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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九章 昌平郡

    封信快马加鞭送到昌平郡的时候,太子一行第二天就到了。

    他走的是水陆,倒也不辜负自己视察水利的身份,而且水陆有个好处就是可以日行八百,低调前行,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敌人也不好设下埋伏。

    有了之前遭遇刺客的经历,太子身边的人都提高了十二分的小心,这一路行来倒也非常顺利。

    昌平郡郡主一早就等在码头上,待听得探子回报说太子等人的船只已经向这边接近了,他才有几分忧心忡忡的皱起眉头。

    昌平郡郡主姓方,正是方氏一族,方家在京中虽然是门阀贵胄,唯一的一位外姓王爷,与沈家,刘家,李家并称本朝四大姓氏。

    但相对于沈家,刘家一文一武在朝中势力熏天,方家就显得低调许多了,毕竟他们挂着一个王爷的殊荣,再有什么势力,就要引起帝王疑心,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对于储君之争置身事外的方家家主居然给他来信,也要搀和这件事情了……

    时已深冬,这要是在北方,肯定河面冰封,行船艰难,但因为是在温暖的南方,所以除因为寒冷而让河边多了一层厚厚的雾气之外,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冰碴。

    昨天才下过一场大雪,南方的学下的绵绵如银针一般,淅淅沥沥又似小雨。

    若说是大雪也不算太贴切,毕竟和北方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但是地面上能积聚寸许的雪花已经难得,今日行船进了昌平郡之后方看到一些更厚的积雪,昌平郡已经算是稍微偏北了,倒是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

    这里的积雪再怎么厚也不过尺许,江水流动湍急也未结冰,逆水行舟的时候又见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落在黑沉沉的水面上,消失不见,与这大江大河融为一体,本想那无垠的大海。

    此番陪李彻一起北上的也没有什么人,甚至没有与他一起南下的御前钦差,没有解决漕运一事,也没有得到帝王的命令擅自回京,钦差没有那个胆子。

    虎毒不食子,就算太子惹怒了皇帝也不至于人头落地,可他就不一定了。

    所以这一条船上除了暗卫之外就是明卫,他不想在深冬的河面上招来杀生之祸,就算死不了,掉在水里也是让人受不了的。

    这么一想李彻就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抱着胳膊搓了搓。

    外面有人进来通报说道:“殿下,已经到昌平郡了。”

    “嗯……”他斜斜依靠在榻上,船行不稳,一晃一晃的,晃的他头有点晕,索性一甩手,将手上的书本扔在了地上,闭目小憩。

    然而通报之人仍然没打算离开,他这才睁开眼睛道:“还有何事?”

    “昌平郡郡主方大人已经带人在码头迎候了。”

    “方大人?”李彻听闻抬起脚来,一只脚踩在榻上,身子更压低了几分,半躺说道:“到底是皇亲国戚啊,这得到消息的速度就是非比寻常。”

    “主子一路行来都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怕京中也不得消息,就是不知这方大人是怎么知道的……”伺候他的小安子也多了个心眼道:“要见吗?”

    看了小安子一眼,李彻又笑着打趣他道:“你今天早上不还说在这船上快晃吐了吗?”

    “哎呦我的主子,您难道不觉得头晕?难道不想吐吗?我这多吃点东西就非得吐出来不行。”小安子苦着一张脸,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李彻失笑,缓缓勾起一边的唇角道:“还在码头等候,也难得他有这份忠心,本太子就去会他一会。”

    “是。”侍卫得令出去传话准备靠岸。

    他们一路从南方行来,也并非没有靠岸过,只是停停就走,没有惊动任何人,无非也就是采购补给之类的东西,今天昌平郡这样大张旗鼓的迎接,不给面子说不过去,也难得上岸歇息一下,调整一下心情。

    “更衣。”太子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对小安子如是说着。

    小安子眉开眼笑,赶紧去取外裳说道:“殿下是要穿那件团花金线的大袄,还是要穿那件菱花冰清的袍子?”

    “团花的吧,要过年了,喜庆。”

    “是!奴才也觉得团花的好看,一起气派,更衬托您的身份,只是出来也没多带两件宫里的常服,全是宫外的便服。”

    “就算什么都不穿,我也是太子。”

    他本意是想说明,人的身份和贵胄不需衣衫衬托,小安子却噗嗤一声笑道:“主子您向来是极修边幅的一个人,要是什么都不穿,奴才们不知多么省心呢。”

    李彻也被逗笑了,呛他一句道:“就你话多!”

    小安子自掌嘴两下,急匆匆的去取外裳给李彻换上,又取了一件油光锃亮的白貂绒大氅给他披上。

    与此同时,船在码头靠岸,已经可以听到外头有人高呼:“昌平郡郡守方大兴恭迎太子殿下!”

    “恭迎太子殿下!”这一叠声应该是他方大兴手下的一众官员吧。

    方家虽是外姓王爷,但得此失彼,反而手上没了实权,最大的权利也都在方家自己的封地上,但这封地的兵权也还是由朝廷掌控,虽是郡守也不过是个文职而已。

    所以李彻也并未将此人放在眼里,任小安子为他整冠披衣,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只见郡守带着一群人正恭恭敬敬的跪在码头上,冲着船扣头。

    李彻步出船舱,看到江面上升腾起一片浓重的雾气,方大兴等人的身影就在其中,看不清再远的地方,只能看到近处,也看不清他们脚下的甲板,所以这一群人竟然好似雾中仙人,凌波于水上一般。

    李彻忍不住微微一笑,从船上直接越过搀扶的小安子,跳上了甲板。

    小安子也赶紧跟上去,险些没有歪倒,李彻赶紧扶他一把笑道:“连站都站不稳了?”

    小安子受宠若惊:“主子不要打趣奴才了,成日在水上漂着,这脚踏实地的感觉可真好!”

    “哈哈哈!”李彻也不由朗声一笑:“既然这么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那么咱们便走陆路吧。”

    “别,主子您这样奴才可真要折寿了。”

    一主一仆互相打趣,反而将方大兴等人晾在了那里不知所措起来。

    “恭迎太子殿下莅临我昌平郡!”方大兴只好又说了一遍。

    李彻这才故作惊讶的说道:“哎呀,方大人,你们怎么还跪着呢?”

    “……”昌平郡郡守有点不知所措。

    “谢殿下恩典!”倒是他身边的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小官兀自站了起来。

    李彻双手环胸睇了那人一眼,又对方大兴道:“难道大人还要本太子亲手搀你起来?”

    方大兴这才赶紧谢恩起身,他身后的一群人也才站了起来。

    在码头等的时间不短了,这一群人的身上都落了雾气和露珠,衣衫湿透,以至于现在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都能直接融化。

    李彻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既然是恭迎本太子的莅临,想必你们也都准备好了好肉和美酒了吧?今天晚上是不是要一醉方休?”

    方大兴搓着手一边笑着一边跟了上去道:“殿下说怎样就怎样!”

    李彻扭头,剑眉一挑,颇有几分浪荡公子哥儿的气质问他道:“我还要问你一句,可有美女啊?”

    “美女如云!美女成群!”方大兴一听他这么问了,就赶紧投其所好:“什么样的都有!各有各的好!不带重样的!”

    “方大人真是贴心!”这纨绔太子抬起手来,在方大兴的脸蛋上拍了拍。

    后者马上腆着笑脸道:“殿下难得来我昌平郡一次,下官当然要招待周全了,以后殿下荣登九五,可就没空再出宫体察民情了啊!”

    方大兴是个会说话的人,说的话也非常中听,把他一个流放出来的太子说成是体察民情,也是舌灿兰花。

    李彻为首,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前走去。

    码头附近的民众早就清理疏散,一字排开的是郡守府上的车马,请太子一行上了马车之后,郡守也返身要登上自己的马车。

    与他同行的人还在冷嗤不已道:“这太子乍然一看,还算一表人才,但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啧啧,果真和京中传言的一样,纨绔不逊,难当重任啊!”

    “听到了没有?刚才他说好肉美酒的时候我见他就要说美人的!”

    “这倒是无可厚非,男人,哪有不好色的?”马上有人附和起来。

    郡守笑着说道:“你们也别在这里耗着了,赶紧上马车吧。”

    “大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一人仍然有点不放心的继续问他。

    方大兴负手一笑,并未直言:“放心,我昌平郡得罪不起京中的王爷,更得罪不起太子殿下。”

    那人更加疑惑道:“难道,难道不做了?”

    方大兴对他使了一个颜色,转而上了马车。

    后者虽然还在生疑,但几乎可以猜的出来,方大兴已经有了计较。

    将太子一行人接回了郡守的府邸,并特意腾出一座小院来给太子居住,院中厢房之内所住的也都是太子的随身护卫。

    郡守的府邸并不算豪华,也是听说了太子和钦差捉拿贪官立威,所以不敢露财。

    只是当天晚上的酒宴确实费了他一番功夫,知道太子吃腻了山珍海味,所以他就更是另辟蹊径,专挑一些吃不到的东西端上桌,又是水晶凤凰,又是碧玉妆成的,连昌平郡陪在席间的官员都忍不住咋舌。

第二百九十章 食色性也

    酒宴是在郡守府邸的大厅中进行的,说是为太子接风洗尘,所以还特意准备了歌舞助兴。

    当中一片空地,舞姬伴随着丝竹管弦翩翩起舞,四周环坐着一群官员,太子李彻和郡守方大兴就坐在首位之上。

    李彻晚间换了件较薄的衣裳,月白的颜色,绣着浅蓝的暗纹,愈发衬托的他玉树临风潇洒不羁,他衣着整洁,冠冕端正,头发梳的一根翘起来的发丝都不曾有。

    只是行为方式却又和自身的打扮相差甚远,在坐之中,属他身份最是高贵,所以这也浪荡不羁的倚靠在一群美女的怀中,也变的肆无忌惮起来。

    “殿下对下官的安排可还满意?”方大兴满脸堆笑的看着太子,一边搓手问他。

    后者模棱两可的点点头道:“酒菜尚可,美人欠缺。”

    方大兴顿时了然,虽然听说太子于太子妃琴瑟和鸣,但也是个好色之徒,在娶妃之前东宫有六位良娣,又接连娶了刘玉瑶和方茉姐妹俩分别为妃,这在所有皇子当中,妻妾算是最多的了。

    方大兴拍拍手,示意正在跳舞的一群人退下。

    他又扬声说道:“来啊!请乐姨娘过来!”

    话音一落,就听到丝竹声再起,伴随着悠扬的靡靡之音,大冬天的,一群身着彩色纱衣衣不蔽体的妙龄女郎翩然入内。

    随即,门外倏忽扔进来了一条长长是丝帛,丝帛的一头直直向太子打了过去,他身边的侍卫见状脸色一变,正要保护太子,谁想李彻却先他一步的,一把攥住了那丝帛的一头。

    攥在手上才感觉到一股力道抻紧了丝帛,让他无法松手,显然另一端也有人攥着。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位身着火红色衣衫的女子翩翩然从门外飞身跃在了丝绸之上。

    在座官员无不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位热情似火,燃烧进他们心坎的女子。

    而这女人却好似是故意的一半,大红的面纱遮挡住了半张脸,就是不让人看到她的容貌。

    她身轻如燕,竟然在这窄窄的一条丝帛上面翩翩起舞。

    李彻攥着丝帛的一头也并不吃力,好像这女子只是在上面借力,并非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这里。

    由此可见,她也是一位轻功了得之人。

    就在众人盯着这女子看的目不转睛之际,那女子飞身一跃,翩然落地。

    李彻松手,门外攥着丝帛的人将绸缎抽了出去。

    大红纱裙的女子和其他众人伴随着乐曲之音,踩着欢快的节奏跳起了异域的舞蹈。

    “好!”

    “好美!好美!”在座众人都禁不住击掌喝彩,一双眼睛看着绝色女子目不转睛。

    李彻也是笑了,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的看着那起舞的女子。

    方大兴很满意他的表情,也坐在那里看的津津有味。

    在舞蹈接近尾声的时候,那女子脚尖在一人桌前轻轻一点,纵身一跃,向主位之上飞扑过去。

    侍卫正要拦在太子的跟前,却被他推开。

    然而那女子看都未看他一眼,径直入了方大兴的怀中。

    后者不无宠溺的说道:“容儿真给我长脸啊,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李彻就坐在他的旁边,看他美人在怀,笑的胡子乱颤,眸中满是炫耀之色,忍不住冷哼一声道:“一个比一个差了啊,大人府上无人?”

    “殿下……”方大兴脸色有点难看:“想必下官府上的女子比不得宫中天姿国色,但也各个倾城一世,不可多得啊,就比如我这乐姨娘,她曾金盘起舞,引得万人空巷前去围观啊。”

    “这看女人啊,光有才艺是不行的。”李彻坐直了身子,掰着手指与方大兴说的一本正经道:“还要看身材!看屁股!看脸蛋!缺一不可!不过看你这姨娘的身体倒还算马马虎虎,最重要的脸偏偏不露,是不是担心满脸麻子吓坏本太子你赔不起啊?”

    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小安子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座下官员虽然觉得不好笑,但为了给太子一个面子也都呵呵讪笑。

    方大兴也笑了,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殿下既然这么说了,容儿,你将面纱摘了,与太子瞧瞧。”

    “太子?”女子忽然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音色如那刚刚停歇的丝竹管弦一般,入耳清雅,使人浑身舒泰:“太子是很厉害的人吗?凭什么他说摘,我就摘?”

    这话的语气带着分撒娇的成分,甚至还有几分不驯。

    李彻不禁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径直看向那红衣女子道:“本太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说话,愈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了,你若是不摘,我可就要亲自动手了。”

    他放|荡不羁,眸中隐露几分迫不及待的饥渴。

    女子哼了一声道:“我是听我家老爷的,不是听你的。”

    说罢就将面上的面纱摘下,在座官员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先是见识到了那绝色舞姿身轻如燕,接着又为她的脾气所感染,最后才能看到容貌,果然只能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了。

    郡守方大兴好似炫耀一般对太子说道:“殿下现在又以为如何?”

    李彻搓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这张脸。

    女子双手放在腰间与他行礼道:“小女子乐容,给殿下行礼了。”

    “好说,好说。”李彻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她有着一张鹅蛋脸,光华如玉,吹弹可破,柳眉杏眸看上去也分外讨人喜欢,当然,最主要的是她的性格,当真只能用娇俏一词可以形容了。

    “殿下!”就在李彻看的入迷的时候,方大兴又忙不迭的端起手上酒杯道:“殿下满饮此杯吧!”

    “啊?”李彻反应过来,这才端起酒杯喝了,目光却一直胶合在那女子的身上。

    女子似乎是有些生气了,嘟着嘴巴瞪他一眼,继而快步的退了下去。

    而他的目光一直追随她出去,这才收回。

    方大兴有些为难的说道:“容儿是下官最宠爱的一位姨娘,寻常来客是从不会抛头露面的,如今为了殿下,她这才出来献舞一曲的。”

    “哦?那大人要代我好好谢谢她。”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方大兴又和一群人轮流给太子灌酒,席间也是宾主尽欢。

    在宴饮差不多要接近尾声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不胜酒力的外三到四的了,李彻也还算好,谁要来和他喝酒了,他就喝,喝了就是不醉,他倒要看看着郡守到底想灌他多少。

    直到郡守也喝的醉醺醺的了,今晚的宴饮才算告一段落。

    一群人前方引路,请太子去休息,他布履蹒跚的出了大门,一边在嘴里叫着:“乐!乐!”

    “哎呦我的主子,您乐什么呢?有什么可乐的?”

    李彻在小安子的脸上捏了捏道:“那个美女,叫什么来着?”

    “哪个啊?在奴才眼里,都长的差不多啊!”

    “呸!阉人!太守的姨娘!”

    “哦哦哦!乐容!乐姨娘!”

    “对对对!”李彻边这么说着,边哈哈大笑的走了出去。

    他这一走,席间那些喝的东倒西歪的人又纷纷正襟危坐看向首位的郡守大人。

    方大兴喝的不少,面色潮红,但也没到醉倒的地步,他一只手敲击着桌案,发出冷哼一声。

    小安子搀李彻回去歇息的时候,伺候他沐浴更衣,一掀开床帘就哎呀妈呀叫了一声,捂着脸大叫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床上并排躺着两位脱光衣服的美女,她们身形柔美,水眸莹润,被子盖到了胸脯上,眼巴巴的等人临幸一般。

    小安子赶紧回头扯了太子往床上推道:“吓死奴才了!殿下,您的美女来了!”

    才沐浴过,他的黑发上披在肩上,一身白色的里衣,敞着襟口,露出结实紧致的胸膛,他的眼睛有点睁不开,被小安子这么一拽,步履踉跄的差点趴在床上。

    然而定睛一看床上美女,他马上醉醺醺的说道:“不是我要的美女!滚!滚出去!”

    那两人也不顾有旁人在场,伸出胳膊就勾着太子的脖子,缠在他身上,一口一个殿下叫着。

    “今晚让奴家来伺候您吧。”

    “殿下,您的身体好暖和啊,翠萍好冷啊。”

    “殿下~”

    “滚!”太子被她们拉着倒在床上似乎也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挣扎:“滚……现在滚的话,你们还能自己穿衣服,一会滚的话,本太子就让侍卫把你们扔在雪地里……”

    “殿下,您真会说笑。”其中一人已经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衫之内。

    男人还是无动于衷,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说道:“小安子……”

    “是!”小安子马上大力的拍拍手,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两位身着甲胄的侍卫冲了进来。

    床上两位美女尖叫一声,伸手挡住了胸前的风光。

    侍卫可不懂怜香惜玉,一手一个,拉着她们的手脖子就往外拽,向门外拖去。

    “放开我!殿下!殿下救命!”

    床上的人已经昏睡过去一半,死猪一样。

    小安子赶紧抓起屏风上那两个女人的衣服,跟着侍卫就跑了出去,见侍卫真把赤条条的两个人扔在雪地上了,自己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寒冷,忍不住想打哆嗦。

    一把将衣服扔在她们身上,小安子抱着臂膀哆嗦一下:“真冷啊!快穿上吧!”

    说着就回到屋内,将房门关上。

    看了一眼床上,刚才躺在那里的死猪……不!太子殿下已经不见了。

    再一扭头,见隔壁书桌前却坐着他的身影。

    他正提笔写字,小安子赶紧快步上前,拨旺了炉火,又将一件厚厚的外裳披在他的肩头:“殿下在给娘娘写信?”

第二百九十一章 门上客

    “殿下在给娘娘写信?”

    男人低着头,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嗯。”

    小安子也笑了起来,每每给太子妃写信的时候,他写字的姿势最端正,写的字最是横平竖直,神情专注的好似天崩地裂都和他无关,他眼下有的仅仅是这支笔,这张纸。

    写的并不多,一页纸而已,无非汇报一下自己现在的行程,让她不必挂念。

    写完之后就将手上的书信吹干,折起放在信奉中,盖上火漆封印,放在桌上,手指又在上面点了点道:“明天着人送出去。”

    “是,殿下,您现在还是休息一下吧。”

    “嗯。”

    他今天与这些人一番周旋吃吃喝喝竟比打了一架还要累,所以说他故作不羁,懒的与人客气,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也并非都是假的,他本性就是一个不羁之人。

    江山又小雪,银妆总淡抹。

    早上李彻打开房门的时候,被扑面而来的冷气吹的那叫一个神清气爽,他站在门口,负手而立。

    眼前是一片冰雪的世界,和之前在南方所见的雪有点不同的是,这里白的很纯粹,盖住了花花世界本来的所有颜色。

    不像江南,薄雪之下还能看到粉墙黛瓦,明明是大冬天的,有些花花草草却还在不知死活的绽放着各自的美丽。

    “殿下!”小安子躬身上前,为他肩头披上一件大氅,笑眯眯的说道:“奴才一看到这样厚的雪,就知道离京城不远了!”

    是啊,不远了,他李彻贵为储君,那座皇城才是他的大本营。

    漫步走出房门,昨天来的时候雾蒙蒙的,再加上天色已晚,这座小院的景致看的不是很仔细,今天一看,却是假山池沼应有尽有,只是一切都显得太过玲珑小巧,带着几分南方独有的秀气。

    他走在雪地上,在这平缓无痕的雪面印上自己的鞋印。

    小安子快步走上前,端了一盏热茶送至他手边道:“殿下要传膳吗?”

    “不急。”太子说着从他手上端过那盏茶。

    盖子一掀开的时候,绿茶的清香扑面而来,幽远留长,热气熏腾,几乎迷蒙了他的目光。

    喝了一口之后在嘴里漱了漱,噗才一声吐出来,热茶将松糕一样的雪面灼烧出一片窟窿。

    将茶重新送到小安子的手上,李彻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一个脚步声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停顿在圆门之外。

    若是下人,那未免也太无礼了一些。

    他扭头看向圆门的方向,只见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长袍的青年。

    青年二十来岁的年纪,穿着一件蓝色的夹袄长袍,双手藏在袖子里,身后一串脚印。

    他长的很是普通平凡,和大街上行走来却的人没什么两样。

    但李彻却记得他,也认识他。

    他一向不喜欢去做麻烦事,记住一个人的容貌和名姓也是麻烦事,但总有些人,你不刻意去记,他却偏偏刻进了你的脑子里。

    那人骤然和太子对视,似乎一时怔愣,随即赶紧抱拳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彻笑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那人答话:“在下是郡守大人的家臣……”

    所谓家臣多是由门客演变而来,不管是在过去还是现在,总有一些怀才不遇的人投靠某位得势官员的帐下,管吃管喝,偶尔给那人出谋划策。

    门客是来去自由的,家臣就不自由了,相当于是签了卖身契。

    李彻了然的点头,清润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故作疑惑道:“这么说,我们昨晚见过?”

    “殿下昨晚宴饮尽兴,应该没注意到在下。”

    他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要知道,他不仅昨晚注意到了,昨天在码头上就注意到了此人。

    是他在自己说了你们怎么还跪着之后主动站起来的,与其说的失礼,不如说是故意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然而李彻又是何人,他偏偏就装糊涂,对他看都不看一眼。

    至于昨晚那样的场合,尽兴的不止是他,但也不是人人都尽兴了,这个人就没尽兴,他一直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对身边的美人不闻不问,该喝酒的时候喝酒,该吃肉的时候吃肉,和不和别人交流,孤僻的想要不引人注意都难。

    “好像有点印象。”李彻负手点头:“你大清早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那人抿抿嘴巴看向太子,此人生的极为好看,黑发一丝不苟的梳起,在头顶上攒髻,以金镶玉冠装束。

    剑眉星目,眸子微挑,带着几分慵懒的气息。

    见他不说话,李彻负手又上前走了两步,薄唇勾起,露出疑惑的神色。

    英俊风流,绝世芳华。

    这是他给太子的评价,从昨天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一眼看出这人中之龙岂是别人口中所说目中无人的第一纨绔。

    “在下只是想来提醒殿下一声。”

    “你说。”李彻觉得有点意思,所以耐心也比平时也多。

    “美人有毒……”他只是简单的说了这四个字,其中意味不明。

    李彻笑容加深,反而看向他道:“你说的没错,自古美人都有毒,看还是引得无数英雄趋之若鹜相继折腰。”

    “殿下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何又……”那人眉心紧蹙,似乎很是不解。

    李彻自己似乎也没发现,他竟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个头要比他高,所以只能用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他:“人生在世,不过百载,该快活的时候就得快活,你说不是吗?”

    “不是。”那人反而严肃起来,摇摇头。

    “大胆!”小安子一旁驳斥他道:“太子面前,居然如此无礼!”

    那人拱手,抿嘴,似乎并未想要道歉的意思。

    李彻反而又对他道:“你叫什么?”

    “在下徐勃。”

    “哪个勃?”

    “生机勃勃之勃。”

    李彻点头:“好名字,本太子记住了。”

    徐勃却又不说话了,李彻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徐勃仍旧是呆呆的站在院门处,站在冰天雪地里,不动分毫。

    小安子快步追上李彻的脚步道:“殿下,这个人怎么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李彻冷哼一声进门道:“八成是读书读傻了吧。”

    小安子失声笑道:“那傻子还知道来吸引太子殿下您的注意?”

    连小安子都看得出来这个徐勃动机不纯,李彻就愈发觉得可笑了,枉费他一番心思,想要将自己推荐到他李彻的眼皮底下,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若那美人是方大兴送来的毒药,他也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个徐勃也是毒药,他李彻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算计的目标。

    太子的书信四五天才被送进了东宫,快马加鞭,一路跑倒了好几匹马,当然,这是刘玉瑶所不知道的。

    信上只言片语,寥寥几字,说他因被官员挽留,可能要在路上耽搁几日,让她不必挂怀,马上就能重逢之类的话。

    才刚将信放下,就听到焦嬷嬷急匆匆的进了内室通报说道:“娘娘赶紧更衣准备一下吧!”

    刘玉瑶有些纳闷的抬头看着风风火火的焦嬷嬷,有点不解:“干嘛?准备什么?”

    “奴婢得了消息,皇上去了凤藻宫,说是要请后宫妃嫔都过去和腊八粥。”

    今日腊月初八,正是喝腊八粥的日子,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娘亲就已经笑眯眯的将腊八粥端到她跟前了。

    “我又不是后宫妃嫔,总不能也叫我吧?”

    毕竟皇后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后宫有什么宴饮也不叫她了,她在这里也落的清闲,没想到今天忽然就叫她过去喝腊八粥了?

    “您当然是!您是太子殿下的妃嫔啊!洛清王妃恐怕也得去!”

    听焦嬷嬷这么一说,她眼睛又是一亮,上次因为方茉的事情见过玉环一面,她瘦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很差,这段时间虽然想着出宫去看看她,但冰天雪地的,她又怀孕怕冷,所以总没能抓住机会。

    现在一听说刘玉环也要过去,便又有了几分期待。

    “寻芳!寻芳!”她冲内室叫道:“帮我找衣服吧!”

    “是,娘娘。”

    焦嬷嬷见她乖乖同意了,不禁松了一口气,可算是省了她费口水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就听到凤藻宫有人前来传话,说是皇上请太子妃往凤藻宫去喝腊八粥。

    梳妆打扮,又磨蹭了一会,算着玉环从得令到进宫,现在人也该到了,这才兴冲冲的出门去了。

    宫里的积雪还未融化,堆积在御道两侧。

    今日腊八,天气晴好,灿烂的阳光将屋檐上的积雪消融从檐角低落,形成一个个冰錾挂在那里,被太阳光一照,明晃晃的耀眼。

    东宫太子妃坐在轿撵之上,穿着一件藕粉的斜襟织锦袄,下身着高腰白鸟裙,外罩大红的银狐镶边披风,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路两边的景致。

    快到凤藻宫之前,就远远的看到另外有两乘轿撵抬了过来,其中一乘轿撵上坐着的人在看到刘玉瑶之后赶紧拍了拍扶手,示意自己要下来。

    与此同时,刘玉瑶也已经到了凤藻宫门口,人还没从轿撵上下来,就见那下轿的小人儿粉妆玉琢一般,稚声稚气的对她行礼道:“征儿见过太子妃嫂嫂。”

第二百九十二章 腊八粥

    “征儿见过太子妃嫂嫂。”

    九皇子李征是当朝明晰帝最小的一个儿子,年纪虽小,但因为是那一国之君的孩子,气度不输几位哥哥,这端端正正的行礼姿势一本正经的让人觉得好笑。

    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被这宫中的规矩束缚的有点过头了。

    “不用多礼!见到我还客气什么。”刘玉瑶倒也大方,上前去扶他起来,顺便在他稚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小孩子的皮肤光滑柔嫩,谁看了都想去捏一捏吧?

    另一乘轿撵上的人也走了下来,冲刘玉瑶屈膝道:“太子妃娘娘。”

    是个女人,衣着打扮很是朴素无华,以前好像见过,是后宫妃嫔,但她却不认得。

    跟在后头的焦嬷嬷赶紧提醒道:“奴婢参见景贵人。”

    “哦哦!”刘玉瑶恍然大悟,马上说道:“景贵人啊!你是征儿的娘?”

    景贵人面露温和之色,笑着点头道:“是啊,平日里我不大出门,娘娘不认识也很正常。”

    倒是一对性格颇为为好相处的母子,刘玉瑶没来由的对她们多了一分好感:“今天见到了,这不就认识了吗!以后就是朋友了!”

    她说着又去捏了李征的脸蛋一下,小孩子咧嘴一笑,看样子很喜欢和她亲近。

    景贵人也笑着点点头道:“太子妃请吧,想必其他姐妹都已经到了。”

    看着凤藻宫的门楣,刘玉瑶有点踌躇,这皇宫就是一个大家庭,同样是生活在这个大家庭一个屋檐下,她和皇后总得不能避免的碰面。

    一行人进了凤藻宫,已经可以听见鸣鸾殿中女人嬉笑说话的声音。

    内监见了来人,马上向里面通报说道:“太子妃娘娘到了,景贵人和五皇子殿下也到了!”

    说笑的声音小了很多,几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望向了门口的方向。

    刘玉瑶走在前头,率先迈步进了鸣鸾殿。

    她今日打扮的有些用心,首饰戴的也多,但却并未宣宾夺主,众人看到的扔是她蛾眉皓齿,聘婷秀雅的模样。

    一双剪水双瞳乌珠顾盼,忽然看到了谁一般,眼睛一亮,嘴角嫣然一笑,害的旁人都忍不住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露出本性那般狡黠灵动的笑容。

    待看到是刘玉环之后也就不奇怪了,她们一向姐妹情深,宫中也都是知道的。

    刘玉瑶上前去,跪下行礼道:“儿臣玉瑶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焦嬷嬷等人也跟着跪下,暗自为太子妃高兴,不管怎么说,这礼数是都对了。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随即进来的李征也跪下行礼。

    “臣妾参加皇上,皇后娘娘。”景贵人自然也不能落后。

    当今天子坐在首位之上,身边拥着美人在侧,却是许久未见的贤妃。

    皇后则坐在皇上另一边的位置,严妆华服,满面笑容。

    “平身,赐座。”一国之君发话了。

    后宫妃嫔坐在鸣鸾殿中,可谓是济济一堂,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也不知是真的喜气还是怎么的。

    太子妃的位置本就是比较靠主位的,离皇帝皇后也近,再往下则是后宫的几位尊贵的妃嫔,其中当以丽贵妃为首。

    丽贵妃身边坐着的就是刘玉环了,她安静的坐在那里,似乎和这殿中说笑的人格格不入。

    没了一个孩子,她不仅清减了很多,在衣着打扮上也愈发素淡,白衣白裙,看上去清雅的很。

    刘玉瑶盯着她看了一会,也未能抓住与她四目相对的机会。

    她只好对身边的丽贵妃道:“母妃,我和你换个位置吧。”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被惊动,就这么看向了她。

    丽贵妃端在嘴边的茶盏也顿住了,脸上带着喜色看向她道:“太子妃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跟你换个位置,坐玉环身边去。”

    她这么一说,刘玉瑶也终于向她看了过来,脸上并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丽贵妃呵呵笑着看向帝后二人,见他们似乎没有异议,便点头起身道:“臣妾也尊贵一回,竟要坐在皇上下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妃娶了个黄脸婆呢!”

    殿中妃嫔笑的前仰后合,一个个说道:“丽妃姐姐不老。”

    “太子的眼神总不至于这么差吧?”坐在皇帝身边的贤妃冷哼一声,对丽妃不屑一顾。

    这边丽妃却又继续笑道:“臣妾也就是说笑了,你们可别往下接了,皇上在这儿坐着呢。”

    一国之君心情不错,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笑容,对她们的玩笑话并不生气。

    这边刘玉瑶和丽贵妃兴冲冲的换了座位,马上倾着身子问刘玉环道:“玉环,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后者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似乎终于松了口气,刘玉瑶拍拍胸口。

    刘玉环没再说什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

    两人之间一时有些尴尬,刘玉瑶有点着急的抓耳挠腮起来,又开口问道:“那……你现在的身体好了,以后有空还会去东宫找我玩吗?”

    “王爷府上事务庞杂,若是得空,我会进宫来看望太子妃的。”

    也不知是因为在帝后二人面前的原因,还是她心中仍然对自己有所芥蒂,听她干巴巴的说出太子妃三个字,刘玉瑶到底有点不大痛快。

    犹豫了一下,她又说道:“玉环,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后者摇头,发自内心的说道:“又不是你做的,我为什么要怪你?”

    “可你是在东宫才……”而且当时那碗燕窝肯定是打算给她喝的吧?两人一前一后怀的身孕,如今一个小产,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挺着个肚子。

    “都过去了。”她倒是一个非常明辨是非的人。

    刘玉瑶小心看向她,见她表情淡淡的,完全看不出高兴或者生气的样子,殿中虽然嘈杂,但她们说话还是会被人听到,所以还是等以后私下里再说吧。

    “既然人已经都到齐了,皇上,还是传腊八粥吧。”皇后笑眯眯的提议。

    一国之君点了点头:“传吧。”

    万福安和林嬷嬷下去办了,这边皇后又道:“听闻太子妃现在开始觉得恶心了?”

    刘玉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抬头看了过去。

    只听皇后又呵呵笑道:“孕吐是正常事,本宫当初怀衡儿和律儿的时候,有段时间也是什么都吃不下去,皇上您还记得吗?”

    明晰帝蹙紧眉心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段。”

    也不知是真想到还是假想到了,给皇后卖个面子罢了。

    “是啊,所以太子妃若是吃不下也不必勉强,皇上不会怪你的。”

    “母后多虑了,我能吃的下。”刘玉瑶笑着对首位之上的人道:“我爱东宫也是吃的好睡的香。”

    “可太子妃那日在东宫明明告诉本宫,说是……”

    说是什么?刘玉瑶露出无辜的眼神看向皇后。

    后者得意的勾起唇角道:“说是想吐啊,而且还要吐本宫一身呢。”

    周围人倒抽一口冷气,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连那一国之君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对皇后大不敬和对他大不敬有什么区别。

    刘玉环也不禁为这个姐姐捏了一把汗,她急中生智,正想着怎么给她解围,就已听她施施然答话:“哦,不知为什么,看到母后就忍不住了,我一会喝粥的时候尽量不去看您,看看父皇啊!丽母妃啊!还有玉环啊!都能让我多喝好几碗呢!”

    这话又逗的有些人憋住了笑,不用看也知道此时皇后的脸色有多难看。

    是啊,人家看到别人都不会想吐,怎么看到你就偏偏想吐了,你是多招人厌!

    一国之君看了太子妃一眼,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对于儿媳妇过于伶牙俐齿这件事,他并不怎么喜欢。

    好在腊八粥送进来了,缓解了殿中尴尬的气氛。

    这腊八粥是从昨天晚上就已经开始熬制的了,熬到今天,浓香四溢。

    在贫苦百姓家中,要凑齐八种食材已经有些困难了,但在宫中,这小小一碗腊八粥却又显得太过奢华。

    除了糯米、桂圆、莲子、银耳、红枣、红豆等必须的之外,还会放一些百合、山药、核桃仁、松子仁、芡实等物,那可就不仅仅是八种食材了。

    营养自然是不必说的了,光是吃进嘴里的感觉也是每一口各不相同。

    众人安静吃粥,小小的银玉青花盏,对刘玉瑶而言舀个两三口就没了,但不知为何别人却能吃好大一会,而且还能细细品味。

    她忍不住咂咂嘴,看了一圈,众人都在安静吃粥,却独独与九皇子李征对了个正着。

    她便笑着起身道:“征儿吃完了?我再给你盛上好不好?”

    李征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刘玉瑶忙不迭的起身,走到大殿中间的炉子边,用勺子盛粥。

    “哎呦娘娘,让老身来吧!”林嬷嬷见状赶紧要去抢她手上的勺子,谁知刘玉瑶却蹙眉说道:“不用不用,我来就可以。”

    “这……”

    所有人都奇怪的看了过来,只见这位太子妃拿着勺子为李征和景贵人碗里添满,又兴冲冲的给自己盛满,心满意足的回到座位上坐下,问刘玉环道:“你吃完了我给盛。”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逆不道之罪

    “你吃完了我给盛。”

    刘玉环看着她那嘴馋的模样,终于忍俊不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来:“不必了,我在家中吃了许多。”

    “我早上也吃了,可这会儿就觉得饿了。”

    说着就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肚皮,惹的丽贵妃见状也哈哈笑了起来:“哪是太子妃饿了啊,是太子殿下的孩儿饿了,臣妾还记得当初沈皇后怀上太子殿下的时候也总是会觉得饿呢。”

    说完之后也就只有她和刘玉瑶在没心没肺的笑,其他人都脸色难看起来。

    就连那首位之上的一国之君也崩紧了一张老脸,不苟言笑。

    “父子俩还真像。”景贵人适时的打破沉默道:“臣妾怀征儿的时候倒是没这种感觉,有段时间也是什么都吃不下。”

    “看来景贵人和皇后娘娘的症状是一样的。”丽贵妃呵呵笑了起来:“听说啊,这能吃的都是熊孩子,淘气着呢,太子殿下这会儿不就淘气着吗?”

    “丽妃妹妹错了。”皇后笑着说道:“当年你也能吃,却没见得四皇子淘气啊!颇为稳重,倒有大将之风。”

    丽贵妃见绕了半天绕道了自己儿子的身上,赶紧笑呵呵的行礼说道:“皇后娘娘过誉啦,徇儿也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的。”

    “你们一个个的都有孩子,在这里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诚心给本宫添堵啊。”贤妃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

    随即有人附和道:“就是,咱们命苦没有子嗣,也不知该怎么插进话去。”

    马上有人对说话的人睇了一个眼色,又示意了一下主位上的皇后,那人讪讪闭嘴,怎么把皇后给得罪了。

    贤妃却依旧是无所畏惧道:“炫耀就炫耀吧,还把沈皇后搬出来,丽妃姐姐,你眼中还有皇后娘娘吗?”

    皇后倒是大度道:“不妨事,沈皇后去了这么多年,本宫也时常回忆,惦念。”

    “还有太子妃。”贤妃盯着她的肚子,双眸好似要射出利刃一般:“自己的妹妹才小产了多长时间啊,就挺着肚子出来炫耀了?”

    正在闷头吃粥的人终于抬起头来看了贤妃一眼,见她对自己充满仇恨的目光有点不明所以:“我没炫耀啊。”

    她确实没炫耀,今日还特意穿了宽衣,遮挡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贤妃冷哼一声起身说道:“皇上,腊八粥也喝了,臣妾觉得再坐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先行告退了!”

    说着就要离开,谁知那一国之君也站起身道:“正好,朕也想出去走走了,女人家闲话,到底插不进去。”

    说吧这一国之君就携了贤妃的手一起走下台阶,众人赶紧起身恭送。

    在经过刘玉瑶的面前时,贤妃还真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让她有点不明所以。

    前几日听说贤妃的脸毁了,今天一看,保养得意,脸上还留着一些痘印,好在被厚粉遮盖,看的不是很清楚了,只要日后用祛疤的膏药涂抹,应该也会消失不见的吧。

    皇帝和贤妃一走,皇后就重重跌坐在凤椅上。

    她看着偌大一个鸣鸾殿,看着那两个走出去的身影,一时间心如刀绞。

    她是皇后啊,是后宫之主,一国之母!然而那位枕边人心里藏着的是一个已逝的人,身边陪着的亦不是自己,说起来真是无尽的讽刺。

    众人恭送皇帝贤妃之后返身回归座位,皇后又堆起一脸的笑容道:“多吃点,难得过节,大家聚在一起也热闹。”

    “是。”皇帝和贤妃一走,场面显然比之刚才热闹了许多,众人也都随意起来,之前不敢说的,不敢做的,这会儿也都放开了。

    看来不止刘玉瑶抱着那小小一盏腊八粥没有吃饱,旁人也没吃饱,这会儿也终于知道添粥了。

    “来人啊,再给九皇子殿下添上。”皇后笑容可掬的看向那粉妆玉琢的孩子。

    后者似乎胆怯,缩缩脖子有点不知所措,却赶紧拱手说道:“不,不必了母后,儿臣已经吃饱了。”

    这句推辞的话本没什么,然而刘玉瑶却又冲他扎眼笑道:“真吃饱了?再多吃一点,皇后娘娘这里的粥多好喝的。”

    李征看看刘玉瑶,似乎被她脸上的笑容感染,便又点头说道:“好,好……”

    林嬷嬷便着人为九皇子添粥,作为这后宫最小的孩子,人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宠溺,尤其是齐妃,看着他的样子竟然和自己已去的公主有几分相似,低低哀叹一声。

    “九皇子殿下到底和自己的嫂嫂亲啊,母后的话不听,嫂嫂的一句话就这么乖乖遵从了。”

    齐妃说完,又幽幽的看向皇后。

    皇后虽然笑容未减,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许挂不住了。

    景贵人听闻也是胆战心惊,赶紧屈膝跪下说道:“征儿他……不是这个意思。”

    李征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不妥了,也跟着母亲跪下,小小一个稚童,未免早熟的让人有些心疼。

    皇后正要开口宽慰这母子两句,却见刘玉瑶大步的走上前去,二话不说的就将李征拉了起来。

    “为什么跪下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她说着还冲主位之上的皇后瞥了一眼,眸中带着几分不屑。

    就是这个眼神让皇后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脸上阴云密布好似随时都能来一场风雨雷电。

    “不,不可……”景贵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刘玉瑶却兀自无所谓的在李征的膝盖上拍了拍道:“如果在这里喝腊八粥不开心,那就去东宫喝吧,我那里也有很好喝的腊八粥,还有景贵人,一起?”

    景贵人倒抽一口冷气,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了,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向这位太子妃,见她似乎在等着自己的回答,竟然鬼使神差的答道:“臣妾就,不过去了……”

    “那我带小九儿去吧!”刘玉瑶说着欢欢喜喜的拉着李征的手就要往鸣鸾殿外走去。

    身后却传来‘咔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她的裙就随即就被溅上了泼洒出来的腊八粥。

    低头看了看裙角和那碗被摔过来的腊八粥,她顺着粥碗扔来的方向看向主位之人。

    只见那位后宫之主与她怒目而视,指着她道:“你行为乖张,目无尊长,别拐带了九皇子也和你一般不驯!”

    皇后一声厉斥,在座妃嫔纷纷吓的跪在地上求她息怒。

    丽贵妃也为她求情说道:“皇后娘娘息怒,太子妃……太子妃并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却冷嗤一声:“那她是什么意思?她眼里还有本宫!还有这宫中的规矩吗!”

    “怎么宫里的规矩这么多?我要带小九儿去东宫喝粥也犯了宫规?犯了宫规,是不是就得人头落地啊?都说皇宫是什么好地方,我怎么就觉得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相信太子妃居然敢和皇后顶嘴,而且还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而这话相对于当初她在东宫与自己说的,已经不算难听了,皇后却仍然被她激怒,指着她道:“你以为本宫不敢把你怎样?!就算人头落地也不为过!”

    “皇后娘娘!”丽贵妃脸色大变,急急求情。

    “你闭嘴!”皇后也对她大声斥责:“谁要是给太子妃求情!也和太子妃同罪!”

    “同罪?”刘玉瑶抠抠耳朵,很是无所谓道:“那我又什么罪啊?”

    “大逆不道之罪!按照宫规,本该打你二十大板!禁足于东宫闭门思过!”

    “母后不要打太子妃嫂嫂!”李征吓的要往地上跪,却被刘玉瑶单手拎了起来。

    “我怎么和你说的,你又没错,为什么要动不动就下跪?”说着,又看向首位之上的皇后娘娘,笑着说道:“我现在怀了身孕,她不敢打我!”

    皇后尖锐的目光将她锁定道:“确实,本宫还没有心狠手辣到将自己的孙儿弃之不顾的道理,所以,罚太子妃去往长安殿跪思己过五个时辰!在那之后便禁足于东宫闭门思过!”

    “你是皇后我就要任你摆布?”刘玉瑶完全没将她的话放在眼中,拉着李征的手就要走出鸣鸾殿去。

    只听身后又传来那位皇后怒气冲冲的声音:“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将太子妃拿下!”

    林嬷嬷一招手,马上有左右两位老嬷嬷上前,抓住太子妃的胳膊就要让她按跪在地上。

    一个猝不及防,她竟然还真被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嬷嬷按下去了,当真是觉得屈辱万分。

    抬眼看向主位之人,只见皇后目光冷凝,神情之中有了几分得意。

    “皇后娘娘,饶恕我家太子妃吧,她怀有身孕,脾气不太好……”焦嬷嬷等人也急忙跪下为她求情。

    “在座的多数都生过孩子,问问她们怀孕的时候也和太子妃一样,将宫中礼法抛诸脑后,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求皇后娘娘看在太子妃腹中孩儿的份上,宽恕她吧!”景贵人也为她求情。

    刘玉瑶却颇觉得有些无奈,以前她逆来顺受的惯了,以为这样就能在宫里求得一分自保,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安安静静的等着太子归来,过个平静的小日子,有吃有喝有欢笑,似乎简简单单,却求之不得。

    遵从宫规,谨言慎行是错,随心所欲目无旁人也是错,总之只要人家想要让她死,随便莫须有的一句话都能让她死了,对于手握大权的上位者而言,简直轻轻松松。

    “太子妃,你可知错?若是此时乖乖认错,本宫可以考虑只让你在长安殿跪五个时辰!”

第二百九十四章 孤注一掷

    “太子妃,你可知错?若是此时乖乖认错,本宫可以考虑只让你在长安殿跪五个时辰!”皇后眸光尖锐,好似能穿透她的衣裳皮肤,直接扎进她的心窝里,那是致命的。

    刘玉瑶仍然被两人按在地上,想到长安殿中烟火缭绕,那冰冷的石板就不禁觉得一阵胆寒。

    当初跪在凤藻宫望鹤楼才多长时间,就让她晕了过去,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怀有身孕,现在知道了,也清楚的明白她体质弱,胎气不稳,要是再去跪那么一遭那还有活路吗?

    所以这也是她坚持抗旨的原因,她小心翼翼呵护着这个孩子,万万不能让人加害!

    “我有错。”她开口,这一句话已经让皇后得意的勾起唇角。

    “我的错就是不该来凤藻宫,每次来凤藻宫都要倒霉,你总得找点什么借口折磨折磨我,心里才舒坦吧?”

    话音一落,皇后又瞬间眸光大睁,脸色铁青,抬手就在扶手椅上用力拍了一巴掌:“放肆!”

    “你们总是说以后我是要当皇后的人,如果当皇后的目的就是为了整治后宫的人,那这皇后,我也不稀罕当,这凤藻宫,我也不稀罕住,太晦气了!”

    “来人!给我掌嘴!”皇后已经气急,全无平日里尊贵雍容的模样。

    林嬷嬷听闻赶紧上前,伸出手来就要对刘玉瑶打下去。

    焦嬷嬷见状大惊失色,扑过去就要挡下:“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恕我家太子妃吧!奴婢愿一力承担!一力承担!”

    林嬷嬷将她推开,虽也不愿下重手,但总不能违背皇后的意愿。

    谁曾向自己的巴掌还没落下就见那刘玉瑶一把将身边的老嬷嬷推开,抬手抓住了林嬷嬷打过来的手腕,一个反手对折,就听的她手腕骨头被折弯的声音,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一把将林嬷嬷甩开,又一脚将扑过来的老嬷嬷踢开,刘玉瑶拍拍手站在那鸣鸾殿中,长身而立,倨傲冷然如修罗一般。

    这一系列的动作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虽然知道她并非传言所说的大家闺秀,但看她居然还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简直不可置信。

    皇后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气的胸口一鼓一鼓的,好似塞了个气囊。

    只见刘玉瑶抬手在九皇子李征的脑袋上摸了摸道:“今天好像不能带你回东宫吃腊八粥了,不过我明儿派人送蜜源祥的糖果子给你吃。”

    李征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向她,鬼使神差的点点头,稚声稚气的答道:“好……太子妃嫂嫂好厉害。”

    “等你长大了,会比我更厉害,会和你的那些哥哥们一样厉害!”

    “嗯!”李征似乎对长大这个词充满期待,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边刘玉瑶却是看都不看皇后一眼,大步向鸣鸾殿外走去。

    焦嬷嬷等人跪在当场也不知是该不该违逆皇后的命令追过去,却又马上听皇后说道:“把太子妃拿下!本宫便以宫规论处了你!”

    这一次冲上去的不再是一群老嬷嬷了,而是守在殿外的侍卫。

    对付一个女流之辈他们谨慎小心,尤其那人还是怀了身孕的太子妃。

    然而刘玉瑶却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一出鸣鸾殿就看的今日晴空白日,阳光耀目,檐下积雪融化,发出叮咚的水声。

    这天地广阔,为何一定要被囚在深宫内院之中呢,说是舍不得那人,等他归来,为何一定就得逆来顺受呢?既然他不在宫里,那她也出去找他好了,找到了两人就天南地北快快活活的生活在宫外,岂不是痛快!

    在那些侍卫上前要对她无礼的时候,她纵身一跃,一脚踩上了那鸣鸾殿门口的石鼓上面,惹的殿中一众女流倒抽一口冷气。

    皇后大步走了出来,目眦欲裂,指着刘玉瑶就大叫起来:“把太子妃拿下!拿下!”

    “我不陪你们玩了!你以后也别想找我的麻烦了!”她说着就又是纵身一跃,脚尖在石鼓上一点,飞身向凤藻宫门口而去。

    身轻如燕,轻功了得,那些在后宫的女人如何见过这样的阵仗。

    一在凤藻宫门口的御道上落下,她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下定决心离开这个龙潭虎穴,竟觉得天地间如此广袤舒泰,做一个小小山贼可比做什么劳什子太子妃强多了。

    回头冲着追上来的一众侍卫做了个鬼脸,她转身就向凤藻宫门外跑了出去。

    在宫中行步一向坐着轿撵,如今跑起来还觉得气喘吁吁的,可能也是怀孕的原因,身体有些重。

    只是一想到自由在向她招手,便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只要离开这个皇后,天高地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看这些人的脸色了。

    她一这么想,就大笑起来,一边提着裙摆往前跑,一边笑的肆无忌惮。

    在她身后不远处,身着甲胄的侍卫也都纷纷追了上来。

    眼看就要被抓住了,她闪身一躲,绕进了那些错综复杂的宫室,永巷之中,竟然和这些侍卫玩起了捉迷藏,清脆的笑声在此中回荡,却是这宫中从未有过的色彩。

    然而跑着跑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蹿进了什么地方,一群宫女见她跑了进来,纷纷惊叫出声,上下打量着她的衣着打扮,不知该如何见礼。

    刘玉瑶大口喘着气,也看着这些人。

    大冬天的,她们却挽着袖子,露出冻的通红的小臂,面前看着一排大大的木盆,正在浣洗衣物,盆中的水冰冰凉凉,看着都让人想要打哆嗦。

    “你们在干嘛?”刘玉瑶喘着气道:“洗衣服?怎么不加点热水,冻坏了手怎么办!”

    说着就快步进来道:“给我找个地方躲躲,有人在追我!”

    然而这些人哪一个也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在还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

    刘玉瑶登时急了,正要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侍卫们的声音:“在这里!在这里!”

    一群身着甲胄的侍卫冲进了这浣衣局,刘玉瑶急急回头看去,指着她们大斥:“你们要是敢抓我,我让四皇子殿下打你们!”

    “太子妃娘娘,请不要让卑职为难,跟我们回去吧!”当前为首的侍卫拱手见礼。

    刘玉瑶却指着他叫道:“是你们在让我为难!”

    一听到太子妃这个称呼,浣衣局的宫女们也都齐齐跪下,她们之中要么是身份低微之人,没有机会得见后宫的各位主子,要么就是犯罪之人,被发落到了这里。

    “带太子妃回去!”为首的侍卫一挥手,身后的人就冲了过来。

    看来今日免不了要和他们一番冲突了,等她突出重围就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四皇子应该会给她放行吧?

    这么一想又添了满满的斗志,抬手就向当前过来的人大打出手。

    然而打走了这个,却来了那个,就在她身形一闪,将一人躲开之后,腹中忽然一丝抽痛,让她眉心紧蹙捂着肚子弯下身去。

    心中暗叫一声糟糕,难道是刚才跑的太猛了,现在又打起来,动了胎气?

    眼看着这些侍卫要抓住她了,面前却忽然横伸出一条胳膊,那胳膊一震,敲在当前两位侍卫的胸口上,让他们尖叫出声,向后倒去,摔在了地上。

    高人!刘玉瑶第一时间在脑海中蹦出了这两个字。

    然而当她抬眼顺着胳膊的主人看过去的时候,双眸不可置信的睁大,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其中又觉得庆幸,又觉得倒霉。

    此人也穿着浣衣局女子的衣衫,袖子被挽到了胳膊肘上,一看就是她们中的一员,然而自己刚才却未注意到她。

    “弄……弄影?”

    弄影狭长的眼角睇她一眼,神色表情一如曾经一般冰冷清凉,好似天地间所有的事情都入不了她的眼,古板的让人觉得有些厌恶。

    虽然她话不多,但却直接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她往刘玉瑶的面前一站,挡住了那些侍卫们的步伐。

    刚才露了一手让两人倒地**,其他的人也不觉有些忌惮。

    却听领头侍卫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可是皇后娘娘的身边的人!奉旨捉拿太子妃!你是活腻了吗!”

    “一看……就是皇后手下的狗……”弄影的薄唇之中吐出这么一句话,大冬天的,好似能冻的人骨头生疼。

    刘玉瑶觉得腹中一阵阵抽痛,冷汗涔涔,在想到太医所说胎气不稳之后,只是后悔出来的太匆忙,没和寻芳要安胎药丸带在身上。

    那些侍卫们又冲了上来,势必要解决了弄影抓太子妃。

    弄影身形快如鬼魅,一个人面对这些五大三粗的侍卫,招招很辣,毫不留情,将她们打的满地找牙不住**。

    好!好弄影!干的漂亮!

    虽然和弄影也有些仇怨,但看到她为自己出头,为自己出气,刘玉瑶纵然觉得腹痛难忍,仍然忍不住为她叫好。

    简直太痛快了!要是皇后亲自来抓她多好!她一定能趁此机会将皇后一顿胖揍,也好在出宫之前给自己出口恶气!

    就在这浣衣局乱成一锅粥,侍卫们源源不断的冲进来的时候,刘玉瑶只觉得脑袋发昏,肚子似乎也不疼了,浑身力气消耗殆尽一般,整个人歪倒在地,天旋地转,心中的恐惧超越了一切。

    旁人也没有一个敢上前靠近的她的,她就这么倒在地上,一手按着肚子,惊恐的睁大眼睛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人高声叫道:“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不能有事

    “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

    随着此人的一声大叫,马上又有另一波人马飞快的冲了过来,脚步声敲击在青石地板上凌乱无章。

    刘玉瑶躺在地上,听见耳边好像雷声轰鸣一般,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冒着涔涔冷汗。

    好像有一只利爪正在她的肚子里翻搅,让她疼痛难忍,那种感觉太可怕了,她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能闭上眼睛,也不能失去意识,否则就真的,真的失去了……

    太医怎么说的?太医说,要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吐出来,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吐出来……

    就在她被恐惧和无助包围的时候,一个人快步行至她的身边,将她一把从地上拦腰抱起。

    她痛苦的皱紧了眉头,颤巍巍的睁眼看向来人,那张如玉的容颜近在咫尺。

    这张如和风朗月一般的脸平日里从容靳贵,但此时此刻的惊惧交加却不逊色于她。

    她觉得自己真的,真的从未在这个人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也许任何人也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六神无主的无措吧?

    此人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就对周围的人大声呵斥道:“让开!让开!滚开!”

    前来捉拿刘玉瑶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竟然不自觉的分开一条道路,让他将人抱走了。

    他走的飞快,几乎小跑,一路上气喘吁吁。

    刘玉瑶兀自深深喘息,有些无力,只能轻声说道:“五皇子……殿下……我,我不会有事……”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给自己和那个男人吃的定心丸。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他脚步凌乱五章,因为走的太快,大冬天的甚至还冒出了一脸的细汗。

    跟在一旁的宫人一路护驾,几次想从他怀中,将人接过去他都没有同意,就这么一路抱着她,跌跌撞撞的跑进了东宫。

    才将她放在东宫的床上,太医后脚就到了。

    刘夫人也是吓的不知所措,一个劲的问太医有没有事,到底如何。

    李衡本是神色呆滞的站在一旁,在听到刘夫人的问话之后又魔障一般一遍遍说道:“她没事,一定没事。”

    床上,刘玉瑶脸色苍白,唇瓣紧抿,因为疼痛的缘故,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李太医不敢懈怠,为她把脉之后就掏出银针要为她施针。

    房间里来来去去的全是太医的学徒,和忙着打下手的宫人。

    太医掏出银针在淬火之后,又忍不住看了李衡一眼,蹙眉说道:“殿下……您不该在这里……”

    李衡一个激灵,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他。

    他突兀的站在东宫太子妃的寝室之内,面对着这些陌生的脸,和那刺目的百子千孙帐,然而他眼中唯一有的只有床上那人,看她痛,他要痛一百倍,看她不安,他甚至更忐忑。

    刘夫人到底是过来人,什么阵仗没见过,赶紧上前对李衡低声说道:“殿下若真是为玉瑶着想……还是出去吧……”

    李衡点头,失魂落魄脚步凌乱的走了出去。

    刚一出房门,没有供火炉的外间冷气扑来,让他一身的汗全都变的冰冷刺骨。

    他抿着嘴巴,一言不发,刚一抬头,就见到了门口正双手环抱着剑站在那里的另一个人。

    四皇子李徇统领禁宫戍卫,刚才就是他得到消息带人去给刘玉瑶解围,但还没等他控制皇后的人马,这个五弟就从后面冲了过去,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也不顾男女有别,叔嫂之嫌,一路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抱到了东宫。

    这不是他李衡所该犯的错误啊……

    李徇盯着这个城府颇深的人,一时间有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如果他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完全不必如此……

    一定要给他的失态做个结论的话……那就是,他可能对太子妃动情了……

    还真是讽刺啊……居然对自己的嫂子动情了,尤其是家中妻子还是和这个女人是姐妹。

    李衡见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稍微定下心神,整理了一下情绪,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

    因为刚才抱着人走的飞快,他现在浑身虚脱,双腿还有点站不稳,就算应该离开,也应该缓缓。

    宫人奉上热茶退下,他这才对李徇说道:“不喝杯茶?”

    李徇也不推辞,将手上的剑放在桌上,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兄弟俩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李徇打破沉默道:“太子妃怎么样了?”

    “有李太医在,应该没事……”他说完之后又蹙紧了眉心,似乎在给自己吃定心丸一般,又补充了一句:“李太医乃千金圣手,一定没事,没事。”

    “嗯……刚才我也吓了一跳。”李徇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李衡道:“我以为又得和上次王妃娘娘一样了……”

    李衡没有说话,只是眉心皱的更紧了几分。

    只听李徇又道:“说起来,之前王妃小产的时候,王爷您好像也没这么着急吧?”

    洛清王李衡抬头看向面前之人,眸光较之刚才的慌乱无措,多了一分沉冷。

    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他又变的和平时一样了,从容不迫,使人捉摸不透:“上次我来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那意思是说,他着急担心的时候你没能看到,来了之后一切都成定局,再伤心难过也有点晚了。

    四皇子自然不信,不过也未拆穿,只是轻轻笑了笑。

    过了一会,太医的一个学徒从内室走了出来,五皇子急急抬眼向他看去,本以为他会说一下里面的情况,但却见他径直往门外去了,一时间有些着急,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而他的表情也全都落在了李徇的眼中,他高声叫道:“这位小哥!”

    “啊?殿下!”匆匆走到门口的人赶紧回头行礼,看上去有些着急。

    “太子妃怎么样了?”李徇问出了李衡想要问的问题。

    那人赶紧答道:“师父正在全力施救,好在问题不大,属下奉旨去给师父取药。”

    “有劳了,你去吧。”

    “是。”

    那人拱手赶紧离开,这边李徇的目光又落在了李衡的的身上。

    后者岂会不知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神色依旧平淡从容,他站起身道:“既然已经没有大碍,你我在这里也不像话,不如先行离开吧。”

    “王爷要走?”李徇笑了起来:“我恐怕是走不了的,说不定我前脚一走,皇后娘娘后脚又得派人来抓三嫂了,三哥不在,我总得尽上当弟弟的责任不是。”

    他一句话意有所指,还特意强调了三嫂这个字眼,也是在间接提醒他不要忘了那人的身份。

    李衡点头说道:“也好,此事毕竟是后宫之事,我不好插嘴,不过太子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母后应该也会既往不咎吧。”

    “但愿吧。”李徇可不指望那个皇后能既往不咎,现在不要来找麻烦就不错了。

    李衡说走就走也不停留,今日抱着刘玉瑶回来的时候确实是失态了,其实当时他完全不必自己亲自将人抱回来,就算是别的太监抱着那也没什么的,可他那时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似乎一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天地都寂灭了一般,一个声音一遍一遍的在他脑海中回响,不能让她出事,不能让她出事!

    回想起这样的失态确实让人懊恼……

    “五哥!”一个声音在他面前叫了起来。

    李衡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七弟李律正快步进了东宫的大门,正疾步向他的方向行来。

    少年人穿着宫外的便服风风火火的,眉目间英气十足,张扬的很,但鼻尖上冒着汗珠出卖了他的心情。

    快步走到他的跟前,快言快语道:“太子妃嫂嫂怎么了?出事了?为什么会出事?她的孩子没事吧?现在怎么样?”

    李衡听他一叠声的询问,不快的蹙紧眉心:“你怎么这么关心她?”

    后者不明所以道:“难道不该关心吗?她我们的嫂子啊!一家人啊!”

    听到这个七弟的解释,李衡干咳一声,又不禁为自己心中龌龊的想法感到惭愧,只好答道:“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太医还在那里没有离开。”

    “好像?那到底的有问题还是没问题?”李律抓住他的胳膊问他。

    李衡有几分不耐烦道:“不管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都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而且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有太医在。”

    他说的好像还真的挺有道理的,纵然干如此,李律还是有点急不可耐。

    刚要大步往里面去,李衡见状却又叫住他道:“你回来。”

    后者回头,不明所以:“我去看看太子妃嫂嫂都不行?”

    “如果你是为了她好,就先避嫌。”

    “可……”李律眉头紧蹙:“三哥不在,我总得帮忙照顾一下啊……”

    “你怎么和李徇说一样的话!”李衡的目光不禁冷厉起来,他就搞不明白了,自己这儿各种避嫌,别人做什么好想都天经地义不会为人所诟病一样。

    难道他对刘玉瑶的心思真的成了路人皆知?

    李律又走回他身边道:“四哥在里头?”

    “嗯,他担心母后再来找太子妃的麻烦,所以在这里守卫。”

    李律剑眉一挑,睁大眼睛道:“母后到底想干嘛?非得把人逼死才算罢休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挑起事端

    “母后到底想干嘛?非得把人逼死才算罢休吗?”

    李衡欲言又止,似乎想为皇后辩解几句,但话到嘴边又改口说道:“母后这次做的是有点过分了。”

    “诺诺诺!连你也觉得母后过分了!”李律急的在原地直打转:“你们,你们平时不管做什么事情,我都不想再说了,但是太子妃嫂嫂……她一个女流之辈,还怀着孩子!这三番五次的!”

    越说越觉得心里气的慌,脑袋都快冒烟了。

    李衡也随即说道:“今天要不是我恰好在宫中听说她出事了,只怕也不能及时赶到……”

    越说越气,还不如不说,李律抬脚向东宫外面走去:“我找她去!就要问个明白!难道一定要将人逼死?”

    看着这个七弟火急火燎的离去,李衡第一次没有出声叫住他。

    他看似从来都没心没肺的,可一旦出事比任何人都护急,而且但凡他做的事情总是不会让人起疑,因为他是那么一个热爱和平和全家和睦的一个人。

    有时候思想单纯的让人觉得可笑,又的时候又觉得他谨言慎行的让人觉得可怕。

    这个七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至今无法捉摸明白。

    李律到凤藻宫的时候,只听到宫内传来一声声呜呜的哀鸣,只见在鸣鸾殿的殿前广场上,一群人乌压压的包围在那里。

    当中主位之上坐着自己的母亲,当朝皇后。

    在皇后身边,众星拱月一般的围绕着其他妃嫔。

    今日腊八,本是喜庆的日子,凤藻宫中却在执行廷杖之刑。

    只见鸣鸾殿的门口摆放着一张条凳,焦嬷嬷那肥硕的身躯正被按在条凳上,两边的内监举着六指宽的板子,正一板一板的打在焦嬷嬷的身上。

    起先她哎呦哎呦的痛叫出声,到后来那声音听的人着实厌烦,便被一团布堵住了嘴巴,让她想叫也没的叫,只能发出隐忍的呜呜声。

    这里虽然人多,但却没一个人敢大声喘气的,那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愈发清脆可怖。

    “七皇子殿下到!”

    李律一把将通传的小太监推到一边,旁若无人的,径直向皇后走去,不忘指着那些行刑的人大叫:“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知道她是谁吗!焦嬷嬷在宫里当差的时候你娘还没出生呢!”

    打人的太监被他拦了下来,不知所措的看向皇后。

    当今皇后严妆华服的坐在那里,微微抬手,示意他们停下,不管怎么说,儿子也是皇子,他说的话,自己这个做娘的当然要卖个面子。

    “律儿,你怎么来了?”

    李律又飞快扭头看向这位皇后,剑眉紧蹙,眼神凌厉,又气又急,一边快步向她走去一边大声问道:“母后!你为什么要对太子妃嫂嫂做那样的事情!她现在都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他这么一说,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尤其是焦嬷嬷,白眼一翻,直接从条凳上滚了下来。

    寻芳等人刚才也挨了板子,这会儿见了焦嬷嬷倒地,赶紧认同,一瘸一拐的扑上去,掐人中,摸脉搏,不停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本宫做了什么事情?”皇后仍旧气定神闲:“她在本宫面前目中无人,以下犯上,本宫念在她怀有龙孙的份上,只是罚她去长安殿闭门思过,哪里过分了吗?就算是皇上在这,他也不能说本宫过分!你居然到这里指责起我来了?”

    李律到底年轻,被她这番话震慑,一肚子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了。

    只听皇后又冷哼一声,站起身道:“是她自己不知好歹,挺着肚子还蹦上蹦下跑来跑去,就算是丢了孩子那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要是她乖乖听话,何必受这种罪?!”

    “既然母后并不打算为难于她,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让她到凤藻宫来了?您也不要去见她!井水不犯河水行不行?”

    “放肆!”皇后怒目圆睁,指着这个儿子就一声厉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怎么做皇后了?”

    “我没有!”李律正待出声辩解,却见她转身就走,似乎并不打算和自己当着这么多妃嫔的面起争执。

    就在他准备跟上去的时候,刘皇后又扭头瞪着他道:“你还跟过来做什么?还想说那井水不犯河水的混账话?这后宫一切都归本宫管辖!难不成还要本宫哄着她?求着她?平日对本宫无礼也就罢了,这临近年关,身为太子妃还如此不驯!本宫就该给她扎几个耳眼!让她长长记性!”

    李律大惊:“母后为什么不能让这后宫相安无事?非得挑起事端?”

    “你!”皇后简直快被这个儿子气死了,胸膛一鼓一鼓的,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儿子的眼中就是那没事找事的人,故意找茬的人!

    索性什么也不说,也不听他说什么,自己大步进了鸣鸾殿,身后的一众妃嫔赶紧跟了上去。

    李律也要跟着进去,但一想到母后确实被他气的不轻,自己进去也不能帮上什么忙,还不如等她气消之后再说。

    正所谓,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啊?

    他又急急回头,看向东宫的那群人正围着焦嬷嬷,好不容易将她唤醒了,一个个的担心不已。

    焦嬷嬷眼中泛着泪光,左右看了一圈,颤声说道:“七皇子殿下……”

    李律赶紧上前,蹙眉答道:“焦嬷嬷。”

    “太子妃……怎么了?”

    “好像没什么大碍……”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情况如何,只能将五哥的话如实转达。

    焦嬷嬷点点头,由人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李律也赶紧伸手,帮了个忙。

    这边又听焦嬷嬷说道:“皇后娘娘没能抓住太子妃,便治了我们失职之罪,怪我们平日教导无力,怂恿主子胡作非为,这才挨了板子,如今板子挨完了,也该回去了。”

    李律又急忙说道:“等一下,我让他们用轿撵送你们回去。”

    “万万不行,当不得,当不得!”焦嬷嬷被李律的行为感动,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殿下宅心仁厚,不要再为奴婢几人费心,若是被皇后娘娘得知,肯定要生气的。”

    一提起皇后,李律脸上的神色又难看了几分,他点头说道:“那好吧,你们路上小心。”

    “谢殿下。”

    焦嬷嬷等人便一瘸一拐,彼此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凤藻宫,相信这样一群人走在路上一定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李律知道焦嬷嬷在宫中这大半辈子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和不公对待,他还记得小时候见到焦嬷嬷的时候,她走在哪里都是趾高气扬的。

    自己有记忆的时候沈皇后才去,宫中焦嬷嬷仗着先皇后的势力,余威尚存,就算是后来和太子搬进了东宫,偶尔出来的时候,宫中内监宫女看着她也是毕恭毕敬的。

    没想到一晃十多年过去,她虽然依旧很胖,但身形佝偻了很多,在年轻后辈的跟前似乎再也没有任何威严可谈了,时间让她苍老,也让她曾经的骄傲荡然无存。

    回到东宫之后,焦嬷嬷等人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就去看望太子妃。

    四皇子李徇正身着甲胄守在门外,看到他们来了,脸上的表情终于一松,拱手说道:“焦嬷嬷。”

    焦嬷嬷也费力的屈膝行礼道:“有劳殿下了,敢问太子妃如何了?”

    李徇点了点头道:“太医说胎象已经稳住了,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尚未苏醒。”

    焦嬷嬷赶紧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太医还没走,嬷嬷进去吧,有什么事情可以问问太医。”

    “好,好。”她说着就由人搀扶着,步履蹒跚的进了房间之内。

    只见李太医正坐在桌边写药方,一边和刘夫人低声交谈,似乎在交换彼此的意见。

    一看到焦嬷嬷一瘸一拐的进来了,也是吓了一跳,正待问她怎么了,就听她率先问太子妃如何。

    他们的回答自然也和李徇一样,在太医的劝解之下,她和寻芳等人终于放心下去上药治伤了。

    刘夫人低低叹了口气,由今日的事情可以看出,皇后真的是在向他们宣战了。

    “夫人,您看,老夫这味药该不该用?”李太医又将纸上的药方拿给刘夫人看。

    后者点头说道:“此药温补,虽是形如鸡肋,但对身体没有坏处。”

    “夫人所言甚是。”李太医呵呵笑着点头,继而一挥而就,将整个药方定了下来。

    趁着宫人煎药的空当,刘夫人又进了内室。

    床上之人的表情已经舒展开了,似乎不像才回来时的那么痛苦了。

    她还记得她才被李衡带回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那时候她也被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她唯一怕的就是见红,若是如此,那么小产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太医妙手,终于让她转危为安。

    然而此事还要多谢五皇子,若非是他……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刘夫人喃喃自语,一边抬手摸着女儿的额头一边低叹出声。

    说的好事,说不定在将来的皇位之争中,五皇子能顾念情谊保她性命,说是坏事,叔嫂之间本就不该存在任何亲密举动。

    倒是太子,你如今人在何方,真的能在腊月十六赶回宫中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美人计

    “墙角一枝梅,凌风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白梅点点映衬在黑色的瓦砾和白色的积雪中间,那股幽香随风送来,沁人心脾。

    李彻坐在昌平郡郡守的府邸后园,一方八角小亭,桌上摆着个红泥小火炉子,正与对面之人斟酒对饮。

    火炉之中沸水滚起,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将一壶小酒在其中加热,倒进各自的杯中。

    郡守方大兴呵呵一笑,抖动着短短的胡茬说道:“殿下好诗啊。”

    李彻抬起眉眼看他说道:“虽是好诗,但却不是我做的,你这马屁没拍对地方。”

    方大兴脸上表情一顿,似乎有点下不来台,摸摸鼻头,发出一丝苦笑。

    只李彻端起手上的酒杯,瓷釉泛青,通透莹润,却是上好的玉瓷。

    “这几日麻烦大人了,本太子打算明日就启程回京。”

    “哦?这么着急?”方大兴也端起酒杯,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却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在腊月十六赶回去,也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李彻与他碰杯,将杯中清酒饮尽,又扔了几粒花生米进嘴里说道:“这还着急吗?若是着急,本太子也就不必悠哉悠哉的和大人坐在这里等着那晚来欲雪天了,早就启程了不是。”

    方大兴呵呵笑着点头,也满饮一杯说道:“若非时间紧迫,下官真想留殿下在这昌平郡多住几日。”

    李彻浅然一笑:“这昌平郡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想当年,你们的先祖就曾助先帝爷开辟疆土,立了不世之功。”

    “呵呵,先人伟迹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方大兴又笑着说道:“眼下下官只想偏安一隅,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而已,别无他求,亦没有什么志气。”

    “大人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这样的生活也是许多人所求之不得的。”李彻说着又将一壶清酒放入汤水之中煨烫,一边对他说道:“方家的人都很聪明,方王爷在京中与是非隔绝也不知让多少人艳羡,大人在这昌平郡也过的逍遥快活,不管山河如何变迁,只求一世安稳,连本太子都钦羡不已。”

    “殿下言重了,您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那才让人羡慕呢。”

    “要不,我们两个换一换?”李彻眸光脚下的看着他。

    后者赶紧摆手说道:“不敢,不敢,折杀下官了太子殿下。”

    “哈哈哈!”男人爽朗的笑了起来,在这寒冬腊月里喝了点酒,他也觉得遍体通泰。

    在方大兴离开的时候,天上又缓缓的飘起了小雪。

    昌平郡往年并无大雪,但今年淅淅沥沥的,从没痛痛快快的下一回,却又好似一场大雪被分开了好几次倾泻而下一般,让人看着都觉得有些烦躁,恨不得将头顶的云头掀开,让大雪飘散而下,省的每天挤那么一点。

    他的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负手前行,却是忧心忡忡。

    “大人?”眼前行来一人,穿着大红色的夹袄,外面披裹着一件同色的昭君斗篷,由丫鬟搀扶着,正迎面走来。

    方大兴抬头看了看来人,笑眯眯的说道:“容儿。”

    郡守府的姨娘乐容屈膝行了一礼道:“大人才从太子处回来?”

    方大兴点点头,抬手拂去乐容眉梢鬓角的落雪,继而又笑着对她说道:“你也要去找太子?”

    乐容本是汉族与异族通婚生的女子,五官较之汉人女子就显得颇为深刻,再加上她本就性格所致,行为活泼娇俏,所以分外讨喜。

    “太子是否起疑?”

    乐容听他这么问自己变笑了起来:“容儿做事大人还不放心吗?太子当然不可能起疑,他只当我是偷偷摸摸去跟他私会的,这几天我也已经完全把他摸清楚了,他虽是好色之徒,但也并不滥情,心里眼里不过都只有我一人罢了。”

    “我的好容儿,当真给老夫争气啊。”方大兴呵呵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却又有点笑不出来了,想到太子刚才说的话,又皱眉说道:“方家老祖训诫,万万不可参与宫廷权斗,不拉帮结派,不结党营私,也不为一己私利而加害于人……我怎么也想不通,王爷为什么要这样……”

    在他的印象当中,方王爷的确如太子所说,超脱世外的一个人,不至于去参与储君之争,怎么今天偏偏就要……

    乐容看向他道:“那大人是怎么想的?我只听大人的,只要您一句话。”

    方大兴看着面前这娇俏可人的女子,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大人放心!”乐容点头,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

    二人分开之后,背道而去。

    乐容进了太子住的小院,却见他正斜倚在八角凉亭之中,背靠着柱子,在那八面来风的地方竟然闭目小憩睡的香甜。

    她上前走了两步,正在亭中伺候的太监模样的少年对她伸出中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甚至有些讨厌她的,冲她挥挥手,让她离开。

    乐容却偏偏不走,她性格使然,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安子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提裙进了凉亭之内。

    小安子脸色有点难看,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旁。

    这要是在宫里,哪个女人这么不守规矩还不得马上送进浣衣局去!

    乐容进了凉亭往石桌边一坐,托着腮就看向小憩的男人。

    第一印象就对这个男人不太好,慵懒自大,有些目中无人。

    不过放眼整个大宸,他恐怕是最有资格目中无人的了吧?

    就算是太子又如何,在宫中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看到她的时候不还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那双色迷迷的的桃花眼莹润黑亮,直勾勾的看着谁都会让谁脸红心跳。

    如今却是双目微阖,长长的眼睫投影在眼睑之上,让女子看了都会自愧不如,甚至艳羡。

    他高鼻深目,薄唇微抿,这么静静的靠在那里,浑身上下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靳贵。

    乐容一时间看的有些呆了,慢慢向他靠了过去,欲要将他身上盖着的大氅往上拉一拉,这样恬静的睡容着实让人不忍心打扰。

    小安子一看到她伸手就要去阻止,拉住她的胳膊,不准她乱动。

    乐容气急,挣扎出手来又要去给他拉衣裳,小安子这次干脆抱着她的两只手不准她乱动。

    乐容用力一把将手抽了出去,却冷不丁的撞上了男人的身体,将那正在睡觉的人惊动。

    吓了一跳,恨恨瞪了小安子一眼,又看向李彻。

    男人半掀的眼睫带着锋利的冷光,直直向她射了过去,后者吓的一缩脖子,只觉得遍体生寒,好像被利刃扎了个透心凉。

    但这只是一瞬间,恍如错觉一般。

    当那个人的眼睛彻底睁开的时候,眸中却又带上了莹润的笑意,他勾起一侧的唇角,带有几分痞气,打了个呵欠:“容儿!”

    乐容娇嗔一笑,在男人的心口上拍了一巴掌道:“殿下可算是醒了,也不枉容儿在这儿等你了你这么久,都要冻死了!”

    男人伸出手去,握住她的两只小手,大掌包住她的,为其取暖。

    一边慵懒笑道:“你来了为什么不叫我?本太子坐在这儿等的就是你。”

    说着指尖在她的鼻头一点,让后者娇羞不已,扭身躲避:“殿下还说呢,刚才你身边的人都要赶我离开了。”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小安子,后者惊慌失措,张口结舌。

    李彻的目光又淡淡的扫了小安子一眼,后者吓的跪在地上道:“殿下恕罪……奴才……奴才……”

    “好了,你下去吧,不要打扰本太子和乐姨娘说话。”

    “是,是。”小安子出了亭子一招手,就带着人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乐容这才觉得这个男人真有几分储君的风度,一时间竟然觉得脸红心跳的,索性也不扭捏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胳膊勾住她的脖子说道:“殿下,容儿听说殿下要离开了?”

    李彻眸底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点头答道:“嗯,不日将启程回京,怎么,你不舍得我?”

    “殿下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小女人的手攥成拳头,在他的胸膛上捶打了几下,又有点心疼一般揉着被自己打的地方说道:“当日也不知是谁说天下美人都是庸脂俗粉,不及容儿一个手指头,如今却又狠心的将容儿抛弃,太子也可以说话不算话吗?”

    李彻的表情局促而又不安起来:“我只恨认识容儿太晚,如今你已是方大人的妾室了,我如何能夺人所爱?”

    “好啊!”乐容又在他肩头拍了一巴掌说道:“你就是嫌弃容儿已经是别人的妾室了!你早说就是!我也不稀罕你!”

    她说着就扭着小性子要离开,刚站起身来,却被那人抓住手腕,整个人往后一拉,将她重新拉入怀中。

    撞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乐容一个猝不及防,一抬眼就看进了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瞳仁之内,那其中还带着浅浅笑意,任何女子看了都会心跳加速的吧?

    “那依容儿所见,希望本太子怎么做?”

    乐容嘟着嘴巴,半是幽怨,半是撒娇道:“容儿也不是那畏畏缩缩之人,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殿下不准笑话!”

    “好好好,我不笑话,你说。”李彻依旧是面带笑容。

    “容儿想与殿下一直在一起,每天想见您的时候都能看到,不必偷偷摸摸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滑稽先生

    “容儿想与殿下一直在一起,每天想见您的时候都能看到,不必偷偷摸摸的!”

    乐容说完就将自己的头枕在太子的肩上,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他的心口,呵气如兰。

    李彻亦在她的身上轻轻的拍了拍,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所求,亦是本太子所求,只是你如今身份乃郡守之妾,只会让我很不相逢未嫁时。”

    “这是缘分啊太子殿下!”乐容惊喜道:“你我虽然都已嫁娶,但仍旧能够相遇,难道不是缘分吗?”

    “照你这么说,还真有几分道理。”

    乐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在他的腿上坐直身子,斩钉截铁道:“殿下!容儿要跟你走!”

    她说着就直勾勾的看进了太子的眸中,去观察着他的表情。

    在这寒冷冽的冬日里,唯有的一丝温暖就是她从李彻身上所汲取的,所以当她看到这个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皎皎如上弦月一般,也是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他……应该不会拒绝自己的吧?

    “好啊!”果然,李彻答的倒是爽快:“只是东宫已经有了一只母老虎,你二人碰到一起还不得打起来。”

    想到那只彪悍的母老虎,他笑容加深,落在乐容的眼中却怎么也不舍得移开目光。

    “既是姐姐,容儿自然谦让,绝不争风吃醋,让殿下为难。”

    李彻满意的点头,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了拍,一边说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只是君子夺人所爱,还不知该怎么和郡守说呢。”

    乐容的一只手指在男人的心口点了点道:“你是君子吗殿下?”

    后者一个怔愣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还真不是。”

    乐容满意的笑了起来:“那不就得了,殿下不是君子,容儿亦不是淑女,有什么开不了口的呢?你是太子,纵然方大人不舍,也不会拒绝,那可是以下犯上的!”

    “原来,你什么都为我考虑到了。”他剑眉挑起,看向远方,在这黑云压抑的城郭之上,有冬燕悲鸣,分开那片片飞雪,划过灰沉沉的天际。

    过完这个年后,冬日便尽,届时草木枯荣,春夏反复,一年又一年,生命交替,而他所求的一方安宁,何日才能实现。

    乐容走后,天色便暗了下来,风吹在人的身上,寒冷入跗骨之蛆一样爬在人的身上,让人避之不及,躲无可躲。

    小安子快步进了凉亭之内,看到太子面前看着一杯残旧,炉中炭火熄灭,方小心道:“主子,您回屋去吧,晚上方大人还要请您过去宴饮呢,不要着凉了才好。”

    他本不想多做停留,正要说话,眸光一瞥,却看到圆门外露出一片洗的发白的蓝衣,忍俊不禁道:“有客到,还不去请?”

    小安子啊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路小跑着出了圆门,正看到郡守府上的门客徐勃站在那里,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正呆呆傻傻的看着小安子。

    小安子也觉得好笑:“徐先生,你这几日来总是偷偷摸摸的站在这里像什么话?每次都要奴才请才肯进来?这又不是在宫中,哪那么多的规矩呢!”

    “哦……”徐勃犹豫了一下,与他拱手,这才跟着小安子进了院子里。

    太子正站在凉亭之中,长身而立,周遭白雪白梅,与他那俊眸朗面交相辉映,却是白雪白梅失了颜色。

    “徐勃?”李彻也失笑不已:“你怕找我被旁人看到说闲话,难道站在门口就不会被旁人看到了?”

    “这……”徐勃脸色一白,似乎偷东西被人赃并获一般。

    李彻看了他的表情,只觉得分外滑稽:“你不会真的没有想到这一茬吧?当真迂腐!”

    说着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这个人一出现就容易扫清他心头的阴霾,似乎觉得那飘洒着小雪的天空也不那么沉闷逼仄了。

    徐勃局促不安,小心说道:“殿下见笑了……”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引的太子想笑:“见过你很多笑话了,如今也是见怪不怪了。”

    徐勃抿嘴,稍微犹豫了一下,低眸说道:“殿下在这凉亭之中不冷吗?”

    太子展臂四顾,又冲他反问道:“庄子曾经如何主张这天地人的来着?”

    “庄子讲,天地人合一,方为境界。”

    “正是,这八角四面亭不正是天地人合一的最好诠释吗?”

    徐勃又歪着头想了一下,直到认为太子这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深意之后方又小心开口道:“殿下……不冷吗?”

    “哈哈哈哈!”李彻和小安子一起笑了起来,被他的滑稽逗笑了。

    便上前两步,冲他伸出手去:“你试试。”

    徐勃受宠若惊,小心抬眸看着太子那如玉一般葱白的指尖。

    这双手没干过什么体力活,只是虎口之上隐约可以看到薄薄的茧子,可见是常握剑之手,手指颀长,骨节分明,比他的手大。

    李彻又对他伸了伸手,示意他握住自己的。

    徐勃这才小心翼翼的抬手,与他的手指碰了碰,只是碰了碰,并未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觉得怎么冷。

    只听李彻却大惊说道:“你的手竟然比我的还要凉,在门口是站了多久了?”

    说着就携了他大步往房间走去:“小安子,倒热茶来。”

    知道徐勃是不喝酒的,小安子赶紧去准备。

    徐勃就这么踉踉跄跄的被那人拖着,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内室之中。

    厅内供着火盆,炭火虽然不似宫中银碳一般无烟好用,但好在也不觉得呛人,只是要多在房中放几盆水,不然会觉得干渴燥热。

    被厅内的热气一熏蒸,徐勃一个激灵,赶紧说道:“乐姨娘走之前我就来了。”

    李彻一愣,马上想起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苦笑摇头,当真是个迂腐死板之人。

    他用手上的拨火棍在通红的炭炉之中拨了两下,拿出来的时候,那拨火棍的上头被烧的通红,似乎能融化所有的东西。

    太子一把将拨火棍伸进了水盆里,发出兹兹的声响,冒出蒸腾的水汽白烟。

    徐勃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觉得他的表情好似看到新玩具的孩子一般,带着几分欣喜。

    只听李彻又道:“在京中我有一位朋友,人人都知道我和他是朋友。”

    徐勃看着太子,听他回忆。

    “他是刑部尚书。”

    徐勃接口道:“是朱晚照,朱大人?”

    在朝为官知道刑部尚书的名讳并不奇怪,但他一个寄居在别人家的门客居然也知道朱晚照,这让李彻有点意外。

    “是啊,我喜欢和他做朋友,想来我们是一样的人,都对折磨别人乐此不疲。”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仍然盯着手上的那根拨火棍,虽然淬火之后浸水,拨火棍的前头已经一片焦黑,但也不影响他对这东西的欣赏。

    “刑部刑法,下官有所耳闻尤其是那剥皮取肉,步生莲花,更是骇人听闻……”

    太子一听马上露出炫耀的神色:“这步生莲花还是本太子的杰作!”

    徐勃身形一震,往后退了半步,一只脚又生生忍住。

    他的动作落在太子的眼中,让他哈哈大笑出声。

    小安子待人奉茶进来的时候变看到这幕画面,虽然不知道太子因何而笑,但一想到这几天这位徐先生一系列的事情,他也笑了起来。

    徐勃看到他们笑也是不明所以,低着头,只当自己说错话了。

    李彻却道:“你坐吧。”

    “是……”

    二人在椅子上坐下,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那滚烫的茶水一喝进嘴里就烫的他脸色通红,咽也咽不下,吐也不敢吐,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李彻与小安子见了更是啼笑皆非,太子赶紧端了一盏空碗过去道:“吐出来吧!”

    他这才吐了出来,舌头却烫的都有些麻木了。

    “真不知怎么说你好了,这世上竟然还有你这么滑稽的人。”太子摇头。

    徐勃却看上去有些不安起来,他并不是滑稽的人,但却在太子面前做了滑稽的事,这和他的本意有点背道而驰。

    好在太子也并未再笑话他,与他喝了一盏茶之后就直奔主题道:“如今我都走到昌平郡了,不可能没人告诉父皇,但他并未来旨让我回去,也并未赶我回南方,你觉得,我该进,还是该退?”

    “以进为退。”提起正事,徐勃看上去就正常多了。

    他手指之上沾了洒落在桌上的茶水,画了一条杠,指向太子道:“殿下如今才只是行到昌平郡,若是到了京城,到了宫中,皇上还能视而不见吗?”

    “自然不能,本太子是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莫说他不能视而不见,就是满朝文武也得忌惮几分。”

    “殿下既然明白这个道理还怕什么?”徐勃又继续说道:“殿下一路行来不疾不徐,就是为了看看京中动向,但殿下若是就此折返,岂不是未进先退了?功亏一篑,也让……让朱大人一流,心寒。”

    李彻但笑不语,却盯着他看的出神。

    徐勃局促不安,张口结舌道:“殿下本来就没打算退……是在下多言了。”

    李彻却摇头说道:“你给我写封折子送到京中,就说本太子要回去祭祖,先给父皇支会一声,别人和他说是一回事,本太子亲口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与我一起回去

    “是。”徐勃不敢懈怠,赶紧提笔张罗,不一会的功夫就将一封草稿一挥而就,一笔端正小楷,看的人赏心悦目。

    李彻大概看了一下,除了表明他要回京之外,还隐约带着临表涕零之态,将他二十四孝忠君爱国竟然都写全了,写的又是晦涩隐喻,没有直接表达,却又让人不得不信。

    忍不住看了徐勃一眼,此人斯斯文文,又甚滑稽迂腐,每每露出点才气都让他无比惊喜。

    现在仔细想来,第一天在码头碰面的时候,在所有人都跪着的时候他站了起来,恐怕也并非是什么圆滑之人,只因他真的以为可以站起来了。

    而他又对自己非常了解,否则也不会前来提醒,给了他美人有毒四个字的忠告。

    “你想要什么?”

    李彻忽然开口,手上还拿着那张草稿。

    正在洗笔的徐勃愕然一愣,胎膜看他,有点糊涂道:“殿下?”

    将那封草稿往他面前一一摊,李彻又问他道:“你写的很好,近日来与我谈论朝中内外事务也是侃侃而谈字字珠玑,如今又写了这么一封颇合我心意的折子,让我忍不住想赏你点什么,你想要什么?”

    徐勃看上去似乎松了一口气,稍微有些犹豫的答道:“在下并不想要什么,如果殿下一定要赏的话……”

    李彻负手,眉心微皱的向他看去。

    他在朝中风评不好,朝中百官只知这太子纨绔不逊,目无礼法,做事也是随心所欲,用无才无德四个字来评价再合适不过。

    虽然近年来他在朝中也笼络了不少人心,但和那备受父皇器重,百官拥护的五皇子来说,还是势单力薄了一些。

    所以主动向他示好的官员要么是有所求,要么就是有所图。

    他不信徐勃没有想要的东西,但若是也和乐容一样想跟他回京,那么他不禁就要为方大兴的良苦用心拍手称赞了。

    徐勃抿抿嘴巴说道:“殿下能否赏我一点盘缠?”

    李彻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勃也是局促,似乎读书人提起银钱一事总是羞耻的。

    他将头垂的更低了几分:“在下想回老家去,但在外游学这些年,并未攒的一分半子的银钱…”

    先是小安子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他道:“你倒是会要,知道这天底下什么东西都不如银子来的实在!”

    “不,不,不是这样的……”徐勃有点着急的解释道:“就当,就是当是借的吧……日后若有机会再去京城,下官一定归还给殿下!”

    “去京城就能归还了?你以为京中之人是人人都能见到殿下的?”小安子出言讥讽道:“我看你八成还在梦中吧,不知道所谓太子殿下到底为什么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

    徐勃本就不擅争执,一时间,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在昌平郡住了多久?为什么不向方兴业借钱?怎么偏偏向本太子开口了?”

    徐勃依旧低头,不敢去看他:“越是熟悉的人越是开不了口……听说殿下明日就要启程离开……”

    这叫什么逻辑,越是熟悉的人越是开不了口,之所以能和他开得了口,是因为他们不熟悉,自己明天一走,天高水远就再无瓜葛了。

    不过李彻相信,凭他这般死板迂腐之人,若是哪天能再见面,他真的会归还,只是和自己借终究是个陌生人,和熟人抹不开面子,也放不下他读书人的身份。

    “你这几日给本太子做了不少事,今天又写了这么一封折子,润笔费总该给的,好在本太子不是什么小气之人。”

    李彻说着便一撩袍子在桌案后面坐下,从他手上,将那笔拿了过去,一边饱蘸浓墨说道:“小安子,去银子来。”

    徐勃面露惊喜之色看着李彻,小安子又问他道:“殿下,取多少?”

    “你要多少?”李彻又问徐勃。

    后者本就惭愧,自然不敢多说,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我用不了多少……”

    “哦,那取一文钱吧。”

    小安子刚应了一个是字,脚步一顿,看向李彻:“啊?一文钱?”

    后者已经将头低下,铺开一封崭新的奏折准备提笔抄写,一边答道:“不是说用不了多少吗。”

    连小安子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惭愧一笑看向徐勃:“这……您看……”

    诚如李彻所知道的,徐勃是个非常了解他的人,自然清楚,这所谓的一文钱肯定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殿下又想要在下什么呢?”

    李彻仍然是头也未抬:“要你什么?你亦非治国英才,本太子又无断袖之癖,要你做什么?”

    一句话说的徐勃又是面红耳赤,闭嘴不说话了,过了良久才拱手说道:“在下告辞……”

    还是告辞离开的好,不必自取其辱。

    然而太子却又高声叫道:“回来!”

    徐勃脚下一顿,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李彻一手拿笔,看向他微微一笑:“明日我启程回京,你与我一起回去。”

    徐勃面露疑色:“殿下不是说,我非治国英才,殿下也没有……”

    说到后面,那话确实不是读书人该说的。

    “不是想要回乡的盘缠吗,跟我回去,帮本太子一个忙,就给你一文钱,总有你筹够盘缠的一天。”

    小安子简直是啼笑皆非,他一个做太监的,伺候太子,月钱都不止如此吧,没想到这位徐先生更要低廉。

    然而那一刻,他在这徐勃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亮晶晶的光芒,好像灿烂的星子,带着一些无以言说的东西。

    那是一种期冀和一种希望,好像蛰伏黑暗多年,那双眼睛忽然被照亮了一般。

    “怎么,你不愿意?那你可连这一文钱也没有了啊。”李彻一边说笑一边看向了他。

    后者却赶紧拱手答道:“在下……遵命!”

    当天晚上宴饮,他便开口要了徐勃,从方大兴的表情来看,似乎并无不舍,好像是巴不得将这个人赶紧赶走一样。

    明珠蒙城,他也为他觉得可惜,不过从此之后,他有了一个新的主人,那就是他李彻,必定不会将他就此埋没。

    在方大兴怀中的乐容频频向他使眼色,他自认不是君子,从小到大,厚脸皮的事情也做了很多了,但他还是第一次厚着脸皮去要女人,毕竟在东宫,他是不缺女人的。

    如花美眷自有皇帝赏赐,作为嫡母还天天张罗着给东宫送几个漂亮的丫鬟,张罗着为他娶妃,娶侧妃。

    但既然开口了,正如乐容所说,方大兴绝对没有理由拒绝,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忍痛割爱,让自己心尖上的人上了贼船。

    一行人收拾妥当,带上了方大兴孝敬宫中帝后的礼物,这才启程回京,与此同时,太子的奏折已经先一步的快马加鞭上路了。

    东宫之中,太子妃刘玉瑶醒来的时候,正见着寻芳坐在一旁打盹,窗外的晨光从窗纸之中隐隐透入,在地上洒下一片光辉。

    眼皮觉得有些沉重,嗓子眼里发干,砸吧一下嘴巴,还能尝出苦涩的药味。

    “寻芳……”她张嘴叫人,椅子上的人猛然惊醒,匆匆忙忙的站起来走到床边。

    “娘娘醒了?可有不适?”

    若说不适,也是那晨光太刺眼了,嘴巴里太干了。

    “我要喝水。”

    “是!”寻芳赶紧去将银吊子里的茶水拎下来,倒入杯中,晃了两晃,吹了吹,温温的端到她的面前,将人从床上扶坐起来。

    这么一坐方觉得腹中有些疼痛不适,她赶紧抬手在肚子上摸了摸,好在那块肉还在,终于松了口气,就着寻芳的手喝起水来。

    寻芳将她鬓角的乱发拂到一边去,一边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连她皱眉的瞬间都不肯放过,唯恐照顾不周。

    险些小产,身体虚弱,脸色蜡黄嘴唇苍白,这让人看到了会揪心,会心疼纵然她是做奴婢的也于心不忍。

    一盏茶都喝了,方觉得喉咙受到了滋润,她深呼吸一口气道:“我觉得好多了……”

    寻芳微微一笑,又轻轻在她的背上抚了抚,在她身下垫上柔软的被褥,让她舒舒服服的靠着。

    “娘娘要不要吃点东西?您饿不饿?”

    她并没觉得多饿,只是,就算自己不饿,按腹中孩儿也该饿了吧,便点头说道:“好吧,吃一点吧。”

    寻芳满心欢喜的去命人准备早膳,重新进来的时候见她正坐在床上发呆,虽然看上去病怏怏的,但那双漆黑如玉的眸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神采。

    她在想昨天的事情,好好的腊八节过成了那样,而且她差一点就能离开皇宫了,一口恶气闷想心里真有点烦闷。

    “太医是不是又责怪我了?”一想到李太医那张老脸皱在一起,一脸的担忧挂怀,对她忍不住叹气的样子,她就有点愧疚难当。

    寻芳却笑着摇头道:“那倒没有。”

    轻轻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情况也不算坏。

    然而寻芳却又接着说道:“太医昨日为了娘娘不吃不喝的坐在这里为您施针,守着您,唯恐有半点差池,现在才在隔壁厢房内歇下。”

    一句话说的她又无地自容起来,摸摸肚子,想到昨天自己那个时候好像真的以为这个孩子要其他而去了,心凉了半分。

    要是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她也不跑不躲了,先和皇后拼个死活,就算要死,她也得拉个垫背的。

第三百章 给中宫拉仇恨

    内室的帘子被从外面掀开,刘夫人带着宫人端着膳食送了进来,看着床上的人露出担心的神情,不过也没说什么

    “寻芳你也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旁人伺候就行了。”刘夫人对忙活的寻芳叮嘱。

    后者却笑着摇头道:“以前娘娘身边有画扇伺候着,事无巨细都能一一打点,如今我接了画扇的职缺怎能懈怠,旁人伺候总有考虑不周不能尽心的时候。”

    刘夫人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在和寻芳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就已经发现,她并不是一个蠢人,在这种时候提起画扇多少有些不合适,只会让刘玉瑶更加为画扇的死和自己昨天受到的委屈耿耿于怀。

    “不过你也一晚没能睡下,不休息好还怎么伺候太子妃呢?”

    寻芳依旧笑道:“不妨事,我这个人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一旦过了睡觉的点儿,就再也睡不着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夫人也不再坚持,走到床边坐下,她这做母亲的看着女儿形容枯槁,攥着她的手低低叹气。

    刘玉瑶安慰了母亲几遍,又看向寻芳:“寻芳是怎么了?走路不稳当?”

    寻芳回头看了她一眼,抿嘴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将布置好的早膳端到床边,打算亲自喂饭给她吃。

    见她没有答话,刘玉瑶又看向刘夫人,眸中流露出不解的神色:“娘,到底怎么了?”

    刘夫人叹口气道:“昨天寻芳在凤藻宫挨了打……”

    一听这话,刘玉瑶的眉梢就高高的挑了起来,那双黑亮的眸子隐约含带愤怒之色。

    寻芳又低低说道:“夫人,不必说了……也不止奴婢,何来奴婢就特殊要说给太子妃听呢?”

    刘夫人又看了寻芳一眼,索性顺遂了她的心思:“是啊,不止你,还有焦嬷嬷,以及陪着太子妃过去的所有人,都挨宫规的板子!”

    刘玉瑶双手猛然收紧,指甲几乎快要掐进肉里,她气的嘴唇直哆嗦,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好似那些恶毒的咒骂完全不够,这个时候她就需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能来的痛痛快快!

    “好孩子。”刘夫人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见她如此也是心疼不已:“不要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也没人替啊。”

    “我不生气,不生气……”刘玉瑶似乎是在自我安慰,松开手心,看寻芳要喂她用膳,却身手接过来道:“你去休息吧,不要在这里陪我了,我没事。”

    “娘娘……”寻芳仍然有些放心不下。

    “你回去吧。”她依旧坚持。

    便也只好屈膝退下,刘夫人见寻芳离开了,这才从她手上,将粥碗接过去,舀了一勺子粥在嘴边吹了吹说道:“你现在的身子还不太好,先不要胡思乱想,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

    “你觉得她会让我好吗?”刘玉瑶抬眸看向自己的母亲道:“你觉得她会允许我在这个宫里活下去吗?先是画扇,又是方茉,接着就轮到我了。”

    “她不敢!”刘夫人说的一脸认真,叹口气道:“若是她敢对你下手,你爷爷,你父亲,都不会饶了她的!”

    爷爷,父亲?

    说来也是可笑,她哪来的爷爷和父亲?甚至这位坐在跟前,被她口口声声叫着娘的人都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然而其中种种因由却只能憋在心里,无从诉说,最后变成藤蔓,将她桎梏其中,喘不上气来。

    “现在你动了胎气,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教训教训焦嬷嬷和寻芳出出气罢了。”刘夫人又舀了一勺粥送进她的嘴里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隐忍,就是克制,不要着急,等太子回来了再从长计议。”

    是的,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子了,昨天她下定决心要离开皇宫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去找太子,而并非回山寨里去。

    “还有寻芳刚才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在这宫中,皇后教训奴婢那是天经地义的,若是人人都如一般为奴婢出头,那皇后在后宫威严何在?”

    刘玉瑶听她这么苦口婆心的和自己说,也是点了点头,没再说其他。

    只是她心里却已经不是这么想的了,若不是因为皇后有意想铲除自己,也不会殃及旁人。

    正这么想的时候,外面就又传来别人通报的声音:“娘娘,洛清王爷和王妃娘娘到了。”

    一听到王妃两个字,刘玉瑶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赶紧说道:“请他们进来!”

    刘夫人蹙眉,看着手上她还吃完的早膳,犹豫道:“要不要先用膳?”

    “不用,我也不怎么饿,一会再吃吧。”

    无法,只好先将碗筷放在了一边。

    洛清王李衡先行走了进来,脚下走的飞快,直直将刘玉环甩在了身后。

    “玉……”他突然开口道:“太子妃可觉得好些了?”

    刘玉瑶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好多了,玉环!你来啦?”

    她侧着身子,看向李衡身后的人。

    王妃刘玉环今日穿着一件素淡的簪花小袄,一边将身上披着的大氅脱下来交给宫人,一边笑着点头道:“臣妾参见太子妃娘娘,见过三婶。”

    刘夫人笑呵呵的点头一笑,也是屈膝道:“见过王妃。”

    刘玉瑶却有些哭笑不得的招呼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麻烦,快坐吧。”

    宫人端来了软凳请李衡和刘玉环在旁边坐下,刘玉瑶却又招呼这位姐妹道:“近一些。”

    “好。”刘玉环索性直接坐在了床边,与她四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刘夫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分外欣慰,起码在这个时候她可以肯定,这姐妹俩的感情是最真实和纯粹的,不夹杂任何**和私念。

    只听李衡又问刘夫人道:“太医怎么说?”

    刘夫人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李衡的身上,这位皎若星辰的王爷生的俊美无匹,本是所有千金闺秀的梦中情人,此时却有些于理不合的坐在自己嫂子的房内,若非有王妃在场,任是什么理由也说不过去的。

    “太医说,还需要好好休息,不可劳力劳神。”

    “有劳夫人多多看顾。”

    “这是自然。”

    这边又听的刘玉瑶插嘴说道:“我现在觉得好多了,也不像昨天那么难受了。”

    李衡却面露忧色:“自己的身子千万要注意,你自己不保护好自己,难不成还指望别人为你看顾?”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刘玉瑶看看刘玉环又看看李衡,微微笑道:“昨天是五皇子殿下救我的吧?”

    刘玉环神色如常,扭头看了李衡一眼,似乎在询问他什么。

    后者也并不躲闪,堂而皇之的答道:“我正好路过。”

    没人会去刻意路过浣衣局,毕竟那个地方非常偏僻。

    刘玉瑶又皱着眉头说道:“我昨天隐隐约约睁开眼看到你一直把我送了回来,接着就不省人事了。刚才正打算问问娘那个人是不是你,可巧你就来了。”

    李衡显然是默认了,刘夫人却忧心忡忡的看向了刘玉环。

    这王妃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可以说的是,她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只见她浅浅一笑,从容不迫见又大家风度,似乎刘玉瑶感谢的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不管是谁看到了也不会袖手旁观,”刘夫人适时说道:“王爷为娘娘着想,更是因为和太子殿下手足情深殿下回来之后一定会非常欣慰,并对王爷抱有感激之情。”

    欣不欣慰李衡不知道,不过他一定会生气,他要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恐怕会恨透了自己和母后吧。

    “要不是你,我估计我现在都不在这了。”刘玉瑶想了想到:“也许一卷破席就扔了!”

    刘玉环却脸色一变,急急抬手掩住她的嘴道:“姐姐,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听到久违的姐姐两个字,心中充满欣喜:“好,我不说,听你的。”

    只听刘玉环又道:“我先前小产只是身子不适,也未殃及性命,没了孩子,心中苦痛难以言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正如王爷所说,你不自己照顾好自己,难道还能指望别人?”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昨日在凤藻宫见了还是不冷不热的,如今自己出事了,她也意识到心中所挂怀担忧着彼此,这说出的每一句话也都是发自肺腑。

    刘玉瑶重重点头,握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道:“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以后我们的孩子要在一起玩耍,要一起长大,好不好!”

    “嗯。”刘玉环点头,依旧是笑的不动神色,从容不迫。

    坐了一会,夫妻二人也该出宫了,这才将探望她的礼物送上告辞离开。

    她们走后,刘夫人又将炖好的乌鸡参汤给她盛了吃了,这才有点犹豫的开口说道:“昨天我见洛清王带你回来的时候吓的已是六神无主了,当初玉环小产都未见他如此过。”

    刘玉瑶抬眼看她道:“娘,你想说什么?”

    “我……”虽是早就知道这丫头大智若愚,冰雪聪明,但被她看穿自己的意有所指仍然有些惭愧:“你是太子妃,他是王爷,叔嫂之间本就应该避嫌,总是在一起走动,只怕会落人口舌。”

    刘玉瑶却无所谓道:“和得亏是在皇宫,要是在寻常百姓人家,一家十几口住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那为了躲着对方岂不是得累死?”

    “为娘只是觉得……洛清王待你和王妃极为不同!”

    “本就不同,玉环是他的娘子。”

    刘夫人咬咬牙,索性和盘托出道:“他待你,比待玉环好的多了!”

第三百零一章 探病

    “他待你,比待玉环好的多了!”

    刘玉瑶一怔,抬头看向刘夫人道:“怎么就待我比玉环好的多?”

    刘夫人叹了口气,看向面前的女儿,似乎对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又对她说道:“你是没见他昨日带你回来的时候是什么表情,火急火燎的,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若昨天碰见我的不是他,是四皇子殿下,是七皇子,他们都不会置之不理的吧?”她对自己的人缘还是挺自信的,坚信他们会为自己出头,也会为她打抱不平。

    刘夫人觉得自己有点和她说不通了,寻常女子听到这里的时候也都该明白了,可她偏偏却不明白,又似乎是她根本没有刻意去往那方面想。

    “算了,算了。”刘夫人摇头道:“我也不多说那些了,省的你再不欢喜。”

    且不管五皇子李衡对她到底存了一个什么心思,只要还在这宫中,他们的关系仍然是叔嫂,那就永远也不会有什么越矩的可能。

    就算他对刘玉瑶存了某种心思,但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存了也是白存。

    一边挑起了帘子,让室内的热气往外出了出,刘夫人向外张望了一下,蹙眉说道:“这是谁?”

    坐在床上的人本要被宫人搀扶躺下,听她如此说了,又坐起身子道:“什么?”

    只听刘夫人道:“这是九皇子?那他身边的是……”

    正疑惑间就听到外面内监通报道:“太子妃娘娘,九皇子殿下和景贵人求见。”

    刘玉瑶眼底闪过一丝光彩,挣扎着坐直了身子说道:“快请。”

    刘夫人看她一眼,又对宫人使了一个眼色,命人去请,这边又不无担心道:“身子才好,这接二连三的有人探望,你也有心思应付?若是力不从心我就去回绝了他们。”

    刘玉环却摇头说道:“我没事,看到他们来了,我就高兴,一高兴,身体也就好了。”

    刘夫人听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轻声说道:“你看看,这就难怪你总会招惹皇后的怨气,和这些人尽量来开距离才是正经。”

    刘玉瑶听闻吐吐舌头,继而又眨眼说道:“娘,我明白了。”

    说话间,九皇子与景贵人已经走进了内室。

    这九皇子李征穿着一件束腰的夹棉马褂,头发攒成四股梳到头顶上,串着一颗硕大的东珠,看上去神采奕奕,一进来就轻声的唤了一句:“太子妃嫂嫂。”

    跑到床边来,瞪着乌黑莹润的大眼睛看向刘玉瑶。

    后者低声笑答:“小九儿,你来啦,冷不冷?”

    “不冷!”他摇头,一边盯着刘玉瑶看。

    这边刘夫人也向景贵人屈膝行礼道:“见过景贵人。”

    后者也温婉一笑:“夫人是来照看太子妃安胎的吧?”

    “正是。”

    “辛苦夫人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自己的骨肉,自然要多多呵护一些的。”

    景贵人笑着点头:“正是。”

    言罢又走到刘玉瑶的身边,冲着坐在床上的她笑道:“太子妃身子如何了?”

    “好多了,不用担心。”她一边摸着九皇子李征的脑袋一边笑着对景贵人说道:“昨天我走后,皇后没有为难你和征儿吧?”

    “这倒不曾。”景贵人说着又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本就无意刁难我母子二人,不过是寻个由头来折腾太子妃您罢了,臣妾回去之后思前想后,总觉得对不起您。”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对不起我?找我麻烦的又不是你。”

    景贵人又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在那个时候,臣妾没能挺身而出,让太子妃一人遭遇皇后刁难,心中着实不安。”

    “你就不该出面,你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小九儿,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我没关系,我也可以保护好我自己。”

    她说着又摸摸肚皮,昨天千钧一发,自己腹中的孩儿险些不保,是她失策,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景贵人又惴惴不安的与她说了会话,见她神色不太好,便又要告辞离开。

    九皇子李征却有些依依不舍,抓着刘玉瑶的手不肯松开。

    刘夫人笑着打趣道:“太子妃就是有小孩缘。”

    只听九皇子李征小大人一般说道:“太子妃嫂嫂,若我将来长大,你愿意让我保护你吗?”

    刘玉瑶笑着看进他的眸中,那双眼睛漆黑明亮,沾染着丝丝水雾,其中的笃定和认真与他的年龄有点不符。

    刘玉瑶点头说道:“可以,你以后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像太子哥哥一样吗?”

    刘玉瑶有点忍俊不禁,太子在宫中的口碑一向不好,没想到在这个孩子的心中,他的太子哥哥竟然是男子汉的代名词。

    便又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像太子哥哥一样。”

    这孩子现在才总算心满意足了,松开了刘玉瑶的手,嘱咐她好好休息,与景贵人一起离开。

    在送人出去之后,刘夫人又折返回来,已经见到疲累的人躺下了,便走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打算离开。

    还没走出去,就听到床上的人道:“娘……”

    刘夫人回头,只见那人闭目躺在那里,张了张嘴又继续说道:“娘……昨天,还有一个人……”

    刘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正要询问,却听她又道:“你派人去浣衣局把弄影叫回来吧。”

    “弄影?”提起弄影这个名字,刘夫人并不陌生,当初弄影既是伺候女儿的侍女,也是保护女儿的暗卫,在陪着刘玉瑶嫁入宫中之后听说获罪被赶走,之后杳无音讯,她也没去管没去问,今天这个人却突然的出现了。

    “她在浣衣局,昨天,还保护我的来着……”

    说到这里,刘玉瑶是有些惭愧的,当初她为了赶走弄影可谓是想方设法,没想到今时今日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还需要弄影的帮助。

    她醒来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要不要把弄影叫回来,可一想到自己今后要走的路,纵然不心疼她在浣衣局冰天雪地的洗衣服,也先叫她回来了。

    刘夫人应声下去传话,派人往浣衣局去提人了。

    这一去就去了很久,弄影被带来的时候天已近晌午。

    前头领路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对刘夫人解释说道:“弄影姑娘获罪被关了起来,奴才又去找人,又去内务府通报,最后好不容易把人给带来了。”

    刘夫人没有仔细去听他给自己邀功的话,而是一动不动的看向了弄影,只见她正站在廊外的雪地上,眸光沉静,纤瘦的身形让她看上去恍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单单从外表的气质以及她眸中的神态来看,这应该是整个皇宫中最不讨主人喜欢的奴才了吧。

    刘夫人叫道:“弄影,你可还认得我?”

    弄影怎么可能不认识她,也明白刘夫人并不是想问自己认不认识她,只是想提醒她一句身份之差而已。

    便屈膝行了一礼道:“奴婢参见夫人。”

    她有一双纤细的眉,淡淡的,不曾扫墨,有一双明亮的眼,冷漠之中拒人千里之外。

    刘夫人素来不喜她这个样子,好像谁欠她几两银子一样。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的一张苦情样,不喜欢也没办法,也改变不了她什么。

    “太子妃还未醒来,你就先在这里等着吧。”

    说罢就进了房内,悄悄从窗户向外看去,果然见到她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又走进内室瞧了瞧,床上的人之前醒过一次,用了点药,又躺下了,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不过她没打算将人叫醒,让外面的人等等也没什么。

    过了一会,只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男人说道:“你不是弄影吗?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站在这里?”

    刘夫人又伸长脖子向窗外看了看,只见七皇子李律正带着一位面带面纱的女子来了,心下大震,赶紧快步走了出去。

    李律正笑着和弄影说道:“你之前不是犯事着出去了吗,怎么,太子妃嫂嫂想你了,又让你回来了?”

    弄影还是不答话,这让李律有些懊恼和尴尬。

    若是面对旁人,指不定恼羞成怒要她的脑袋,但是面对李律,他却不是一个喜欢为难下人的人。

    “殿下!”刘夫人搓着手,有些局促且尴尬道:“您怎么来了?”

    “我来探望一下太子妃嫂嫂,昨天也没能得空过来。”

    昨天他差一点就过来了,却又忍不住往凤藻宫去,找他母后算账去了,要不是他赶过去,焦嬷嬷那条老命恐怕也得搭上去。

    “那,那我去叫太子妃。”刘夫人说着就麻利的折身回了内室,去叫刘玉瑶起身了。

    李律笑着看了弄影一眼,对身边蒙面的女子说道:“这丫头是太子妃嫂嫂的陪嫁丫头,要是见了你,恐怕得吓一跳。”

    蒙面女子低下了脑袋,没有说话。

    这边刘夫人又出来请他进去,他将女子留在门外,自己走了进去。

    刘夫人看向那女子,双手搓了搓,有些局促不安道:“春生姑娘……近日来在七皇子府上,一切安好?”

    “安好。”春生老老实实的答道:“早先听闻东宫方侧妃一事,着实吓了一跳。”

    刘夫人脸上的表情讪讪间有些难看,她还记得当初这个女儿对她的嘱咐,至于那七星夺命阵,干脆破坏掉,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仅没有破坏掉,也还将计就计的用了这个法子对付了侧妃方茉,不免有些心虚。

第三百零二章 你回来吧

    “此事不过是侧妃娘娘害人终害己,如今她也畏罪自裁,自然不必多说。”

    听到刘夫人的解释,春生又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您还是太由着她了……”

    这个所谓的她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妃无疑。

    这话虽然说的轻,声音压的低,但对于会弄影来说,却轻而易举的听得到了,忍不住抬眼向那廊下所站着的二人看了过去。

    只见那蒙面女子身量苗条,气质从容自定闲,与刘夫人这位一品诰命夫人站在一起也丝毫没有相形见绌之感。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向廊下看来,与她四目相对。

    一看向这双眼睛,弄影心底大震,更加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是她所认识的人,而且是以前非常熟悉的人。

    刘夫人也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视,便又赶紧说道:“春生姑娘,你要不要到里面坐坐?站在这里挺冷的。”

    春生却摇头道:“不必,殿下应该快出来了。”

    是不是快出来刘夫人不知道,因为她此时听到了内室之中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却是李律的。

    也不知他和刘玉瑶聊了什么内容,笑的这么开心。

    才笑完了没多久,这位七皇子殿下已经从内室走了出来,脸上笑容未退,对着刘夫人道:“小爷要回了,太子妃嫂嫂说让弄影进去呢,还怪你不早点告诉她。”

    刘夫人看了弄影一眼,尴尬的点了点头道:“是,恭送殿下。”

    李律带着春生往圆门外走去,一边冲弄影挤眉弄眼,后者却是连看他都懒的看一眼,这让他着实有点心里不平衡起来。

    弄影跟在刘夫人的身后进了内室之中,她已经有几个月没再踏入这房间一步了,这里的布置格局改变了很多。

    最能让人一眼看出来的改变就是这里不再是一个人生活的痕迹了,和刘玉瑶当初才嫁入东宫时候不同,那时候的陈设按部就班一本正经,她也不敢随意乱动,就算要放置什么东西也得问问放在这里行不行,放在那里行不行,宛如寄居在别人家中一样。

    但是现在,这里的一切无不宣告着女主人就是她刘玉瑶。

    她正坐在床上,正由宫人为她梳头,刘夫人一进来就露出惊讶的神色道:“你怎么梳妆打扮了?是要起床?”

    后者点头,目光落在她身后弄影的身上,淡淡的一扫而过。

    “你的身子尚未恢复,还是在床上躺一躺,歇一歇吧。”

    “总是这么躺着我才难受呢,我想走走。”

    听她这么一说,刘夫人也不再多言。

    这边弄影就站在一旁,一直等着她梳好了头发,穿上了厚厚的衣裳,裹上了大氅,由宫人搀扶着慢慢向外面走去,才听她对自己说道:“弄影,你陪我走走吧。”

    弄影也乖乖的跟上了她的步伐,与她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晚,寒风有些刺骨生凉,吹在人的身上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在这一片纯白的世界之中,那亭台楼阁假山池沼都成了点缀,世间美景皆收宫中,要不是她和太子的这一段姻缘,只怕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踏足后宫,也不会有机会看到这皇家宫室,富贵**。

    走了一会,只听刘玉瑶忽然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弄影却装傻道:“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奴婢一直在浣衣局。”

    刘玉瑶却道:“我之前派人去找过你,但得到的答案是你已经出宫了。”

    弄影见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便索性抿嘴不说话了。

    这要是在以前,那个通常没话说的人往往是刘玉瑶。

    “你为什么要回来?”她顿住脚步,看向身后之人。

    “不为什么。”

    “难道你算准了我会跑到浣衣局去,所以才在那里等着我,救了我,让我把你叫到东宫来?”

    那弄影未免太可怕了,简直是一步百计,智谋不逊色于三国诸葛。

    只听弄影说道:“娘娘您想多了。”

    刘玉瑶不知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不过光是听她这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就觉得心烦意乱。

    她伸出手去,在弄影的肩上重重拍了两下,后者一个错愕,抬头与她对视。

    只听刘玉瑶又道:“你回东宫来吧,我以前本来就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后来不是派人找你去了吗?”

    这话说的就有点假了,她当时一心想要出宫,所以才抓住机会将她赶出皇宫,怎么现在又开始说这个了。

    向她示好?

    与刘玉瑶双眸对视,后者露出疑惑的神情:“怎么,你不想回来?想继续去浣衣局洗衣服?”

    弄影也正好找了个台阶下,单膝跪下道:“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起来吧,以后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忍不住想笑,但又似乎担心脸上的笑容破坏了自己好不容易巩固起来的威严。

    “是。”

    “不过……”她又皱着眉头说道:“你以后可不许再偷偷拿小石子小瓜子弹我了!”

    “是。”

    刘玉瑶见她答应的爽快,便也不再克制,索性就大大方方的笑了起来,晚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这让她毫无血色的两颊也微微漾起一丝红色。

    李律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身边的女子说道:“你知道弄影是什么人吗?”

    正捧着一本书看的入迷的春生头也不抬的答道:“不是太子妃的丫鬟吗。”

    “也不仅仅是,她武功高清,可以算的上是暗卫了。”

    春生看了李律一眼,欲言又止。

    他恐怕不知道,除了暗卫之外,这弄影还有一个职位,那就是负责暗地里监察她的,将她稍微有点不轨之处禀报给爷爷和父亲。

    不过弄影与她年纪一般大,又是一起长大的人,对她也存有一分怜惜之心,所以在得知她与沈文华有了私情之后选择了包庇,这也间接导致了她后来和沈文华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无人干涉以至于最后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在那之后,她和沈文华要私奔的时候,也是弄影选择了一言不发,没想到,出卖她的反而是那个她将身心托付的男人。

    李律抬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后者一个怔愣,扭头看向了他。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认认真真的。”

    春生抿嘴一笑,摇摇头道:“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什么事?说给小爷听听。”李律说着,大大方方的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侧头看向了她。

    后者歪头一想:“想到了我以前的一个朋友,也和太子妃与弄影的关系相似,甚是怀念。”

    “好啊,人在哪里?是男是女?”

    刚要回答,春生就忍俊不禁起来:“是男是女?你觉得呢?这种问题有必要问吗?”

    “当然有必要!”李律高声强调道“若是女的也就罢了,若是男的……”

    他勾起唇角,嘿嘿笑道:“就先阉再杀!”

    “为什么!”觉得他的说法有些残忍,春生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你现在有我了,还要旁人做什么!”

    他这话也不知说的是无心还是有意,年少轻狂的脸上张扬着无暇的笑容,若说是朋友,多了分暧昧,若说是恋人又多了分坦荡。

    春生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肩膀从他的胳膊下面抽出来,只听外面的车夫高声说道:“殿下!到户部门口了!您要过去吗!”

    “对对对,我有件事要和尚书说!你们不必等我,先送春生姑娘回去!”

    他说着手脚麻利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春生掀着帘子冲那英姿飒爽的身影叫道:“哎,殿下,我……”

    李律回头打断了她:“你乖乖的坐马车回去!虽然只有几步路小爷也是放心不下你的,走吧!”

    说着挥挥手,大步想户部大门走去。

    车夫笑呵呵的说道:“上次姑娘险些迷路没有回去可把殿下给急坏了,奴才们也万万不敢让姑娘一个人回府了。”

    也罢,也罢,春生将车帘放下道:“那就回去吧,只是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回去先给他预备饭菜。”

    “好嘞。”

    看着马车辘辘向远处驶去,李律从户部的门后露出一个脑袋,盯着马车看了一会,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禁有些懊恼的将人推开,那人却不依不饶的继续当着。

    “四哥,你到底想干嘛?还能不能好好做兄弟了?”

    四皇子李徇双手环胸站在那里继续当着他的目光道“人都走远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她会不会再半途下车!”

    李徇却又说道:“你这几天走到哪里都带着她,她身边也有那么多人跟着,断然不会再有机会和沈文华碰面了。”

    李律看了这个四哥一眼,瞪着他道:“就你知道的多。”

    “哈哈!我知道的当然多。”李徇说着揽着七弟的肩膀与他一起进了户部道:“你可得长点心,千万不能中了美人计,别忘了咱们当初是怎么说好的。”

    李律没好气的看了这四哥一眼:“我忘不了,不用你每天有事没事的来提醒一遍。”

    “我是怕你和她在一起时间长了,日久生气,她身份特殊,你应该心里有数。”

    李律抿嘴没有说话,这让李徇狐疑的多看了他几眼,过了一会忽然睁大眼睛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不会是喜欢上这个真的刘玉瑶了吧?”

第三百零三章 行刺

    “你不会是喜欢上这个真的刘玉瑶了吧?”

    “四哥!”李律却好像踩了刺一般从他肩膀下蹦了出去,窜到一旁,警惕的看向他嚷嚷道:“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啊!我难道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人?!”

    李徇又笑了起来:“我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你看你急的跟什么似的,莫不是心虚?”

    “你才心虚!”李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大步往户部里头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李徇依然站在当场并未走动,继而又问他道:“你不进来?”

    “不去了,这户部一向不欢迎我,要是碰见户部尚书王大人,只怕还要出言挖苦几句。”

    户部和兵部一向不和,好像历朝历代不管换了几个户部尚书或者是兵部尚书,他们的关系都势如水火,李律觉得这可能还是还钱粮兵马有关。

    一个天天嚷着没钱,一个天天嚷着缺粮,那关系能好到哪里去。

    李律摸摸鼻头,又倒回去,走到李徇的身边,小心看他一眼说道:“你可不要再以为我对她有什么心思……”

    李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说刚才那女子的事情,不禁失笑:“你这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我还以为你是对王大人有什么心思呢。”

    “去!”李律在他的脚背上踩了一下,翻了个白眼道:“小爷没那断袖之癖,可就算有,也看不上他啊。”

    李徇又哈哈的笑了笑,在这个七弟的肩膀上拍了拍,转而向外面走去:“你好自为之吧,自己掂量清楚,咱们的目的主要是将人保护好了,切不可给她招来杀生之祸,你明白?”

    “明白!明白!”没好气的冲着这个背影瞪了一眼,李律当真觉得没人比自己更明白的了,要是他还不明白也不至于一直这么小心翼翼的。

    况且,就算他不明白,春生也是明白的。

    直到遇到了春生他才知道,当初在京中流传的沸沸扬扬的,太子妃刘玉瑶如何秀外慧中,如何才貌双全那都是真的,还真就和宫里头的那位相差甚远,除了容貌极为相似之外,没有一点是一样的。

    要说原本的刘玉瑶是那九天瑶池的仙子,那现在的太子妃刘玉瑶也并非凡世泥尘,她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于芸芸众生之中鹤立鸡群,否则以自己那太子哥哥挑剔的目光,如何也是看不上她的。

    一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能兄弟相见了,他心中就有了小小的期待,连带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太子从昌平郡启程北上才三四天的功夫已经准备其水陆而改旱路了,因为越往北,天气越寒冷,江面冰封,船只举步维艰。

    现在之所以还能行走,多亏了前方有人破冰开路,才能勉强通过。

    只是入夜之后,天地间一片寂静冷肃,船行冰面,时不时可以听得见咔嚓咔嚓的声响。

    在李彻步出船舱的时候,冷肃的寒风就灌进了他的领口和袖中,裹挟着夜空中看不见的冰碴。

    那漆黑的夜空如一块巨大的幕布从头上压了下来,让人窒息的难以喘息。

    “殿下?”小安子从他身后快步跟了上来,一边满脸堆笑的说道:“殿下您怎么出来了?外头多冷啊。”

    “吹吹风,清醒清醒。”他倒是不以为意,也没觉得多冷。

    凭栏而望,便可看见前路破冰的船只在黑暗中掂着昏黄的灯光,如引魂灯一般,不知指向别人驶往何方。

    小安子将一件鹤氅披在他的身上,一边搓着手跺脚说道:“这越来越冷了,奴才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北方这么冷呢?”

    “京城人多,宫里又四处都是高墙,能冷到哪里去?”

    “也是,而且哪个屋里头都燃着碳,就算冷,一进屋就好受了。”小安子吸了一下鼻子,将双手塞进袖子里。

    李彻正在船上看向不远处,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道:“殿下?”

    他忍不住回头,却撞上了乐容的双瞳。

    乐容穿着一件大红的长裙站在风灯之下,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看上去笑容可掬惹人怜爱。

    “殿下,您站在这里做什么?多冷啊。”

    他转身,冲女子招招手,后者刚走到他跟前去,便被他一把勾住了腰身,拉她撞进自己的怀中。

    女子娇嗔一句说道:“有人看着呢!”

    小安子讪讪低头,在想自己该不该待人离开,连带周围的侍卫也带走?

    李彻却不以为意道:“怕什么,你最好赶紧习惯,将来进宫之后,看的人会更多。”

    他说着就逐渐向乐容靠了过去,鼻息贴在她的脖颈之侧,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让缩紧了脖子,痒痒的想笑:“奴家身上的味道可好闻?殿下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李彻勾唇发出短促的笑声,唇瓣在她的下巴上微微擦了一下:“何止是迫不及待,简直是片刻也不想等了,你说,你是不是这山中的妖精?”

    一句话说的乐容好像浑身酥软,几乎要瘫在他的怀中,在他准备进一步向自己靠近的时候,娇笑一声挡住了他:“若无名无分的,奴家可是不会从了殿下的。”

    “但凡从了本太子的,哪个没名没分?你还担心这些?”

    “我不管!我就是要先要名分,我和那些人可不一样,她们跟了殿下都是处子,我却不是,殿下到时候再嫌弃我,那可好玩了,我哪儿说理去?”

    男人抬手在她的鼻头上点了一下,另一只手却在她腰上收紧,腰部抵靠在船舷之上,笑着说道:“距离京师还有几天的路程,你便是打算让本太子日日看着你,却吃不了你?”

    “那好吧……”乐容娇羞万分道:“看在殿下您这么可怜的份上,容儿就成全您好了。”

    李彻听闻,正欲猴急的将她抱在怀中,却见乐容急急挡住了他:“容儿人都是你的了,您还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言罢便对小安子说道:“还烦请安公公去端杯酒水来。”

    小安子巴不得赶紧离开,一路小跑着回了船舱,不一会的功夫就端着一只托盘,里头放着一壶酒,两樽酒盏,就这么送了过来。

    李彻正要倒酒,却被乐容拦下,她亲自斟酒,一杯交给了太子,一杯自己端在了手上。

    “今夜虽无明月,但请晚风冰霜为证。”乐容的声音清清楚楚,脆生生的悦耳动听,“殿下日后可不许负我,若有今生,便要许我名分,若修来世,能做那结发夫妻就再好不过。”

    男人却晃动着酒盏中那杯烛光映照的略显琥珀色的酒液说道:“怎么办呢,本太子的来生已经许给旁人了。”

    乐容嗤笑一声,显然不信:“难不成殿下还是个痴情种子?这倒新鲜,不想许给容儿就算了!”

    说着就要放下酒杯,却被李彻抓住了胳膊,笑着说道:“这样吧,不能同生,若能同死,来世,我们就做一对快活鸳鸯怎么样?”

    乐容眸中闪过一丝凄美的神色,低低一笑,没有说话。

    小安子一旁已经吓坏了:“殿下!您这说的什么话,呸呸呸!过往神明保佑!”

    知道死这个字在宫中是忌讳,所以小安子才会这么紧张,但李彻却并不在意,谁人没有一死,这不过是生命终归要走到的归宿。

    “可以喝酒了吗?晚风冰霜可都等着呢。”他说着继续看向面前之人。

    乐容笑着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殿下请。”

    然而这个男人却仍然只是笑着晃动手上的酒盏说道:“在别人没喝之前,你别喝的这么快,不然你怎么能保证,我会和你一同赴死呢?”

    乐容听闻脸色一变,眼角跳了一跳,继而说道:“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容儿不太明白。”

    太子将酒盏放在小安子举着的托盘上,那只本来勾着乐容腰身的手也随即松开:“也真是难为了方大兴的一片良苦用心,既想不得罪方王爷,又想不给自己招惹麻烦,不惜拱手送上自己的侍妾,让你在回京途中阻止我,让我再也没法回京。”

    乐容的双眸骤然大睁,却是有些嗔怨:“殿下说的这些话让容儿好生心寒,容儿一番良苦用心想成全殿下,却原来不值一文,呵,当真讽刺啊!”

    “本太子对你才可谓是良苦用心。”男人说着就抬手勾起她尖削的下巴,看进她的眸中,一边笑着说道:“权当是这漫漫长路解解乏吧!”

    乐容脸色苍白,长睫微微一眨道:“既然如此,殿下不如满饮此杯,想要容儿做什么,悉听尊便。”

    “你能做什么?”李彻耐着性子问她:“现在还能做什么?”

    “我能!”乐容说着就抖着双手去解开自己衣领的披风,让身后披着的衣裳落在在地面上,整个人又向太子的身体贴了上去,一边颤抖着身子,一边喷着冰凉的气息说道:“我能,把我的身子给殿下。”

    一只手解着衣衫纽扣,一只手去端起那杯酒,双手都抖的厉害,酒水洒出大半:“殿下,殿下不喜欢容儿了吗?”

    她话音刚落,手上一个震颤,酒水洒落在地,而随即,她的口中涌出一股腥甜的味道,一口鲜血如鲜花一般绽开在太子李彻的白衣之上。

    看着这朵鲜花,李彻眸光大变,正欲伸手将她推开,却冷眼一瞥,见寒光冷冽之中,一柄霍霍银刃从她袖中冒出,直直扎进自己的体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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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财怎么了,山贼不都贪财吗!可为了一箱金子将自己送上腹黑太子床榻的山贼,古往今来就她一个了吧?大婚之日让她与太监拜堂不算,居然还命别人与她洞房!九龙夺嫡?后宫争斗?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待她降服桀骜太子叱咤宫廷,没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宁愿继续去做那逍遥的贼大王!冒牌太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牌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