了!还请新郎抱新娘上轿吧!”

    刘玉环又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从小到大养在深闺,几乎是没见过父兄之外的男人,更不要提肌肤相亲。

    今日竟然要被这声音温润之人抱在怀中,一颗心就噗通噗通的好似好跳出来一般,又担心自己平日吃的多了,让身子发沉,若他抱不动可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隔着盖头看人走来,忍不住就往后退了一步,谁想那五皇子殿下却发出一声低笑,一个弯腰,便将她轻而易举的抱在怀中。

    刘玉环这才觉得他的臂膀是如此有力,胸怀是如此宽敞,但又听喜婆高声说着上轿的话,也终是意识到,自己十多年来,第一次与一个男人这般亲近。

    忍不住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不知手该往哪里放,头该往哪里歪,活像一根木头一般。

    就连那五皇子走了几步也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怕。”

    别怕,只这两个字便瞬间将她融化,不仅身体柔软下来,连带一颗心也都变成绕指之柔。

    那一刻,刘玉环便觉得自己生生世世都或者和君有约,又或者前世未能相守,今世终能得偿所愿。

    她便认定他了,虽说是连他容貌都尚未见过。

    待脚不沾地的被他送入轿中,又听外头一片吹吹打打,炮竹炸响,大街小巷一片嘈杂热闹,她便晕乎乎的被人抬起来。也不知喜婆一路说着些什么吉祥话,她唯一清楚的是,今日就是她即将嫁做人妇了。

    行了不知多长时间,坐在轿子里的人终于忍不住掀开头上的喜帕,这一刻她忘记了出门前母亲的嘱咐,也忘记了喜帕在路上有辟邪一说,小女儿家的好奇心终于是占据了上风。

    看着周遭描金绘彩的喜轿,她用手指轻轻摩挲,划过那些花纹。

    今生第一次坐这样的轿子,也是最后一次。

    她又悄悄顺着小小方窗向外看去,入目一片红衣锦绣,送亲的队伍也是热闹非凡。

    终是鼓起勇气,悄悄的撩起轿帘的一角,纤纤五指死死攥着,只开了小小一条缝隙,顺着那窄窄一条缝隙向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如意郎君,骑在那高头大马之上,周身好像散发着宝石的光芒。

    如天边红云裁下的一片,又似秋月一弯,这这滚滚红尘之中,独留一道宁静悠闲与周遭格格不入。

第一百七十章 洛清王

    在这上京的浩浩长街上,也得亏道路足够宽敞,否则两家送亲的队伍在一条路上还真不知怎么走才好。

    两条送亲的队伍几乎染红了半座京师,那样的景象确实是盛况空前。

    两顶喜轿并排而行,一座轿中的新娘子悄悄的撩起了窗帘,看向对面。

    走在轿旁的丫鬟赶紧出声提醒道:“小姐,您可千万不要撩这帘子啊,不吉利。”

    轿子里的人哼了一声说道:“怕什么,又没旁人看到,这是……五皇子府上的?”

    “是啊小姐。”

    方茉抬眼看去,只见那位俊美儿郎五皇子李衡正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

    方茉不禁微微笑了起来:“刘玉环虽然自幼没了父亲,但却是比刘玉瑶好命的,做了五皇子的妾室,起码后半生能过一段好日子了。”

    “小姐,您是不是记错了,这刘家二小姐嫁给五皇子殿下是做正室的,怎么就是妾室了?”

    方茉但笑不语,只是扫了一眼她那送亲的队伍。

    送亲的人还不少,可以看到刘家陪了不少的嫁妆,因为有刘玉瑶在前,所以这个妹妹的排场也不输太子妃。

    她轻轻将帘子放下,又将盖头盖在了头上。

    虽说皇后曾经向她承诺,让她好好为自己办事,日后好处少不了她的,但是她也非那痴傻之人任人摆布。

    这皇后所说的好处少不了她,无非就是待将来太子被扳倒的那一日,她能改嫁五皇子,做个正妃之类。

    虽说兄弟娶嫂在本朝不算什么稀奇事,但五皇子愿意吗?

    所以她进了东宫之后,还得为自己谋算出路才是正经。

    两条送亲的队伍在前面的路口分道扬镳,五皇子一行往府上去了,她则直接由宫中前来接引的内监送往东宫,迎娶侧妃,太子是不会出宫的。

    “一拜天地!”

    主婚人的高声唱喝从五皇子府上传了出来,所到宾客熙熙攘攘围满了婚堂,不少人还站在外围,可谓是人头攒动。

    在这大婚的厅堂当中挂着一个偌大的喜字,桌案上摆放着瓜果糕点,燃着龙凤双烛,但并未有高堂落座,只有一位笑容满面胡子花白的老者坐于正中。

    “二拜师长!”

    “夫妻对拜!”

    众人开始起哄了,看着当中的那对新人手握红绸弯腰下拜,也算是礼成完毕,应该送入洞房了。

    可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一声唱和“圣旨到!”

    众人听闻,赶紧分开一条道路,百官下跪,恭迎圣旨。

    五皇子李衡也是面露疑色,扶着新婚妻子看向门口的方向。

    只见皇上身边的内监总管万福安亲自来传的圣旨,他今日前来还特意束了一根大红的腰带,进了五皇子府上,也被随处可见的红绸锦缎映的满面红光,好似年轻了好几岁。

    只见他小跑上前,一边举着圣旨一边笑眯眯的对五皇子道:“老奴参见五皇子殿下,皇妃娘娘!”

    李衡淡然一笑,对那吴福安道:“公公不必多礼。”

    万福安又道:“咱家替皇上传旨给二位殿下。”

    “哦,儿臣接旨。”李衡这才反应过来,扶着大红盖头下的刘玉环跪下接旨。

    只听万福安打开圣旨干咳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五子,衡,恭孝豁达,谦卑明礼,特赐地洛清郡县一十八城,封洛清王,王妃刘氏封正一品昭顺王妃,钦此!”

    万福安话音一落,众人哗然一片,似乎都没想到,皇上居然不声不响的,没有和任何朝臣商议,在五皇子大婚这日给他封王了。

    这应该算是不小的殊荣,是对这个儿子的器重,也是那刘家的荣耀,更显示出皇上对刘家的看重。

    要知道,也就只有已经前往封地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才在去往封地一年后封王,而五皇子现在只赏了封地封王,但却并未去往封地,可见他日后留在京中恐怕将会是太子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在场的五皇子党,心中早就有些忍不住的欢呼雀跃。

    “五皇子殿下,不,应该是洛清王爷了,您接旨吧。”万福安笑眯眯的如是说道。

    只听李衡躬身答道:“儿臣惶恐,唯怕有负圣恩。”

    “殿下可不要这么说啊,”万福安又道:“殿下担心有负圣恩,难道是觉得皇上用人不淑吗?”

    “这……”李衡自知担当不起这样的罪名,一时之间骑虎难下。

    跪在一旁的七皇子李律却高声说道:“五哥,接旨了吧!这大喜的日子,你能跪,难道也让五嫂陪您跪着?让这文武百官陪您跪着?”

    李律一句少年人玩笑的话逗笑了众人,五皇子面露惭愧之色,赶紧伸手道:“儿臣接旨,谢陛下圣恩。”

    “这就对了。”万公公将圣旨交到他的手上,亲自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只听万福安又道:“皇上和娘娘不能亲自前来为殿下主婚,心中也是分外挂念,特命老奴来给殿下传句话,说是王妃娘娘聪慧仁孝,殿下日后可得千万善待。”

    “本王谨记。”李衡冲万福安点头:“公公不急着回去的话,不如在小王这里讨杯喜酒喝?”

    “王爷今日双喜临门,老奴本该却之不恭,然而宫中皇上还等着老奴回话,好将这府上的热闹带往宫里,还是得先行告退了啊。”

    已经起身的七皇子李律又多了句嘴道:“宫里今天不也在办喜事吗,父皇母后倒是可以去凑凑热闹。”

    众人脸色一变,皆不知这七皇子当着五皇子的面提太子的事算是个什么意思。

    五皇子亦扭头看向这个七弟,只见他这个弟弟清俊挺拔,笑容之中着实带着些朴实天真,那两汪漆黑沉静的,眸子亦看向自己,倒映着一身红衣的他。

    和这个弟弟孑然不同的是,他很容易给人一种超脱常人的聪颖,但正因如此,他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也并非傻瓜。

    只是他的聪明才智偏偏用在了极力平衡这个家庭关系上面,溃溃乾元之下是厚土三千,假在中间的则是芸芸众生。

    这芸芸众生组成了一个个家庭,而他也是有家的人,他们都有家,这个弟弟所咬的愿望无非就是父慈子孝,一番太平安乐罢了。

    “七殿下说笑了……”万福安讪笑着打破这尴尬:“宫里的喜事到底是没法和洛清王府的喜事相提并论的。”

    不愧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御前伴驾的老人,万福安的一句话就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但却又互不得罪。

    宫里头的太子在娶侧妃,自然是没法和五皇子府上相提并论。

    七皇子李律便也微微一笑道:“五哥这里的喜酒怕是要喝到很晚了,不知宫中今晚下钥不下,若是不下,我们晚些再去凑个热闹。”

    “今晚还是要下钥的,和太子殿下娶太子妃的时候不同。”万福安赶紧回答,眼看那七皇子还要说些胡话,又抢先答道:“如是,老奴先告退回宫了,给洛清王爷王妃娘娘作辞,诸位殿下,大人作辞。”

    “公公好走。”

    众人送了万福安离府,又吹吹打打的将王妃送进洞房。

    五皇子从洞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廊下一紫衣小将长身而立,不是自己的七弟是谁。

    只见他挠了挠脑袋,闷声叫了一句五哥。

    五皇子点头应了,一边与他并肩向那热闹的前庭行去。

    他一身红衣,举手投足间雍容潇洒,眉目如画,当是倜傥,只是脸上并无什么表情,看的七皇子李律有点战战兢兢。

    “五哥在生我的气吧?”

    “你在我眼里只是个孩子,我做什么要生你的气?”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去看李律,反而让他更加有点心神不定了,低垂着脑袋,显得很是丧气。

    李衡看了这个弟弟一眼,又问他道:“自那日你去见了父皇之后,往哪里去都避着我,我还当你只认那三哥,不认我这五哥了。”

    “这怎么会,我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你。”

    李衡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要记住,正因为生在这帝王之家,你我都是与旁人不同的,君父,君父,是君不是父。”

    李律不语,只是静静走在这个兄长身边。

    后者又看他道:“自你搬出宫后,许是沾惹了市井气息,也总是拿那寻常百姓的做派来衡量这帝王天家,岂不是可笑?更何况,东宫很辣都在你我之上,你今日当他是亲哥哥,日后他一朝登基,和你之间最多存了君臣之礼,未必有兄弟之情,你可明白?”

    “我明白,五哥与我是一母同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李律低头又这么说了一句。

    李衡点头,在他肩上拍了拍道:“我不求你能为我出谋划策,但愿你能自保,我倒是可以护你周全。”

    “嗯,到前头去吧,今天是为兄大喜的日子,你可以多饮几杯,我不向母后告状就是。”

    李律看着这位谦和的兄长,便抱拳一笑:“好,那我去了,不过我一直也没见到五嫂长的什么模样,晚上我可要来闹洞房的。”

    “你啊。”李衡宠溺微笑,一边摇头道:“你看,可不就是没长大的孩子吗,改日也让父皇给你择门亲事算了。”

    “别,我还想多自在几年呢。”李律说着赶紧往前小跑了两步:“那我先去了五哥,你也走快些。”

    “好。”看着这个年少的身影在廊下跑远,李衡含笑的眸光顿时阴冷一片,双手负在身后,拧攥成拳。

    今日大婚封王,便是他向李彻宣战的第一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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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财怎么了,山贼不都贪财吗!可为了一箱金子将自己送上腹黑太子床榻的山贼,古往今来就她一个了吧?大婚之日让她与太监拜堂不算,居然还命别人与她洞房!九龙夺嫡?后宫争斗?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待她降服桀骜太子叱咤宫廷,没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宁愿继续去做那逍遥的贼大王!冒牌太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牌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