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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四章 后宫多是非

    “你既说多事之秋……后宫频生是非,你有何见地?”

    这一国之君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眸看向面前的妻子,这位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

    皇后今日来的匆忙,并未于打扮上过于修饰,衣着简朴,唯独鬓上一支凤凰金钗显得有些耀目生辉,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臣妾以为,过了这个年就好了吧,新年新气象嘛。”

    “这里也没旁人,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朕恕你无罪。”

    “是……”皇后这才缓缓开口道:“总觉今年诸事不顺,常听旁人在臣妾耳边提起,说这后宫有污秽作怪,臣妾自然是不信的,责怪了几句就再无追究,却不想今日皇上既然问了,不如找钦天监问问?”

    她这话说的巧妙,又污秽作怪不是她说的,而是别人老是在她耳边去提及,找钦天监询问也不算是信口胡言,这在历朝历代也是有考证的,否则也不会有钦天监这个衙门了。

    一国之君的手在扶手椅上轻轻敲了敲道:“既然是污秽作怪……找钦天监做什么?他们顶多能算个晴天下雨,能卜算个收成,甚至还总有言空的时候,他们能有什么见地?”

    “皇上的意思是?”见这位帝王似乎并未因污秽二字生气,皇后又进一步试探。

    “不如找长安殿的高僧,做做法事,除除晦气!”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神色不变,点头应答:“皇上说的是……只不过……”

    她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什么一般,终是笑着摇头道:“臣妾去准备。”

    那帝王本就是多疑之人,看人待事最去注意观察一个人的表情,所以人人在他面前无不流露出敬畏,唯独那太子总说着遵命的话却目中无人,让他心中着实不痛快。

    “你到底想说什么?”

    “臣妾以为……这么劳师动众的请高僧做法事,会弄的人心惶惶,只怕有了这个开头,后宫就管不住了……人人都会担心自己身上有了晦气,人人都想驱邪避秽,岂不知要乱成一团糟了?”

    “那皇后是觉得,此事非钦天监不能了?”

    皇后不敢去看这帝王的表情,只是屈膝笑答:“臣妾只是斗胆提议,若皇上觉得有何不妥,请高僧偷偷做法也行,只要……”

    “知道了!”那帝王起身说道:“朕会支会钦天监去将此事落实。”

    “是。”

    明晰帝一边向外面走去,一边说道:“贤妃一向好颜面的一个人,脸上出了疹子,虽于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但抛头露面走归不大乐意,朕做主,就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吧。”

    “是。”皇后跟在他身边也一起向殿外走去:“皇上就算不说,臣妾也决定这样的做的。”

    “嗯,皇后果然也是宽厚仁德啊。”

    这句话半真半假,毁誉参半,若要较起真来,那结果恐怕会非常难看。

    “皇上……如今已是年下了,什么时候召太子殿下回来啊?”

    前脚刚迈出玉萝宫的主殿门槛,一国之君的后脚就顿住了,他扭头看向皇后,语气中听不出喜怒:“朕什么时候说要召太子回来?”

    “眼下年节,十六祭祖,按照惯例,都是要有储君在场的啊,昭告天下,皇室后继有人啊。”

    “哼!”那帝王大步向外走去:“朕就只有他李彻一个儿子吗?”

    皇后听闻,眼下一喜,不过仍未表现出来,而是快步跟上他道:“太子毕竟是太子,和其他人怎么能相提并论。”

    “哼!”帝王一声冷哼,不置可否。

    皇后又赶紧上前询问道:“这么说,皇上是不打算召太子电线回来了?那,祭祀的事情……”

    “虽说这也不是政事,你身为中宫皇后,也不用操心这么多吧?”

    “臣妾逾越了。”

    行至玉萝宫门口,目送那位帝王在万福安的伺候下上了肩舆,一群人将他抬着浩浩荡荡往前庭去了,她才抬手微微拂鬓,眸光一凝:“看来太子是回不来了,既然回不来,那就永远也不要回来好了。”

    林嬷嬷又赶紧说道:“可听东宫的口风,好似太子真要回来一般,欢天喜地的。”

    “这李彻素来目无君长,就算真的回来了,也不奇怪,届时他以储君的身份回来参加年底祭祀,谁又能说什么?”

    皇后以想到这个可能,脑仁就又开始一阵阵作痛。

    太监将轿撵压低请她上去,她却抬手阻止道:“难得今天出来,本宫想走走。”

    林嬷嬷却有些担心道:“娘娘,今儿风大,天又这样冷,说不定一会要下雪的,您还是尽快回去吧?”

    “凤藻宫在前朝倒是一福地,听说前朝皇后生育过三位公主,两位皇子,前朝先帝驾崩之后高居太后之位,享年八十有七才寿终正寝,真是羡煞旁人。”

    林嬷嬷一边小心搀扶着皇后向前走去,一边呵呵笑道:“皇后娘娘何必羡慕旁人?殊不知,您与皇上在旁人眼中也是令人称羡的一对呢。”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这些年来,我是如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到了这个年纪,却不想还杀出了一个贤妃,本宫以前果然是太轻敌。”

    “贤妃没有子嗣,再如何得宠,也是个没有将来的人。”

    皇后冷笑出声:“你能想到这一点,贤妃就想不到了?你以为贤妃真就任由摆布?她可聪明着呢。”

    “娘娘的意思啊……”

    “不过贤妃都行不义必自毙,本宫倒是也不用担心……眼下,太子才是本宫的眼中钉,肉中刺!”

    林嬷嬷点头:“若是太子没有回来,那么,五皇子殿下已经贵为亲王,将是与皇上祭祖的不二人选。”

    “本宫也是这么认为的,衡儿在众多皇子之中是最为出挑的一个,本宫只恨将他生晚了,落在了李彻这个臭小子的后头!”

    林嬷嬷低低叹了口气,想起往事,又将皇后肩头的斗篷往上提了提道:“若是娘娘第一个孩子还活着……”

    皇后听她这么一说,也情不自禁的觉得鼻头一酸,她抬眸看天,只见天光晦暗,浓云翻滚,像极了自己小产的那天。

    也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黑云压城,她因为被当时的王妃推倒,在王府中小产,据说,也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那时候莫说没有李彻,就连二皇子也还没有出生。

    没想到历史如今又在重演,自己的儿媳妇也走了自己的老路,因为刘玉瑶的原因,因为李彻的原因,在东宫小产。

    事后她自己也反省过,此事也怪她,怪她当初为了打探东宫之事,打探太子常送的书信里头说了什么,让刘玉环没事多往东宫走动,这才出事。

    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位都是福薄之人,偏安封地一隅,也没有子嗣,这个时候,谁能生个儿子出来,那就是皇长孙。

    人人都说祖孙祖孙隔辈亲,就算将来要传皇位,那也要顾虑到江山的千秋万代,看看孙辈是什么样的人吧?

    “玉环小产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身子还没养好?也不见她进宫请安呢?”

    “这……”林嬷嬷犹豫道:“身子倒是好养,就怕心里有点看不开啊娘娘。”

    “说的也是,她到底也是年轻。”想到自己当年小产之后,也是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能从阴霾中走出来,再后来眼见着自己要被打入冷宫了才恍然大悟,可那时候,王府之中已经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明天,你代本宫去洛清王府上看看王妃。”

    “是。”

    当天傍晚就已落雪,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天地间已经又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

    虽然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但雪下的太大,多处爆发雪灾,让更多的百姓流离居所,朝中上下忐忑不安,都在为救灾和安抚流民四处奔波。

    四皇子戍守京畿,五皇子忙于治灾,六皇子行走于吏部,七皇子行走于户部,除了太子之外,这些人在京中所担职责都是举足轻重的。

    京中百姓早早的就已经打开各家房门,各扫各雪,林嬷嬷出宫后就见到宽阔的长街两侧已经堆满积雪,小摊小贩也已经开始出摊。

    卖早点到的大锅也被支了起来,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兹兹的响声,锅里翻滚的水饺和馄饨,时不时的散发出一阵阵香气。

    赶早的人嘴里哈出白色的雾气,脚步匆匆。

    林嬷嬷慢慢将车帘放下,脸带笑容。

    车马在洛清王府的门口停下,已经有小厮快步上前询问是哪位贵人到访,听闻是宫中的林嬷嬷,赶紧殷勤的搀扶她下了马车。

    林嬷嬷今日身着一件厚厚的斜襟孺衣,袖口衣襟镶着黑色的貂绒,脸带慈祥笑容,冲小厮点头说道:“有劳啦。”

    “不敢,不敢。”

    小厮受宠若惊,一边差人去禀报管家,一边扶着林嬷嬷登门说道:“王爷上朝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嗯,老身过来是为了王妃而来。”

    她话音一落,就听内监一叠声的叫着林嬷嬷迎了上来:“嬷嬷啊,怎的劳动您亲自跑这一趟。”

    林嬷嬷与五皇子身边的这位老太监也是旧相识,一番寒暄后说道:“皇后娘娘早就惦记着王妃,奈何近日宫中多是非,脱不开身,老身这才有时间过来瞧瞧。”

第二百七十五章 说客

    “皇后娘娘早就惦记着王妃,奈何近日宫中多是非,脱不开身,老身这才有时间过来瞧瞧。”

    “您请。”内监总管在前面领路道:“王妃娘娘这会儿应该尚未起身。”

    “年轻人,多睡一会也无可厚非。”

    “嬷嬷这可就错怪王妃了,昔日王妃尚未小产之际,哪天不是起的比下人还要早,伺候王爷更衣用膳上朝去了,自己才吃早饭处理王府中的琐事。”

    “哦?”焦嬷嬷不禁赞赏的点头说道:“王妃竟是如此尽责。”

    “可不是啊,只是王妃娘娘此番小产伤了身子,病体缠身,一直不见好……”

    林嬷嬷心底一凛道:“这么严重?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这心病还需心药医!”

    见这位管家似乎欲言又止,林嬷嬷在临进小院的门口停下脚步,双手袖在袖中,笑呵呵的对他说道:“太医真是这么说的?有何难言之处,管家但说无妨。”

    “这……”管家到底有些顾虑,不过想了想,似乎是豁出去了,便道:“自王妃小产之后,王爷就没去看过她,嬷嬷心想啊,王妃得多心寒啊?没了孩子,也没了王爷的关爱……”

    “竟有此事?”焦嬷嬷也是无比震惊,以前李衡和刘玉环进宫的时候,二人言谈举止也是极为恩爱,没想到今日竟从管家嘴中听到这种话来。

    管家很是为难的点了点头:“是啊……王爷以前就对王妃颇有微词,也不常往王妃房里去的,这次小产之后,老奴也曾多次劝告王爷,多关怀一下王妃,王爷竟然充耳不闻,老奴……也很是为难啊。”

    林嬷嬷登时怔愣了一番,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起来,那个在旁人眼中素来温文尔雅礼数周全的李衡,在王府中竟然对自己的王妃都是如此冷漠?

    这刘玉环才貌双全,并不比东宫那个装傻充愣的刘玉瑶差,怎么偏偏就不得他的欢心?让他讨厌到这个地步了?

    内监总管没有听到她说话,忍不住抬头看了林嬷嬷一眼道:“嬷嬷在皇后娘娘面前也是说的上话的,不如让娘娘劝劝我家王爷,多关怀一下王妃娘娘?”

    “管家不这么说,老身也会去做的,王妃有口皆碑,是个不错的孩子。”

    “正是,正是。”

    林嬷嬷进了院中,看到伺候王妃梳洗的丫鬟才从房里出来,就出声叫道:“翠儿。”

    正要关门的翠儿听到了,脸上一喜,急急出来跪地行礼道:“翠儿见过林嬷嬷。”

    林嬷嬷满脸带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吧,穿的这样薄就不必出来了,带我去见见你家王妃。”

    “是。”翠儿喜着侧了侧身子,让林嬷嬷进去。

    林嬷嬷一进门,屋子里暖热的气息就扑面而来,翠儿殷勤的给她解开肩上的斗篷,又为她奉上一杯茶水暖手道:“王妃娘娘刚起身呢。”

    往内室看了一眼,林嬷嬷又道:“不是说身子还没好利索吗?这会儿就起了?”

    “娘娘闲不住的,说昨夜下了一场大雪,不放心田庄,恐怕一会租户们就要过来了。”

    林嬷嬷点头道:“真是辛苦她了,多找一些账房从中协助也好。”

    “账房也不少,但多来不会行事,王妃还是习惯亲力亲为。”

    “翠儿,你在与何人说话?”内室传来刘玉环的声音。

    林嬷嬷将手上的茶盏递给翠儿道:“我进去看看王妃。”

    “好。”

    说着就给她打开帘子,让她步入内室。

    只见刘玉瑶正坐在铜镜之前,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之上也毫无血色。

    一个丫鬟正站在她的身后伺候给她梳头,一个则站在她的身边为她描眉,扑上脂粉。

    扭头看了来人一眼,刘玉环眼中露出惊诧之色:“林嬷嬷?”

    林嬷嬷呵呵一笑,屈膝行礼道:“奴婢参见王妃娘娘。”

    “嬷嬷不必多礼。”她赶紧起身去搀扶,并让她就坐。

    林嬷嬷连连说了两个好字,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又对她道:“皇后娘娘总归不大放心你,所以差奴婢过来看看王妃。”

    “是儿臣少了礼数,这段时间没能进宫去给母后请安。”

    林嬷嬷见她说着黯然神伤低下了头,又赶紧出声宽慰道:“这怎么能怪王妃呢?王妃一向是明礼数,知进退的,只是你身子一直不见起色,皇后娘娘也非常挂怀。”

    “现在已经好多了。”刘玉环笑着点头道:“还请嬷嬷回去转告母后,待将养些时日,就能进宫请安,唯恐被母后看出脸色不好,心中惦念。”

    “一定,一定。”林嬷嬷说着一招手,身后带出来的宫人就上前,将皇后赏赐的一应补品并金银之物在她面前打开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宫里应该还有一批赏赐要下来,皇后娘娘担心提前给了落人诟病,所以就只差了奴婢送些这个来。”

    “嬷嬷代玉环谢过母后。”

    “好,好。”她又指着一宫人手中捧着的那尊送子观音像道:“皇后娘娘闻说你尚未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特意求了一尊送子观音,说是给你压压惊,让王妃和王爷能再育子嗣,为皇室开枝散叶。”

    “儿臣明白。”刘玉环这一次没有再多说其他。

    林嬷嬷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有些许神伤,便一惊猜到管家所说**不离十了。

    又抬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轻声说道:“王妃有所不知吧?皇后娘娘当年在王妃的时候,也曾小产过一回。”

    刘玉环有些诧异的看向林嬷嬷,只听她呵呵笑道:“皇后娘娘当年有了身孕不过五个月,因为年轻气盛和当时的沈皇后吵了两句,二人动了口角,沈皇后推了娘娘一把,这才让她小产。”

    “五个月了?”刘玉环有些惊诧:“那孩子……”

    “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想起陈年往事,林嬷嬷仍然是心有余悸:“可惜啊,若是生出来了,也是皇上的长子啊。”

    “确实可惜,一条性命……”后者垂眸,也是有些唏嘘。

    只听林嬷嬷又道:“在此之后,娘娘就整日茶饭不思,浑浑噩噩,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直到第二年冬天,下了大雪也无人前来送碳,娘娘才意识到,她为了一个已经死去一年的孩子,失宠了。”

    刘玉环看向林嬷嬷,已经猜出她要说什么了。

    林嬷嬷反而询问她道:“你可知失宠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在这王府,在那皇宫,将会任人践踏,永无翻身的可能,如花似玉的年纪,也许再也见不到明年春天的花开了。”

    “好在母后都熬过来了。”

    “是啊,皇后娘娘想通了,熬过来了,如今也是大富大贵,上天待娘娘不薄,王爷和七皇子殿下又那般孝顺,还有王妃这样的儿媳妇。”

    林嬷嬷又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道:“皇后娘娘熬过来了,失去的一切就都回来了,王妃也能熬过来的。”

    “谢嬷嬷的一番训导,玉环谨记。”

    林嬷嬷这才笑呵呵的点头应道“那就好,那就好。”

    在送走了林嬷嬷之后,刘玉环坐在梳妆镜前静静的看着自己,她抬手在脸上摸了摸,因为近日茶饭少进,所以整个脸也瘦的凹陷下去,显得有些难看。

    而她两颊虽然扑了胭脂也不太自然,唇瓣更是参拜的好似鬼魅一般。

    拿起桌上的胭脂盒打开,用手指沾了点红色涂抹在唇上,这才看上去有了几分精神。

    窗外雪光天色,院中梅开二度,世间万物无不奋力求生,她又何必自暴自弃?

    算起来,确实在这王府中沉寂了有一段时间了,她不想进宫并非是害怕皇后,而是不知道怎样面对刘玉瑶。

    虽然知道自己进宫也未必会碰到人在东宫的她,可若是自己进宫没有往东宫去,她又会做何感想?昔日的姐妹情分难道就要就此终结?

    说实话,她确实有些不舍,可心中多少还是怪她让自己失去了孩子。

    有些踌躇的,她又犹豫了一下。

    一直到决定进宫的那天,天上飘洒着小雪,覆盖在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上面。

    盘查马车的宫中守卫问车里坐着什么人,翠儿将王妃的印信给侍卫看了,侍卫道:“可是洛清王妃娘娘?”

    “正是。”翠儿应答。

    远远的,一人也高声问道:“王妃?”

    随即声音的主人也穿着靴子踩踏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向这边走来道:“哈哈,王妃许久未见,身子大好了?”

    这声音比较耳熟,而她记忆又一向过人,几乎马上猜到声音的主人就是四皇子李徇。

    微微掀开车帘,刘玉环在宫人翠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四皇子李徇身着银甲红衫站在雪地上,好似一位天将一般,只是脸上带着的笑容仍然让他看上去有几分年轻人的活泼秉性。

    “有劳四殿下关怀,已经好多了。”刘玉环说着,便屈膝向他行礼。

    李徇抬手虚扶一把,见她这几日确实神形俱消,厚实的夹袄和披风穿在身上仍然有些单薄,脸颊颧骨也高高耸起,和以前圆润之色大相径庭。

    不过她仍旧气态从容,蕙质兰心,举手投足间彰显大家闺秀之风。

    “王妃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东宫太子妃也时常挂念王妃。”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夹缝一朵花

    “王妃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东宫太子妃也时常挂念王妃。”四皇子李徇笑着如是所说。

    刘玉环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长日没能前往中宫请安,本就失了礼数,四皇子殿下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能将本王妃放行了吗?”

    李徇一愣,继而笑了笑道:“王妃稍等。”

    后者略有些诧异的看向李徇,只见永巷夹道朔风冷厉吹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鼻头红通通的,剑眉星目如他冲刘玉环点了点头,继而快步行至一旁角门。

    也不知弯腰在做什么事情,再起身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样东西。

    却是一朵鹅黄色的小小雏菊,连根拔了下来,在寒风之中微微颤抖。

    男人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大掌有些粗粝,将小小雏菊递给刘玉环道:“想来是不知北风送哪里吹过来的花种子,于白雪皑皑之下生根发芽,在红墙黄瓦的夹缝中奋力破土而出,明明已经过了花期,今天早上,却开出了花。”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热的看向了面前之人。

    刘玉环有点不太敢去看他的眼睛,聪明如他,岂会不知他话中隐隐有影射之意,虽然没有说半句宽慰的话,但这样一朵小小的雏菊就已经是对她莫大的鼓励。

    “谢殿下……”她伸手从李徇的手掌中,将那朵花拿了过去,花瓣上面还沾有几片雪色,莹润美丽。

    “很漂亮……”又忍不住吐出这三个字来,便转身登上马车,车马辘辘,往宫闱之中行去。

    李徇目送着马车去的方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同样是花儿一般的年纪,花儿一般的人,开在这朔风冷冽的冰天雪地里,他也只能说一句,东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莫摧残。

    在宫门口耽误了一段时间,又不是上朝的李衡一起出门的,所以刘玉环到达凤藻宫的时候,前庭的早朝也已经结束了。

    进了鸣鸾殿正殿与皇后这一众妃嫔请安之后,就听到外面内监高声通传道:“皇上驾到”

    皇后便带领着后宫妃嫔齐齐出了鸣鸾殿接驾,那一国之君只是卸了冠冕,龙袍未褪,一边和身边的儿子说话,一边大步向这边走来。

    与他一起来的两位皇子,一位是洛清王李衡,一位是七皇子李律。

    “参见皇上。”众人行礼。

    李衡李律兄弟俩也齐齐向皇后等人行礼,再一起身的时候看到刘玉环也在其中,不禁一个怔愣。

    “进去吧,进去吧,外头怪冷的。”皇上说着,嘴巴里喷出白色的雾气,一边带头进了鸣鸾殿。

    众人跟在身后一起走了进去,一一落座,李衡落座,刘玉环照礼坐在他身边。

    “皇上来的巧,玉环前脚也才刚进了这凤藻宫呢。”皇后呵呵笑了起来,一边看向洛清王夫妇两个:“听玉环说,衡儿不舍得她起早了,所以先行一步来上朝,她所以迟了一步。”

    “请安,早一步,迟一步也不算什么,有心就行。”一国之君点头。

    “是。”皇后也笑眯眯的应下。

    既然提到了洛清王夫妇两个,众人就齐齐将目光落在他二人的身上。

    只见李衡本就生的面若冠玉,眉目如画,一身亲王的蟒服朝袍穿在他的身上,高管博襟很有魏晋遗风。

    在宫内宫外,又有贤王之德,待人谦恭有礼,拥护者甚多,人人都想把自家的女儿嫁给他,既能满足了闺中女子思情之心成就美满姻缘,将来说不定还能攀上皇亲国戚。

    所以说,李衡就是一瓢肥水,肥水不流外人田,皇后当然得先考虑自己的侄女了。

    将来不管是李彻做皇帝,还是李衡做皇帝,那对刘家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刘家也是乐见其成。

    “哎呀,看到洛清王和王妃这般恩爱,臣妾也不由得要羡慕皇后娘娘好福气,有个这么优秀的儿子,还有个这么懂事的媳妇。”

    皇后看向说话的丽贵妃,浅浅一笑:“丽妃妹妹何必羡慕本宫呢?四皇子殿下不也一样优秀?”

    “那也没法和洛清王相提并论啊,这孩子只会舞刀弄枪,没什么旁的本事。”

    皇后正要再谦虚一句,就听一国之君呵呵笑道:“你们两个,就不必互相恭维了,都是朕的儿子,各个都很优秀!”

    “皇上说的这句话倒是公允!”齐妃一旁不忘适时插上一句。

    丽贵妃又笑着看向那首位之人道:“皇上今儿气色看上去不错啊,满面红光的,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喜事没有,倒是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虽然这么说着,不过他脸上的笑容仍然没有消失。

    只听皇后又问道:“陛下可是用过早膳了,用了些什么?可有胃口?”

    “用了些什么?”那帝王扭头看向身边的万福安。

    万福安这奴才马上满脸堆笑道:“皇上近日身子骨大安,早膳用了一碗金丝银片粥,些许小菜,又有芝麻烙饼,芙蓉玉酪,饽饽二品。”

    “哦?”皇后听闻也是满面笑容说道:“皇上的胃口真的比以前好多了呢。”

    一国之君也笑着点头,好似今天的好心情全因胃口开始的。

    他继而又看向座下的王妃刘玉环道:“看来真是否极泰来,朕的身子好了,王妃的身子也好了,日后多往宫中走动走动,热闹。”

    “是,儿臣谨遵圣旨。”刘玉环起身,与他见礼。

    “嗯。”明晰帝又继续笑道:“皇后前几日还总嫌老七这孩子不孝顺,不肯到你这中宫来请安,朕今儿把他送来了,该打该骂,你看着办吧。”

    皇后笑着说道:“臣妾哪敢啊,皇上方才还说了,您的儿子各个都很优秀,臣妾可不想做那罪人!”

    “母后也不舍得打儿臣呢。”七皇子李律也嘻嘻笑了起来。

    皇帝抬手点点他,那意思是你这小子果然精明。

    谈笑间正要起身离开,就听到外面宫人进来禀报道:“皇上,皇后娘娘,钦天监监丞前来求见。”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皇后有些不悦的说道:“在御书房等候,着人来请皇上回去也行啊……”

    一个外臣跑到凤藻宫来奏禀朝政,于礼不合。

    “钦天监?”皇上刚站起身来,却又坐下,冲外头招手道:“让他进来。”

    皇后起身,一众妃嫔皇子也跟着起身。

    只听皇后说道:“那臣妾先行告退。”

    “不必。”帝王抬手示意:“钦天监无非就歌功颂德,说些风调雨顺的话,你们不必避嫌。”

    “是。”既然连皇上都这么说了,皇后等人也就重新落座。

    不一会,就见一内监引着身着深红色官袍的钦天监监丞快步走了进来。

    这钦天监监丞面白无须,一双小眼透露着几分精光,大步进来的时候目不斜视,直直跪在一双帝后面前,行礼作揖:“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何事?”一国之君问的倒是随意。

    “前几日微臣领了圣命,与钦天监一干人等夜观星象,卜淆为卦,特来向圣上回报。”

    话音一落,在座众人的目光就纷纷落在钦天监监丞的身上,看看他,又看看那位一国之君,似乎都在好奇皇帝问的是什么事情。

    “近日来宫中太平,想是朕草木皆兵了。”皇帝点头说道:“辛苦你们了,若没有旁的事情……”

    “陛下!”监丞见他欲要起身离开,又赶紧双膝跪在地上,欲言又止。

    皇后似乎意识到什么一般,赶紧说道:“皇上不妨听监丞大人说完?臣妾总觉得监丞大人似乎有话不方便说……”

    明晰帝有些不耐烦的冷哼一声道:“他们除了歌功颂德危言耸听之外,还能说什么?”

    “陛下……此事并非微臣危言耸听……”

    “那你说!”

    “是……微臣夜观星象得知,宫中有煞星位主中天!”

    此话一出马上引起鸣鸾殿中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几位妃嫔对视一眼本要互相问几句,奈何畏惧主位之人,也不敢吱声。

    唯独七皇子李律一向无所畏惧,大声质问他道:“你胡说什么!只怕是老糊涂了吧!这宫闱大内乃福瑞之地,若非如此,历朝历代的皇宫福祉岂会选在这里?”

    “微臣不敢妄言,再怎么说,祥瑞宝地也架不住污秽为祸啊!”

    “一派胡言!”李律指着他道:“我看你是不想要脑袋了,当着父皇母后的面尽在这说些神神叨叨的事!”

    “微臣没有!请皇上明鉴!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说着就哭天抢地的匍匐在地,端的是悲天悯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皇后叹了口气,看看钦天监监丞,又看向一国之君道:“皇上……要不然此事就此作罢?”

    “让他说。”那帝王双手袖于袖中,沉脸说道:“朕倒要听听,他能说个什么出来。”

    “是……”监丞又战战兢兢看向皇后道:“敢问皇后娘娘,近日可有不适?”

    “也非近日了,自入冬以来,时常觉得头痛难忍,太医开的药竟也不管用了。”

    “是了。”监丞又看向其他人道:“敢问诸位娘娘,入冬以来可有不适?”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兴师问罪

    “敢问诸位娘娘,入冬以来可有不适?”

    他这么一问,众人难免不人心惶惶的,先说丽贵妃感染风寒,拖拖拉拉到现在,又说齐妃和贤妃的事情,接着又都各自说起自己,今天这个撞倒了门框,明天那个在雪地上滑倒了,却是越说越玄乎,好像在座的没有一个不受过伤得过病的。

    监丞又看向刘玉环道:“王妃娘娘前段时间小产,可有此事?”

    伤心事再被提起,刘玉环只觉得心下悲戚,点头说道:“正是。”

    “娘娘不该往东宫去啊……”监丞叹口气道:“微臣所见污秽冲天之地正在东宫!”

    此话一出,不仅刘玉环,就连在座的其他人都面露惊恐之色。

    皇后一拍扶手椅站起身道:“大胆!本宫看你真的是越说越离谱了!还不退下!”

    “皇后!”那帝王低沉的声音响起,冷眼看向她道:“在这里,朕的话还不中用了?”

    “皇上……”

    “你且坐下。”

    “是……”

    “你急着为东宫分辨什么?先听听看再说不迟。”

    “是……”

    监丞被皇后这一番指责,吓的不轻,又小声说道:“微臣也不敢断言,但若去往东宫一看,才能断定。”

    丽贵妃从他之前提起东宫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紧了眉心,她早已猜到,今天这一出戏码只怕是有人在暗中操控,最后不找出病灶之处,只怕会没完了。

    抬手抚鬓,嗤笑一声道:“监丞大人真是越来越能耐了啊,赶上那民间算命看风水的了?往东宫去看看就能明白了?您的眼睛可真神啊。”

    “万物本由无极生,人相也有心念生,人会因为想法而改变面貌,一个地方的环境也会决定很多因素,这和穷山恶水出刁民是一个道理!”

    丽贵妃被他一番堵塞不知如何应答了,冷哼一声,觉得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人。

    一国之君站起身道:“说起来,朕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往东宫去了,也不知太子在东宫折腾了什么东西!”

    他冷哼一声就带头大步向前走去,众人也纷纷起身跟上。

    皇后快走两步行至他身边说道:“皇上……怎还劳烦您亲自走这一趟?”

    “朕不去,还不知有人要怎么包庇自己的侄女了!”说着冷哼一声,看都不看皇后一眼,迈出鸣鸾殿。

    皇后被皇帝训斥,身后跟着的妃嫔不乏看好戏的,皇后的脸面上也不好过,不过仍然锲而不舍的说道:“玉瑶贤良淑德,断然坏了宫规,臣妾还是信得过她的。”

    “哼!”帝王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在皇后之后是两位皇子与王妃刘玉环,在那之后才是一众宫人。

    这帝后并肩出行,还带着这么浩浩荡荡的一条队伍,走在哪里都吸引着众人眼球。

    也没乘坐轿撵,就这么直直往东宫去了。

    此时刘玉环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她曾想避开刘玉瑶,或者不去东宫的,没想到竟然身不由己必须得去了,而且还是跟着帝后二人兴师问罪去的。

    “只怕这监丞和旁人勾结,故意行这害人的勾当。”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刘玉环扭头看去,却是丽贵妃。

    只见她双手抱着暖手抄子,穿着一件玫红的披风,由宫人搀扶着,眉心一点步摇玉珠滴溜溜的垂下,随着步伐轻轻晃荡。

    丽妃又问刘玉环道:“你知道?”

    “我……我不知。”她赶紧如是回答。

    丽贵妃笑了起来:“哎呀,我还真是问错人了,你平时也不在宫里,又才小产,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若你是宫中妃嫔,别人恐怕就要忍不住猜测你是想要报复太子妃小产,才和监丞勾结的!”

    这罪名可着实就大了,刘玉环心中不安,但却仍然不吭不卑道:“贵妃娘娘误会了,我与太子妃毕竟是姐妹,也知那日小产与她无关,岂会生出那样龌龊的心思。”

    “王妃冰清玉洁,有一颗仁善之心,只怕有人是故意为之想要将人斩尽杀绝啊。”

    说着就意有所指的看向不远处那帝后二人,皇后身边跟着的是亦步亦趋的七皇子李律,他似乎在焦急的说着什么,不用听也是在给东宫那位太子妃辩解。

    丽贵妃笑道:“皇后娘娘这会儿估计怄气呢,别人生儿子,她也生儿子,自己的儿子却和死对头走的那么近,哎呀,若非沈皇后早已经归天,本宫就要以为七皇子殿下投错胎了。”

    她故意压低声音说的,除了身边宫人和刘玉环外,倒是没人听到,见她吃吃笑了起来,后面的人又跟上来一口一个姐姐叫着,问她为什么笑,贤妃自然就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刘玉环微微低头,也不再言语,只是跟着众人一起往东宫行去。

    直到前头李律连叫了两声五哥,才让她忍不住抬头向身边看去,只见五皇子李衡似乎是心不在焉的,眉头紧锁,没有听到李律在叫他。

    伸手拉拉五皇子的衣袍,他才如梦初醒,黑眸看向身边的妻子,柔声问道:“怎么了?”

    “七皇子殿下在叫你。”她却是看也不看这个人,轻声回答。

    李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女人,大步向前走去,七皇子便又拉着他对皇帝皇后说着什么,好像也是在给东宫说话。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李衡不想那个女人出事的心是真的吧?

    刘玉环笑了起来,这是多大的讽刺啊,那个女人明明是敌人的妻子,他却对她念念不忘,若是将来真的发生了江山美人做权衡的时候,他会不会也毫不犹豫的去选她?

    不,也不一定,他表面上虽然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但事实上又是那般冷酷无情,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他们还没到东宫的时候,东宫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说是帝后二人带着两位皇子,并半个后宫的妃嫔都来了。

    彼时刘玉瑶正坐在软榻上,一手转着手上的一支梅花,一手正放在药枕上头让李太医为她把脉。

    焦嬷嬷就这么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将事情与她一说。

    后者坐在榻上,笑着说道:“你说谁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洛清王和王妃,七皇子殿下!以及后宫的诸位娘娘!”焦嬷嬷又一口气的背了一遍,都不带喘气的。

    一旁坐着做针线活的刘夫人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收拾道:“皇上怎么来了?皇上好像从未到东宫来过吧?”

    “来过一次!”焦嬷嬷又急急说道:“还是上次太子殿下将太傅推进水里,躲在东宫概不伏法无人敢动,皇上来过一次,打断了两根藤条!”

    刘玉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把李太医给闪的险些倒在地上。

    “什么时候的事!居然为了这种小事打李彻?”

    “七,七年前……”焦嬷嬷赶紧回答。

    刘玉瑶歪头想了一下,又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那时候太子还小,老子打儿子,也是天经地义,嗯……”

    似乎是说服了自己,她又重新在软榻上坐下。

    焦嬷嬷却又哭丧着个脸道:“我的娘娘啊,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坐得住啊!”

    “父皇母后说不定只是路过东宫门口,总不可能是拎着藤条来打我的吧?”她依旧悠哉悠哉的不为所动。

    焦嬷嬷已经开始急的跺脚了:“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奴婢得到消息,皇上好像真在气头上呢……您,您听老身一句劝,梳妆打扮一下,好接驾啊!”

    “太麻烦了。”她看着手上的桃花枝子,嘴角一勾,缓缓笑道:“第一次拜见父皇的时候,我不知道打扮的多仔细呢,不还是让他看到了我狼狈的样子?所以说,我再怎么打扮,都不可能让他忘记我狼狈的事实了!”

    “这……”焦嬷嬷急急看向刘夫人道:“您劝娘娘一句啊。”

    刘夫人刚要开口,就见刘玉瑶拍了拍衣裙站起身道:“寻芳,拿镜子来。”

    寻芳赶紧去拿了镜子过来,捧在刘玉瑶的面前。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惫懒的缘故,只要不打算出东宫,她一向都只披头散发的,只以几根简单的玉簪挽了头发,身着一件白色的夹袄里衣,宽松舒适,还能恰好遮住她冒尖的肚皮。

    她又问太医道:“我身子怎么样啊?”

    李太医呵呵笑道:“娘娘大好了。”

    “没好!”她说着,咚的一声将铜镜在桌子上放下,义正言辞道:“所有人都在生病!我怎么能不生病呢!”

    说完目光又扫了一圈,起身往桌边走去,寻了那包裹着一层白面粉的糯米糍,用手指沾了沾,往嘴唇上涂了两下,遮盖住了原本的血色。

    众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要问她,却见她又大大咧咧的往暖阁外头走去。

    焦嬷嬷见状赶紧跟上道:“娘娘,您要做什么?”

    “做什么?接驾啊,太子不在,我当然要接驾啊。”

    总算知道礼数了,固然欣慰,可是……

    “您,您就这样?也不梳妆打扮一下?”

    “不必!”说着就撩起帘子走了出去。

    焦嬷嬷焦急的看向刘夫人,后者冲寻芳说道:“拿件大氅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东宫接驾

    “拿件大氅来。”

    “是。”寻芳赶紧去寻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出去后已看到刘玉瑶站在廊下直哆嗦了。

    焦嬷嬷一旁规劝,她却训斥道:“你嗦什么!我在做什么自己心中有数!你要还当自己是太子的嬷嬷,还想要我好好的,一会就少说话!”

    “这……”焦嬷嬷被她训斥不是一次两次的了,顿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寻芳要给刘玉瑶披上大氅,却被她单手推开,冻的嘴唇乌青,脸色发白,也没有去披。

    终于,在听到东宫前门处传来内建一叠声的高呼“皇上驾到”

    她才一招手,由寻芳将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她带头走出长廊,身后簇拥着刘夫人焦嬷嬷在内的一众宫人,大步出了圆门,向东宫门口迎去。

    进了东宫的也是乌泱泱的一群人,当先帝王走在前头,身边是中宫皇后,还有两位皇子,再之后则是一众妃嫔。

    刘玉瑶眼中既无帝后二人,也无后宫妃嫔,一眼看到了刘玉环,只见她比之前瘦了一圈,脸色还有点难看,不禁有些担心。

    而那人却并未抬头看她,只是跟在帝后二人的身后,似乎在专心致志的走路一样。

    寻芳轻轻碰了一下刘玉瑶,她这才意识到帝后二人已经走到跟前了,赶紧屈膝行礼道:“儿臣玉瑶,参见父皇母后!”

    一国之君似乎也并不打算为难她,轻声说道:“起吧。”

    “谢父皇。”她说着便站了起来,由寻芳搀着站在一旁。

    只见皇后看着刘玉瑶盈盈笑道:“太子殿下在这宫中于衣冠方面礼数尽足,最修边幅,怎么到了太子妃这里就这般随意?在你父皇面前也不怕失了礼数。”

    看似是姑姑训斥侄女的话,其中多少有些包庇责怪之意,但实际上却是将她不知礼数,衣着不整的缺点故意巨大化,让所有人都去注意到她除了外头的斗篷像话之外,没有一个地方像话的。

    焦嬷嬷站在刘玉瑶的身后,不禁为她暗自捏了一把汗,有点着急起来。

    她却咳了两声,张着刚才冻青的嘴唇说道:“儿臣有罪,方才听到父皇母后来了,出来的太匆忙……”

    谁曾想寻芳却突然说了一句:“娘娘……您还在病中卧床,就算不出来接驾,皇上也不会怪罪您的啊。”

    “闭嘴。”刘玉瑶瞪她一眼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寻芳委屈的低下了头,这边皇后却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宫女几眼,只见她眉目长的周正,就算被刘玉瑶训斥了,也和其他的宫人不同,一不战战兢兢,二不心生埋怨。

    这反倒让皇后想起刘玉环流产的时候,这丫头还在东宫小厨房行走,伶牙俐齿的指认静儿,一转眼就被刘玉瑶收为己用了……

    一国之君听到寻芳的话又忍不住有些担心的看着刘玉瑶到:“既是还在病中,就不该出来走动。”

    “不妨事的父皇,儿臣听闻父皇母后来了,感觉身子也轻快了许多,就好像,好像父皇和母后就是太阳,驱散了儿臣身上的严寒!驱散了头顶的乌云!”

    “哈哈哈!”一国之君心情不错的笑了起来,胡子一抖一抖的,尤其是看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如星子一般明亮,对这儿媳妇多了几分好感。

    正说话间,就见一群女人也从东宫内院迎了出来,为首的却是侧妃方茉,身后跟着东宫的四位良娣。

    她们几人来了先是一番见礼,得了恩典平身之后又都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

    方茉却已经酸溜溜的对刘玉瑶说道:“太子妃姐姐也真是的,父皇和母后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就算父皇母后没有苛责,我等也良心不安啊。”

    刘玉瑶微微鼓起嘴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道:“方茉妹妹你别生气,我也是想着另外四位姐姐都在病中,不忍心嘛。”

    方茉还是第一次听到刘玉瑶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浑身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但当着皇上的面,自己一个侧妃居然给正妃下马威,多少有点不合适,索性闭嘴不言。

    那一国之君带头向前走去:“这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原来整个东宫都病倒了啊?”

    说着有意无意的看向那四位侧妃,四人只觉得被帝王的眼神一看,就抖如筛糠,有的人还真就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刘玉瑶点头说道:“是啊,我还担心是我传染给她们了,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太医怎么说?”皇后不无关切的拉住她的手道:“药不能停啊。”

    “太医说没什么大碍,没什么大碍,这样的话我都听腻了,母后。”她说着也对皇后撒气娇来。

    皇后不无关切的呵呵笑了起来,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道:“很快就能否极泰来了。”

    “那就承母后的吉言啦!”

    婆媳二人相视一笑,在旁人眼中果然一副母慈子孝的和谐画面。

    一行人正在往前走着,一国之君又想起什么,转身向钦天监监丞看去:“这来都来了,你还卖什么关子?”

    钦天监监丞赶紧屈膝行礼道:“敢问太子妃娘娘,近日来,东宫可有发生过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丧气的,晦气的,倒霉的,或者天怒人怨的?”

    “大胆!”皇后斥责他道:“这东宫乃储君之地,福泽祥瑞,岂会有那些事情发生?”

    “微臣,微臣斗胆了……”监丞却还是不依不饶的看向刘玉瑶。

    只见她看看皇帝,看看皇后,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那一国之君眉骨一耸,已经有些生气道:“但说无妨!”

    “若说伤心事倒是有一桩,那个与我最亲近的,我最喜欢的宫女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湖中溺死了……”

    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有些心伤难抑,害的焦嬷嬷和寻芳等人又是好一番宽慰。

    见她如此,一国之君也不自觉的软下心来:“人死不能复生,好在朕见你现在身边跟着的也都还算体己,不必过于伤心,总之身子是最重要的。”

    “是,儿臣听父皇的。”

    她张口闭口脆生生叫着父皇,倒是和自己的那些儿子不同,似乎其中并无敬畏之心,反而真如那左家娇女,与父亲谈天说话一般,他甚至都已经忘记当初初见这丫头的时候,她有多么害怕而导致糗态百出。

    钦天监监丞又进一步问道:“敢问娘娘,那姑娘出事的地方在哪里?”

    刘玉瑶道:“就是我院子后面的湖边,可能是下雪的夜了出去玩,滑进了湖里,再也没能出来……”

    监丞又拱手对皇上说道;“还请陛下移驾。”

    一国之君也不含糊,大步向湖边走去。

    而跟在后头的妃嫔们已经开始胡乱猜测起来,纷纷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还有人小声忖度,难道是画扇的鬼魂作怪,才让这段时间宫中频生事端。

    “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们还是不要乱说了。”丽贵妃有些不悦的看向身边的人道:“你们也应该知道皇上有多讨厌这些事情。”

    跟在丽贵妃身边的也都是在后宫与她交好的,听她这么说,自然也是三缄其口不再议论纷纷。

    丽贵妃将目光看向前面的刘玉瑶,只见她被皇后亲昵的挽着,姑侄二人一边向前走,一边说着什么,不用猜也知道,肯定一个笑着关怀她的身子,一个也如此应答,并且让她也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没一会的功夫众人就到了东宫的湖边,到了这开阔之地,寒风更加冷冽。

    当今圣上极目远眺,只见平湖宽阔,虽有风,但却并未吹皱湖水,只因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而在湖边,一座临湖水榭,一盏精致的八角保亭,假山树木应景,其中还有一架秋千。

    不远处还有一片梅花林,各种颜色,争奇斗艳,好不精彩。

    “这片湖水,在东宫看最是壮阔,在别的地方只能瞧见一点眉目,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

    皇后也笑着点头:“是啊,玉萝宫也能看到的,但是没有东宫的视野这么宽广。”

    “嗯。”那帝王又对刘玉瑶道:“那丫头就是在这里溺毙的?”

    后者点头,指着不远处梅林的方向说道:“就是从那里捞出来的。”

    一直跟在后头的七皇子李律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我猜这丫头八成是去摘梅花失足落水,只是可惜了。”

    皇帝问李律道:“怎就可惜?你认得她?”

    “认得,而且还说过好多话呢,挺活泼可爱的,跟太子妃嫂嫂的性格颇为投缘,也难怪太子妃嫂嫂会这般难过。”

    刘玉瑶又垂下眉眼,神色戚戚。

    她的表情落在五皇子李衡的眼中,也是忍不住的一阵心疼,当初才知道画扇溺毙的时候,他就在想,也不知道刘玉瑶能不能接受,果然过了这么久,再次提起,还是犹如伤疤被撕裂一般。

    “这来都来了,你怎么看?”皇帝问向钦天监监丞。

    后者稍微顿了顿道:“如若老臣没有看错的话,那冲天污秽之气,应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哼!”一国之君突然怒声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说这些鬼神乱力之说!你以为朕会信你的鬼话?!”

第二百七十九章 罪该万死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说这些鬼神乱力之说!你以为朕会信你的鬼话?!”

    “陛下……”钦天监监丞微有些胆怯,双膝跪地说道:“微臣不敢妄言,只是斗胆,夜观星象做出这样的判断,既然太子妃所言,这里曾经有个小宫女溺死,那么十有**……”

    他欲言又止,好像真要说出什么这丫头的冤魂在作怪了。

    现场众人大多沉默,小心翼翼的去观察着帝后二人的表情,此时此刻,谁若是开口附和或者出言驳斥,都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然而没想到太子妃刘玉瑶却忽然开口说道:“焦嬷嬷,你怎么了?眼睛进沙子了?”

    众人齐齐将目光落在太子妃和她身边的老嬷嬷身上,焦嬷嬷一见自己成了所有人关注的忠心,顿时吓的支支吾吾起来,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刘玉瑶却恍如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仍然盯着焦嬷嬷看,她只好走出来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奴婢看到玲儿那丫头躲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所以就对她使了个眼色……”

    “玲儿?”刘玉瑶马上向她所看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到树后一人的衣角被吹动,向自己的方向飘了过来。

    “什么人在那里?”一国之君显然也看到了树后的玲儿,语气有些不善的呵斥一声:“出来!”

    帝君威严让人不容小觑,果然就将树后的人吓的一个哆嗦,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马上有妃嫔嗤笑出声:“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这东宫里的丫头都是这么不懂规矩的吗?”

    “皇上圣驾到此,宫人从未见过圣驾,胆小畏惧,也是常事,这有什么好说的?居然连主子也编排起来,您倒是会说啊。”丽贵妃不屑冷哼。

    皇后看丽妃一眼,又向前走了两步:“若真是一个胆小的宫人躲躲藏藏的,倒也没什么,怕就怕有其他歹心……”

    说着,目光就落在了玲儿的身上,只见她趴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焦嬷嬷马上出来求情道:“皇后娘娘,玲儿这丫头平时胆小怕事,应该没什么歹心的,您就饶她这一回吧。”

    “是啊母后,一个丫头而已。”七皇子也道:“若父皇母后到我府上去,这样胆小的丫头不知有多少呢。”

    皇后似乎也并未打算追究下去,偏偏侧妃方茉这个时候又疑惑的叫了一声道:“母后,您看这丫头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啊?”

    这一说无人在意,待看到之后才发现她的手隐藏在宽大的衣摆之中,小心翼翼,不知在藏着什么东西。

    “拿出来。”皇后眉心一拧,有意要彰显自己后宫之主的气势。

    玲儿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吓的一个哆嗦,却还是不肯拿出来。

    刘玉瑶也纳闷道:“到底什么东西啊?别怕,母后又不会去抢你的。”

    皇后对身边林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马上走过去抓住玲儿的手就从其中拉了出来。

    这不看不知道,只见她一只手上拿着一只火折子,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纸钱。

    宫中祭祀先人,简直是罪不可赦!尤其是当着帝后二人的面,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待这两样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无不将人震慑,焦嬷嬷平时看上去严厉,此情此景也吓的白了脸色,忍不住苛责起玲儿道:“你这不长眼的小东西!到底从哪儿捡的这晦气东西也敢往皇上面前拿!回头收拾你!”

    “闭嘴!”皇后怒叫一声:“本宫看她这哪是捡的,分明是自己拿过来要给死去的姐妹烧纸吧!”

    “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玲儿说着就跪在地上不停的磕起头,一边磕头一边放声哽咽:“奴婢只是良心不安,不忍画扇冤死,娘娘饶命,饶命啊娘娘!”

    “还真是……”方茉不禁幸灾乐祸起来:“你这丫头可真够胆大包天的,母后,是茉儿的不是了,太子妃姐姐有孕在身平日里也没有多少时间教导下人,茉儿也没从中帮扶,真是罪过啊罪过。”

    一两句话把自己撇清了,还将刘玉瑶给推了出来。

    皇后怒气不小,转而看向一国之君道:“皇上,这丫头目无宫规,死不足惜。”

    “你处理吧。”随口这么一说,明晰帝也懒的去过问这样的戏码,负手前行,大步向前走去。

    皇后正要开口,就听丽贵妃嘴快说道:“皇后娘娘稍等片刻!方才妾身怎么听这丫头说画扇是冤死的呢?怎么刚才太子妃却说是失足溺死的?”

    说着,又将目光落在刘玉瑶的身上,却见她从容不迫,好像胸有成竹一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听焦嬷嬷又飞快说道:“是这丫头胡说八道的吧!”

    方茉脸色也是一变:“一个胆小如鼠的丫头,口不择言,不足为虑。”

    正说着,刘玉瑶一拍手哎呀叫了一声道:“难怪我这段时间总是梦到画扇在我梦里浑浑噩噩的,说什么有冤屈啊,让我给她报仇啊!原来真的是冤死的啊?”

    这么一说,走在前头的皇帝也忍不住回头看了过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皇后屈膝道:“皇上留步。”

    只见她走到玲儿面前,居高临下的低头看她:“你方才说画扇是冤死的?你可知欺君是何罪状?”

    “奴婢,奴婢……”玲儿也是欲言又止。

    方茉也马上走过去怂恿她道:“你尽管说吧,反正你现在拿了那些东西也是难逃一死,不如就乖乖说清楚真相,说不定皇后娘娘还能饶你一命呢。”

    “奴婢……”玲儿说着,眼巴巴的看向刘玉瑶,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说。

    而刘玉瑶站在那里却是一头雾水,见她看向了自己,连带旁人也看向了自己,嗤笑出声:“难不成还是我杀了画扇吗?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方茉也嗤笑出声,她发现这个刘玉瑶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

    果然,玲儿咕嘟咽了口唾沫说道:“奴婢之前看到了!那天晚上!下雪的那天晚上!看到了画扇姐姐,被人推到了湖水里!”

    “什么!”刘玉瑶率先大叫出声,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就将玲儿从地上拉了起来,俨然不似纤弱女子,吓的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还不算,她又飞快问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什么被人推到湖里!被谁?是谁!”

    她大声质问,嘴里喷出一口口白色的雾气,一双眼睛瞬间变的赤红,好像要吃人一般。

    玲儿吓的大哭起来:“奴婢,奴婢不知,奴婢当时真的好害怕啊,奴婢想要去救画扇,但又唯恐惹祸上身,自那之后奴婢夜夜寝食难安,画扇每天晚上也都来找奴婢索命,怪奴婢没有救她……”

    说着就呜呜的哭了起来,看上却真的好不让人心疼。

    “你为什么不救她!你就算不敢!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叫人!你就让画扇这么白白的在湖里冻死了!冻死了!”刘玉瑶尖声大叫起来,手上提着玲儿用力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又要扑上去打她,却被寻芳焦嬷嬷等人赶紧阻止。

    一时间,场面混乱的几乎失控。

    皇后被这发疯的太子妃吓了一跳,一群人上去拉她,还差点把自己推倒,连连退后几步,方心有余悸的叫道:“疯了!疯了!太子妃!你这是成何体统!”

    “我倒要问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白白一条人命!”刘玉瑶大叫,要挣脱身边的人去打玲儿。

    连丽贵妃等人也看不下去了,赶紧过去劝阻,很快,这个地方就变的乱糟糟的了,平日里锦衣华服衣香鬓影的一群后宫妃嫔,今日却好似一锅乱炖一般,人仰马翻的闹成了一团。

    似乎谁也没有想到,她太子妃还在生病,又怀着身孕,居然有这样的力气,果然人愤怒起来也是不分青红皂白的。

    “够了!”一国之君威严的声音响起,一声呵斥,吓的众人纷纷停手。

    太子妃刘玉瑶还在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双目通红的看着倒在地上哭泣的玲儿。

    “没有规矩!”只这四个字就让所有人哗啦啦的跪了一地,焦嬷嬷和刘夫人二人也好不容易将刘玉瑶按着跪在地上,她却兀自仰着脑袋,显然不服。

    只听一国之君又大声呵斥道:“朕没工夫看你们在这里胡闹!既然是冤死,查明真相就是!女人就只会拉拉扯扯!”

    “父皇息怒……”一直没说话的人开口求情。

    刘玉环跪在地上,看向那说话之人,他依旧是朝冠莽夫,锦绣如玉的一位公子哥儿,这后宫琐事本不该插嘴,但在一国之君责备刘玉瑶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儿臣斗胆想帮帮忙,所以请问这位姑娘,当夜你看到的是几个人?”

    “我,我看到了好几个黑影,两个?四个?还是留个?影影绰绰的……”玲儿抽噎说道:“奴婢太害怕了,又下雪,没看清……”

    五皇子点头,又问她道:“他们为何要将画扇赶尽杀绝?这么多人,应该就是宫内之人为之的吧?”

    “好像他们在这里鬼鬼祟祟的,画扇阻止,然后就吵了起来,画扇说要去找人来,他们,他们应该是杀人灭口了……”

第二百八十章 是什么东西

    “好像他们在这里鬼鬼祟祟的,画扇阻止,然后就吵了起来,画扇说要去找人来,他们,他们应该是杀人灭口了……”

    “那看来这件事还不仅仅是杀人那么简单啊,到底在灭什么口呢。”七皇子李律也拍手笑了起来:“真是一出好戏,没想到在宫里还有人处心积虑这种戏码,不会是你这丫头胡编乱造的吧?”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玲儿又砰砰砰的磕起头来,浑身抖如筛糠,一个小小的丫头几乎要被吓的魂飞魄散了。

    洛清王李衡又蹙眉问道:“那你可见到他们在做什么?”

    “奴婢看的不是很真切,他们将画扇推进湖中之后……就在地上挖图,还,还埋了什么东西。”

    “难不成在给画扇挖坟墓?”方茉尖锐的讥讽出声:“那也太可惜了,太子妃姐姐可是大张旗鼓的将画扇送到宫外买了一处陵地好好的埋葬了呢,也不知是真的对这丫头喜欢的紧,还是心虚呢?”

    话音一落,众人又都将目光落在了刘玉瑶的身上。

    皇后却低声呵斥道:“住嘴!皇上面前休得胡言!”

    方茉讪讪闭嘴,也不再多说其他,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也不怕多等一会再落井下石。

    李衡看了方茉一眼,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进了什么圈套,正在犹豫要不要问出下一句的时候,李律却已经嘴快说道“他们在哪里挖的坑?埋的什么?”

    李衡忍不住瞪了这个弟弟一眼,后者也似乎飞快想起来什么,只怕此事会对刘玉瑶不利……

    然而就算他不问,这里站着这么多人呢,这么多嘴巴,总要问出个一二的吧?就算无人敢问,那一国之君也不傻,必然要问出个一二。

    玲儿也不答话,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呜呜哭泣。

    “你说不说?”刘玉瑶仍然被焦嬷嬷拉着,气的上气不接下气,拧眉呵斥她道:“你这般包庇,莫不是和那歹人是一伙的?”

    “奴婢不是!奴婢没有啊娘娘!”

    玲儿又在地上磕头说道:“奴婢亲眼所见……就在,就在那梅花树旁边!”

    说着就伸手指向了不远处,众人分开一条道路来,只见在那几株桃树旁边,确实有一大片空地,因这两日才落雪的原因,那里尚无人践踏,一片平整,好似谁小心翼翼的撒了几袋子白面,除了依稀被风吹过来的几片梅花花瓣,什么也没有。

    “皇上……”皇后看向一国之君道:“说了半天,也不知这丫头是不是在心口胡诌……”

    “既然口说无凭,那就找人掘地三尺来瞧瞧。”

    “是……”皇后马上命令道:“来人!挖开来找找!要是这奴婢胡言乱语!便将你发配掖庭局乱棍打死!”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玲儿哭着叫喊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就来了几个太监,踩着积雪就走过去,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在地上挖掘起来,雪面下是冻的结实的土地,挖起来还有点费劲。

    很快,这白茫茫的一片学弟就被翻的一片狼藉。

    周围的人站在旁边等着看,不少妃嫔还被冻的直哆嗦。

    而刘玉瑶穿的本来就少,披着一件斗篷,站在雪地中也是瑟瑟发抖。

    李衡多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悄悄在她身边的宫人耳边说道:“你去给你家主子拿个暖手捂子来。”

    那宫女被骤然接近的李衡吓了一跳,刚一转头就撞上了他如画的眉眼,其中却多了分警告的意味,示意她不要出声。

    宫女连连点头,飞快的回去找暖手焐子了。

    而这边将土地翻找了一遍仍然没什么收获,就在方茉着急之际,终于听到有人叫道“皇上!找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发现东西的太监手上举着一个油纸包,大步向这边走来,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

    万福安刚要上去将东西接过来递给皇上,却被李衡快步上前阻止。

    “且慢,万一里头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作为儿子,他理应为父亲身先士卒,这一点皇后很是满意。

    明晰帝看着这个儿子,目光也不禁深了几分,他负手说道:“会是什么东西?”

    其余人也非常好奇的看向那个油纸包,尤其是刘玉瑶,她脸色更显苍白道:“我从来不知道这里还埋着东西……”

    李衡有些犹豫,不过仍然鼓起勇气从太监的手上接过油纸包慢慢打开,在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心下不禁一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然又是这巫蛊祸乱之事……

    “娃娃?”马上有妃嫔窃窃私语起来,似乎没有想到居然会从地底下挖出一个娃娃出来。

    “谁把娃娃埋在地下?”皇后马上惊叫道:“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钦天监监丞飞快出列,要伸手从李衡手上拿过去,后者却不肯给:“你要做什么?”

    监丞马上问道:“敢问殿下,这娃娃背后可有写着什么字?”

    李衡翻手看了看,眉心蹙紧,脸色非常难看。

    李律见状马上靠了过去,也不禁蹙眉说道:“这到底是干什么的?写着贪狼二字,还有一圈小字,看上却似乎是什么人的生辰八字吧?”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监丞抱拳对一国之君说道:“陛下!这煞星之谜可算是解了!”

    一国之君似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沉声问道:“这到底是是个什么东西?”

    监丞好似故意卖弄一般说道:“这里肯定不止一个娃娃!你们再挖挖看!”

    等到允许之后,那几个太监又开始相继挖了起来,只听监丞又道:“此乃七星夺命阵!民间最是恶毒不堪的咒法!”

    “荒唐!”皇后大叫道:“这世间哪有这等咒法!咒法害人?又有何依据有何凭证!不过是以讹传讹!你身为朝廷命官居然还信这种鬼话!”

    “皇上,娘娘,有些东西和微臣信不信无关,挖到娃娃总归是事实吧?有人动了害人之心才用了这个法子,总是事实吧。”

    一句话也让皇后哑口无言起来,明晰帝脸色阴沉,如浓云密布,他开口说道:“你继续说。”

    “是,这七星夺命阵夺的是贵人的福泽度给自己保命续命的法子,保的是那生辰八字的上的人,害的是他周围的贵人,富贵者将沦落贫穷,康健者将疾病缠身。”

    “难怪……”皇后一个激灵道:“难怪这段时间,后宫生病的人总是那么多……”

    “请娘娘明鉴,”监丞又继续说道:“就算没有鬼神之谈,有些事情的发生,必定有其因由。”

    “又找到了!”很快,挖地的太监们接二连三的传来消息,说是又在里面挖出了几个娃娃,油纸包裹着,一一码放在地上,算上李衡手上的,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皇后怒不可遏的指着地上的娃娃说道:“到底是什么人用这样的法子来害人!”

    方茉也酸溜溜的说道:“哎呀,太子妃姐姐,你为了给自己保住性命,保住腹中胎儿,就下此毒手,也太不厚道了吧?”

    焦嬷嬷脸色一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圈面前所站的人。

    一国之君威严肃穆,浓眉狠厉,中宫皇后担忧之中隐约有些愤怒,而那侧妃方茉则是幸灾乐祸喜不自禁。

    再去看别人的时候,形态各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这些脸全都化作了一张张鬼怪的大嘴,向她吞噬而来,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真想哭喊一声太子殿下你在哪里?

    太子妃娘娘被人算计了啊!被人害了啊!摊上这样一个罪名和弑君之罪有何分别?

    “焦嬷嬷?”刘玉瑶看向她道:“你怎么了?”

    “皇上,皇后娘娘,太子妃良善仁德,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为求自保就诓害别人的事啊皇上!”

    说着就哭天抢地起来,肥硕的身子因为哭泣的原因不断颤抖。

    然而刘夫人却有些生气的叫道:“焦嬷嬷!你莫不是糊涂了!此事与太子妃何干?这娃娃背后难不成写着太子妃的生辰八字?”

    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来要去看娃娃背后的字。

    没等皇帝问出来,李衡就果断摇头说道:“不是太子妃的生辰八字。”

    皇后蹙眉道:“你又是胡说了,太子妃的生辰八字你怎么会知道?”

    说着已经从儿子手上,将娃娃拿了过去,待她仔细一看,眉心一拧,也不禁奇怪道:“还真不是……”

    说着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刘玉瑶,后者被裹在宽大的披风斗篷里,接过了宫人送上来的暖手抄子,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方茉有些奇怪道:“不是?皇后娘娘莫不是看错了?”

    “为什么一定就非得是我呢?”刘玉瑶看向了方茉,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方茉,再一次的问她道:“就因为太医说我怀孕后身体不好,所以我才会行这样的诡计来保护我自己?保护我腹中的孩儿?”

    这话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错处,毕竟放眼整个东宫,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就是太子妃刘玉瑶了。

    既是因为她孕后身体危险,还有就是这娃娃是在临湖小院的后面挖出来的,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就是她。

    然而现在生辰八字不是她的了,不免让人又疑惑起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真是一出好戏

    焦嬷嬷斗胆,膝行上前,从地上捡起一个娃娃一看,大惊失色,脸色煞白的看向帝后二人,又落在了方茉的身上:“侧妃娘娘,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么心狠手辣?!”

    “你说什么!”方茉秀眉一拧,已经有些怒不可遏。

    皇后也不禁看向了方茉,又看了看手上的娃娃:“难怪本宫也觉得有点眼熟。”

    李律和李衡兄弟俩对视一眼,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既然是和太子妃无关,那就好了……

    “这明明就是侧妃娘娘您的生辰八字!您为何要这么做!”焦嬷嬷不可置信的摇头说道:“奴婢以前只觉得您一直非常宽厚仁慈,但您居然在东宫下这样的毒手!”

    “你胡说!”方茉说着也冲了过去,一把从焦嬷嬷的手上拿过那个娃娃仔细一看,双眸骤然大睁。

    她又接连翻找了几个娃娃,发现上面写的一模一样,都是自己的生辰八字。

    这对她而言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咔嚓照着她的脑门劈了下来,让她身形一晃,眼前一阵发黑,几乎快要歪倒在地。

    身边的宫女马上搀扶着她,一叠声的叫道:“娘娘!您振作一点啊娘娘!”

    方茉呵呵冷笑出声:“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是刘玉瑶的……”

    “我娘也在这里,她可以作证,这真的不是我的生辰八字!”刘玉瑶秀眉怒起,向她一步步逼近道:“方茉,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狠毒!为了自己不惜要来害我!我这些日子被你害的好苦!”

    “还有这东宫是其他几位小主!”丽贵妃见状也飞快的从后面走过来道:“连带皇后娘娘!本宫!以及后宫的姐妹们!都遭了你的暗算了!”

    这一条条罪状照着方茉的脑门就敲了下来,让她吓的肝胆俱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朝着皇后叫道“母后明鉴!母后明鉴!茉儿真的没有做过啊!这不是我的东西!不是!”

    遇到这种事情,皇后巴不得脱身事外,怒骂一声道:“糊涂东西!不要叫本宫母后!皇上……您看……”

    方茉这才想起要去找皇帝求情,本来讲他忽略已经是大逆不道之罪了,一国之君岂会再去理会她。

    他负手闭目,对钦天监监丞说道:“这就是你说的煞星?”

    监丞似乎也没料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一改之前的侃侃而谈,看皇后一眼,见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只好跪地称是:“是……”

    “哼!损人不利己的东西!”皇帝怒斥一声转身就大步向东宫之外走去。

    两位皇子和其余妃嫔见状马上跟在了皇帝的身后,似乎巴不得脱身为妙。

    “皇上!”丽贵妃却不依不饶起来:“侧妃目无法纪,鬼神为祸!该怎么处置啊!”

    “这是东宫的事情!让太子妃处置!”一国之君气的不轻,然而他毕竟是个男人,在朝堂之上掌握生杀大权,面对后宫琐事虽然又气又恨,但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多亏丽贵妃多问了这一句,否则方茉照例应该是由中宫发落的,她就这么从皇后的手上落到了刘玉瑶的手上,一想到当初刘玉瑶提着剑凶神恶煞的要杀自己时的样子,吓的尖声叫了起来:“我是冤枉!我是冤枉的!这娃娃不我是埋的!皇后娘娘您要给茉儿做主啊!”

    她一声声的叫着皇后,然而皇后见皇帝前面已经走出老远了,终是看也不看她的,大步跟了上去。

    于是乎,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又这么乌拉拉的回去了,好像赶戏场子一样,着实有些滑稽。

    刘玉瑶站在那儿,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哭喊的方茉,颤抖的玲儿,还有焦嬷嬷。

    她微微勾起唇角,眼底闪现出一抹石破天惊的光芒:“本太子妃觉得有些冷了。”

    “娘娘赶紧回房去吧。”

    “好。”

    说着,就由寻芳搀扶着她,带她回房间去了。

    方茉见状也赶紧爬起来,擦了一把脸上快要结冰的眼泪,一改方才的鬼哭狼嚎,抓起地上的娃娃就要扔进湖里。

    焦嬷嬷见状赶紧扑上去阻止,另外宫人也上去帮忙,一群人扭打在一起。

    走出老远的刘玉瑶回头看去,唇瓣一张,呼出一口热气道:“真是一出好戏。”

    刘夫人也随之一笑:“方茉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回了暖阁之内,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刘玉瑶打了个哆嗦,她伸出冻的快没知觉的一双小手在炭火上烤了一会,声音微颤道:“马上就能给画扇报仇了……”

    寻芳点了点头,又将房中早就烘烤着的大氅拿过来给她裹在身上,暖烘烘的热气将她全身上下包裹,让她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刚歇息了一下,由寻芳伺候着喝了一盏杏仁酪,就听外面宫人禀道:“焦嬷嬷和玲儿来了。”

    “让她们进来吧。”

    很快,焦嬷嬷便和玲儿走了进来,双双在地上跪下,焦嬷嬷还用衣兜兜着那几个娃娃:“娘娘,侧妃方茉已经教奴婢逐回和风苑派人严加看管了,没有命令不得旁人进出。”

    “好,先把她软禁起来,待查清事情真相之前,我也不能滥杀无辜不是。”

    “这些娃娃怎么处置?”焦嬷嬷又道。

    “这可是证据呢,你可得好好的收着。”

    焦嬷嬷又连连点头道:“是!”

    刘玉瑶这才看向一旁的玲儿,她微微笑道:“你们都起来吧。”

    “谢娘娘。”焦嬷嬷站了起来,见玲儿也爬起来了,不禁有些狐疑。

    刘玉瑶从榻上起身走了过来,看向玲儿,这个前一刻还在帝后二人面前哭天抢地的女孩儿,这一刻却安静的恍如一位处子。

    “谢谢你玲儿,”刘玉瑶真心说道:“谢谢你肯帮我,肯告诉我真相。”

    玲儿连忙说道:“奴婢担当不起,娘娘是好人,奴婢绝对不会助纣为虐帮侧妃来害娘娘!”

    焦嬷嬷大惊失色道:“玲儿你!”

    刘玉瑶看向这位老嬷嬷,也是展演一笑:“嬷嬷你也没想到吧?玲儿是我们的人!”

    “什么,什么意思?”焦嬷嬷彻底的糊涂了。

    只听刘玉瑶又继续说道:“当初方茉用玲儿的家人威胁她,让她告诉别人看到一群在埋东西的人,杀了画扇!接着别人肯定就要怀疑,那些人埋的到底是什么,那么,写着我生辰八字的娃娃就会被发现了。”

    焦嬷嬷只觉得浑身冒出冷汗,结结巴巴道:“写着太子妃娘娘您的生辰八字?”

    “是啊。”她短促一笑:“好在玲儿和我说了一切,我就将计就计,将那娃娃的生辰八字换成了方茉的!”

    “她也算是害人终害己了。”刘夫人也随之说道:“就是苦了玲儿受这样的大罪。”

    玲儿刚才的哭喊绝对都是真的,所以她的额头上面还有一片磕头的淤血,看上去有些骇人。

    刘玉瑶抬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就发现她的额头上鼓起来一个大包,连皮也破了,不知如此,只怕里面的淤血也不那么好办。

    “快快快!”她冲着外面的人叫道:“传太医来!要李太医!赶紧的!”

    “是。”

    宫人应声退下,她想的很周到,要是别的太医见到她还给一个犯罪的丫头传太医,肯定会起疑。

    “奴婢谢娘娘乖坏。”

    刘玉瑶大方的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道“你也不必谢我!要谢你就谢谢你自己!好在你是一个刚正……刚正的人!没有做坏事!所以才得到了好报!至于你家里人,你也不用担心了,我娘已经捎话出宫,让父亲帮你照顾一下。”

    “奴婢感激不尽!”玲儿说着又要哭起来,跪在地上就要磕头。

    刘玉瑶赶紧去拉她道:“你还哭上瘾了啊,我以为就刚才那一会的功夫,你的眼泪都哭光了呢。”

    一句户让玲儿破涕为笑,室内的其他人也随之笑了起来。

    待太医来了,为玲儿查看伤口,活血化瘀,一切自然不在话下。

    早上进东宫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乌泱泱的走,各自分散开来,回了各个宫室。

    一国之君也留在凤藻宫用的午膳,席间气氛有些低迷。

    两位皇子在旁陪王伴驾,话也不多,王妃刘玉环全程更是神情恹恹,胃口低迷。

    皇后便充当了一个活跃气氛的角色,时不时的为丈夫和儿子布菜,笑着说道:“臣妾今日看到衡儿,律儿,还有玉环都好好的,便觉得头疾好了许多,有了很大的缓解。”

    一国之君搁下碗筷,似乎心事重重。

    皇后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又为他夹了一筷子菜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你头疾好多了是他们的功劳?难道不是因为东宫的那个什么阵法被破坏了?”

    皇后有些惊讶道:“皇上……您怎么也相信这种话……”

    “哼!这个后宫都被你们弄的乌烟瘴气的!哪还由得朕不信?”

    皇帝震怒,两位皇子一位王妃赶紧跪在地上,说着父皇息怒的话。

    皇后怔怔然看着自己的夫君,稍微犹豫了一下,再次说道:“皇上……臣妾觉得此事应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一国之君冷眼看她道:“杀一儆百?你让方王爷如何自处!当初要把方茉许配给太子的是你!现在要杀一儆百的也是你!你当别人家的女儿就是弄进宫来迎合你自己的心意的吗!”

    皇后吓了一跳,也跪在地上,抬头看向一国之君道:“皇上难道以为……以为这方茉行此龌龊之事,是臣妾指使?”

第二百八十二章 出什么事了

    “皇上难道以为……以为这方茉行此龌龊之事,是臣妾指使?”

    “还有你不敢?你不能做的事?”明晰帝指着地上的皇后叫道:“若没有你在背后撑腰,她方茉有几个胆子?你当真以为朕糊涂了?”

    “父皇!”七皇子李律膝行上前,挡在那帝王面前,按下他的手道:“母后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啊父皇!是那方茉一己私心犯了糊涂!与母后何干?”

    一国之君冷哼一声看着面前的儿子,突然站起身道:“母慈方能子孝!有这样的母亲,哪里值得你孝顺了?”

    接着他就大步离开,万福安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待皇帝的身影消失,皇后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发出短促的笑声,似乎是在自嘲一般。

    李衡李律见状,一左一右去将她搀扶起来,让她坐在了椅子上。

    李衡宽慰她道:“母后不要妄心里去,父皇不过是在气头上,所以才说了这样难听的话。”

    “气头上?”皇后呵呵笑了起来:“你们的父皇,哪天不是在气头上?在他心目中,唯有自己做的事情不会去疑心,对旁人,他猜忌怀疑了一辈子。”

    这句话说的极为中肯,让人想不赞同都难。

    皇后低低叹了口气,又微笑着看向这两个儿子说道:“你们都看到了,如今这样的情况,我们唯有自救,不然,等着我们的,就只有一死,明白吗?”

    “儿臣明白。”李衡抱拳回答。

    皇后又看向李律,挑起眉梢,后者稍微犹豫了一下,也抱拳答道:“儿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们进宫这么长时间了,衙门里应该也有事要做,赶紧回去吧。”

    “是。”

    二人与刘玉环一起向皇后行礼作别,皇后却又突然出声道:“衡儿,你要好好待玉环。”

    李衡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接着三人一起走了出去。

    这一路上,兄弟二人都有些沉默,夫妻二人也没有交流。

    一直走到宫门口,李律才出声与李衡作别。

    王府的马车赶了过来,小厮抱着一只脚凳子放在车旁,请王妃上车。

    刘玉环登上马车,见李衡也要坐进来,又对他说道:“殿下不是骑马来的吗?”

    后者一愣,眉心紧蹙的看向面前之人。

    和以往不同的是,她没有与自己对视,反而是径直入了马车之内,将车帘子放下,隔出了另外一重天地。

    李衡只觉心中懊恼,继而命人将自己的马牵过来,翻身上马。

    看着这两人奇怪的相处方式,李律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大冷天的,五哥骑着马吹着风,长袖挡风,潇潇洒洒,也真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李律忍住笑钻进自家马车之中,暖气熏人,笑眯眯的看向马车之内,依靠着车壁坐着看书的人。

    “春生。”

    名叫春生的女子却是看也不看他,自顾自的又翻了一页书。

    “这书有什么好看的?”他抬手将她手上的书拿了过去,一边笑盈盈的看着她道:“你生气了?”

    后者也不说话,手上没书了,依旧好似赌气一般,不肯理他。

    “你大概不知道,今天在东宫可上演了一出好戏,这一来二去的就耽误出宫的时间了,让你久等了。”

    “不敢,好在殿下回来了,否则我便要以为殿下永远也不回来了呢。”

    李律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笑嘻嘻的送到她眼前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怕你饿着!还给你带了点心!”

    手上的纸包打开,里面整齐的码放着一些云片糕,献宝一样将一片云片糕送到她的嘴边,后者看他一眼,慢慢张开唇瓣咬了一口。

    软糯香甜的云片糕入口即化,味道独特,让人吃了一口忍不住还想去吃第二口。

    李律见她吃了,马上,将手上所有的都给了她道:“让你等了这许久,饿坏了吧,都吃了吧。”

    后者点头,终于开口道:“这么晚没出来,也没差人传个话,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面前之人。

    后者欲言又止,终是摇头说道:“你刚才说东宫出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律倚靠在马车车壁上,一边看着马车晃晃荡荡的向前行去,一边勾起唇角邪肆一笑:“看到一个女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自食恶果了!”

    “哦?”春生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太子妃?”

    “你别看太子妃嫂嫂这个人平时好像没心没肺的,和小爷一样,但她实际上聪明着呢,心里有谱,比谁都有谱。”

    这样称赞刘玉瑶的话,他倒是毫不吝啬。

    在春生不依不饶的继续逼问下,他终于将早上钦天监监丞去找皇上,然后一群人问罪一样直奔东宫而去。

    说到挖出小人的时候,春生不自觉的倒抽一口冷气,她还在想难道母亲没将娃娃全部挖出来?

    接着李律就又说到这娃娃背后写着方茉的生辰八字,弄的所有人还以为是太子妃的生辰八字呢。

    这样一来也就一目了然了,难怪后宫最近总是这么多人生病,东宫除了方茉之外,别的良娣也都病倒了,太子妃还总是缠绵病榻。

    这精彩的一出戏说完了,李律又问春生道:“你说说,这事原本是什么样子的?”

    春生被他点名,一个怔愣,继而缓声说道:“原本……应该就是要陷害太子妃的吧?”

    “哈哈哈!”李律大笑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你是没见到当时方茉脸上的表情,好像吞了钉子一样,有苦难言。”

    “只怕那娃娃背后一开始就写着太妃的生辰八字,被人挖出来的时候正好让人以为是太子妃为了保住自己的胎儿才……”

    李律咦了一声,看向面前之人道:“我怎么没有想到?我还以为是方茉真的想给自己谋福祉才埋的娃娃害太子妃嫂嫂呢。”

    春生自觉失言,赶紧闭上了嘴巴:“我也只是猜测……不算数的。”

    “嗯……”李律点了点头道:“好在好人有好报,真相终于大白了,只是不知太子妃嫂嫂要怎么处置方茉,不管怎么说,也是昔日当初要好的姐妹。”

    昔日当初要好的姐妹……这一点春生深有感触。

    当初在书社的时候,她们几个确实是姐妹相称,在外人眼中早已情比金兰。

    然而只有她们自己心中清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互相使绊子的也不在少数。

    只是今日方茉到底是太过自作聪明,所以才栽了,对于者一点,她这个昔日的姐妹竟然还有点幸灾乐祸。

    “吁!”外间驾车的车夫叫停了车马道:“殿下!户部到了,您要过去吗?”

    李律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得去户部,便叮嘱车夫道:“送春生姑娘回府用膳。”

    说着就要下马车,春生叫住他道:“你身边不留个人伺候?”

    李律展颜一笑恍如孩子一般:“多大点事,还佣人伺候?”

    说着就纵身一跃,从马车上跳了出去,大步走进户部。

    春生撩起车帘向外看去,有些不放心的对车夫和随行小厮道:“你们还是去户部等七殿下吧,我自己在街上随意走走,就走回府上了。”

    “这……”他们还有点犹豫,一边是自己的主子,一边是主子吩咐的差事。

    春生却坚持说道:“你们去吧,我没事。”

    “好吧,那姑娘路上小心一点。”

    “知道了。”

    说着,她将面纱挡在脸上,从马车上下来。

    中午的阳光已经破云而出,让这冬日的天气显得干燥刺冷,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双手藏在袖中,行路匆匆。

    七皇子府上的车夫和小厮又倒回去了,春生就一个人沿着熟悉的街道向七皇子府上走去。

    户部和七皇子府相距不远,几步路就能到。

    临近年关,京城内外的百姓都各自搬出家中的货物出来贩|卖,还有走南闯北的小商小贩,将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带进京中。

    而沿街店铺林立,却是由商队从更远的地方带过来的奇珍异宝。

    一路向前走去,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她对着京城的一切都非常熟悉,虽然以前也很少出门走动。

    虽然不曾分别多久,但却恍如隔世,上一次,她以丞相府小姐的身份行走在这条长街上的时候,还是何年何月呢?

    忍不住勾起唇角,发出一声冷峭的自嘲。

    她又快步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却听到身后一人叫道:“你……你等一下!”

    她身形一震,听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就在她脚步顿住的时候,那个声音的主人已经飞快的走到她的身边,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你,你是玉瑶?”

    她甚至不敢回头,唯恐眼泪会不争气的落下来。

    然而也不用她回头,说话的人快步绕道她的面前,一看到她脸上带着面纱,整个人就楞在了当场。

    女子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看向面前的男子,他一身锦绣白衣,大冬天的,手上却攥着一把折扇,看上去好不风流倜傥的样子。

    只是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和风流倜傥着实有点不相匹配,因为震惊而张大了嘴巴,好像能吞下一个鸡蛋。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你终于回来了

    春生低低吐出一口气,侧身屈膝,为他行了一礼,双眸却一直看向他,没有丝毫偏移。

    “公子?您认识她?”他身边带着的小厮率先提出疑问,似乎没想到自家公子会和一位穿着打扮异常普通,而且脸上还蒙着面纱的女子是旧相识。

    果然,男人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沈文华啊沈文华……女子颇有些感慨起来,那种对面相见不相识的感觉真的是充满讽刺的味道。

    “姑娘是……七皇子府上的?”沈文华终于再次开口,如是相问。

    春生点头,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将他紧紧锁定在视线之内。

    “在下唐突了。”男人说着,就侧身让开。

    女子站在当场,仍然不走,反而轻声说道:“公子是从哪里来?”

    “你一个七皇子身边的奴婢,问这么多做什么?”沈文华身边的小厮已经有些生气了,忍不住将她一声呵斥。

    而春生站在当场,依旧不吭不卑的说道:“公子是从哪里来?”

    若说问第一遍的时候沈文华本无意回答,没想到自己在听到她泠泠如清泉作响的声音问出第二遍,在对上她那双黑水银一样的眸子,终于鬼使神差一般的答道:“在下……去了一趟诗社。”

    “可是京城一帮纨绔子弟的聚集之所?”

    “你!”小厮正要指着她大骂,却被沈文华抬手阻止。

    他的手有些微微的抖动,连带声音都有些不太自然的颤抖起来:“纨绔者,膏粱子弟,不学无术也,何不斗鸡听曲,偏要吟诗作对?”

    “这么看来,纨绔子弟之中,也有几个稍有才德之人。”

    “姑娘是在称赞在下吗?”

    “敢问公子大名。”

    “沈……”这个字刚说出口,他就有些哽咽了,眼中隐约有泪水闪动,他咽了口唾沫说道:“沈文华……”

    “沈公子幸会。”

    “敢问……姑娘芳名?”

    那一刻,在他们周围来来去去,行行走走的人好似都不见了,耳边也没了嘈杂的叫卖和行人的喧嚣。

    恍如天色晴好,春暖花开一般,双双对视的瞬间,就让这大地回暖。

    两人就是这么呆呆的站在那里彼此对视,小厮觉得自家的主子一定是脑子进水了,为何要去问一个奴婢的名字,还芳名!

    他又怎么会知道,多年前,也是在这样热闹的街市上,两人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路上偶遇,就是这么互相问了一遍,成为了朋友。

    这次有了后来京中相传的才子佳人,本以为是佳偶天成,却因为宫中一道圣旨,将美梦破灭。

    “我……”沈文华嘴唇嗫嚅着,双目赤红,眼底隐约含着泪光:“玉……”

    “我叫春生。”女子回答道:“春天的春,生命的生,春生。”

    “春生……”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喉头哽咽的点了点头:“春生……”

    小厮一时间被吓坏了,看着自家公子变成了这样,而这这罪魁祸首却依旧从容浅笑,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啊?还有你这妖女到底对我家公子做了什么?”

    “住口!”沈文华呵斥了小厮一句道:“不得无礼!”

    小厮吃了一个哑巴亏,同样是下人,怎么让他不得对她无礼呢。

    只见沈文华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春生姑娘,要不要到茶楼中坐坐?”

    春生抬眼看天,微微笑道:“不知不觉都已经过晌了,才从宫中出来,我还没有吃饭呢。”

    她声音舒缓轻柔,好像和面前之人是熟稔多年的老朋友,一点也没有丝毫娇柔做作。

    沈文华忙不迭的点头道:“是是是,我也没吃饭,不如一起吧?”

    “好。”

    二人一拍即合,直接将小厮落在了后头,并肩向附近的酒楼走去。

    进了酒楼之内,沈文华要了一间雅间,吩咐不要旁人打扰,房门一关,他的眼眶就再次泛红,低声叫道:“玉瑶……你是玉瑶吧……”

    名字这种东西,只有从最心爱之人的嘴里叫出来才觉得是最好听的,否则就只是一个摆设,可有可无。

    只是这个名字现在已经不属于她了,再次听到心爱之人叫出这个名字,喉头哽咽,鼻尖微微发酸。

    眼底隐含泪光,她轻声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刘玉瑶了,我是春生,你这般谨言慎行之人应该不会说错才对。”

    沈文华呆呆的看着她,听到她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噗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接连给自己打了两个耳光,哭着说道:“玉瑶,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女子微微抬起头,让即将流出来的眼泪倒流回眼眶之中。

    不过她仍旧微笑说道:“我已经不怪你了,当初恨你恨的想要死去,现在已经不怪你了。”

    “你打死我吧,我死不足惜!打死我!”他说着就膝行到女子面前,握着她的手向自己的脸上打了过来。

    后者却不住摇头,将手收了回去,看着面前的男子,声音颤抖的说道:“我从没想要你死,我只想让我自己去死,只要死了,就可以摆脱这人世苦厄,但上天却偏偏没有成全我。”

    “玉瑶……”男人泪流满面,抬头看她,紧紧的抓住她的手道:“不,是我不好,该死的是我!”

    “好在我们现在都活着,否则也不会再有重逢的一天……”她说着又抬手在他的脸上擦了擦,将他脸上的泪痕拭去:“上天待我不薄,赐我重生。”

    “春生……重生……”咀嚼着这两个字,沈文华吓了一跳,进一步的追问她道:“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春生将脸上的面纱拿了下去,昔日那张芙蓉娇颜之上刻下了一道痕迹,虽然已经不似以前那么狰狞,但却依旧让她的容貌大打折扣。

    沈文华吓了一跳,喃喃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独自一人从家中逃出,父亲一路追我,要将我带回去,在我得知你说出了我们要私奔的计划之后,心如死灰,索性跳崖寻死。”

    “是……”沈文华恍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他忽的一个哆嗦,拿起她的手就又朝自己的脸上打了过去:“我该死!我不是人!我该死!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说着好像疯了一样,飞快的在自己的脸上拍打起来。

    “够了!”春生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一直隐忍克制的泪水终于还是滑下眼睑;“够了,够了,我受的折磨已经够多了,我怎么忍心让你再受折磨!”

    “该死的是我,为什么要让你受折磨?”沈文华大哭出声,他跪在她的面前,一边哭着一边将脸埋在她的膝盖上,浑身颤抖不已:“对不起,对不起……玉瑶……我还以为你已经嫁入东宫,没想到……”

    春生哽咽道:“我本不想与你相认,毕竟这世上不该有两个刘玉瑶,但是,我,我没忍住……”

    从当初去沈府见了他开始,想要重逢的渴望如藤蔓一般在心底疯长,缠缚上她的心脏。

    上次他去七皇子府上,在离开的时候,她甚至就曾用天青小轿暗示过他,天青色是两人最喜欢的颜色。

    然而他似乎并未多想,直到今日他在街上,看着自己的背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她就知道,有一种情感,越是克制,越会如毒瘤一般越长越大,直至深受其害!

    “其实我也想过,东宫的人不是你……可我不敢去想,若不是你……那真正的你,在哪?”

    东宫的太子妃和真实的她相差太大,最可怕的是,自己曾经在京中也闹的众人皆知,所以但凡是听过京中传言的,再和现在的太子妃接触一下就能明白,两人根本不是一个人。

    但这种可怕的猜测一旦成为了事实,就会给刘家扣上欺君之罪的帽子,到时候整个刘家就算不会被诛九族,也总会有些人不能幸免。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对,对,对。”沈文华不住点头说道:“好在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你了玉瑶!”

    “你不要再叫我玉瑶,省的被旁人听到。”她的手在男人的头顶轻轻抚摸,好想在宽慰一个受伤的孩子:“既然我现在叫春生了,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吧,不想再去在意和追究。”

    “好!过去的都过去了!”

    春生点了点头,又赶紧说道:“你快站起来吧,别跪着了。”

    沈文华从地上站起来,春生又掏出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泪痕,忍俊不禁,轻声笑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呢?”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觉得我这一辈子的泪都是为你而流光了。”

    “难道我不是吗?”她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摇摇头,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蹦出了李律这个人来。

    她想起李律当初在狩猎场时初见自己容貌的时候,那傻愣愣的模样和沈文华也极为相似,不管是飞扬跋扈的少年儿郎,还是他温文儒雅的诗书秀才,性格天差地别,但心中却都住着一个小小孩童。

    “你快跟我说说,当初是怎么活命的?又是怎么回京城来了?还,还去了七皇子府上?他没起疑?他不可能不知道你和东宫的太子妃长的一模一样啊!”

第二百八十四章 让你笑个够

    “你快跟我说说,当初是怎么活命的?又是怎么回京城来了?还,还去了七皇子府上?他没起疑?他不可能不知道你和东宫的太子妃长的一模一样啊!”

    听他心急如焚,一口气问出这许多问题,女子笑着点点头,将自己是如何掉下山崖而被好心人所救,又是如何一心求死最后想开的事情说了。

    只是隐瞒了自己当初闯入皇家狩猎场的事情,虽然那个时候也想去见见自己的梦中情郎,但却并非是一诉相思之情,而是要找他问个明白,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既然现在已经想开了,索性就跳过了那一段。

    又继续说了自己进京,无处可去,本想去看看五皇子的新妻,毕竟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而且行事稳妥,看她能不能帮自己什么忙。

    但是到了那里之后,一时想不到办法进去,这才在外卖呢碰见了散席后的七皇子李律。

    “我没想到七皇子并未起疑,好像这天底下有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也不奇怪。”

    沈文华点头说道:“也确实不奇怪,长的一样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和太子妃长的一样。”

    “你放心,以前我并未和七皇子有什么交集,他应该不会多想,断然也不会猜到刘家会冒此欺君之罪找人冒名顶替的。”

    “嗯……”沈文华又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他又轻声说道:“但是五皇子以前和你是认识的,只怕他会生疑……”

    “深宫内院,天家威仪,他要和东宫接触也并不容易。”

    “但愿吧……”

    两人又说了会话,除了沈文华一诉衷肠外,两人又叫小二上了点饭菜,边吃边聊。

    眼看着天色已晚,春生起身欲要告辞离开,沈文华却突兀的拉住她的手,一双小眼明目生辉的看着她。

    “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吧……跟我回沈府,我将你金屋藏娇,再也不让任何人看到你。”

    “不……”她有些不安,避开他的目光,将头扭到一旁说道:“我不能……”

    沈文华大惊:“这是何故?你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能跟我回去?为什么不能到我身边去?”

    她微微抿唇,稍作思量又继续说道:“我本就已经犯下欺君大罪,若是如此,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恐怕还要牵连上你……”

    “我不怕!这一次!我真的不怕了!”

    “我怕。”她将其打断,定定与他目光相对:“到时候可就不单单是欺君之罪这么简单了,你想想看,我本是要嫁给太子的人,却和你在一起了,皇家颜面何存?”

    “那你难道就要一直这样?一直,一直寄人篱下?”

    “七皇子殿下为人侠肝义胆,也待我很好,至于以后,我没想太多,得过且过,说不定将来朝中格局大变,到时候就是你我重逢之日。”

    她所说的朝中格局大变那可就是改天换地之意了,不管是谁当上皇帝,刘家都能从此渔翁得利,到时候不管是继续在朝中呼风唤雨还是告老还乡,都比现在这样如履薄冰强的多。

    沈文华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见她要抽出手去,纵然不舍,但到底还是放开,他点了点头说道:“在此之前,你要好好保重,我会常去看你。”

    “放心。”说完这话,她又冲沈文华微微屈膝,转身离开了酒楼。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一个去了七皇子府上,一个回了沈将军府上,却是分道扬镳,看似再无交集。

    真正的刘玉瑶一张面纱遮脸,裹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看似躲躲藏藏不见天日,但对她而言却是上天给她莫大的恩赐。

    上天并未夺走她的性命,还将七皇子李律这个福星送到她的面前,现在的隐藏只是为了保命,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

    所以当她还没走到七皇子府上,就见一行人快步出来,看到为首的人后,她微微笑了起来。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她,快步奔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大声说道:“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走丢了!还以为你不告而别了!还以为你遇到危险了!”

    李律几乎是连气都不喘的,一叠声的问了出来,她有些忍俊不禁的说道:“殿下未免把我想的太没用了些。”

    “难道你很有用?你一个弱女子的,不让马车送你回来,自己到处溜达,终是迷路了吧!哼!还害的小爷这么担心你一场!”

    说着就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重重的压在她的肩头,拥着她的肩膀说道:“走吧!真是气死人了!”

    女子扭头看向此人,只见他气哼哼的从嘴里喷出一些热气来,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而那分属于年轻人的火急火燎仍然没有改变,便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短促的笑声传入李律的耳中,他又挑眉问道:“你笑什么?小爷担心你也很好笑!?”

    “嗯,好笑。”她点头,回答的一本正经。

    这可让李律有些恼怒起来,抬手就去挠她的痒痒:“那我让你笑个够。”

    “哈哈哈!殿下!殿下别,这么多人看着呢!”

    李律反而变本加厉起来,见她哭笑不得的躲闪,终于心满意足的松手,又在她耳边对她轻声说道:“没人看的时候就可以挠你痒痒?!”

    春生脸上的表情一滞:“殿下?”

    李律又嘿嘿笑道:“以后可不许一个人出去了。”

    “好,我记住了。”

    二人并肩一起进了府中,七皇子府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就这样关上。

    入夜之后,东宫的太子妃才终于觉得自己的身子松快了一点。

    白天在湖边吹风吹的太久,也没穿几件后衣服,回来之后就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用了一点饭菜,躺下睡了一觉,这一醒来,外头已经一片漆黑了。

    暖阁之内的火炉子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在炉子的下面有着一堆烧完的碳,还冒着红光和暖气,好像画扇马上就能掀着帘子走进来,笑嘻嘻的拿起拨火棍,在里头拨出两个烤红薯出来。

    然而画扇没有等到,等来的却是寻芳。

    寻芳见躺在软榻上的刘玉瑶已经睁开了眼睛,便冲她屈膝一笑问道:“娘娘饿不饿?”

    见她肩头还有落雪,随着她的拍打落在地上化成了水,她问寻芳道:“又下雪了?”

    “下了,一点小雪。”

    “哦……”她点了点头,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这边寻芳便道:“小厨房刚送来的榛蘑老鸭汤,去了油的,您要不要喝一点。”

    被她这么一说,也才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便点头道:“除了汤……有肉吗?”

    “有的。”寻芳笑着出去传话,接着又回来伺候她漱口净手洗脸。

    不一会的功夫,玲儿就端着个大大的汤锅进来,放在了炭炉上面,掀开盖子,鸭汤和榛蘑的清香溢满了暖阁之内,让人闻了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

    在桌边坐下,玲儿为她盛了一碗汤,并且还夹了一些鸭腿肉出来。

    看她动作娴熟,额头上还有磕头留下的血印子,刘玉瑶不无担心道“你怎么没好好休息一下?这么快就当差了?”

    “娘娘不必挂怀,奴婢贱命一条,没什么大碍的。”

    听她如此回答,刘玉瑶也不禁皱紧了眉头道:“什么贱命一条?既然是命那都不贱,连自己都瞧不上自己了,那还能指望旁人瞧得上你吗?”

    玲儿被她这样一训斥,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赶紧跪在地上:“奴婢失言了。”

    “起来吧,在别人面前我也许管不着,但在我面前,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我也跪过,而且还跪了好久呢,知道跪在地上的滋味不好受。”

    “是……”玲儿又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

    见她拘束,刘玉瑶又道:“你再盛两碗出来。”

    也不敢多问,便又盛了两碗汤放在桌上。

    正在吃鸭肉的人便招呼道:“寻芳,玲儿,你们坐,一起吃吧,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寻芳不是第一次和她吃饭了,以前焦嬷嬷和刘夫人不在的时候,她总会招呼了画扇和自己一起吃饭,再拘束和推辞就显得有点太没有眼力劲了。

    玲儿见寻芳坐下了,自己稍微犹豫了一下,也只好坐下,只不过到底还是有些拘束的。

    这老鸭汤炖的确实入味,一连喝了三碗汤,吃了两只鸭腿,她才觉得稍微有点餍足。

    吃饱之后她终于问道:“焦嬷嬷呢?”

    “嬷嬷去和风苑了。”寻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答道:“说是和风苑的那位一直在哭闹。”

    “真有意思,她哭闹什么?难道还觉得自己冤屈?”

    寻芳又道:“焦嬷嬷担心她会想不开,所以过去看看。”

    “你帮我拿衣裳来,我也过去看看。”

    “是。”

    玲儿接了寻芳的活,她赶紧回内室翻找出外裳给刘玉瑶穿上,又为她裹上大氅,拿了江南画伞,与她并肩打伞一起走了出去。

    夜色漆黑如慕,莹白晶亮的雪花就这么凭空出现,缓缓的飘向大地,落在尚未化完的积雪上面。

    宫人们提着宫灯和暖炉走在前头,在雪地下留下一个个黑色的脚印。

    刘玉瑶将手伸出伞外,看着那一片片洁白的雪花落在自己的手上,又融化成水,她莞尔一笑道:“我觉得今晚下雪是个好兆头。”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会这么对我

    【】

    “我觉得今晚下雪是个好兆头。”

    “什么兆头?”

    “大仇得报!”她嘴角勾起,一边迈步向前走去,一边笃定说道:“老人们常说,老天爷高兴的时候就会给人间普降甘霖,你看,今天老天爷高兴,岂不是因为我大仇得报?”

    寻芳抬手将她身上披着的大氅往上拉了拉,一边轻声笑答:“画扇也终于可以安息了。”

    “这就是自食恶果?对不对?”

    刘玉瑶看向那无尽的天地之间,脸蛋微微有些泛红,透露着一丝丝嗜血的兴奋,果然在宫里和在宫外一样,只有坏人才能生存的下去,越是懦弱胆怯,越是想要去做一个好人,越是最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直到把自己拔除。

    是的,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管在哪里都一样。

    她这次来和风苑发现这个地方真的挺漂亮的,以前却没有发现,现在银装素裹的,几支翠竹在寒风之中俏生生的顶着最后一抹翠绿。

    和风苑已经换上了禁军重重守卫,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连带一群人又叫又吵的,不亦乐乎。

    “属下参见太子妃娘娘。”当前守卫屈膝向她行礼。

    刘玉瑶点了点头,对那守卫说道:“里头在吵什么?”

    “启禀娘娘,是侧妃……是罪女方茉想要去找皇后娘娘,被阻止,这才吵嚷开了。”

    “进去看看。”

    “是。”一众侍卫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让她走了进去。

    沿着落雪的小道正要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却见那一扇房门嘭的从里头打开,一人衣发皆乱的从里头奔了出来,身后也追着另外一群人。

    眼看此人就要跑到跟前了,寻芳吓了一跳,欲要挡在刘玉瑶的面前。

    谁知她却一把将寻芳推开,大步上前,伸手就抓住了飞奔而来的人,握着她的手腕一个翻转,就将她的身体钳制,抓住她的手按在她的背后。

    “你放开我!放开我!”方茉大声叫着,张嘴就去咬刘玉瑶的手背。

    “娘娘!”飞奔而来的焦嬷嬷等人也大惊失色。

    刘玉瑶手上吃痛,索性飞起一脚,狠狠的踹在她的小腹之上,让她闷哼一声松口。

    然而自己抓她手上的力道却并未松懈,死死盯着她看。

    方茉却还是不肯就范,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是你,是你陷害我的!是你!”

    “是你先陷害我在先!”她一个使力将人甩开,把方茉摔在了雪地上,衣发之上沾染着雪花和泥尘,显得狼狈不堪。

    焦嬷嬷一招手,众人赶紧上前将她抓住,让她无法再做挣扎。

    方茉被两位身大力粗的嬷嬷按在雪地了,双膝跪在那里,双目泛红的看向刘玉瑶,浑身上下都在哆嗦,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

    总之她应该不是怕的,毕竟她仍然兀自嘴硬说道:“好啊!你很好啊刘玉瑶!皇后娘娘不会放过你的!你今天陷害我,改日皇后娘娘将你除去!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我陷害你?你口口声声说我陷害你?”刘玉瑶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到底是谁陷害谁,你自己心中有数!”

    “我没数!”方茉大叫起来:“就算是大理寺审案!刑部审案!内务府审案!那也要讲究证据!但凭几个娃娃就断定是我做的?你真是太单纯了!和真正的刘玉瑶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啪!’她话音刚落,脸颊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刘玉瑶一巴掌。

    这一巴掌着实使力,打的她手掌通红,打的方茉嘴角都被磨破出血,让她脑袋嗡嗡嗡的一阵作响,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焦嬷嬷等人着实吓了一跳,从第一次和这个太子妃见面到现在,她变了很多,从她目无宫规到现在谨言慎行,她真的变了很多,但的纵然她再怎么改变,对旁人宽厚仁慈的心却是不变的。

    从未严词厉色的责备过旁人,今时今日居然动手打人了。

    “我就是刘玉瑶,是你憎恶的人!也是你惧怕的人!”她一字一句对方茉说道:“不管是你,还是皇后!我都不怕!我要让你们怕我!”

    “哈哈哈哈!”方茉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嘴里的血沫子喷出来,落在自己的衣衫之上:“你是刘玉瑶?你是刘玉瑶?哈哈哈!简直可笑!你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刘玉瑶?!”

    这一次,她没有生气,反而也是笑着看向方茉道:“我不是,难道你是?”

    “刘玉瑶与我朝夕姐妹!我岂会不认得她?你是刘玉瑶?你刘家找人冒名顶替嫁入宫中!这欺君之罪该当满门抄斩!我就等着看你满门抄斩的一天!”

    她凄厉的声音撕破夜空,让周围的人大惊失色。

    然而刘玉瑶却淡然如常,双手环胸看向她道:“你好像永远也看不到那天了,正如你所说的,诬陷别人也要讲究证据,尤其是诬陷当今太子妃,这又是什么罪状?该怎么处置呢?”

    她说着看向了焦嬷嬷,后者只觉得被她目光一望,浑身一怵,往后缩了缩说道:“启禀娘娘……该当处死……诛九族。”

    “看来和欺君之罪的罪名差不多啊。”刘玉瑶说着又走了过去,抬起脚,直接踩上了方茉的肩头,让她的身子猛的一低。

    她继而又低头笑对这狼狈之人说道:“你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方茉继续冷笑,咬牙切齿道:“你不是真的刘玉瑶!你是冒名顶替嫁入东宫的!你是骗子!你们刘家都是骗子!”

    “哎呀哎呀,你们都听到了吗?”刘玉瑶一脚踩在方茉的肩头,一边看向周围的人。

    又是侍卫,又是宫女太监的,一群人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彼此对视一眼,不敢答话。

    不管是真是假,知道了这么一桩秘密,恐怕谁都难以脱身……

    “听到没有!太子妃娘娘问你们话呢!”焦嬷嬷马上反应过来,伸手就拧了一旁丫鬟的耳朵!

    那宫女马上颤声答道:“听……听到了……”

    焦嬷嬷眸光大睁,正要去打那宫女,却见刘玉瑶抬手阻止道:“说的好,你们呢?听到了没有?”

    众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赶紧点头答道:“听到了,听到了……”

    她也笑着说道:“听到什么就是什么,我刘玉瑶是身正不怕影儿斜,就是让你们做个见证,她方茉今晚对太子妃的诬蔑,无凭无据的,足以让她全家上下给她陪葬了吧?”

    方茉这才大惊失色,仓惶抬头看向刘玉瑶,看到她不可一世的踩着自己的肩头,得意非常的与自己目光相对。

    “怎么?我还有几个娃娃可以当作证据,你难不成也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并非刘玉瑶?”

    “你!你!”她忽然挣扎着要站起来,肩头被两个嬷嬷按着,被她踩着,却怎么也无法挣脱,目眦欲裂的看向她道:“你不会吟诗作赋!你不会丹青笔墨!这就是证据!这就是证据!!”

    “你怎么知道以前那个会画画会写字,会背诗的刘玉瑶就是真的呢?”她笑着捏了捏方茉的脸蛋说道:“你只要知道你面前的这个我才是真的我,那就够了!”

    方茉只觉得脑袋里头又开始嗡嗡作响了,她一边看着刘玉瑶,一边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如果以前的你不是你,那你也犯了欺君之罪!也犯了欺君之罪!”

    “我欺的是君?我可没有告诉皇上我的大才女啊!是你们告诉皇上的吧?是你们在欺君吧?”

    方茉的双眸又一次骤然睁大,她不断喃喃自语的说道:“刘玉瑶不是刘玉瑶?你骗人……刘玉瑶不是才女?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京城第一才女是我!是我啊!不对,不对,你根本不是刘玉瑶!你不是!以前的刘玉瑶也不是刘玉瑶!不是的!都不是的!”

    她说着又忽然一个转头,一口咬住了她的小腿,呜呜大叫起来。

    刘玉瑶明眸一敛,再次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上。

    倒在雪地的人吭哧吭哧在不住喘气,浑身抖如筛糠,她见刘玉瑶走过来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双手环胸不住说道:“好冷,好冷……假的!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你现在觉得冷了?”她一把抓住方茉的衣襟,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把画扇推进湖里的时候不觉得冷吗!你把画扇打死的时候不觉得冷吗!你这个心眼比毒蛇还要毒的女人!”

    方茉却好似充耳不闻,一边吃吃笑道:“你不是刘玉瑶,一定不是刘玉瑶!我的好姐姐是不会这么对我的!不会,不会。”

    “你的好姐姐以前对你不薄啊!可你是怎么对姐姐的呢?怎么东宫这么多人?我独独对你这样呢?我怎么不对旁人这样?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说着就松开手,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又说道:“将她屋里的的炭火断了!让她尝尝挨饿受冻的滋味!”

    焦嬷嬷赶紧应是,飞快的点头,命人拖着方茉回去。

    她还在那里哈哈大笑:“你是假的!我的好姐姐是不会这么对我的,你是假的!是假的!”

    刘玉瑶走到半路又回头对焦嬷嬷说道:“今天晚上就把她锁在房间里,你们都不要去管她,一个罪人,不值得你们在这里受冻遭罪的看着,各自回去歇息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 借刀杀人

    “今天晚上就把她锁在房间里,你们都不要去管她,一个罪人,不值得你们在这里受冻遭罪的看着,各自回去歇息吧。”

    “是……”焦嬷嬷心中感激,赶紧点头应下。

    寻芳却笑着搀她离开道:“娘娘好一招借刀杀人。”

    刘玉瑶听闻却扭头看向寻芳,只见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雪花落在她的眉梢眼角之上,她本就生的秀美可人,看上去恍如雪中仙子,爽里素娥一般。

    她还记得当初画扇告诉自己的,这寻芳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因为家中获罪,而沦落为婢。

    “我做错了吗?”

    “娘娘没有错,对待歹毒小人,不必手下留情。”

    她这才点了点头重复她的话道:“我也觉得我没有做错。”

    这场大雪一直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门口堆积着一尺多厚的积雪,有小太监正双手袖在袖中,焦急的在廊下走来走去,他嘴里喷出一口口白色的雾气。

    刘夫人过来的很早,见到那小太监在门口转圈,便忍不住问道:“公公有事找太子妃?”

    “啊?”小太监看了刘夫人一眼,又点了点头:“啊!是!”

    刘夫人往房间里望去,只见房门紧闭,刘玉瑶显然还没有起身,便又问道:“可是什么急事?”

    “是,已经通报给焦嬷嬷和寻芳姑娘了,但寻芳姑娘说太子妃娘娘尚未起身,不想打搅,我这才……”

    说着小心翼翼的看向刘夫人道:“还请夫人通融一下,看看能不能叫醒了娘娘……”

    话音未落,房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二人双双向门内看去,只见寻芳出现在门口说道:“夫人请进。”

    刘夫人骤然被吓了一跳,看看小太监,又点了点头,迈步进去。

    那小太监似乎对寻芳也是欲言又止,但后者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上,并未让他进来。

    室内供着火炉,暖烘烘的,让人觉得遍体舒泰。

    只是有的人似乎并不似刘夫人那般舒坦,比如焦嬷嬷。

    之间她坐在炉边,双手不住的搓来搓去,很是忐忑不安,看到刘夫人来了,站起身来,张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刘夫人更是一头雾水,又看了一眼寻芳。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寻芳道:“不是什么大事,昨天晚上侧妃方茉畏罪自裁了。”

    刘夫人骤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喃喃自语道:“不是什么大事?不是什么大事?人已经死了?”

    “嗯,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已经凉透了。”

    刘夫人哑口无言,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指指刘玉瑶所居内室问道:“没告诉太子妃?”

    “娘娘昨晚为侧妃一事心焦难过,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奴婢想着,人死不能复生,总不能再害的娘娘寝食难安,况且她现在还怀有身孕。”

    这么一说,还真挺有道理,只怕焦嬷嬷坐在这里干着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也就只能在这里看着,却不能多说什么。

    “好吧……”刘夫人越想越觉得可怕,这东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自刘玉瑶嫁入东宫以来,一前一后的死了三个人了,感觉这里好似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天子眼皮底下都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怕,可怕,简直太可怕了……

    于是乎,焦嬷嬷终于有了陪着一起搓手的人了。

    直到半晌午的时候,才听见内室刘玉瑶醒了,焦嬷嬷赶紧起身要进去,但却在看到寻芳的眼神之后,马上又顿住了脚步。

    她一个在宫中颇有资历的老嬷嬷竟然有点害怕一个小小的宫女,说出去恐怕会让人笑掉了大牙吧……

    但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寻芳身上似乎有一种气质,这种气质和当初弄影身上的气势不同,毕竟她自认为自己是个更有气势的人,然而,气质就不同了,这是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感觉。

    寻芳带人进去给刘玉瑶更衣,伺候她起身。

    待她洗漱出来了,看到刘夫人和焦嬷嬷齐齐站了起来,莞尔一笑道:“娘,焦嬷嬷,你们怎么都在这?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吧。”

    焦嬷嬷却赶紧答道:“奴婢吃了,吃了。”

    刘夫人也笑着说道:“为娘也吃过了,你睡的还好?”

    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她皱着眉头说道:“也不知道好不好,总觉得困的慌,眼睛有点睁不开,但是就是睡不着了,脑袋清醒的很。”

    “这是乏了,不是困了。”刘夫人呵呵笑道:“快坐下用早膳吧。”

    “好!”她喜滋滋的在桌边坐下,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在炭炉子上热着的粥和小菜一一给她端了过来,她一边看向窗外道:“哇,又下了这么大的雪啊!也不知道南方下不下雪。”

    一提南方必然是想到太子了,刘夫人眉目之中带了分心疼的慈爱:“京城下了这么大的雪,南方肯定也下了,不过应该比京中小一点。”

    “那多没意思。”刘玉瑶摇头说道:“既然要下,那就狠狠的下一场,厚厚的,什么颜色都看不到,只有白色,那才叫下雪。要是下雪也跟下小雨似的,窝窝囊囊的,还不如不下呢。”

    这话逗的刘夫人忍俊不禁:“吃你的吧。”

    焦嬷嬷看着这和谐的一幕,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开口说道:“娘娘……侧妃娘娘没了……”

    后者吃着包子,顿了一下,又继续咬了一口,面无表情的问道:“什么叫没了?”

    “昨天晚上……侧妃娘娘畏罪自裁了……”

    刘玉瑶将手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说道:“不可能。”

    “这……”焦嬷嬷到底还是说道:“是真的……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刘玉瑶看看寻芳,又看看刘夫人道:“是真的?”

    “真的。”那二人也是点头。

    只听她冷哼一声笑道:“你们都在唬我吧?她昨天还口口声声的说要看着我犯下欺君之罪满门抄斩呢,怎么今天她把自己给斩了?而且她那种人,根本不可能寻死。”

    “是啊,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啊。”焦嬷嬷皱着眉头说道:“昨天晚上奴婢离开的时候还听到她骂骂咧咧的说要等皇后娘娘做主……谁曾想今天就……”

    说着就叹了口气,很是一脸惋惜。

    刘玉瑶放下手上的碗筷,想做是一回事,但真的发生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方茉根本不可能自裁,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虽然她的死和自己并无直接关系,但她也可以说是成为了间接的凶手。

    真应了那句话:借刀杀人,大仇得报。

    是的,昨晚要不是她支开了焦嬷嬷等人,将方茉一个人关在房内,也许她也不会死。

    没人比她一个山贼更清楚明白杀人灭口的重要性,所以,方茉就这么被灭口了。

    “娘娘…此时要暂时压下来吗?”焦嬷嬷轻声询问道:“毕竟……已经临近年关了。”

    “离过年还早呢……”她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李彻还没回来呢,他说过年之前会回来的,不,应该是腊月十六之前就会回来吧?”

    “是……”焦嬷嬷点头:“那奴婢便去通报内务府,再上报皇后娘娘?”

    “你去吧。”

    “是。”

    焦嬷嬷说完就匆匆走了出去,一打开房门,眼前一片苍茫的白色,虽然雪已停,日已出,但那寒风冷冽仍然直直的往脖子里头去灌。

    她快步出去,寻芳又上前将房门关上。

    刘玉瑶坐在桌边,看着一桌子吃的东西,只觉得胃口缺缺,便对寻芳说道:“撤下去吧,我不想吃了。”

    “是。”寻芳又命人将东西撤了,一时间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

    刘玉瑶的手指动了动,却被一只温厚的手掌握着。

    她抬眼一看,只见刘夫人已经坐在她的身边正看着她道:“不要觉得难过。”

    她稍微抿了一下唇瓣:“我以为我给画扇报仇了,就不觉得难过了……”

    刘夫人又不无心疼的在她脑袋上轻轻的摸了摸:“恶人终有恶报,与你无关,有些事情,你想开一些。”

    她这才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转而看向门口的方向:“人要活着,很难,要死,却很简单。”

    “纵然如此,多少人还是挤破脑袋,想尽一切办法的在这个世上苟延残喘。”

    “是啊……”她又皱起眉头道:“要是昨晚让人看着方茉……”

    “这不怪你。”刘夫人说道:“真的不怪你。”

    “是啊,娘娘。”寻芳也道:“娘娘不是说侧妃本无寻死之心,只怕也是有人刻意为之……若是有人留守,那么,为了达到目的,凶手说不定还会伤害别人。”

    刘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寻芳一眼,只觉得她这丫头的心机也有些可怕。

    不过好在这话终于起到了一点安慰刘玉瑶的作用,她点了点头道:“我要去看看方茉。”

    “是。”寻芳快步去取了厚厚的夹袄和大氅给她披上。

    刚一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来请脉的李太医,见她要出去,在雪地里行了一礼道:“微臣在此等候娘娘。”

    刘玉瑶想了一下却摇头说道:“不,你跟我一起来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保护好自己

    太医一时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娘娘不回来了?”

    “你跟我走。”

    “是。”没敢再问什么,因为他发现这个平日里常将笑容挂在脸上的太子妃面容沉静,表情严肃,好像有什么心事。

    一行人去了和风苑,看到这里已经有不少侍卫把手,进进出出的全是东宫离资历比较高的太监和宫女。

    其中连四皇子和禁军统领都惊动了,他们也在和风苑门口看着,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见刘玉瑶来了,二人上前行礼,四皇李徇大冷天依旧穿着软甲,腰上佩剑,鼻头冻的通红,一张嘴就是一口雾气:“大冷天的,娘娘怎么来了?自有内务府处置此事。”

    “我想来看看。”

    四皇子又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陪着她一起进去。

    一边走一边不无遗憾道:“年纪轻轻居然寻死,其实以她的身份,父皇未必会将她赐死,何必畏罪自裁呢。”

    刘玉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间人满为患的屋子皱紧了眉头。

    只听李徇又道:“还是早上送饭的小太监发现的,侧妃正吊在房梁上,浑身都凉透了,也是有段时间了,这才通报了我的手下,将人给放了下来。”

    “还有什么发现吗?”刘玉瑶问他。

    李徇想了一下摇头笑道:“还应该有什么发现?我发现娘娘您都快变成捕快了。”

    “不……我只是随便问问。”

    然而李徇看着她走进房内,众人齐刷刷的给她跪下行礼后,自己越想越觉得不对,若真的是畏罪自裁,未免也太突然了一点,甚至都没留下只言片语的遗言。

    这房间之中,四面透风,与外面的温度一样,冰冷刺骨。

    在当中摆放着一领草席,上面躺着的人却是侧妃方茉。

    只见她的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裳,乱糟糟的头发上沾染着泥尘,那是昨天她在院中和刘玉瑶挣扎倒地的结果。

    焦嬷嬷已经先一步的带了内务府的人过来了,见她来了给她见礼,她将来人都打量了一遍方开口说道:“都起来吧。”

    “是。”

    来的是内务府总管和他的两个小徒弟,脸上的表情有点难看,今年他没为别处奔劳,尽给东宫打点这些晦气事了。

    其实宫里私下里也会嚼舌头,怎么自从太子娶了太子妃,这宫中就不得安生了?这太子妃到底是个孤星还是个煞星啊?

    当然,在本尊面前,这种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刘玉瑶正一动不动的盯着方茉看,只见她躺在那里,双眸紧闭,脸色苍白毫无半点血色。

    因为是吊死的缘故,嘴巴微微张着还能看到舌头,几乎可以想象的出,才发现的时候,她的表情多么狰狞多么可怕。

    是的,活着很难,要死,却是那么的容易。

    昨天那个鲜活的生命,一夜之间,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娘娘……”焦嬷嬷小声说道:“这里晦气,您出去吧。”

    “没关系,我又不是什么娇贵的人,不怕这个。”

    焦嬷嬷欲言又止,见她坚持,只好又点了点头。

    刘玉瑶忽然对身后跟来的李太医说道:“烦请太医看看,侧妃是怎么死的?”

    太医一愣,他刚才来的时候听说侧妃是吊死的,现在太子妃又让他检查尸首只怕是为了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吊死的。

    点点头,过去小心查看,几乎没什么致命外伤,就算嘴唇破了,那也是被人打的缘故,和上吊联系不上。

    摇摇头,他刚要开口却被刘玉瑶阻止:“太医,谢谢你了。”

    他依旧是一头雾水,不知刘玉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他将自己阻止,只好作罢。

    焦嬷嬷请刘玉瑶往隔壁的暖阁内休息,暖阁里已经有人生了炭灰,暖烘烘的,里头还供着不少新鲜的梅花,布置的极为清雅。

    她刚进来李太医就有些担心她,要为她请脉,刘夫人也坚持让太医看看,她才终于点头,乖乖坐在那里让太医把脉。

    好在太医把脉之后,虽然知道她情绪波动,但好歹并未像当初画扇死的时候那么严重,便点头说道:“娘娘虽然无甚大碍,但也还是得千万注意,切不可伤及自身啊。”

    “我明白。”刘玉瑶点头,又冲太医说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我的孩子。”

    “娘娘能这么说,那微臣就放心了。”

    就在这时,外头又有人通报说皇后娘娘来了。

    刘玉瑶懒身坐在那里也不动弹,李太医等闲杂人等赶紧告退离开。

    这边焦嬷嬷又在刘玉瑶的面前跪下,后者低眉看向她道:“你这是做什么?”

    焦嬷嬷轻声说道:“奴婢无颜面对娘娘……”

    刘玉瑶又道:“皇后来了,等一会进来撞见了肯定又要问什么。”

    “娘娘请听奴婢一言。”

    “好吧,你说。”

    “太子殿下当初临走之前嘱咐奴婢多多留心侧妃,说必要的时候这个人不用留,省的她日后找娘娘您的麻烦……”

    原来李彻当初就已经想到了今时今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当真还是一步百计,滴水不漏……

    只听焦嬷嬷又道:“奴婢并未将太子殿下的话放在心上……也未觉得侧妃有何不妥……直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奴婢才恍然大悟!”

    刘玉瑶宽慰她道:“你不必自责,看穿一个人,也是时间的问题。”

    “是啊……”焦嬷嬷点了点头,声音颤抖道:“娘娘若是宽恕奴婢,日后娘娘指东,奴婢绝不往西去。”

    “嬷嬷起来吧。”刘玉瑶起身走过去,将她搀扶起来道:“你对我其实已经很好了,我也总是给你添麻烦,你都没怪我,我怎么会怪你呢。”

    “娘娘……”一时间百感交集,焦嬷嬷擦着眼角的泪光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很快,皇后看了一眼方茉之后听说太子妃在此,也直接进了隔壁的暖阁。

    她几乎是气势汹汹的杀进来的,一进门看到刘玉瑶就劈头盖脸的怒斥道:“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死!”

    本想还维持一下表面的母子关系给她行个礼,但听她这么说了,她索性跳过了那个环节:“母后难道没有听说?方茉是自己吊死的。”

    皇后指着她呵斥道:“胡说八道!我看就是你成心害人!要杀人灭口造成自缢假象!”

    这样的罪名从皇后口中吐出,吓的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然而被她指责的人却是不急不缓的笑答:“母后,你可知道方茉在临死之前跟我说了?”

    皇后脸色一白,却是仍然气势不减:“说了什么!”

    “她告诉我说,要诬蔑别人也得有证据才行!母后说我杀人灭口,那么证据呢?”

    “哼!”皇后仍旧指着她道:“方茉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罪人尚无定论,你就将她房内的炭火都断了!她就是被你活活打死!活活逼死的!”

    刘玉瑶却施施然抬手,压在她指向自己的手指上:“母后说的没错,那都是我做的,我只是心中一时气不过,想欺负欺负她,给自己出出气。”

    她将皇后的手压了下来,承认的倒是坦然。

    皇后登时气的浑身都在哆嗦:“只是出气这么简单?你草芥人命!这一次就算是本宫和刘家出面也保不住你了!”

    “母后真是大度啊!”她忽然笑了起来:“不过母后和刘家都不用为我担心,我也会给方王爷一个交代。”

    “交代?”皇后也随即笑道:“对于失去女儿的痛苦,那唯有抵命才能偿还了!”

    “没错,好在太医之前发现了她身上有致命伤,也不是自己上吊死的,所以顺藤摸瓜找出凶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皇后双眸骤然大睁,正要说什么,却见她抬手将食指竖在唇边。

    “母后还记得当初太子私藏龙袍一案的始末吗?我从中得到了启发,就派人去查了查那几个小娃娃身上穿着的布料,焦嬷嬷见多识广,说是云绸,贵重到只有父皇母后才能用。”

    皇后怒斥她道:“你想说什么?难道是要说娃娃是我做的?”

    “当然不是,父皇母后要赏赐给旁人也无可厚非,只要派人查查赏给了谁,用在何处,不难发现到底是谁杀人灭口的,当然,如果真的是母后赏给了方茉,方茉做了娃娃,那还得好好的谢谢杀她的人。”

    “一派胡言!”皇后怒道:“那娃娃身上穿着的衣裳怎么可能是云绸做的!”

    “母后如果不信,可以去问问内务府总管,他那里也有一个呢。”

    皇后猛的攥紧了手心,她到底还是失策,这刘玉瑶既然能把娃娃背后的生辰八字换了,岂会没有方法把娃娃身上普通的丝绸换成云绸?

    刘玉瑶上前走了两步说道:“我要走了,母后不让一让?听说这个地方晦气,我身怀六甲,还是皇子龙孙,更不应该久留了。”

    看她得意非凡的嘴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皇后手指攥拳,几乎掐进了肉中。

    刘玉瑶挑眉,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然而身为中宫之主,岂有给别人让路的道理?

    谁知刘玉瑶也还偏偏杠上了,捂着肚子就要作呕,寻芳见了赶紧去顺她的背脊说道:“娘娘,您怎么了?又觉得恶心想吐?”

    “是啊,看到有些人就会觉得恶心,不过太医说是正常的,只要眼不见为净就好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外姓王爷

    “是啊,看到有些人就会觉得恶心,不过太医说是正常的,只要眼不见为净就好了。”

    “你说什么!”皇后怒目圆睁。

    刘玉瑶却仍旧气定神闲的看着她道:“母后真的不打算让一让?我要是吐你一身的话,您可别生气啊,当然,我是不介意的,毕竟我还没吐过皇后呢,将来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娘娘真是的,这种事情还值得津津乐道吗?”寻芳小声说道:“被旁人知道了,您让皇后娘娘颜面何存啊?”

    皇后看了寻芳一眼,这丫头的铁齿铜牙也不输于画扇那小蹄子,死了一个画扇却补上一个寻芳,这东宫可真是人才辈出啊!

    然而她到底还是往一旁挪了挪,稍微侧了侧身子道:“太子妃可千万小心了,最近东宫这般晦气,也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

    刘玉瑶看向皇后笑答:“多谢母后关心,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屁……”

    “否极泰来,”寻芳说道:“坏事情过去了,就要有好事情发生了。”

    “对!否极泰来!”刘玉瑶摇头晃脑的说道:“新年新气象,当然要否极泰来了!”

    “哼!”皇后脸色难看道:“那太子妃还是得小心注意一下,毕竟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说着意有所指的低头,看向了她的肚皮。

    后者在肚子上摸了摸道:“多谢母后关心了。”

    她说完这话就笑呵呵的和寻芳等人离开,一出了和风苑,刘夫人就擦擦脑门上的汗珠行至她的身边说道:“方才,你竟然和皇后这样顶嘴……她毕竟是皇后,也是你的姑姑啊。”

    “娘,”刘玉瑶看向她道:“你在宫里这么久了,难道没有看出来她根本不配做母后,也不配做我的姑姑,方茉就是被她杀人灭口的,刚才她一进门就将矛头指向了我,我如果不还击,岂不是任她欺负了?”

    “话是这个理没错,可是……”刘夫人叹口气道:“这后宫毕竟是她的后宫,她想要对付你简直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刘玉瑶笑着看向自己的手,她将手掌翻来翻去的说道:“这个词真好,易如反掌。”

    刘夫人又皱着眉头道:“你这孩子…”

    “可就算是易如反掌,她想借方茉之手将我除去,不也没有成功吗?”刘玉瑶又继续说道:“我也不想和她作对,勾心斗角的事情我最讨厌了,有本事就和我打一架!谁赢了就做这后宫的主人,输了就人头落地!”

    刘夫人吓的赶紧要伸手去捂她的嘴巴,却被她推开,冷哼说道:“还怕别人听见告诉她吗?就算不告诉她,她也不想让我好好的活在这里的,我倒是不想和她耍心机,我也想卷铺盖走人,但是李彻说让我在这里等他回来,那我就得等他回来,做人岂能言而无信呢?”

    她说着就鼓起了嘴巴,好像再多说一句话就会委屈的哭出来一样,然而常跟在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她绝对不会是那种容易流泪的人。

    刘夫人点了点头道:“是娘不好,娘不该说这些,既然你和皇后已经宣战,娘回去和你爹说说,刘家一定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不是说后宫不得干政吗?所以这后宫的事情,我也不想让爹插手,毕竟,皇后还得叫他一声哥哥啊。”

    刘夫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儿,只觉得她的冰雪聪明不输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是这丫头以前的小聪明总是用的不正当,从侧面向她看去,便能看到她眉目恬淡,笑容狡黠,那份举手投足的雍容似乎与生俱来一般,有这样一个女儿也确实不错。

    方王爷家收到方茉之死的原因也是畏罪自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我了断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况且还是个罪人。

    方家人也没出面去给她收尸,太子不在宫中,便由太子妃做主,将她的尸身送回了方家,彼时方家大门紧闭,讳莫如深。

    在他们的观念当中,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然而当有人传话说洛清王爷也来了,方家大门这才从里面打开。

    方王爷年事已高,出门相迎,方家上下则哭号一片,一群仆妇冲了出来,趴在马车上就嚎哭不止。

    洛清王从马车中走了出来,方王爷拱手上前,后者赶紧虚扶一把,翩翩公子,眸如星子,淡淡的扫了一眼东宫出来的马车,李衡开口说道:“您老节哀顺变。”

    “唉……”方王爷双眸之中隐约泛红,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正要和李衡一起进府里去,却见一群仆妇跪在他跟前拦路,死活要将方茉的尸身迎回府里去,僵持不下,他也只好点头同意,总比晾在大街上让人看笑话的强。

    “这一次,太子妃做的可真够绝的!真够绝的!”方王爷气的胡子颤抖,他背着双手一边往府里走一边对李衡说道:“说是女人争风吃醋也不完全就是!茉儿在东宫老老实实!也没受过太子的雨露!她何必斩尽杀绝!”

    李衡蹙眉负手,一边走一边说道:“说起来,是小王不好……”

    方王爷大惊,赶紧拱手说道:“这后宫之事怎么能怪王爷您呢?全是那太子妃心狠手辣!心思歹毒了!”

    “此事和太子妃没有太大的干系……”李衡叹了口气,俊美如他,这样的表情确实让人忍不住心疼:“当初太子在离宫之前也不知从何处得知小王和王爷您结党营私……”

    方王爷骤然大惊,睁大双眸道:“我连女儿都嫁给了他!他!”

    李衡赶紧抬手阻止道:“王爷恪守中庸,在朝中避世,殊不知有人却将矛头指向了您,令千金嫁入东宫只怕每日也是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此番离去,特意授意,在他离开之后一定要想办法铲除异己,一来他不在宫中,什么责任也轮不到他的身上,二来,太子妃毕竟是女流之辈,还有孕在身,不管这事情闹的多大,都无生命危险。”

    方王爷恨恨跺了跺脚,将脚下冻的结实的土地跺的咚咚作响:“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若是小王之前没有和您走的过近,太子也不会如此生疑,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了,说起来,还是小王不好……”

    “殿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太子天性多疑真是和……和那位一模一样!”

    说着又是连连叹了几口气:“老夫战战兢兢,恪守尽职的侍奉了大半辈子,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得一个这样的下场,今天死的是茉儿一个姑娘家,明天死的又不知道是谁了,早晚有一天,我的项上人头也让他取了去吧!”

    “王爷何必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您是本朝唯一一位外姓王爷,父皇对您器重有加,有父皇在的一天,也不会允许旁人在太岁头上动土。”

    “那若是……”方王爷欲言又止,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李衡进了书房,将房门关上,命人看茶。

    书房里的暖炉上还挂着个银吊子,煮沸的清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丫鬟为李衡和方王爷斟茶,躬身离去。

    方王爷这才再次开口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若是有朝一日……皇上百年……还请王爷保我方家周全!”

    他说着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冲着李衡就要磕头。

    后者赶紧伸手将他搀扶起身道:“快快请起,小王当不得!”

    “王爷……殿下!您是打算见死不救了吗!”方王爷说着就要老泪纵横,一边想到女儿惨死,更是心酸不已。

    李衡眉心紧蹙,很是一番为难:“不是在下见死不救,只怕到时我也是自身难保,为今之计,王爷只要向太子示好,让太子不要误以为我们是一丘之貉,方能保方家的平安!”

    “我与他李彻是不共戴天!”方王爷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素来无德!毫无储君作为,倒是王爷您仁德宽厚,老夫愿追随王爷!”

    李衡颇有些感慨,伸手要去搀他起身,然而见他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只好说道:“不是小王不肯答应,只是将来的事情,谁又能有绝对的保证?若是将来有一天,小王真的能有办法保住更多人的性命,自然义不容辞!”

    方王爷眼睛一亮,马上说道:“老夫愿唯王爷马首是瞻!”

    “快快请起。”

    李衡这一次终于将人搀扶起身,二人在书房厅内落座,只听他又皱眉说道:“看来我们都能达成共识,知道太子回来之后,于你我都无好处。”

    方王爷皱眉说道:“太子要回来了?”

    “腊月十六祭祖,按照惯例储君应当所有作为的。”李衡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这位矍铄老人道:“但父皇并未召太子归来,我却得到线报,太子已经在途中……”

    方王爷大惊失色:“他居然敢抗旨不尊?”

    “这哪是抗旨不尊?”李衡一声冷哼说道:“储君主持祭祖大典,这是惯例,他回来,也是惯例,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况且他一向桀骜不驯,父皇又能说什么?”

    方王爷紧紧抿着嘴巴,胡子一抖一抖的,半晌之后方又说道:“太子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李衡不动声色的看着他道:“应该是吧。”

    “算算时间,现在该到哪了呢?”

    李衡端起桌上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说道:“到哪了?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太子应该会路过昌平郡……”

    昌平郡是方王爷的老家,当年他们就是从昌平郡走出来的,带着一家老小追随先帝,到了京城,连带昌平郡在内的几处郡县都是他们的封地。

    李衡今天来的目的终于水落石出了,然而知道了又能怎样,他如今也是骑虎难下,只能与他结伴而行。

    “老夫在昌平郡,还有个不争气的侄儿,应该可以好好的招待招待太子殿下……”方王爷摸摸嘴角硬邦邦的胡茬,发出呵呵一声冷笑道:“但愿这个侄儿不会让老服务失望。”

    李衡也随即笑道:“王爷休书一封,说不定能赶在太子到达之前送到。”

    “好。”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之中都有些意味深长的从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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