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昌平郡
封信快马加鞭送到昌平郡的时候,太子一行第二天就到了。
他走的是水陆,倒也不辜负自己视察水利的身份,而且水陆有个好处就是可以日行八百,低调前行,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敌人也不好设下埋伏。
有了之前遭遇刺客的经历,太子身边的人都提高了十二分的小心,这一路行来倒也非常顺利。
昌平郡郡主一早就等在码头上,待听得探子回报说太子等人的船只已经向这边接近了,他才有几分忧心忡忡的皱起眉头。
昌平郡郡主姓方,正是方氏一族,方家在京中虽然是门阀贵胄,唯一的一位外姓王爷,与沈家,刘家,李家并称本朝四大姓氏。
但相对于沈家,刘家一文一武在朝中势力熏天,方家就显得低调许多了,毕竟他们挂着一个王爷的殊荣,再有什么势力,就要引起帝王疑心,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向对于储君之争置身事外的方家家主居然给他来信,也要搀和这件事情了……
时已深冬,这要是在北方,肯定河面冰封,行船艰难,但因为是在温暖的南方,所以除因为寒冷而让河边多了一层厚厚的雾气之外,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冰碴。
昨天才下过一场大雪,南方的学下的绵绵如银针一般,淅淅沥沥又似小雨。
若说是大雪也不算太贴切,毕竟和北方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但是地面上能积聚寸许的雪花已经难得,今日行船进了昌平郡之后方看到一些更厚的积雪,昌平郡已经算是稍微偏北了,倒是是个四季分明的地方。
这里的积雪再怎么厚也不过尺许,江水流动湍急也未结冰,逆水行舟的时候又见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落在黑沉沉的水面上,消失不见,与这大江大河融为一体,本想那无垠的大海。
此番陪李彻一起北上的也没有什么人,甚至没有与他一起南下的御前钦差,没有解决漕运一事,也没有得到帝王的命令擅自回京,钦差没有那个胆子。
虎毒不食子,就算太子惹怒了皇帝也不至于人头落地,可他就不一定了。
所以这一条船上除了暗卫之外就是明卫,他不想在深冬的河面上招来杀生之祸,就算死不了,掉在水里也是让人受不了的。
这么一想李彻就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抱着胳膊搓了搓。
外面有人进来通报说道:“殿下,已经到昌平郡了。”
“嗯……”他斜斜依靠在榻上,船行不稳,一晃一晃的,晃的他头有点晕,索性一甩手,将手上的书本扔在了地上,闭目小憩。
然而通报之人仍然没打算离开,他这才睁开眼睛道:“还有何事?”
“昌平郡郡主方大人已经带人在码头迎候了。”
“方大人?”李彻听闻抬起脚来,一只脚踩在榻上,身子更压低了几分,半躺说道:“到底是皇亲国戚啊,这得到消息的速度就是非比寻常。”
“主子一路行来都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怕京中也不得消息,就是不知这方大人是怎么知道的……”伺候他的小安子也多了个心眼道:“要见吗?”
看了小安子一眼,李彻又笑着打趣他道:“你今天早上不还说在这船上快晃吐了吗?”
“哎呦我的主子,您难道不觉得头晕?难道不想吐吗?我这多吃点东西就非得吐出来不行。”小安子苦着一张脸,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李彻失笑,缓缓勾起一边的唇角道:“还在码头等候,也难得他有这份忠心,本太子就去会他一会。”
“是。”侍卫得令出去传话准备靠岸。
他们一路从南方行来,也并非没有靠岸过,只是停停就走,没有惊动任何人,无非也就是采购补给之类的东西,今天昌平郡这样大张旗鼓的迎接,不给面子说不过去,也难得上岸歇息一下,调整一下心情。
“更衣。”太子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对小安子如是说着。
小安子眉开眼笑,赶紧去取外裳说道:“殿下是要穿那件团花金线的大袄,还是要穿那件菱花冰清的袍子?”
“团花的吧,要过年了,喜庆。”
“是!奴才也觉得团花的好看,一起气派,更衬托您的身份,只是出来也没多带两件宫里的常服,全是宫外的便服。”
“就算什么都不穿,我也是太子。”
他本意是想说明,人的身份和贵胄不需衣衫衬托,小安子却噗嗤一声笑道:“主子您向来是极修边幅的一个人,要是什么都不穿,奴才们不知多么省心呢。”
李彻也被逗笑了,呛他一句道:“就你话多!”
小安子自掌嘴两下,急匆匆的去取外裳给李彻换上,又取了一件油光锃亮的白貂绒大氅给他披上。
与此同时,船在码头靠岸,已经可以听到外头有人高呼:“昌平郡郡守方大兴恭迎太子殿下!”
“恭迎太子殿下!”这一叠声应该是他方大兴手下的一众官员吧。
方家虽是外姓王爷,但得此失彼,反而手上没了实权,最大的权利也都在方家自己的封地上,但这封地的兵权也还是由朝廷掌控,虽是郡守也不过是个文职而已。
所以李彻也并未将此人放在眼里,任小安子为他整冠披衣,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只见郡守带着一群人正恭恭敬敬的跪在码头上,冲着船扣头。
李彻步出船舱,看到江面上升腾起一片浓重的雾气,方大兴等人的身影就在其中,看不清再远的地方,只能看到近处,也看不清他们脚下的甲板,所以这一群人竟然好似雾中仙人,凌波于水上一般。
李彻忍不住微微一笑,从船上直接越过搀扶的小安子,跳上了甲板。
小安子也赶紧跟上去,险些没有歪倒,李彻赶紧扶他一把笑道:“连站都站不稳了?”
小安子受宠若惊:“主子不要打趣奴才了,成日在水上漂着,这脚踏实地的感觉可真好!”
“哈哈哈!”李彻也不由朗声一笑:“既然这么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那么咱们便走陆路吧。”
“别,主子您这样奴才可真要折寿了。”
一主一仆互相打趣,反而将方大兴等人晾在了那里不知所措起来。
“恭迎太子殿下莅临我昌平郡!”方大兴只好又说了一遍。
李彻这才故作惊讶的说道:“哎呀,方大人,你们怎么还跪着呢?”
“……”昌平郡郡守有点不知所措。
“谢殿下恩典!”倒是他身边的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小官兀自站了起来。
李彻双手环胸睇了那人一眼,又对方大兴道:“难道大人还要本太子亲手搀你起来?”
方大兴这才赶紧谢恩起身,他身后的一群人也才站了起来。
在码头等的时间不短了,这一群人的身上都落了雾气和露珠,衣衫湿透,以至于现在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都能直接融化。
李彻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既然是恭迎本太子的莅临,想必你们也都准备好了好肉和美酒了吧?今天晚上是不是要一醉方休?”
方大兴搓着手一边笑着一边跟了上去道:“殿下说怎样就怎样!”
李彻扭头,剑眉一挑,颇有几分浪荡公子哥儿的气质问他道:“我还要问你一句,可有美女啊?”
“美女如云!美女成群!”方大兴一听他这么问了,就赶紧投其所好:“什么样的都有!各有各的好!不带重样的!”
“方大人真是贴心!”这纨绔太子抬起手来,在方大兴的脸蛋上拍了拍。
后者马上腆着笑脸道:“殿下难得来我昌平郡一次,下官当然要招待周全了,以后殿下荣登九五,可就没空再出宫体察民情了啊!”
方大兴是个会说话的人,说的话也非常中听,把他一个流放出来的太子说成是体察民情,也是舌灿兰花。
李彻为首,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前走去。
码头附近的民众早就清理疏散,一字排开的是郡守府上的车马,请太子一行上了马车之后,郡守也返身要登上自己的马车。
与他同行的人还在冷嗤不已道:“这太子乍然一看,还算一表人才,但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啧啧,果真和京中传言的一样,纨绔不逊,难当重任啊!”
“听到了没有?刚才他说好肉美酒的时候我见他就要说美人的!”
“这倒是无可厚非,男人,哪有不好色的?”马上有人附和起来。
郡守笑着说道:“你们也别在这里耗着了,赶紧上马车吧。”
“大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一人仍然有点不放心的继续问他。
方大兴负手一笑,并未直言:“放心,我昌平郡得罪不起京中的王爷,更得罪不起太子殿下。”
那人更加疑惑道:“难道,难道不做了?”
方大兴对他使了一个颜色,转而上了马车。
后者虽然还在生疑,但几乎可以猜的出来,方大兴已经有了计较。
将太子一行人接回了郡守的府邸,并特意腾出一座小院来给太子居住,院中厢房之内所住的也都是太子的随身护卫。
郡守的府邸并不算豪华,也是听说了太子和钦差捉拿贪官立威,所以不敢露财。
只是当天晚上的酒宴确实费了他一番功夫,知道太子吃腻了山珍海味,所以他就更是另辟蹊径,专挑一些吃不到的东西端上桌,又是水晶凤凰,又是碧玉妆成的,连昌平郡陪在席间的官员都忍不住咋舌。
第二百九十章 食色性也
酒宴是在郡守府邸的大厅中进行的,说是为太子接风洗尘,所以还特意准备了歌舞助兴。
当中一片空地,舞姬伴随着丝竹管弦翩翩起舞,四周环坐着一群官员,太子李彻和郡守方大兴就坐在首位之上。
李彻晚间换了件较薄的衣裳,月白的颜色,绣着浅蓝的暗纹,愈发衬托的他玉树临风潇洒不羁,他衣着整洁,冠冕端正,头发梳的一根翘起来的发丝都不曾有。
只是行为方式却又和自身的打扮相差甚远,在坐之中,属他身份最是高贵,所以这也浪荡不羁的倚靠在一群美女的怀中,也变的肆无忌惮起来。
“殿下对下官的安排可还满意?”方大兴满脸堆笑的看着太子,一边搓手问他。
后者模棱两可的点点头道:“酒菜尚可,美人欠缺。”
方大兴顿时了然,虽然听说太子于太子妃琴瑟和鸣,但也是个好色之徒,在娶妃之前东宫有六位良娣,又接连娶了刘玉瑶和方茉姐妹俩分别为妃,这在所有皇子当中,妻妾算是最多的了。
方大兴拍拍手,示意正在跳舞的一群人退下。
他又扬声说道:“来啊!请乐姨娘过来!”
话音一落,就听到丝竹声再起,伴随着悠扬的靡靡之音,大冬天的,一群身着彩色纱衣衣不蔽体的妙龄女郎翩然入内。
随即,门外倏忽扔进来了一条长长是丝帛,丝帛的一头直直向太子打了过去,他身边的侍卫见状脸色一变,正要保护太子,谁想李彻却先他一步的,一把攥住了那丝帛的一头。
攥在手上才感觉到一股力道抻紧了丝帛,让他无法松手,显然另一端也有人攥着。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位身着火红色衣衫的女子翩翩然从门外飞身跃在了丝绸之上。
在座官员无不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位热情似火,燃烧进他们心坎的女子。
而这女人却好似是故意的一半,大红的面纱遮挡住了半张脸,就是不让人看到她的容貌。
她身轻如燕,竟然在这窄窄的一条丝帛上面翩翩起舞。
李彻攥着丝帛的一头也并不吃力,好像这女子只是在上面借力,并非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这里。
由此可见,她也是一位轻功了得之人。
就在众人盯着这女子看的目不转睛之际,那女子飞身一跃,翩然落地。
李彻松手,门外攥着丝帛的人将绸缎抽了出去。
大红纱裙的女子和其他众人伴随着乐曲之音,踩着欢快的节奏跳起了异域的舞蹈。
“好!”
“好美!好美!”在座众人都禁不住击掌喝彩,一双眼睛看着绝色女子目不转睛。
李彻也是笑了,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的看着那起舞的女子。
方大兴很满意他的表情,也坐在那里看的津津有味。
在舞蹈接近尾声的时候,那女子脚尖在一人桌前轻轻一点,纵身一跃,向主位之上飞扑过去。
侍卫正要拦在太子的跟前,却被他推开。
然而那女子看都未看他一眼,径直入了方大兴的怀中。
后者不无宠溺的说道:“容儿真给我长脸啊,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李彻就坐在他的旁边,看他美人在怀,笑的胡子乱颤,眸中满是炫耀之色,忍不住冷哼一声道:“一个比一个差了啊,大人府上无人?”
“殿下……”方大兴脸色有点难看:“想必下官府上的女子比不得宫中天姿国色,但也各个倾城一世,不可多得啊,就比如我这乐姨娘,她曾金盘起舞,引得万人空巷前去围观啊。”
“这看女人啊,光有才艺是不行的。”李彻坐直了身子,掰着手指与方大兴说的一本正经道:“还要看身材!看屁股!看脸蛋!缺一不可!不过看你这姨娘的身体倒还算马马虎虎,最重要的脸偏偏不露,是不是担心满脸麻子吓坏本太子你赔不起啊?”
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小安子也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座下官员虽然觉得不好笑,但为了给太子一个面子也都呵呵讪笑。
方大兴也笑了,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殿下既然这么说了,容儿,你将面纱摘了,与太子瞧瞧。”
“太子?”女子忽然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音色如那刚刚停歇的丝竹管弦一般,入耳清雅,使人浑身舒泰:“太子是很厉害的人吗?凭什么他说摘,我就摘?”
这话的语气带着分撒娇的成分,甚至还有几分不驯。
李彻不禁来了兴趣,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径直看向那红衣女子道:“本太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说话,愈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了,你若是不摘,我可就要亲自动手了。”
他放|荡不羁,眸中隐露几分迫不及待的饥渴。
女子哼了一声道:“我是听我家老爷的,不是听你的。”
说罢就将面上的面纱摘下,在座官员无不倒抽一口冷气。
先是见识到了那绝色舞姿身轻如燕,接着又为她的脾气所感染,最后才能看到容貌,果然只能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了。
郡守方大兴好似炫耀一般对太子说道:“殿下现在又以为如何?”
李彻搓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这张脸。
女子双手放在腰间与他行礼道:“小女子乐容,给殿下行礼了。”
“好说,好说。”李彻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她有着一张鹅蛋脸,光华如玉,吹弹可破,柳眉杏眸看上去也分外讨人喜欢,当然,最主要的是她的性格,当真只能用娇俏一词可以形容了。
“殿下!”就在李彻看的入迷的时候,方大兴又忙不迭的端起手上酒杯道:“殿下满饮此杯吧!”
“啊?”李彻反应过来,这才端起酒杯喝了,目光却一直胶合在那女子的身上。
女子似乎是有些生气了,嘟着嘴巴瞪他一眼,继而快步的退了下去。
而他的目光一直追随她出去,这才收回。
方大兴有些为难的说道:“容儿是下官最宠爱的一位姨娘,寻常来客是从不会抛头露面的,如今为了殿下,她这才出来献舞一曲的。”
“哦?那大人要代我好好谢谢她。”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方大兴又和一群人轮流给太子灌酒,席间也是宾主尽欢。
在宴饮差不多要接近尾声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不胜酒力的外三到四的了,李彻也还算好,谁要来和他喝酒了,他就喝,喝了就是不醉,他倒要看看着郡守到底想灌他多少。
直到郡守也喝的醉醺醺的了,今晚的宴饮才算告一段落。
一群人前方引路,请太子去休息,他布履蹒跚的出了大门,一边在嘴里叫着:“乐!乐!”
“哎呦我的主子,您乐什么呢?有什么可乐的?”
李彻在小安子的脸上捏了捏道:“那个美女,叫什么来着?”
“哪个啊?在奴才眼里,都长的差不多啊!”
“呸!阉人!太守的姨娘!”
“哦哦哦!乐容!乐姨娘!”
“对对对!”李彻边这么说着,边哈哈大笑的走了出去。
他这一走,席间那些喝的东倒西歪的人又纷纷正襟危坐看向首位的郡守大人。
方大兴喝的不少,面色潮红,但也没到醉倒的地步,他一只手敲击着桌案,发出冷哼一声。
小安子搀李彻回去歇息的时候,伺候他沐浴更衣,一掀开床帘就哎呀妈呀叫了一声,捂着脸大叫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床上并排躺着两位脱光衣服的美女,她们身形柔美,水眸莹润,被子盖到了胸脯上,眼巴巴的等人临幸一般。
小安子赶紧回头扯了太子往床上推道:“吓死奴才了!殿下,您的美女来了!”
才沐浴过,他的黑发上披在肩上,一身白色的里衣,敞着襟口,露出结实紧致的胸膛,他的眼睛有点睁不开,被小安子这么一拽,步履踉跄的差点趴在床上。
然而定睛一看床上美女,他马上醉醺醺的说道:“不是我要的美女!滚!滚出去!”
那两人也不顾有旁人在场,伸出胳膊就勾着太子的脖子,缠在他身上,一口一个殿下叫着。
“今晚让奴家来伺候您吧。”
“殿下,您的身体好暖和啊,翠萍好冷啊。”
“殿下~”
“滚!”太子被她们拉着倒在床上似乎也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挣扎:“滚……现在滚的话,你们还能自己穿衣服,一会滚的话,本太子就让侍卫把你们扔在雪地里……”
“殿下,您真会说笑。”其中一人已经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衫之内。
男人还是无动于衷,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说道:“小安子……”
“是!”小安子马上大力的拍拍手,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两位身着甲胄的侍卫冲了进来。
床上两位美女尖叫一声,伸手挡住了胸前的风光。
侍卫可不懂怜香惜玉,一手一个,拉着她们的手脖子就往外拽,向门外拖去。
“放开我!殿下!殿下救命!”
床上的人已经昏睡过去一半,死猪一样。
小安子赶紧抓起屏风上那两个女人的衣服,跟着侍卫就跑了出去,见侍卫真把赤条条的两个人扔在雪地上了,自己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寒冷,忍不住想打哆嗦。
一把将衣服扔在她们身上,小安子抱着臂膀哆嗦一下:“真冷啊!快穿上吧!”
说着就回到屋内,将房门关上。
看了一眼床上,刚才躺在那里的死猪……不!太子殿下已经不见了。
再一扭头,见隔壁书桌前却坐着他的身影。
他正提笔写字,小安子赶紧快步上前,拨旺了炉火,又将一件厚厚的外裳披在他的肩头:“殿下在给娘娘写信?”
第二百九十一章 门上客
“殿下在给娘娘写信?”
男人低着头,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嗯。”
小安子也笑了起来,每每给太子妃写信的时候,他写字的姿势最端正,写的字最是横平竖直,神情专注的好似天崩地裂都和他无关,他眼下有的仅仅是这支笔,这张纸。
写的并不多,一页纸而已,无非汇报一下自己现在的行程,让她不必挂念。
写完之后就将手上的书信吹干,折起放在信奉中,盖上火漆封印,放在桌上,手指又在上面点了点道:“明天着人送出去。”
“是,殿下,您现在还是休息一下吧。”
“嗯。”
他今天与这些人一番周旋吃吃喝喝竟比打了一架还要累,所以说他故作不羁,懒的与人客气,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也并非都是假的,他本性就是一个不羁之人。
江山又小雪,银妆总淡抹。
早上李彻打开房门的时候,被扑面而来的冷气吹的那叫一个神清气爽,他站在门口,负手而立。
眼前是一片冰雪的世界,和之前在南方所见的雪有点不同的是,这里白的很纯粹,盖住了花花世界本来的所有颜色。
不像江南,薄雪之下还能看到粉墙黛瓦,明明是大冬天的,有些花花草草却还在不知死活的绽放着各自的美丽。
“殿下!”小安子躬身上前,为他肩头披上一件大氅,笑眯眯的说道:“奴才一看到这样厚的雪,就知道离京城不远了!”
是啊,不远了,他李彻贵为储君,那座皇城才是他的大本营。
漫步走出房门,昨天来的时候雾蒙蒙的,再加上天色已晚,这座小院的景致看的不是很仔细,今天一看,却是假山池沼应有尽有,只是一切都显得太过玲珑小巧,带着几分南方独有的秀气。
他走在雪地上,在这平缓无痕的雪面印上自己的鞋印。
小安子快步走上前,端了一盏热茶送至他手边道:“殿下要传膳吗?”
“不急。”太子说着从他手上端过那盏茶。
盖子一掀开的时候,绿茶的清香扑面而来,幽远留长,热气熏腾,几乎迷蒙了他的目光。
喝了一口之后在嘴里漱了漱,噗才一声吐出来,热茶将松糕一样的雪面灼烧出一片窟窿。
将茶重新送到小安子的手上,李彻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到一个脚步声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停顿在圆门之外。
若是下人,那未免也太无礼了一些。
他扭头看向圆门的方向,只见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长袍的青年。
青年二十来岁的年纪,穿着一件蓝色的夹袄长袍,双手藏在袖子里,身后一串脚印。
他长的很是普通平凡,和大街上行走来却的人没什么两样。
但李彻却记得他,也认识他。
他一向不喜欢去做麻烦事,记住一个人的容貌和名姓也是麻烦事,但总有些人,你不刻意去记,他却偏偏刻进了你的脑子里。
那人骤然和太子对视,似乎一时怔愣,随即赶紧抱拳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彻笑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那人答话:“在下是郡守大人的家臣……”
所谓家臣多是由门客演变而来,不管是在过去还是现在,总有一些怀才不遇的人投靠某位得势官员的帐下,管吃管喝,偶尔给那人出谋划策。
门客是来去自由的,家臣就不自由了,相当于是签了卖身契。
李彻了然的点头,清润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故作疑惑道:“这么说,我们昨晚见过?”
“殿下昨晚宴饮尽兴,应该没注意到在下。”
他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要知道,他不仅昨晚注意到了,昨天在码头上就注意到了此人。
是他在自己说了你们怎么还跪着之后主动站起来的,与其说的失礼,不如说是故意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然而李彻又是何人,他偏偏就装糊涂,对他看都不看一眼。
至于昨晚那样的场合,尽兴的不止是他,但也不是人人都尽兴了,这个人就没尽兴,他一直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对身边的美人不闻不问,该喝酒的时候喝酒,该吃肉的时候吃肉,和不和别人交流,孤僻的想要不引人注意都难。
“好像有点印象。”李彻负手点头:“你大清早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那人抿抿嘴巴看向太子,此人生的极为好看,黑发一丝不苟的梳起,在头顶上攒髻,以金镶玉冠装束。
剑眉星目,眸子微挑,带着几分慵懒的气息。
见他不说话,李彻负手又上前走了两步,薄唇勾起,露出疑惑的神色。
英俊风流,绝世芳华。
这是他给太子的评价,从昨天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一眼看出这人中之龙岂是别人口中所说目中无人的第一纨绔。
“在下只是想来提醒殿下一声。”
“你说。”李彻觉得有点意思,所以耐心也比平时也多。
“美人有毒……”他只是简单的说了这四个字,其中意味不明。
李彻笑容加深,反而看向他道:“你说的没错,自古美人都有毒,看还是引得无数英雄趋之若鹜相继折腰。”
“殿下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何又……”那人眉心紧蹙,似乎很是不解。
李彻自己似乎也没发现,他竟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个头要比他高,所以只能用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他:“人生在世,不过百载,该快活的时候就得快活,你说不是吗?”
“不是。”那人反而严肃起来,摇摇头。
“大胆!”小安子一旁驳斥他道:“太子面前,居然如此无礼!”
那人拱手,抿嘴,似乎并未想要道歉的意思。
李彻反而又对他道:“你叫什么?”
“在下徐勃。”
“哪个勃?”
“生机勃勃之勃。”
李彻点头:“好名字,本太子记住了。”
徐勃却又不说话了,李彻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徐勃仍旧是呆呆的站在院门处,站在冰天雪地里,不动分毫。
小安子快步追上李彻的脚步道:“殿下,这个人怎么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李彻冷哼一声进门道:“八成是读书读傻了吧。”
小安子失声笑道:“那傻子还知道来吸引太子殿下您的注意?”
连小安子都看得出来这个徐勃动机不纯,李彻就愈发觉得可笑了,枉费他一番心思,想要将自己推荐到他李彻的眼皮底下,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若那美人是方大兴送来的毒药,他也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个徐勃也是毒药,他李彻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算计的目标。
太子的书信四五天才被送进了东宫,快马加鞭,一路跑倒了好几匹马,当然,这是刘玉瑶所不知道的。
信上只言片语,寥寥几字,说他因被官员挽留,可能要在路上耽搁几日,让她不必挂怀,马上就能重逢之类的话。
才刚将信放下,就听到焦嬷嬷急匆匆的进了内室通报说道:“娘娘赶紧更衣准备一下吧!”
刘玉瑶有些纳闷的抬头看着风风火火的焦嬷嬷,有点不解:“干嘛?准备什么?”
“奴婢得了消息,皇上去了凤藻宫,说是要请后宫妃嫔都过去和腊八粥。”
今日腊月初八,正是喝腊八粥的日子,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娘亲就已经笑眯眯的将腊八粥端到她跟前了。
“我又不是后宫妃嫔,总不能也叫我吧?”
毕竟皇后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后宫有什么宴饮也不叫她了,她在这里也落的清闲,没想到今天忽然就叫她过去喝腊八粥了?
“您当然是!您是太子殿下的妃嫔啊!洛清王妃恐怕也得去!”
听焦嬷嬷这么一说,她眼睛又是一亮,上次因为方茉的事情见过玉环一面,她瘦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很差,这段时间虽然想着出宫去看看她,但冰天雪地的,她又怀孕怕冷,所以总没能抓住机会。
现在一听说刘玉环也要过去,便又有了几分期待。
“寻芳!寻芳!”她冲内室叫道:“帮我找衣服吧!”
“是,娘娘。”
焦嬷嬷见她乖乖同意了,不禁松了一口气,可算是省了她费口水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就听到凤藻宫有人前来传话,说是皇上请太子妃往凤藻宫去喝腊八粥。
梳妆打扮,又磨蹭了一会,算着玉环从得令到进宫,现在人也该到了,这才兴冲冲的出门去了。
宫里的积雪还未融化,堆积在御道两侧。
今日腊八,天气晴好,灿烂的阳光将屋檐上的积雪消融从檐角低落,形成一个个冰錾挂在那里,被太阳光一照,明晃晃的耀眼。
东宫太子妃坐在轿撵之上,穿着一件藕粉的斜襟织锦袄,下身着高腰白鸟裙,外罩大红的银狐镶边披风,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路两边的景致。
快到凤藻宫之前,就远远的看到另外有两乘轿撵抬了过来,其中一乘轿撵上坐着的人在看到刘玉瑶之后赶紧拍了拍扶手,示意自己要下来。
与此同时,刘玉瑶也已经到了凤藻宫门口,人还没从轿撵上下来,就见那下轿的小人儿粉妆玉琢一般,稚声稚气的对她行礼道:“征儿见过太子妃嫂嫂。”
第二百九十二章 腊八粥
“征儿见过太子妃嫂嫂。”
九皇子李征是当朝明晰帝最小的一个儿子,年纪虽小,但因为是那一国之君的孩子,气度不输几位哥哥,这端端正正的行礼姿势一本正经的让人觉得好笑。
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被这宫中的规矩束缚的有点过头了。
“不用多礼!见到我还客气什么。”刘玉瑶倒也大方,上前去扶他起来,顺便在他稚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小孩子的皮肤光滑柔嫩,谁看了都想去捏一捏吧?
另一乘轿撵上的人也走了下来,冲刘玉瑶屈膝道:“太子妃娘娘。”
是个女人,衣着打扮很是朴素无华,以前好像见过,是后宫妃嫔,但她却不认得。
跟在后头的焦嬷嬷赶紧提醒道:“奴婢参见景贵人。”
“哦哦!”刘玉瑶恍然大悟,马上说道:“景贵人啊!你是征儿的娘?”
景贵人面露温和之色,笑着点头道:“是啊,平日里我不大出门,娘娘不认识也很正常。”
倒是一对性格颇为为好相处的母子,刘玉瑶没来由的对她们多了一分好感:“今天见到了,这不就认识了吗!以后就是朋友了!”
她说着又去捏了李征的脸蛋一下,小孩子咧嘴一笑,看样子很喜欢和她亲近。
景贵人也笑着点点头道:“太子妃请吧,想必其他姐妹都已经到了。”
看着凤藻宫的门楣,刘玉瑶有点踌躇,这皇宫就是一个大家庭,同样是生活在这个大家庭一个屋檐下,她和皇后总得不能避免的碰面。
一行人进了凤藻宫,已经可以听见鸣鸾殿中女人嬉笑说话的声音。
内监见了来人,马上向里面通报说道:“太子妃娘娘到了,景贵人和五皇子殿下也到了!”
说笑的声音小了很多,几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望向了门口的方向。
刘玉瑶走在前头,率先迈步进了鸣鸾殿。
她今日打扮的有些用心,首饰戴的也多,但却并未宣宾夺主,众人看到的扔是她蛾眉皓齿,聘婷秀雅的模样。
一双剪水双瞳乌珠顾盼,忽然看到了谁一般,眼睛一亮,嘴角嫣然一笑,害的旁人都忍不住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露出本性那般狡黠灵动的笑容。
待看到是刘玉环之后也就不奇怪了,她们一向姐妹情深,宫中也都是知道的。
刘玉瑶上前去,跪下行礼道:“儿臣玉瑶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焦嬷嬷等人也跟着跪下,暗自为太子妃高兴,不管怎么说,这礼数是都对了。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随即进来的李征也跪下行礼。
“臣妾参加皇上,皇后娘娘。”景贵人自然也不能落后。
当今天子坐在首位之上,身边拥着美人在侧,却是许久未见的贤妃。
皇后则坐在皇上另一边的位置,严妆华服,满面笑容。
“平身,赐座。”一国之君发话了。
后宫妃嫔坐在鸣鸾殿中,可谓是济济一堂,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也不知是真的喜气还是怎么的。
太子妃的位置本就是比较靠主位的,离皇帝皇后也近,再往下则是后宫的几位尊贵的妃嫔,其中当以丽贵妃为首。
丽贵妃身边坐着的就是刘玉环了,她安静的坐在那里,似乎和这殿中说笑的人格格不入。
没了一个孩子,她不仅清减了很多,在衣着打扮上也愈发素淡,白衣白裙,看上去清雅的很。
刘玉瑶盯着她看了一会,也未能抓住与她四目相对的机会。
她只好对身边的丽贵妃道:“母妃,我和你换个位置吧。”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被惊动,就这么看向了她。
丽贵妃端在嘴边的茶盏也顿住了,脸上带着喜色看向她道:“太子妃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跟你换个位置,坐玉环身边去。”
她这么一说,刘玉瑶也终于向她看了过来,脸上并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丽贵妃呵呵笑着看向帝后二人,见他们似乎没有异议,便点头起身道:“臣妾也尊贵一回,竟要坐在皇上下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妃娶了个黄脸婆呢!”
殿中妃嫔笑的前仰后合,一个个说道:“丽妃姐姐不老。”
“太子的眼神总不至于这么差吧?”坐在皇帝身边的贤妃冷哼一声,对丽妃不屑一顾。
这边丽妃却又继续笑道:“臣妾也就是说笑了,你们可别往下接了,皇上在这儿坐着呢。”
一国之君心情不错,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笑容,对她们的玩笑话并不生气。
这边刘玉瑶和丽贵妃兴冲冲的换了座位,马上倾着身子问刘玉环道:“玉环,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后者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似乎终于松了口气,刘玉瑶拍拍胸口。
刘玉环没再说什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
两人之间一时有些尴尬,刘玉瑶有点着急的抓耳挠腮起来,又开口问道:“那……你现在的身体好了,以后有空还会去东宫找我玩吗?”
“王爷府上事务庞杂,若是得空,我会进宫来看望太子妃的。”
也不知是因为在帝后二人面前的原因,还是她心中仍然对自己有所芥蒂,听她干巴巴的说出太子妃三个字,刘玉瑶到底有点不大痛快。
犹豫了一下,她又说道:“玉环,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后者摇头,发自内心的说道:“又不是你做的,我为什么要怪你?”
“可你是在东宫才……”而且当时那碗燕窝肯定是打算给她喝的吧?两人一前一后怀的身孕,如今一个小产,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挺着个肚子。
“都过去了。”她倒是一个非常明辨是非的人。
刘玉瑶小心看向她,见她表情淡淡的,完全看不出高兴或者生气的样子,殿中虽然嘈杂,但她们说话还是会被人听到,所以还是等以后私下里再说吧。
“既然人已经都到齐了,皇上,还是传腊八粥吧。”皇后笑眯眯的提议。
一国之君点了点头:“传吧。”
万福安和林嬷嬷下去办了,这边皇后又道:“听闻太子妃现在开始觉得恶心了?”
刘玉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抬头看了过去。
只听皇后又呵呵笑道:“孕吐是正常事,本宫当初怀衡儿和律儿的时候,有段时间也是什么都吃不下去,皇上您还记得吗?”
明晰帝蹙紧眉心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段。”
也不知是真想到还是假想到了,给皇后卖个面子罢了。
“是啊,所以太子妃若是吃不下也不必勉强,皇上不会怪你的。”
“母后多虑了,我能吃的下。”刘玉瑶笑着对首位之上的人道:“我爱东宫也是吃的好睡的香。”
“可太子妃那日在东宫明明告诉本宫,说是……”
说是什么?刘玉瑶露出无辜的眼神看向皇后。
后者得意的勾起唇角道:“说是想吐啊,而且还要吐本宫一身呢。”
周围人倒抽一口冷气,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连那一国之君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对皇后大不敬和对他大不敬有什么区别。
刘玉环也不禁为这个姐姐捏了一把汗,她急中生智,正想着怎么给她解围,就已听她施施然答话:“哦,不知为什么,看到母后就忍不住了,我一会喝粥的时候尽量不去看您,看看父皇啊!丽母妃啊!还有玉环啊!都能让我多喝好几碗呢!”
这话又逗的有些人憋住了笑,不用看也知道此时皇后的脸色有多难看。
是啊,人家看到别人都不会想吐,怎么看到你就偏偏想吐了,你是多招人厌!
一国之君看了太子妃一眼,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对于儿媳妇过于伶牙俐齿这件事,他并不怎么喜欢。
好在腊八粥送进来了,缓解了殿中尴尬的气氛。
这腊八粥是从昨天晚上就已经开始熬制的了,熬到今天,浓香四溢。
在贫苦百姓家中,要凑齐八种食材已经有些困难了,但在宫中,这小小一碗腊八粥却又显得太过奢华。
除了糯米、桂圆、莲子、银耳、红枣、红豆等必须的之外,还会放一些百合、山药、核桃仁、松子仁、芡实等物,那可就不仅仅是八种食材了。
营养自然是不必说的了,光是吃进嘴里的感觉也是每一口各不相同。
众人安静吃粥,小小的银玉青花盏,对刘玉瑶而言舀个两三口就没了,但不知为何别人却能吃好大一会,而且还能细细品味。
她忍不住咂咂嘴,看了一圈,众人都在安静吃粥,却独独与九皇子李征对了个正着。
她便笑着起身道:“征儿吃完了?我再给你盛上好不好?”
李征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刘玉瑶忙不迭的起身,走到大殿中间的炉子边,用勺子盛粥。
“哎呦娘娘,让老身来吧!”林嬷嬷见状赶紧要去抢她手上的勺子,谁知刘玉瑶却蹙眉说道:“不用不用,我来就可以。”
“这……”
所有人都奇怪的看了过来,只见这位太子妃拿着勺子为李征和景贵人碗里添满,又兴冲冲的给自己盛满,心满意足的回到座位上坐下,问刘玉环道:“你吃完了我给盛。”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逆不道之罪
“你吃完了我给盛。”
刘玉环看着她那嘴馋的模样,终于忍俊不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来:“不必了,我在家中吃了许多。”
“我早上也吃了,可这会儿就觉得饿了。”
说着就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肚皮,惹的丽贵妃见状也哈哈笑了起来:“哪是太子妃饿了啊,是太子殿下的孩儿饿了,臣妾还记得当初沈皇后怀上太子殿下的时候也总是会觉得饿呢。”
说完之后也就只有她和刘玉瑶在没心没肺的笑,其他人都脸色难看起来。
就连那首位之上的一国之君也崩紧了一张老脸,不苟言笑。
“父子俩还真像。”景贵人适时的打破沉默道:“臣妾怀征儿的时候倒是没这种感觉,有段时间也是什么都吃不下。”
“看来景贵人和皇后娘娘的症状是一样的。”丽贵妃呵呵笑了起来:“听说啊,这能吃的都是熊孩子,淘气着呢,太子殿下这会儿不就淘气着吗?”
“丽妃妹妹错了。”皇后笑着说道:“当年你也能吃,却没见得四皇子淘气啊!颇为稳重,倒有大将之风。”
丽贵妃见绕了半天绕道了自己儿子的身上,赶紧笑呵呵的行礼说道:“皇后娘娘过誉啦,徇儿也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的。”
“你们一个个的都有孩子,在这里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诚心给本宫添堵啊。”贤妃翻了个白眼,冷嗤一声。
随即有人附和道:“就是,咱们命苦没有子嗣,也不知该怎么插进话去。”
马上有人对说话的人睇了一个眼色,又示意了一下主位上的皇后,那人讪讪闭嘴,怎么把皇后给得罪了。
贤妃却依旧是无所畏惧道:“炫耀就炫耀吧,还把沈皇后搬出来,丽妃姐姐,你眼中还有皇后娘娘吗?”
皇后倒是大度道:“不妨事,沈皇后去了这么多年,本宫也时常回忆,惦念。”
“还有太子妃。”贤妃盯着她的肚子,双眸好似要射出利刃一般:“自己的妹妹才小产了多长时间啊,就挺着肚子出来炫耀了?”
正在闷头吃粥的人终于抬起头来看了贤妃一眼,见她对自己充满仇恨的目光有点不明所以:“我没炫耀啊。”
她确实没炫耀,今日还特意穿了宽衣,遮挡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贤妃冷哼一声起身说道:“皇上,腊八粥也喝了,臣妾觉得再坐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先行告退了!”
说着就要离开,谁知那一国之君也站起身道:“正好,朕也想出去走走了,女人家闲话,到底插不进去。”
说吧这一国之君就携了贤妃的手一起走下台阶,众人赶紧起身恭送。
在经过刘玉瑶的面前时,贤妃还真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让她有点不明所以。
前几日听说贤妃的脸毁了,今天一看,保养得意,脸上还留着一些痘印,好在被厚粉遮盖,看的不是很清楚了,只要日后用祛疤的膏药涂抹,应该也会消失不见的吧。
皇帝和贤妃一走,皇后就重重跌坐在凤椅上。
她看着偌大一个鸣鸾殿,看着那两个走出去的身影,一时间心如刀绞。
她是皇后啊,是后宫之主,一国之母!然而那位枕边人心里藏着的是一个已逝的人,身边陪着的亦不是自己,说起来真是无尽的讽刺。
众人恭送皇帝贤妃之后返身回归座位,皇后又堆起一脸的笑容道:“多吃点,难得过节,大家聚在一起也热闹。”
“是。”皇帝和贤妃一走,场面显然比之刚才热闹了许多,众人也都随意起来,之前不敢说的,不敢做的,这会儿也都放开了。
看来不止刘玉瑶抱着那小小一盏腊八粥没有吃饱,旁人也没吃饱,这会儿也终于知道添粥了。
“来人啊,再给九皇子殿下添上。”皇后笑容可掬的看向那粉妆玉琢的孩子。
后者似乎胆怯,缩缩脖子有点不知所措,却赶紧拱手说道:“不,不必了母后,儿臣已经吃饱了。”
这句推辞的话本没什么,然而刘玉瑶却又冲他扎眼笑道:“真吃饱了?再多吃一点,皇后娘娘这里的粥多好喝的。”
李征看看刘玉瑶,似乎被她脸上的笑容感染,便又点头说道:“好,好……”
林嬷嬷便着人为九皇子添粥,作为这后宫最小的孩子,人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宠溺,尤其是齐妃,看着他的样子竟然和自己已去的公主有几分相似,低低哀叹一声。
“九皇子殿下到底和自己的嫂嫂亲啊,母后的话不听,嫂嫂的一句话就这么乖乖遵从了。”
齐妃说完,又幽幽的看向皇后。
皇后虽然笑容未减,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许挂不住了。
景贵人听闻也是胆战心惊,赶紧屈膝跪下说道:“征儿他……不是这个意思。”
李征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些不妥了,也跟着母亲跪下,小小一个稚童,未免早熟的让人有些心疼。
皇后正要开口宽慰这母子两句,却见刘玉瑶大步的走上前去,二话不说的就将李征拉了起来。
“为什么跪下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她说着还冲主位之上的皇后瞥了一眼,眸中带着几分不屑。
就是这个眼神让皇后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脸上阴云密布好似随时都能来一场风雨雷电。
“不,不可……”景贵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刘玉瑶却兀自无所谓的在李征的膝盖上拍了拍道:“如果在这里喝腊八粥不开心,那就去东宫喝吧,我那里也有很好喝的腊八粥,还有景贵人,一起?”
景贵人倒抽一口冷气,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了,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向这位太子妃,见她似乎在等着自己的回答,竟然鬼使神差的答道:“臣妾就,不过去了……”
“那我带小九儿去吧!”刘玉瑶说着欢欢喜喜的拉着李征的手就要往鸣鸾殿外走去。
身后却传来‘咔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她的裙就随即就被溅上了泼洒出来的腊八粥。
低头看了看裙角和那碗被摔过来的腊八粥,她顺着粥碗扔来的方向看向主位之人。
只见那位后宫之主与她怒目而视,指着她道:“你行为乖张,目无尊长,别拐带了九皇子也和你一般不驯!”
皇后一声厉斥,在座妃嫔纷纷吓的跪在地上求她息怒。
丽贵妃也为她求情说道:“皇后娘娘息怒,太子妃……太子妃并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却冷嗤一声:“那她是什么意思?她眼里还有本宫!还有这宫中的规矩吗!”
“怎么宫里的规矩这么多?我要带小九儿去东宫喝粥也犯了宫规?犯了宫规,是不是就得人头落地啊?都说皇宫是什么好地方,我怎么就觉得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相信太子妃居然敢和皇后顶嘴,而且还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而这话相对于当初她在东宫与自己说的,已经不算难听了,皇后却仍然被她激怒,指着她道:“你以为本宫不敢把你怎样?!就算人头落地也不为过!”
“皇后娘娘!”丽贵妃脸色大变,急急求情。
“你闭嘴!”皇后也对她大声斥责:“谁要是给太子妃求情!也和太子妃同罪!”
“同罪?”刘玉瑶抠抠耳朵,很是无所谓道:“那我又什么罪啊?”
“大逆不道之罪!按照宫规,本该打你二十大板!禁足于东宫闭门思过!”
“母后不要打太子妃嫂嫂!”李征吓的要往地上跪,却被刘玉瑶单手拎了起来。
“我怎么和你说的,你又没错,为什么要动不动就下跪?”说着,又看向首位之上的皇后娘娘,笑着说道:“我现在怀了身孕,她不敢打我!”
皇后尖锐的目光将她锁定道:“确实,本宫还没有心狠手辣到将自己的孙儿弃之不顾的道理,所以,罚太子妃去往长安殿跪思己过五个时辰!在那之后便禁足于东宫闭门思过!”
“你是皇后我就要任你摆布?”刘玉瑶完全没将她的话放在眼中,拉着李征的手就要走出鸣鸾殿去。
只听身后又传来那位皇后怒气冲冲的声音:“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将太子妃拿下!”
林嬷嬷一招手,马上有左右两位老嬷嬷上前,抓住太子妃的胳膊就要让她按跪在地上。
一个猝不及防,她竟然还真被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嬷嬷按下去了,当真是觉得屈辱万分。
抬眼看向主位之人,只见皇后目光冷凝,神情之中有了几分得意。
“皇后娘娘,饶恕我家太子妃吧,她怀有身孕,脾气不太好……”焦嬷嬷等人也急忙跪下为她求情。
“在座的多数都生过孩子,问问她们怀孕的时候也和太子妃一样,将宫中礼法抛诸脑后,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求皇后娘娘看在太子妃腹中孩儿的份上,宽恕她吧!”景贵人也为她求情。
刘玉瑶却颇觉得有些无奈,以前她逆来顺受的惯了,以为这样就能在宫里求得一分自保,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安安静静的等着太子归来,过个平静的小日子,有吃有喝有欢笑,似乎简简单单,却求之不得。
遵从宫规,谨言慎行是错,随心所欲目无旁人也是错,总之只要人家想要让她死,随便莫须有的一句话都能让她死了,对于手握大权的上位者而言,简直轻轻松松。
“太子妃,你可知错?若是此时乖乖认错,本宫可以考虑只让你在长安殿跪五个时辰!”
第二百九十四章 孤注一掷
“太子妃,你可知错?若是此时乖乖认错,本宫可以考虑只让你在长安殿跪五个时辰!”皇后眸光尖锐,好似能穿透她的衣裳皮肤,直接扎进她的心窝里,那是致命的。
刘玉瑶仍然被两人按在地上,想到长安殿中烟火缭绕,那冰冷的石板就不禁觉得一阵胆寒。
当初跪在凤藻宫望鹤楼才多长时间,就让她晕了过去,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怀有身孕,现在知道了,也清楚的明白她体质弱,胎气不稳,要是再去跪那么一遭那还有活路吗?
所以这也是她坚持抗旨的原因,她小心翼翼呵护着这个孩子,万万不能让人加害!
“我有错。”她开口,这一句话已经让皇后得意的勾起唇角。
“我的错就是不该来凤藻宫,每次来凤藻宫都要倒霉,你总得找点什么借口折磨折磨我,心里才舒坦吧?”
话音一落,皇后又瞬间眸光大睁,脸色铁青,抬手就在扶手椅上用力拍了一巴掌:“放肆!”
“你们总是说以后我是要当皇后的人,如果当皇后的目的就是为了整治后宫的人,那这皇后,我也不稀罕当,这凤藻宫,我也不稀罕住,太晦气了!”
“来人!给我掌嘴!”皇后已经气急,全无平日里尊贵雍容的模样。
林嬷嬷听闻赶紧上前,伸出手来就要对刘玉瑶打下去。
焦嬷嬷见状大惊失色,扑过去就要挡下:“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恕我家太子妃吧!奴婢愿一力承担!一力承担!”
林嬷嬷将她推开,虽也不愿下重手,但总不能违背皇后的意愿。
谁曾向自己的巴掌还没落下就见那刘玉瑶一把将身边的老嬷嬷推开,抬手抓住了林嬷嬷打过来的手腕,一个反手对折,就听的她手腕骨头被折弯的声音,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一把将林嬷嬷甩开,又一脚将扑过来的老嬷嬷踢开,刘玉瑶拍拍手站在那鸣鸾殿中,长身而立,倨傲冷然如修罗一般。
这一系列的动作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虽然知道她并非传言所说的大家闺秀,但看她居然还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简直不可置信。
皇后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气的胸口一鼓一鼓的,好似塞了个气囊。
只见刘玉瑶抬手在九皇子李征的脑袋上摸了摸道:“今天好像不能带你回东宫吃腊八粥了,不过我明儿派人送蜜源祥的糖果子给你吃。”
李征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向她,鬼使神差的点点头,稚声稚气的答道:“好……太子妃嫂嫂好厉害。”
“等你长大了,会比我更厉害,会和你的那些哥哥们一样厉害!”
“嗯!”李征似乎对长大这个词充满期待,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边刘玉瑶却是看都不看皇后一眼,大步向鸣鸾殿外走去。
焦嬷嬷等人跪在当场也不知是该不该违逆皇后的命令追过去,却又马上听皇后说道:“把太子妃拿下!本宫便以宫规论处了你!”
这一次冲上去的不再是一群老嬷嬷了,而是守在殿外的侍卫。
对付一个女流之辈他们谨慎小心,尤其那人还是怀了身孕的太子妃。
然而刘玉瑶却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一出鸣鸾殿就看的今日晴空白日,阳光耀目,檐下积雪融化,发出叮咚的水声。
这天地广阔,为何一定要被囚在深宫内院之中呢,说是舍不得那人,等他归来,为何一定就得逆来顺受呢?既然他不在宫里,那她也出去找他好了,找到了两人就天南地北快快活活的生活在宫外,岂不是痛快!
在那些侍卫上前要对她无礼的时候,她纵身一跃,一脚踩上了那鸣鸾殿门口的石鼓上面,惹的殿中一众女流倒抽一口冷气。
皇后大步走了出来,目眦欲裂,指着刘玉瑶就大叫起来:“把太子妃拿下!拿下!”
“我不陪你们玩了!你以后也别想找我的麻烦了!”她说着就又是纵身一跃,脚尖在石鼓上一点,飞身向凤藻宫门口而去。
身轻如燕,轻功了得,那些在后宫的女人如何见过这样的阵仗。
一在凤藻宫门口的御道上落下,她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下定决心离开这个龙潭虎穴,竟觉得天地间如此广袤舒泰,做一个小小山贼可比做什么劳什子太子妃强多了。
回头冲着追上来的一众侍卫做了个鬼脸,她转身就向凤藻宫门外跑了出去。
在宫中行步一向坐着轿撵,如今跑起来还觉得气喘吁吁的,可能也是怀孕的原因,身体有些重。
只是一想到自由在向她招手,便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只要离开这个皇后,天高地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看这些人的脸色了。
她一这么想,就大笑起来,一边提着裙摆往前跑,一边笑的肆无忌惮。
在她身后不远处,身着甲胄的侍卫也都纷纷追了上来。
眼看就要被抓住了,她闪身一躲,绕进了那些错综复杂的宫室,永巷之中,竟然和这些侍卫玩起了捉迷藏,清脆的笑声在此中回荡,却是这宫中从未有过的色彩。
然而跑着跑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蹿进了什么地方,一群宫女见她跑了进来,纷纷惊叫出声,上下打量着她的衣着打扮,不知该如何见礼。
刘玉瑶大口喘着气,也看着这些人。
大冬天的,她们却挽着袖子,露出冻的通红的小臂,面前看着一排大大的木盆,正在浣洗衣物,盆中的水冰冰凉凉,看着都让人想要打哆嗦。
“你们在干嘛?”刘玉瑶喘着气道:“洗衣服?怎么不加点热水,冻坏了手怎么办!”
说着就快步进来道:“给我找个地方躲躲,有人在追我!”
然而这些人哪一个也不敢轻举妄动,尤其是在还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
刘玉瑶登时急了,正要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侍卫们的声音:“在这里!在这里!”
一群身着甲胄的侍卫冲进了这浣衣局,刘玉瑶急急回头看去,指着她们大斥:“你们要是敢抓我,我让四皇子殿下打你们!”
“太子妃娘娘,请不要让卑职为难,跟我们回去吧!”当前为首的侍卫拱手见礼。
刘玉瑶却指着他叫道:“是你们在让我为难!”
一听到太子妃这个称呼,浣衣局的宫女们也都齐齐跪下,她们之中要么是身份低微之人,没有机会得见后宫的各位主子,要么就是犯罪之人,被发落到了这里。
“带太子妃回去!”为首的侍卫一挥手,身后的人就冲了过来。
看来今日免不了要和他们一番冲突了,等她突出重围就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四皇子应该会给她放行吧?
这么一想又添了满满的斗志,抬手就向当前过来的人大打出手。
然而打走了这个,却来了那个,就在她身形一闪,将一人躲开之后,腹中忽然一丝抽痛,让她眉心紧蹙捂着肚子弯下身去。
心中暗叫一声糟糕,难道是刚才跑的太猛了,现在又打起来,动了胎气?
眼看着这些侍卫要抓住她了,面前却忽然横伸出一条胳膊,那胳膊一震,敲在当前两位侍卫的胸口上,让他们尖叫出声,向后倒去,摔在了地上。
高人!刘玉瑶第一时间在脑海中蹦出了这两个字。
然而当她抬眼顺着胳膊的主人看过去的时候,双眸不可置信的睁大,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其中又觉得庆幸,又觉得倒霉。
此人也穿着浣衣局女子的衣衫,袖子被挽到了胳膊肘上,一看就是她们中的一员,然而自己刚才却未注意到她。
“弄……弄影?”
弄影狭长的眼角睇她一眼,神色表情一如曾经一般冰冷清凉,好似天地间所有的事情都入不了她的眼,古板的让人觉得有些厌恶。
虽然她话不多,但却直接用自己的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她往刘玉瑶的面前一站,挡住了那些侍卫们的步伐。
刚才露了一手让两人倒地**,其他的人也不觉有些忌惮。
却听领头侍卫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可是皇后娘娘的身边的人!奉旨捉拿太子妃!你是活腻了吗!”
“一看……就是皇后手下的狗……”弄影的薄唇之中吐出这么一句话,大冬天的,好似能冻的人骨头生疼。
刘玉瑶觉得腹中一阵阵抽痛,冷汗涔涔,在想到太医所说胎气不稳之后,只是后悔出来的太匆忙,没和寻芳要安胎药丸带在身上。
那些侍卫们又冲了上来,势必要解决了弄影抓太子妃。
弄影身形快如鬼魅,一个人面对这些五大三粗的侍卫,招招很辣,毫不留情,将她们打的满地找牙不住**。
好!好弄影!干的漂亮!
虽然和弄影也有些仇怨,但看到她为自己出头,为自己出气,刘玉瑶纵然觉得腹痛难忍,仍然忍不住为她叫好。
简直太痛快了!要是皇后亲自来抓她多好!她一定能趁此机会将皇后一顿胖揍,也好在出宫之前给自己出口恶气!
就在这浣衣局乱成一锅粥,侍卫们源源不断的冲进来的时候,刘玉瑶只觉得脑袋发昏,肚子似乎也不疼了,浑身力气消耗殆尽一般,整个人歪倒在地,天旋地转,心中的恐惧超越了一切。
旁人也没有一个敢上前靠近的她的,她就这么倒在地上,一手按着肚子,惊恐的睁大眼睛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人高声叫道:“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不能有事
“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
随着此人的一声大叫,马上又有另一波人马飞快的冲了过来,脚步声敲击在青石地板上凌乱无章。
刘玉瑶躺在地上,听见耳边好像雷声轰鸣一般,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冒着涔涔冷汗。
好像有一只利爪正在她的肚子里翻搅,让她疼痛难忍,那种感觉太可怕了,她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能闭上眼睛,也不能失去意识,否则就真的,真的失去了……
太医怎么说的?太医说,要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吐出来,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吐出来……
就在她被恐惧和无助包围的时候,一个人快步行至她的身边,将她一把从地上拦腰抱起。
她痛苦的皱紧了眉头,颤巍巍的睁眼看向来人,那张如玉的容颜近在咫尺。
这张如和风朗月一般的脸平日里从容靳贵,但此时此刻的惊惧交加却不逊色于她。
她觉得自己真的,真的从未在这个人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也许任何人也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六神无主的无措吧?
此人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就对周围的人大声呵斥道:“让开!让开!滚开!”
前来捉拿刘玉瑶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竟然不自觉的分开一条道路,让他将人抱走了。
他走的飞快,几乎小跑,一路上气喘吁吁。
刘玉瑶兀自深深喘息,有些无力,只能轻声说道:“五皇子……殿下……我,我不会有事……”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给自己和那个男人吃的定心丸。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他脚步凌乱五章,因为走的太快,大冬天的甚至还冒出了一脸的细汗。
跟在一旁的宫人一路护驾,几次想从他怀中,将人接过去他都没有同意,就这么一路抱着她,跌跌撞撞的跑进了东宫。
才将她放在东宫的床上,太医后脚就到了。
刘夫人也是吓的不知所措,一个劲的问太医有没有事,到底如何。
李衡本是神色呆滞的站在一旁,在听到刘夫人的问话之后又魔障一般一遍遍说道:“她没事,一定没事。”
床上,刘玉瑶脸色苍白,唇瓣紧抿,因为疼痛的缘故,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李太医不敢懈怠,为她把脉之后就掏出银针要为她施针。
房间里来来去去的全是太医的学徒,和忙着打下手的宫人。
太医掏出银针在淬火之后,又忍不住看了李衡一眼,蹙眉说道:“殿下……您不该在这里……”
李衡一个激灵,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他。
他突兀的站在东宫太子妃的寝室之内,面对着这些陌生的脸,和那刺目的百子千孙帐,然而他眼中唯一有的只有床上那人,看她痛,他要痛一百倍,看她不安,他甚至更忐忑。
刘夫人到底是过来人,什么阵仗没见过,赶紧上前对李衡低声说道:“殿下若真是为玉瑶着想……还是出去吧……”
李衡点头,失魂落魄脚步凌乱的走了出去。
刚一出房门,没有供火炉的外间冷气扑来,让他一身的汗全都变的冰冷刺骨。
他抿着嘴巴,一言不发,刚一抬头,就见到了门口正双手环抱着剑站在那里的另一个人。
四皇子李徇统领禁宫戍卫,刚才就是他得到消息带人去给刘玉瑶解围,但还没等他控制皇后的人马,这个五弟就从后面冲了过去,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也不顾男女有别,叔嫂之嫌,一路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抱到了东宫。
这不是他李衡所该犯的错误啊……
李徇盯着这个城府颇深的人,一时间有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如果他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完全不必如此……
一定要给他的失态做个结论的话……那就是,他可能对太子妃动情了……
还真是讽刺啊……居然对自己的嫂子动情了,尤其是家中妻子还是和这个女人是姐妹。
李衡见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稍微定下心神,整理了一下情绪,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
因为刚才抱着人走的飞快,他现在浑身虚脱,双腿还有点站不稳,就算应该离开,也应该缓缓。
宫人奉上热茶退下,他这才对李徇说道:“不喝杯茶?”
李徇也不推辞,将手上的剑放在桌上,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兄弟俩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李徇打破沉默道:“太子妃怎么样了?”
“有李太医在,应该没事……”他说完之后又蹙紧了眉心,似乎在给自己吃定心丸一般,又补充了一句:“李太医乃千金圣手,一定没事,没事。”
“嗯……刚才我也吓了一跳。”李徇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李衡道:“我以为又得和上次王妃娘娘一样了……”
李衡没有说话,只是眉心皱的更紧了几分。
只听李徇又道:“说起来,之前王妃小产的时候,王爷您好像也没这么着急吧?”
洛清王李衡抬头看向面前之人,眸光较之刚才的慌乱无措,多了一分沉冷。
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他又变的和平时一样了,从容不迫,使人捉摸不透:“上次我来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那意思是说,他着急担心的时候你没能看到,来了之后一切都成定局,再伤心难过也有点晚了。
四皇子自然不信,不过也未拆穿,只是轻轻笑了笑。
过了一会,太医的一个学徒从内室走了出来,五皇子急急抬眼向他看去,本以为他会说一下里面的情况,但却见他径直往门外去了,一时间有些着急,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而他的表情也全都落在了李徇的眼中,他高声叫道:“这位小哥!”
“啊?殿下!”匆匆走到门口的人赶紧回头行礼,看上去有些着急。
“太子妃怎么样了?”李徇问出了李衡想要问的问题。
那人赶紧答道:“师父正在全力施救,好在问题不大,属下奉旨去给师父取药。”
“有劳了,你去吧。”
“是。”
那人拱手赶紧离开,这边李徇的目光又落在了李衡的的身上。
后者岂会不知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神色依旧平淡从容,他站起身道:“既然已经没有大碍,你我在这里也不像话,不如先行离开吧。”
“王爷要走?”李徇笑了起来:“我恐怕是走不了的,说不定我前脚一走,皇后娘娘后脚又得派人来抓三嫂了,三哥不在,我总得尽上当弟弟的责任不是。”
他一句话意有所指,还特意强调了三嫂这个字眼,也是在间接提醒他不要忘了那人的身份。
李衡点头说道:“也好,此事毕竟是后宫之事,我不好插嘴,不过太子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母后应该也会既往不咎吧。”
“但愿吧。”李徇可不指望那个皇后能既往不咎,现在不要来找麻烦就不错了。
李衡说走就走也不停留,今日抱着刘玉瑶回来的时候确实是失态了,其实当时他完全不必自己亲自将人抱回来,就算是别的太监抱着那也没什么的,可他那时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似乎一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天地都寂灭了一般,一个声音一遍一遍的在他脑海中回响,不能让她出事,不能让她出事!
回想起这样的失态确实让人懊恼……
“五哥!”一个声音在他面前叫了起来。
李衡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七弟李律正快步进了东宫的大门,正疾步向他的方向行来。
少年人穿着宫外的便服风风火火的,眉目间英气十足,张扬的很,但鼻尖上冒着汗珠出卖了他的心情。
快步走到他的跟前,快言快语道:“太子妃嫂嫂怎么了?出事了?为什么会出事?她的孩子没事吧?现在怎么样?”
李衡听他一叠声的询问,不快的蹙紧眉心:“你怎么这么关心她?”
后者不明所以道:“难道不该关心吗?她我们的嫂子啊!一家人啊!”
听到这个七弟的解释,李衡干咳一声,又不禁为自己心中龌龊的想法感到惭愧,只好答道:“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太医还在那里没有离开。”
“好像?那到底的有问题还是没问题?”李律抓住他的胳膊问他。
李衡有几分不耐烦道:“不管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都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而且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有太医在。”
他说的好像还真的挺有道理的,纵然干如此,李律还是有点急不可耐。
刚要大步往里面去,李衡见状却又叫住他道:“你回来。”
后者回头,不明所以:“我去看看太子妃嫂嫂都不行?”
“如果你是为了她好,就先避嫌。”
“可……”李律眉头紧蹙:“三哥不在,我总得帮忙照顾一下啊……”
“你怎么和李徇说一样的话!”李衡的目光不禁冷厉起来,他就搞不明白了,自己这儿各种避嫌,别人做什么好想都天经地义不会为人所诟病一样。
难道他对刘玉瑶的心思真的成了路人皆知?
李律又走回他身边道:“四哥在里头?”
“嗯,他担心母后再来找太子妃的麻烦,所以在这里守卫。”
李律剑眉一挑,睁大眼睛道:“母后到底想干嘛?非得把人逼死才算罢休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挑起事端
“母后到底想干嘛?非得把人逼死才算罢休吗?”
李衡欲言又止,似乎想为皇后辩解几句,但话到嘴边又改口说道:“母后这次做的是有点过分了。”
“诺诺诺!连你也觉得母后过分了!”李律急的在原地直打转:“你们,你们平时不管做什么事情,我都不想再说了,但是太子妃嫂嫂……她一个女流之辈,还怀着孩子!这三番五次的!”
越说越觉得心里气的慌,脑袋都快冒烟了。
李衡也随即说道:“今天要不是我恰好在宫中听说她出事了,只怕也不能及时赶到……”
越说越气,还不如不说,李律抬脚向东宫外面走去:“我找她去!就要问个明白!难道一定要将人逼死?”
看着这个七弟火急火燎的离去,李衡第一次没有出声叫住他。
他看似从来都没心没肺的,可一旦出事比任何人都护急,而且但凡他做的事情总是不会让人起疑,因为他是那么一个热爱和平和全家和睦的一个人。
有时候思想单纯的让人觉得可笑,又的时候又觉得他谨言慎行的让人觉得可怕。
这个七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至今无法捉摸明白。
李律到凤藻宫的时候,只听到宫内传来一声声呜呜的哀鸣,只见在鸣鸾殿的殿前广场上,一群人乌压压的包围在那里。
当中主位之上坐着自己的母亲,当朝皇后。
在皇后身边,众星拱月一般的围绕着其他妃嫔。
今日腊八,本是喜庆的日子,凤藻宫中却在执行廷杖之刑。
只见鸣鸾殿的门口摆放着一张条凳,焦嬷嬷那肥硕的身躯正被按在条凳上,两边的内监举着六指宽的板子,正一板一板的打在焦嬷嬷的身上。
起先她哎呦哎呦的痛叫出声,到后来那声音听的人着实厌烦,便被一团布堵住了嘴巴,让她想叫也没的叫,只能发出隐忍的呜呜声。
这里虽然人多,但却没一个人敢大声喘气的,那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愈发清脆可怖。
“七皇子殿下到!”
李律一把将通传的小太监推到一边,旁若无人的,径直向皇后走去,不忘指着那些行刑的人大叫:“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知道她是谁吗!焦嬷嬷在宫里当差的时候你娘还没出生呢!”
打人的太监被他拦了下来,不知所措的看向皇后。
当今皇后严妆华服的坐在那里,微微抬手,示意他们停下,不管怎么说,儿子也是皇子,他说的话,自己这个做娘的当然要卖个面子。
“律儿,你怎么来了?”
李律又飞快扭头看向这位皇后,剑眉紧蹙,眼神凌厉,又气又急,一边快步向她走去一边大声问道:“母后!你为什么要对太子妃嫂嫂做那样的事情!她现在都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他这么一说,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尤其是焦嬷嬷,白眼一翻,直接从条凳上滚了下来。
寻芳等人刚才也挨了板子,这会儿见了焦嬷嬷倒地,赶紧认同,一瘸一拐的扑上去,掐人中,摸脉搏,不停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本宫做了什么事情?”皇后仍旧气定神闲:“她在本宫面前目中无人,以下犯上,本宫念在她怀有龙孙的份上,只是罚她去长安殿闭门思过,哪里过分了吗?就算是皇上在这,他也不能说本宫过分!你居然到这里指责起我来了?”
李律到底年轻,被她这番话震慑,一肚子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了。
只听皇后又冷哼一声,站起身道:“是她自己不知好歹,挺着肚子还蹦上蹦下跑来跑去,就算是丢了孩子那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要是她乖乖听话,何必受这种罪?!”
“既然母后并不打算为难于她,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让她到凤藻宫来了?您也不要去见她!井水不犯河水行不行?”
“放肆!”皇后怒目圆睁,指着这个儿子就一声厉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怎么做皇后了?”
“我没有!”李律正待出声辩解,却见她转身就走,似乎并不打算和自己当着这么多妃嫔的面起争执。
就在他准备跟上去的时候,刘皇后又扭头瞪着他道:“你还跟过来做什么?还想说那井水不犯河水的混账话?这后宫一切都归本宫管辖!难不成还要本宫哄着她?求着她?平日对本宫无礼也就罢了,这临近年关,身为太子妃还如此不驯!本宫就该给她扎几个耳眼!让她长长记性!”
李律大惊:“母后为什么不能让这后宫相安无事?非得挑起事端?”
“你!”皇后简直快被这个儿子气死了,胸膛一鼓一鼓的,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儿子的眼中就是那没事找事的人,故意找茬的人!
索性什么也不说,也不听他说什么,自己大步进了鸣鸾殿,身后的一众妃嫔赶紧跟了上去。
李律也要跟着进去,但一想到母后确实被他气的不轻,自己进去也不能帮上什么忙,还不如等她气消之后再说。
正所谓,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啊?
他又急急回头,看向东宫的那群人正围着焦嬷嬷,好不容易将她唤醒了,一个个的担心不已。
焦嬷嬷眼中泛着泪光,左右看了一圈,颤声说道:“七皇子殿下……”
李律赶紧上前,蹙眉答道:“焦嬷嬷。”
“太子妃……怎么了?”
“好像没什么大碍……”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情况如何,只能将五哥的话如实转达。
焦嬷嬷点点头,由人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李律也赶紧伸手,帮了个忙。
这边又听焦嬷嬷说道:“皇后娘娘没能抓住太子妃,便治了我们失职之罪,怪我们平日教导无力,怂恿主子胡作非为,这才挨了板子,如今板子挨完了,也该回去了。”
李律又急忙说道:“等一下,我让他们用轿撵送你们回去。”
“万万不行,当不得,当不得!”焦嬷嬷被李律的行为感动,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殿下宅心仁厚,不要再为奴婢几人费心,若是被皇后娘娘得知,肯定要生气的。”
一提起皇后,李律脸上的神色又难看了几分,他点头说道:“那好吧,你们路上小心。”
“谢殿下。”
焦嬷嬷等人便一瘸一拐,彼此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凤藻宫,相信这样一群人走在路上一定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李律知道焦嬷嬷在宫中这大半辈子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和不公对待,他还记得小时候见到焦嬷嬷的时候,她走在哪里都是趾高气扬的。
自己有记忆的时候沈皇后才去,宫中焦嬷嬷仗着先皇后的势力,余威尚存,就算是后来和太子搬进了东宫,偶尔出来的时候,宫中内监宫女看着她也是毕恭毕敬的。
没想到一晃十多年过去,她虽然依旧很胖,但身形佝偻了很多,在年轻后辈的跟前似乎再也没有任何威严可谈了,时间让她苍老,也让她曾经的骄傲荡然无存。
回到东宫之后,焦嬷嬷等人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就去看望太子妃。
四皇子李徇正身着甲胄守在门外,看到他们来了,脸上的表情终于一松,拱手说道:“焦嬷嬷。”
焦嬷嬷也费力的屈膝行礼道:“有劳殿下了,敢问太子妃如何了?”
李徇点了点头道:“太医说胎象已经稳住了,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尚未苏醒。”
焦嬷嬷赶紧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太医还没走,嬷嬷进去吧,有什么事情可以问问太医。”
“好,好。”她说着就由人搀扶着,步履蹒跚的进了房间之内。
只见李太医正坐在桌边写药方,一边和刘夫人低声交谈,似乎在交换彼此的意见。
一看到焦嬷嬷一瘸一拐的进来了,也是吓了一跳,正待问她怎么了,就听她率先问太子妃如何。
他们的回答自然也和李徇一样,在太医的劝解之下,她和寻芳等人终于放心下去上药治伤了。
刘夫人低低叹了口气,由今日的事情可以看出,皇后真的是在向他们宣战了。
“夫人,您看,老夫这味药该不该用?”李太医又将纸上的药方拿给刘夫人看。
后者点头说道:“此药温补,虽是形如鸡肋,但对身体没有坏处。”
“夫人所言甚是。”李太医呵呵笑着点头,继而一挥而就,将整个药方定了下来。
趁着宫人煎药的空当,刘夫人又进了内室。
床上之人的表情已经舒展开了,似乎不像才回来时的那么痛苦了。
她还记得她才被李衡带回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那时候她也被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她唯一怕的就是见红,若是如此,那么小产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太医妙手,终于让她转危为安。
然而此事还要多谢五皇子,若非是他……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刘夫人喃喃自语,一边抬手摸着女儿的额头一边低叹出声。
说的好事,说不定在将来的皇位之争中,五皇子能顾念情谊保她性命,说是坏事,叔嫂之间本就不该存在任何亲密举动。
倒是太子,你如今人在何方,真的能在腊月十六赶回宫中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美人计
“墙角一枝梅,凌风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白梅点点映衬在黑色的瓦砾和白色的积雪中间,那股幽香随风送来,沁人心脾。
李彻坐在昌平郡郡守的府邸后园,一方八角小亭,桌上摆着个红泥小火炉子,正与对面之人斟酒对饮。
火炉之中沸水滚起,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将一壶小酒在其中加热,倒进各自的杯中。
郡守方大兴呵呵一笑,抖动着短短的胡茬说道:“殿下好诗啊。”
李彻抬起眉眼看他说道:“虽是好诗,但却不是我做的,你这马屁没拍对地方。”
方大兴脸上表情一顿,似乎有点下不来台,摸摸鼻头,发出一丝苦笑。
只李彻端起手上的酒杯,瓷釉泛青,通透莹润,却是上好的玉瓷。
“这几日麻烦大人了,本太子打算明日就启程回京。”
“哦?这么着急?”方大兴也端起酒杯,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却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在腊月十六赶回去,也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李彻与他碰杯,将杯中清酒饮尽,又扔了几粒花生米进嘴里说道:“这还着急吗?若是着急,本太子也就不必悠哉悠哉的和大人坐在这里等着那晚来欲雪天了,早就启程了不是。”
方大兴呵呵笑着点头,也满饮一杯说道:“若非时间紧迫,下官真想留殿下在这昌平郡多住几日。”
李彻浅然一笑:“这昌平郡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想当年,你们的先祖就曾助先帝爷开辟疆土,立了不世之功。”
“呵呵,先人伟迹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方大兴又笑着说道:“眼下下官只想偏安一隅,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而已,别无他求,亦没有什么志气。”
“大人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这样的生活也是许多人所求之不得的。”李彻说着又将一壶清酒放入汤水之中煨烫,一边对他说道:“方家的人都很聪明,方王爷在京中与是非隔绝也不知让多少人艳羡,大人在这昌平郡也过的逍遥快活,不管山河如何变迁,只求一世安稳,连本太子都钦羡不已。”
“殿下言重了,您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那才让人羡慕呢。”
“要不,我们两个换一换?”李彻眸光脚下的看着他。
后者赶紧摆手说道:“不敢,不敢,折杀下官了太子殿下。”
“哈哈哈!”男人爽朗的笑了起来,在这寒冬腊月里喝了点酒,他也觉得遍体通泰。
在方大兴离开的时候,天上又缓缓的飘起了小雪。
昌平郡往年并无大雪,但今年淅淅沥沥的,从没痛痛快快的下一回,却又好似一场大雪被分开了好几次倾泻而下一般,让人看着都觉得有些烦躁,恨不得将头顶的云头掀开,让大雪飘散而下,省的每天挤那么一点。
他的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负手前行,却是忧心忡忡。
“大人?”眼前行来一人,穿着大红色的夹袄,外面披裹着一件同色的昭君斗篷,由丫鬟搀扶着,正迎面走来。
方大兴抬头看了看来人,笑眯眯的说道:“容儿。”
郡守府的姨娘乐容屈膝行了一礼道:“大人才从太子处回来?”
方大兴点点头,抬手拂去乐容眉梢鬓角的落雪,继而又笑着对她说道:“你也要去找太子?”
乐容本是汉族与异族通婚生的女子,五官较之汉人女子就显得颇为深刻,再加上她本就性格所致,行为活泼娇俏,所以分外讨喜。
“太子是否起疑?”
乐容听他这么问自己变笑了起来:“容儿做事大人还不放心吗?太子当然不可能起疑,他只当我是偷偷摸摸去跟他私会的,这几天我也已经完全把他摸清楚了,他虽是好色之徒,但也并不滥情,心里眼里不过都只有我一人罢了。”
“我的好容儿,当真给老夫争气啊。”方大兴呵呵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却又有点笑不出来了,想到太子刚才说的话,又皱眉说道:“方家老祖训诫,万万不可参与宫廷权斗,不拉帮结派,不结党营私,也不为一己私利而加害于人……我怎么也想不通,王爷为什么要这样……”
在他的印象当中,方王爷的确如太子所说,超脱世外的一个人,不至于去参与储君之争,怎么今天偏偏就要……
乐容看向他道:“那大人是怎么想的?我只听大人的,只要您一句话。”
方大兴看着面前这娇俏可人的女子,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大人放心!”乐容点头,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
二人分开之后,背道而去。
乐容进了太子住的小院,却见他正斜倚在八角凉亭之中,背靠着柱子,在那八面来风的地方竟然闭目小憩睡的香甜。
她上前走了两步,正在亭中伺候的太监模样的少年对她伸出中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甚至有些讨厌她的,冲她挥挥手,让她离开。
乐容却偏偏不走,她性格使然,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安子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提裙进了凉亭之内。
小安子脸色有点难看,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旁。
这要是在宫里,哪个女人这么不守规矩还不得马上送进浣衣局去!
乐容进了凉亭往石桌边一坐,托着腮就看向小憩的男人。
第一印象就对这个男人不太好,慵懒自大,有些目中无人。
不过放眼整个大宸,他恐怕是最有资格目中无人的了吧?
就算是太子又如何,在宫中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看到她的时候不还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那双色迷迷的的桃花眼莹润黑亮,直勾勾的看着谁都会让谁脸红心跳。
如今却是双目微阖,长长的眼睫投影在眼睑之上,让女子看了都会自愧不如,甚至艳羡。
他高鼻深目,薄唇微抿,这么静静的靠在那里,浑身上下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靳贵。
乐容一时间看的有些呆了,慢慢向他靠了过去,欲要将他身上盖着的大氅往上拉一拉,这样恬静的睡容着实让人不忍心打扰。
小安子一看到她伸手就要去阻止,拉住她的胳膊,不准她乱动。
乐容气急,挣扎出手来又要去给他拉衣裳,小安子这次干脆抱着她的两只手不准她乱动。
乐容用力一把将手抽了出去,却冷不丁的撞上了男人的身体,将那正在睡觉的人惊动。
吓了一跳,恨恨瞪了小安子一眼,又看向李彻。
男人半掀的眼睫带着锋利的冷光,直直向她射了过去,后者吓的一缩脖子,只觉得遍体生寒,好像被利刃扎了个透心凉。
但这只是一瞬间,恍如错觉一般。
当那个人的眼睛彻底睁开的时候,眸中却又带上了莹润的笑意,他勾起一侧的唇角,带有几分痞气,打了个呵欠:“容儿!”
乐容娇嗔一笑,在男人的心口上拍了一巴掌道:“殿下可算是醒了,也不枉容儿在这儿等你了你这么久,都要冻死了!”
男人伸出手去,握住她的两只小手,大掌包住她的,为其取暖。
一边慵懒笑道:“你来了为什么不叫我?本太子坐在这儿等的就是你。”
说着指尖在她的鼻头一点,让后者娇羞不已,扭身躲避:“殿下还说呢,刚才你身边的人都要赶我离开了。”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向了小安子,后者惊慌失措,张口结舌。
李彻的目光又淡淡的扫了小安子一眼,后者吓的跪在地上道:“殿下恕罪……奴才……奴才……”
“好了,你下去吧,不要打扰本太子和乐姨娘说话。”
“是,是。”小安子出了亭子一招手,就带着人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乐容这才觉得这个男人真有几分储君的风度,一时间竟然觉得脸红心跳的,索性也不扭捏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胳膊勾住她的脖子说道:“殿下,容儿听说殿下要离开了?”
李彻眸底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点头答道:“嗯,不日将启程回京,怎么,你不舍得我?”
“殿下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小女人的手攥成拳头,在他的胸膛上捶打了几下,又有点心疼一般揉着被自己打的地方说道:“当日也不知是谁说天下美人都是庸脂俗粉,不及容儿一个手指头,如今却又狠心的将容儿抛弃,太子也可以说话不算话吗?”
李彻的表情局促而又不安起来:“我只恨认识容儿太晚,如今你已是方大人的妾室了,我如何能夺人所爱?”
“好啊!”乐容又在他肩头拍了一巴掌说道:“你就是嫌弃容儿已经是别人的妾室了!你早说就是!我也不稀罕你!”
她说着就扭着小性子要离开,刚站起身来,却被那人抓住手腕,整个人往后一拉,将她重新拉入怀中。
撞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乐容一个猝不及防,一抬眼就看进了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瞳仁之内,那其中还带着浅浅笑意,任何女子看了都会心跳加速的吧?
“那依容儿所见,希望本太子怎么做?”
乐容嘟着嘴巴,半是幽怨,半是撒娇道:“容儿也不是那畏畏缩缩之人,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殿下不准笑话!”
“好好好,我不笑话,你说。”李彻依旧是面带笑容。
“容儿想与殿下一直在一起,每天想见您的时候都能看到,不必偷偷摸摸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滑稽先生
“容儿想与殿下一直在一起,每天想见您的时候都能看到,不必偷偷摸摸的!”
乐容说完就将自己的头枕在太子的肩上,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他的心口,呵气如兰。
李彻亦在她的身上轻轻的拍了拍,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所求,亦是本太子所求,只是你如今身份乃郡守之妾,只会让我很不相逢未嫁时。”
“这是缘分啊太子殿下!”乐容惊喜道:“你我虽然都已嫁娶,但仍旧能够相遇,难道不是缘分吗?”
“照你这么说,还真有几分道理。”
乐容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在他的腿上坐直身子,斩钉截铁道:“殿下!容儿要跟你走!”
她说着就直勾勾的看进了太子的眸中,去观察着他的表情。
在这寒冷冽的冬日里,唯有的一丝温暖就是她从李彻身上所汲取的,所以当她看到这个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皎皎如上弦月一般,也是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他……应该不会拒绝自己的吧?
“好啊!”果然,李彻答的倒是爽快:“只是东宫已经有了一只母老虎,你二人碰到一起还不得打起来。”
想到那只彪悍的母老虎,他笑容加深,落在乐容的眼中却怎么也不舍得移开目光。
“既是姐姐,容儿自然谦让,绝不争风吃醋,让殿下为难。”
李彻满意的点头,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了拍,一边说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只是君子夺人所爱,还不知该怎么和郡守说呢。”
乐容的一只手指在男人的心口点了点道:“你是君子吗殿下?”
后者一个怔愣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还真不是。”
乐容满意的笑了起来:“那不就得了,殿下不是君子,容儿亦不是淑女,有什么开不了口的呢?你是太子,纵然方大人不舍,也不会拒绝,那可是以下犯上的!”
“原来,你什么都为我考虑到了。”他剑眉挑起,看向远方,在这黑云压抑的城郭之上,有冬燕悲鸣,分开那片片飞雪,划过灰沉沉的天际。
过完这个年后,冬日便尽,届时草木枯荣,春夏反复,一年又一年,生命交替,而他所求的一方安宁,何日才能实现。
乐容走后,天色便暗了下来,风吹在人的身上,寒冷入跗骨之蛆一样爬在人的身上,让人避之不及,躲无可躲。
小安子快步进了凉亭之内,看到太子面前看着一杯残旧,炉中炭火熄灭,方小心道:“主子,您回屋去吧,晚上方大人还要请您过去宴饮呢,不要着凉了才好。”
他本不想多做停留,正要说话,眸光一瞥,却看到圆门外露出一片洗的发白的蓝衣,忍俊不禁道:“有客到,还不去请?”
小安子啊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路小跑着出了圆门,正看到郡守府上的门客徐勃站在那里,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正呆呆傻傻的看着小安子。
小安子也觉得好笑:“徐先生,你这几日来总是偷偷摸摸的站在这里像什么话?每次都要奴才请才肯进来?这又不是在宫中,哪那么多的规矩呢!”
“哦……”徐勃犹豫了一下,与他拱手,这才跟着小安子进了院子里。
太子正站在凉亭之中,长身而立,周遭白雪白梅,与他那俊眸朗面交相辉映,却是白雪白梅失了颜色。
“徐勃?”李彻也失笑不已:“你怕找我被旁人看到说闲话,难道站在门口就不会被旁人看到了?”
“这……”徐勃脸色一白,似乎偷东西被人赃并获一般。
李彻看了他的表情,只觉得分外滑稽:“你不会真的没有想到这一茬吧?当真迂腐!”
说着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这个人一出现就容易扫清他心头的阴霾,似乎觉得那飘洒着小雪的天空也不那么沉闷逼仄了。
徐勃局促不安,小心说道:“殿下见笑了……”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引的太子想笑:“见过你很多笑话了,如今也是见怪不怪了。”
徐勃抿嘴,稍微犹豫了一下,低眸说道:“殿下在这凉亭之中不冷吗?”
太子展臂四顾,又冲他反问道:“庄子曾经如何主张这天地人的来着?”
“庄子讲,天地人合一,方为境界。”
“正是,这八角四面亭不正是天地人合一的最好诠释吗?”
徐勃又歪着头想了一下,直到认为太子这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深意之后方又小心开口道:“殿下……不冷吗?”
“哈哈哈哈!”李彻和小安子一起笑了起来,被他的滑稽逗笑了。
便上前两步,冲他伸出手去:“你试试。”
徐勃受宠若惊,小心抬眸看着太子那如玉一般葱白的指尖。
这双手没干过什么体力活,只是虎口之上隐约可以看到薄薄的茧子,可见是常握剑之手,手指颀长,骨节分明,比他的手大。
李彻又对他伸了伸手,示意他握住自己的。
徐勃这才小心翼翼的抬手,与他的手指碰了碰,只是碰了碰,并未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觉得怎么冷。
只听李彻却大惊说道:“你的手竟然比我的还要凉,在门口是站了多久了?”
说着就携了他大步往房间走去:“小安子,倒热茶来。”
知道徐勃是不喝酒的,小安子赶紧去准备。
徐勃就这么踉踉跄跄的被那人拖着,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内室之中。
厅内供着火盆,炭火虽然不似宫中银碳一般无烟好用,但好在也不觉得呛人,只是要多在房中放几盆水,不然会觉得干渴燥热。
被厅内的热气一熏蒸,徐勃一个激灵,赶紧说道:“乐姨娘走之前我就来了。”
李彻一愣,马上想起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苦笑摇头,当真是个迂腐死板之人。
他用手上的拨火棍在通红的炭炉之中拨了两下,拿出来的时候,那拨火棍的上头被烧的通红,似乎能融化所有的东西。
太子一把将拨火棍伸进了水盆里,发出兹兹的声响,冒出蒸腾的水汽白烟。
徐勃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觉得他的表情好似看到新玩具的孩子一般,带着几分欣喜。
只听李彻又道:“在京中我有一位朋友,人人都知道我和他是朋友。”
徐勃看着太子,听他回忆。
“他是刑部尚书。”
徐勃接口道:“是朱晚照,朱大人?”
在朝为官知道刑部尚书的名讳并不奇怪,但他一个寄居在别人家的门客居然也知道朱晚照,这让李彻有点意外。
“是啊,我喜欢和他做朋友,想来我们是一样的人,都对折磨别人乐此不疲。”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仍然盯着手上的那根拨火棍,虽然淬火之后浸水,拨火棍的前头已经一片焦黑,但也不影响他对这东西的欣赏。
“刑部刑法,下官有所耳闻尤其是那剥皮取肉,步生莲花,更是骇人听闻……”
太子一听马上露出炫耀的神色:“这步生莲花还是本太子的杰作!”
徐勃身形一震,往后退了半步,一只脚又生生忍住。
他的动作落在太子的眼中,让他哈哈大笑出声。
小安子待人奉茶进来的时候变看到这幕画面,虽然不知道太子因何而笑,但一想到这几天这位徐先生一系列的事情,他也笑了起来。
徐勃看到他们笑也是不明所以,低着头,只当自己说错话了。
李彻却道:“你坐吧。”
“是……”
二人在椅子上坐下,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那滚烫的茶水一喝进嘴里就烫的他脸色通红,咽也咽不下,吐也不敢吐,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
李彻与小安子见了更是啼笑皆非,太子赶紧端了一盏空碗过去道:“吐出来吧!”
他这才吐了出来,舌头却烫的都有些麻木了。
“真不知怎么说你好了,这世上竟然还有你这么滑稽的人。”太子摇头。
徐勃却看上去有些不安起来,他并不是滑稽的人,但却在太子面前做了滑稽的事,这和他的本意有点背道而驰。
好在太子也并未再笑话他,与他喝了一盏茶之后就直奔主题道:“如今我都走到昌平郡了,不可能没人告诉父皇,但他并未来旨让我回去,也并未赶我回南方,你觉得,我该进,还是该退?”
“以进为退。”提起正事,徐勃看上去就正常多了。
他手指之上沾了洒落在桌上的茶水,画了一条杠,指向太子道:“殿下如今才只是行到昌平郡,若是到了京城,到了宫中,皇上还能视而不见吗?”
“自然不能,本太子是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莫说他不能视而不见,就是满朝文武也得忌惮几分。”
“殿下既然明白这个道理还怕什么?”徐勃又继续说道:“殿下一路行来不疾不徐,就是为了看看京中动向,但殿下若是就此折返,岂不是未进先退了?功亏一篑,也让……让朱大人一流,心寒。”
李彻但笑不语,却盯着他看的出神。
徐勃局促不安,张口结舌道:“殿下本来就没打算退……是在下多言了。”
李彻却摇头说道:“你给我写封折子送到京中,就说本太子要回去祭祖,先给父皇支会一声,别人和他说是一回事,本太子亲口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与我一起回去
“是。”徐勃不敢懈怠,赶紧提笔张罗,不一会的功夫就将一封草稿一挥而就,一笔端正小楷,看的人赏心悦目。
李彻大概看了一下,除了表明他要回京之外,还隐约带着临表涕零之态,将他二十四孝忠君爱国竟然都写全了,写的又是晦涩隐喻,没有直接表达,却又让人不得不信。
忍不住看了徐勃一眼,此人斯斯文文,又甚滑稽迂腐,每每露出点才气都让他无比惊喜。
现在仔细想来,第一天在码头碰面的时候,在所有人都跪着的时候他站了起来,恐怕也并非是什么圆滑之人,只因他真的以为可以站起来了。
而他又对自己非常了解,否则也不会前来提醒,给了他美人有毒四个字的忠告。
“你想要什么?”
李彻忽然开口,手上还拿着那张草稿。
正在洗笔的徐勃愕然一愣,胎膜看他,有点糊涂道:“殿下?”
将那封草稿往他面前一一摊,李彻又问他道:“你写的很好,近日来与我谈论朝中内外事务也是侃侃而谈字字珠玑,如今又写了这么一封颇合我心意的折子,让我忍不住想赏你点什么,你想要什么?”
徐勃看上去似乎松了一口气,稍微有些犹豫的答道:“在下并不想要什么,如果殿下一定要赏的话……”
李彻负手,眉心微皱的向他看去。
他在朝中风评不好,朝中百官只知这太子纨绔不逊,目无礼法,做事也是随心所欲,用无才无德四个字来评价再合适不过。
虽然近年来他在朝中也笼络了不少人心,但和那备受父皇器重,百官拥护的五皇子来说,还是势单力薄了一些。
所以主动向他示好的官员要么是有所求,要么就是有所图。
他不信徐勃没有想要的东西,但若是也和乐容一样想跟他回京,那么他不禁就要为方大兴的良苦用心拍手称赞了。
徐勃抿抿嘴巴说道:“殿下能否赏我一点盘缠?”
李彻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勃也是局促,似乎读书人提起银钱一事总是羞耻的。
他将头垂的更低了几分:“在下想回老家去,但在外游学这些年,并未攒的一分半子的银钱…”
先是小安子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他道:“你倒是会要,知道这天底下什么东西都不如银子来的实在!”
“不,不,不是这样的……”徐勃有点着急的解释道:“就当,就是当是借的吧……日后若有机会再去京城,下官一定归还给殿下!”
“去京城就能归还了?你以为京中之人是人人都能见到殿下的?”小安子出言讥讽道:“我看你八成还在梦中吧,不知道所谓太子殿下到底为什么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
徐勃本就不擅争执,一时间,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在昌平郡住了多久?为什么不向方兴业借钱?怎么偏偏向本太子开口了?”
徐勃依旧低头,不敢去看他:“越是熟悉的人越是开不了口……听说殿下明日就要启程离开……”
这叫什么逻辑,越是熟悉的人越是开不了口,之所以能和他开得了口,是因为他们不熟悉,自己明天一走,天高水远就再无瓜葛了。
不过李彻相信,凭他这般死板迂腐之人,若是哪天能再见面,他真的会归还,只是和自己借终究是个陌生人,和熟人抹不开面子,也放不下他读书人的身份。
“你这几日给本太子做了不少事,今天又写了这么一封折子,润笔费总该给的,好在本太子不是什么小气之人。”
李彻说着便一撩袍子在桌案后面坐下,从他手上,将那笔拿了过去,一边饱蘸浓墨说道:“小安子,去银子来。”
徐勃面露惊喜之色看着李彻,小安子又问他道:“殿下,取多少?”
“你要多少?”李彻又问徐勃。
后者本就惭愧,自然不敢多说,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我用不了多少……”
“哦,那取一文钱吧。”
小安子刚应了一个是字,脚步一顿,看向李彻:“啊?一文钱?”
后者已经将头低下,铺开一封崭新的奏折准备提笔抄写,一边答道:“不是说用不了多少吗。”
连小安子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惭愧一笑看向徐勃:“这……您看……”
诚如李彻所知道的,徐勃是个非常了解他的人,自然清楚,这所谓的一文钱肯定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殿下又想要在下什么呢?”
李彻仍然是头也未抬:“要你什么?你亦非治国英才,本太子又无断袖之癖,要你做什么?”
一句话说的徐勃又是面红耳赤,闭嘴不说话了,过了良久才拱手说道:“在下告辞……”
还是告辞离开的好,不必自取其辱。
然而太子却又高声叫道:“回来!”
徐勃脚下一顿,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李彻一手拿笔,看向他微微一笑:“明日我启程回京,你与我一起回去。”
徐勃面露疑色:“殿下不是说,我非治国英才,殿下也没有……”
说到后面,那话确实不是读书人该说的。
“不是想要回乡的盘缠吗,跟我回去,帮本太子一个忙,就给你一文钱,总有你筹够盘缠的一天。”
小安子简直是啼笑皆非,他一个做太监的,伺候太子,月钱都不止如此吧,没想到这位徐先生更要低廉。
然而那一刻,他在这徐勃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亮晶晶的光芒,好像灿烂的星子,带着一些无以言说的东西。
那是一种期冀和一种希望,好像蛰伏黑暗多年,那双眼睛忽然被照亮了一般。
“怎么,你不愿意?那你可连这一文钱也没有了啊。”李彻一边说笑一边看向了他。
后者却赶紧拱手答道:“在下……遵命!”
当天晚上宴饮,他便开口要了徐勃,从方大兴的表情来看,似乎并无不舍,好像是巴不得将这个人赶紧赶走一样。
明珠蒙城,他也为他觉得可惜,不过从此之后,他有了一个新的主人,那就是他李彻,必定不会将他就此埋没。
在方大兴怀中的乐容频频向他使眼色,他自认不是君子,从小到大,厚脸皮的事情也做了很多了,但他还是第一次厚着脸皮去要女人,毕竟在东宫,他是不缺女人的。
如花美眷自有皇帝赏赐,作为嫡母还天天张罗着给东宫送几个漂亮的丫鬟,张罗着为他娶妃,娶侧妃。
但既然开口了,正如乐容所说,方大兴绝对没有理由拒绝,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忍痛割爱,让自己心尖上的人上了贼船。
一行人收拾妥当,带上了方大兴孝敬宫中帝后的礼物,这才启程回京,与此同时,太子的奏折已经先一步的快马加鞭上路了。
东宫之中,太子妃刘玉瑶醒来的时候,正见着寻芳坐在一旁打盹,窗外的晨光从窗纸之中隐隐透入,在地上洒下一片光辉。
眼皮觉得有些沉重,嗓子眼里发干,砸吧一下嘴巴,还能尝出苦涩的药味。
“寻芳……”她张嘴叫人,椅子上的人猛然惊醒,匆匆忙忙的站起来走到床边。
“娘娘醒了?可有不适?”
若说不适,也是那晨光太刺眼了,嘴巴里太干了。
“我要喝水。”
“是!”寻芳赶紧去将银吊子里的茶水拎下来,倒入杯中,晃了两晃,吹了吹,温温的端到她的面前,将人从床上扶坐起来。
这么一坐方觉得腹中有些疼痛不适,她赶紧抬手在肚子上摸了摸,好在那块肉还在,终于松了口气,就着寻芳的手喝起水来。
寻芳将她鬓角的乱发拂到一边去,一边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连她皱眉的瞬间都不肯放过,唯恐照顾不周。
险些小产,身体虚弱,脸色蜡黄嘴唇苍白,这让人看到了会揪心,会心疼纵然她是做奴婢的也于心不忍。
一盏茶都喝了,方觉得喉咙受到了滋润,她深呼吸一口气道:“我觉得好多了……”
寻芳微微一笑,又轻轻在她的背上抚了抚,在她身下垫上柔软的被褥,让她舒舒服服的靠着。
“娘娘要不要吃点东西?您饿不饿?”
她并没觉得多饿,只是,就算自己不饿,按腹中孩儿也该饿了吧,便点头说道:“好吧,吃一点吧。”
寻芳满心欢喜的去命人准备早膳,重新进来的时候见她正坐在床上发呆,虽然看上去病怏怏的,但那双漆黑如玉的眸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神采。
她在想昨天的事情,好好的腊八节过成了那样,而且她差一点就能离开皇宫了,一口恶气闷想心里真有点烦闷。
“太医是不是又责怪我了?”一想到李太医那张老脸皱在一起,一脸的担忧挂怀,对她忍不住叹气的样子,她就有点愧疚难当。
寻芳却笑着摇头道:“那倒没有。”
轻轻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情况也不算坏。
然而寻芳却又接着说道:“太医昨日为了娘娘不吃不喝的坐在这里为您施针,守着您,唯恐有半点差池,现在才在隔壁厢房内歇下。”
一句话说的她又无地自容起来,摸摸肚子,想到昨天自己那个时候好像真的以为这个孩子要其他而去了,心凉了半分。
要是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她也不跑不躲了,先和皇后拼个死活,就算要死,她也得拉个垫背的。
第三百章 给中宫拉仇恨
内室的帘子被从外面掀开,刘夫人带着宫人端着膳食送了进来,看着床上的人露出担心的神情,不过也没说什么
“寻芳你也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旁人伺候就行了。”刘夫人对忙活的寻芳叮嘱。
后者却笑着摇头道:“以前娘娘身边有画扇伺候着,事无巨细都能一一打点,如今我接了画扇的职缺怎能懈怠,旁人伺候总有考虑不周不能尽心的时候。”
刘夫人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在和寻芳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就已经发现,她并不是一个蠢人,在这种时候提起画扇多少有些不合适,只会让刘玉瑶更加为画扇的死和自己昨天受到的委屈耿耿于怀。
“不过你也一晚没能睡下,不休息好还怎么伺候太子妃呢?”
寻芳依旧笑道:“不妨事,我这个人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一旦过了睡觉的点儿,就再也睡不着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夫人也不再坚持,走到床边坐下,她这做母亲的看着女儿形容枯槁,攥着她的手低低叹气。
刘玉瑶安慰了母亲几遍,又看向寻芳:“寻芳是怎么了?走路不稳当?”
寻芳回头看了她一眼,抿嘴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将布置好的早膳端到床边,打算亲自喂饭给她吃。
见她没有答话,刘玉瑶又看向刘夫人,眸中流露出不解的神色:“娘,到底怎么了?”
刘夫人叹口气道:“昨天寻芳在凤藻宫挨了打……”
一听这话,刘玉瑶的眉梢就高高的挑了起来,那双黑亮的眸子隐约含带愤怒之色。
寻芳又低低说道:“夫人,不必说了……也不止奴婢,何来奴婢就特殊要说给太子妃听呢?”
刘夫人又看了寻芳一眼,索性顺遂了她的心思:“是啊,不止你,还有焦嬷嬷,以及陪着太子妃过去的所有人,都挨宫规的板子!”
刘玉瑶双手猛然收紧,指甲几乎快要掐进肉里,她气的嘴唇直哆嗦,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好似那些恶毒的咒骂完全不够,这个时候她就需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能来的痛痛快快!
“好孩子。”刘夫人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见她如此也是心疼不已:“不要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也没人替啊。”
“我不生气,不生气……”刘玉瑶似乎是在自我安慰,松开手心,看寻芳要喂她用膳,却身手接过来道:“你去休息吧,不要在这里陪我了,我没事。”
“娘娘……”寻芳仍然有些放心不下。
“你回去吧。”她依旧坚持。
便也只好屈膝退下,刘夫人见寻芳离开了,这才从她手上,将粥碗接过去,舀了一勺子粥在嘴边吹了吹说道:“你现在的身子还不太好,先不要胡思乱想,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
“你觉得她会让我好吗?”刘玉瑶抬眸看向自己的母亲道:“你觉得她会允许我在这个宫里活下去吗?先是画扇,又是方茉,接着就轮到我了。”
“她不敢!”刘夫人说的一脸认真,叹口气道:“若是她敢对你下手,你爷爷,你父亲,都不会饶了她的!”
爷爷,父亲?
说来也是可笑,她哪来的爷爷和父亲?甚至这位坐在跟前,被她口口声声叫着娘的人都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然而其中种种因由却只能憋在心里,无从诉说,最后变成藤蔓,将她桎梏其中,喘不上气来。
“现在你动了胎气,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教训教训焦嬷嬷和寻芳出出气罢了。”刘夫人又舀了一勺粥送进她的嘴里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隐忍,就是克制,不要着急,等太子回来了再从长计议。”
是的,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子了,昨天她下定决心要离开皇宫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去找太子,而并非回山寨里去。
“还有寻芳刚才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在这宫中,皇后教训奴婢那是天经地义的,若是人人都如一般为奴婢出头,那皇后在后宫威严何在?”
刘玉瑶听她这么苦口婆心的和自己说,也是点了点头,没再说其他。
只是她心里却已经不是这么想的了,若不是因为皇后有意想铲除自己,也不会殃及旁人。
正这么想的时候,外面就又传来别人通报的声音:“娘娘,洛清王爷和王妃娘娘到了。”
一听到王妃两个字,刘玉瑶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赶紧说道:“请他们进来!”
刘夫人蹙眉,看着手上她还吃完的早膳,犹豫道:“要不要先用膳?”
“不用,我也不怎么饿,一会再吃吧。”
无法,只好先将碗筷放在了一边。
洛清王李衡先行走了进来,脚下走的飞快,直直将刘玉环甩在了身后。
“玉……”他突然开口道:“太子妃可觉得好些了?”
刘玉瑶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好多了,玉环!你来啦?”
她侧着身子,看向李衡身后的人。
王妃刘玉环今日穿着一件素淡的簪花小袄,一边将身上披着的大氅脱下来交给宫人,一边笑着点头道:“臣妾参见太子妃娘娘,见过三婶。”
刘夫人笑呵呵的点头一笑,也是屈膝道:“见过王妃。”
刘玉瑶却有些哭笑不得的招呼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麻烦,快坐吧。”
宫人端来了软凳请李衡和刘玉环在旁边坐下,刘玉瑶却又招呼这位姐妹道:“近一些。”
“好。”刘玉环索性直接坐在了床边,与她四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刘夫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分外欣慰,起码在这个时候她可以肯定,这姐妹俩的感情是最真实和纯粹的,不夹杂任何**和私念。
只听李衡又问刘夫人道:“太医怎么说?”
刘夫人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李衡的身上,这位皎若星辰的王爷生的俊美无匹,本是所有千金闺秀的梦中情人,此时却有些于理不合的坐在自己嫂子的房内,若非有王妃在场,任是什么理由也说不过去的。
“太医说,还需要好好休息,不可劳力劳神。”
“有劳夫人多多看顾。”
“这是自然。”
这边又听的刘玉瑶插嘴说道:“我现在觉得好多了,也不像昨天那么难受了。”
李衡却面露忧色:“自己的身子千万要注意,你自己不保护好自己,难不成还指望别人为你看顾?”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刘玉瑶看看刘玉环又看看李衡,微微笑道:“昨天是五皇子殿下救我的吧?”
刘玉环神色如常,扭头看了李衡一眼,似乎在询问他什么。
后者也并不躲闪,堂而皇之的答道:“我正好路过。”
没人会去刻意路过浣衣局,毕竟那个地方非常偏僻。
刘玉瑶又皱着眉头说道:“我昨天隐隐约约睁开眼看到你一直把我送了回来,接着就不省人事了。刚才正打算问问娘那个人是不是你,可巧你就来了。”
李衡显然是默认了,刘夫人却忧心忡忡的看向了刘玉环。
这王妃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可以说的是,她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只见她浅浅一笑,从容不迫见又大家风度,似乎刘玉瑶感谢的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不管是谁看到了也不会袖手旁观,”刘夫人适时说道:“王爷为娘娘着想,更是因为和太子殿下手足情深殿下回来之后一定会非常欣慰,并对王爷抱有感激之情。”
欣不欣慰李衡不知道,不过他一定会生气,他要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恐怕会恨透了自己和母后吧。
“要不是你,我估计我现在都不在这了。”刘玉瑶想了想到:“也许一卷破席就扔了!”
刘玉环却脸色一变,急急抬手掩住她的嘴道:“姐姐,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听到久违的姐姐两个字,心中充满欣喜:“好,我不说,听你的。”
只听刘玉环又道:“我先前小产只是身子不适,也未殃及性命,没了孩子,心中苦痛难以言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正如王爷所说,你不自己照顾好自己,难道还能指望别人?”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昨日在凤藻宫见了还是不冷不热的,如今自己出事了,她也意识到心中所挂怀担忧着彼此,这说出的每一句话也都是发自肺腑。
刘玉瑶重重点头,握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道:“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以后我们的孩子要在一起玩耍,要一起长大,好不好!”
“嗯。”刘玉环点头,依旧是笑的不动神色,从容不迫。
坐了一会,夫妻二人也该出宫了,这才将探望她的礼物送上告辞离开。
她们走后,刘夫人又将炖好的乌鸡参汤给她盛了吃了,这才有点犹豫的开口说道:“昨天我见洛清王带你回来的时候吓的已是六神无主了,当初玉环小产都未见他如此过。”
刘玉瑶抬眼看她道:“娘,你想说什么?”
“我……”虽是早就知道这丫头大智若愚,冰雪聪明,但被她看穿自己的意有所指仍然有些惭愧:“你是太子妃,他是王爷,叔嫂之间本就应该避嫌,总是在一起走动,只怕会落人口舌。”
刘玉瑶却无所谓道:“和得亏是在皇宫,要是在寻常百姓人家,一家十几口住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那为了躲着对方岂不是得累死?”
“为娘只是觉得……洛清王待你和王妃极为不同!”
“本就不同,玉环是他的娘子。”
刘夫人咬咬牙,索性和盘托出道:“他待你,比待玉环好的多了!”
第三百零一章 探病
“他待你,比待玉环好的多了!”
刘玉瑶一怔,抬头看向刘夫人道:“怎么就待我比玉环好的多?”
刘夫人叹了口气,看向面前的女儿,似乎对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又对她说道:“你是没见他昨日带你回来的时候是什么表情,火急火燎的,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若昨天碰见我的不是他,是四皇子殿下,是七皇子,他们都不会置之不理的吧?”她对自己的人缘还是挺自信的,坚信他们会为自己出头,也会为她打抱不平。
刘夫人觉得自己有点和她说不通了,寻常女子听到这里的时候也都该明白了,可她偏偏却不明白,又似乎是她根本没有刻意去往那方面想。
“算了,算了。”刘夫人摇头道:“我也不多说那些了,省的你再不欢喜。”
且不管五皇子李衡对她到底存了一个什么心思,只要还在这宫中,他们的关系仍然是叔嫂,那就永远也不会有什么越矩的可能。
就算他对刘玉瑶存了某种心思,但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存了也是白存。
一边挑起了帘子,让室内的热气往外出了出,刘夫人向外张望了一下,蹙眉说道:“这是谁?”
坐在床上的人本要被宫人搀扶躺下,听她如此说了,又坐起身子道:“什么?”
只听刘夫人道:“这是九皇子?那他身边的是……”
正疑惑间就听到外面内监通报道:“太子妃娘娘,九皇子殿下和景贵人求见。”
刘玉瑶眼底闪过一丝光彩,挣扎着坐直了身子说道:“快请。”
刘夫人看她一眼,又对宫人使了一个眼色,命人去请,这边又不无担心道:“身子才好,这接二连三的有人探望,你也有心思应付?若是力不从心我就去回绝了他们。”
刘玉环却摇头说道:“我没事,看到他们来了,我就高兴,一高兴,身体也就好了。”
刘夫人听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轻声说道:“你看看,这就难怪你总会招惹皇后的怨气,和这些人尽量来开距离才是正经。”
刘玉瑶听闻吐吐舌头,继而又眨眼说道:“娘,我明白了。”
说话间,九皇子与景贵人已经走进了内室。
这九皇子李征穿着一件束腰的夹棉马褂,头发攒成四股梳到头顶上,串着一颗硕大的东珠,看上去神采奕奕,一进来就轻声的唤了一句:“太子妃嫂嫂。”
跑到床边来,瞪着乌黑莹润的大眼睛看向刘玉瑶。
后者低声笑答:“小九儿,你来啦,冷不冷?”
“不冷!”他摇头,一边盯着刘玉瑶看。
这边刘夫人也向景贵人屈膝行礼道:“见过景贵人。”
后者也温婉一笑:“夫人是来照看太子妃安胎的吧?”
“正是。”
“辛苦夫人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自己的骨肉,自然要多多呵护一些的。”
景贵人笑着点头:“正是。”
言罢又走到刘玉瑶的身边,冲着坐在床上的她笑道:“太子妃身子如何了?”
“好多了,不用担心。”她一边摸着九皇子李征的脑袋一边笑着对景贵人说道:“昨天我走后,皇后没有为难你和征儿吧?”
“这倒不曾。”景贵人说着又叹了口气道:“皇后娘娘本就无意刁难我母子二人,不过是寻个由头来折腾太子妃您罢了,臣妾回去之后思前想后,总觉得对不起您。”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对不起我?找我麻烦的又不是你。”
景贵人又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在那个时候,臣妾没能挺身而出,让太子妃一人遭遇皇后刁难,心中着实不安。”
“你就不该出面,你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小九儿,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我没关系,我也可以保护好我自己。”
她说着又摸摸肚皮,昨天千钧一发,自己腹中的孩儿险些不保,是她失策,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景贵人又惴惴不安的与她说了会话,见她神色不太好,便又要告辞离开。
九皇子李征却有些依依不舍,抓着刘玉瑶的手不肯松开。
刘夫人笑着打趣道:“太子妃就是有小孩缘。”
只听九皇子李征小大人一般说道:“太子妃嫂嫂,若我将来长大,你愿意让我保护你吗?”
刘玉瑶笑着看进他的眸中,那双眼睛漆黑明亮,沾染着丝丝水雾,其中的笃定和认真与他的年龄有点不符。
刘玉瑶点头说道:“可以,你以后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像太子哥哥一样吗?”
刘玉瑶有点忍俊不禁,太子在宫中的口碑一向不好,没想到在这个孩子的心中,他的太子哥哥竟然是男子汉的代名词。
便又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像太子哥哥一样。”
这孩子现在才总算心满意足了,松开了刘玉瑶的手,嘱咐她好好休息,与景贵人一起离开。
在送人出去之后,刘夫人又折返回来,已经见到疲累的人躺下了,便走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打算离开。
还没走出去,就听到床上的人道:“娘……”
刘夫人回头,只见那人闭目躺在那里,张了张嘴又继续说道:“娘……昨天,还有一个人……”
刘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正要询问,却听她又道:“你派人去浣衣局把弄影叫回来吧。”
“弄影?”提起弄影这个名字,刘夫人并不陌生,当初弄影既是伺候女儿的侍女,也是保护女儿的暗卫,在陪着刘玉瑶嫁入宫中之后听说获罪被赶走,之后杳无音讯,她也没去管没去问,今天这个人却突然的出现了。
“她在浣衣局,昨天,还保护我的来着……”
说到这里,刘玉瑶是有些惭愧的,当初她为了赶走弄影可谓是想方设法,没想到今时今日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还需要弄影的帮助。
她醒来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要不要把弄影叫回来,可一想到自己今后要走的路,纵然不心疼她在浣衣局冰天雪地的洗衣服,也先叫她回来了。
刘夫人应声下去传话,派人往浣衣局去提人了。
这一去就去了很久,弄影被带来的时候天已近晌午。
前头领路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对刘夫人解释说道:“弄影姑娘获罪被关了起来,奴才又去找人,又去内务府通报,最后好不容易把人给带来了。”
刘夫人没有仔细去听他给自己邀功的话,而是一动不动的看向了弄影,只见她正站在廊外的雪地上,眸光沉静,纤瘦的身形让她看上去恍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单单从外表的气质以及她眸中的神态来看,这应该是整个皇宫中最不讨主人喜欢的奴才了吧。
刘夫人叫道:“弄影,你可还认得我?”
弄影怎么可能不认识她,也明白刘夫人并不是想问自己认不认识她,只是想提醒她一句身份之差而已。
便屈膝行了一礼道:“奴婢参见夫人。”
她有一双纤细的眉,淡淡的,不曾扫墨,有一双明亮的眼,冷漠之中拒人千里之外。
刘夫人素来不喜她这个样子,好像谁欠她几两银子一样。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的一张苦情样,不喜欢也没办法,也改变不了她什么。
“太子妃还未醒来,你就先在这里等着吧。”
说罢就进了房内,悄悄从窗户向外看去,果然见到她一动不动的站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又走进内室瞧了瞧,床上的人之前醒过一次,用了点药,又躺下了,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不过她没打算将人叫醒,让外面的人等等也没什么。
过了一会,只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男人说道:“你不是弄影吗?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站在这里?”
刘夫人又伸长脖子向窗外看了看,只见七皇子李律正带着一位面带面纱的女子来了,心下大震,赶紧快步走了出去。
李律正笑着和弄影说道:“你之前不是犯事着出去了吗,怎么,太子妃嫂嫂想你了,又让你回来了?”
弄影还是不答话,这让李律有些懊恼和尴尬。
若是面对旁人,指不定恼羞成怒要她的脑袋,但是面对李律,他却不是一个喜欢为难下人的人。
“殿下!”刘夫人搓着手,有些局促且尴尬道:“您怎么来了?”
“我来探望一下太子妃嫂嫂,昨天也没能得空过来。”
昨天他差一点就过来了,却又忍不住往凤藻宫去,找他母后算账去了,要不是他赶过去,焦嬷嬷那条老命恐怕也得搭上去。
“那,那我去叫太子妃。”刘夫人说着就麻利的折身回了内室,去叫刘玉瑶起身了。
李律笑着看了弄影一眼,对身边蒙面的女子说道:“这丫头是太子妃嫂嫂的陪嫁丫头,要是见了你,恐怕得吓一跳。”
蒙面女子低下了脑袋,没有说话。
这边刘夫人又出来请他进去,他将女子留在门外,自己走了进去。
刘夫人看向那女子,双手搓了搓,有些局促不安道:“春生姑娘……近日来在七皇子府上,一切安好?”
“安好。”春生老老实实的答道:“早先听闻东宫方侧妃一事,着实吓了一跳。”
刘夫人脸上的表情讪讪间有些难看,她还记得当初这个女儿对她的嘱咐,至于那七星夺命阵,干脆破坏掉,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仅没有破坏掉,也还将计就计的用了这个法子对付了侧妃方茉,不免有些心虚。
第三百零二章 你回来吧
“此事不过是侧妃娘娘害人终害己,如今她也畏罪自裁,自然不必多说。”
听到刘夫人的解释,春生又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您还是太由着她了……”
这个所谓的她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妃无疑。
这话虽然说的轻,声音压的低,但对于会弄影来说,却轻而易举的听得到了,忍不住抬眼向那廊下所站着的二人看了过去。
只见那蒙面女子身量苗条,气质从容自定闲,与刘夫人这位一品诰命夫人站在一起也丝毫没有相形见绌之感。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向廊下看来,与她四目相对。
一看向这双眼睛,弄影心底大震,更加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是她所认识的人,而且是以前非常熟悉的人。
刘夫人也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视,便又赶紧说道:“春生姑娘,你要不要到里面坐坐?站在这里挺冷的。”
春生却摇头道:“不必,殿下应该快出来了。”
是不是快出来刘夫人不知道,因为她此时听到了内室之中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却是李律的。
也不知他和刘玉瑶聊了什么内容,笑的这么开心。
才笑完了没多久,这位七皇子殿下已经从内室走了出来,脸上笑容未退,对着刘夫人道:“小爷要回了,太子妃嫂嫂说让弄影进去呢,还怪你不早点告诉她。”
刘夫人看了弄影一眼,尴尬的点了点头道:“是,恭送殿下。”
李律带着春生往圆门外走去,一边冲弄影挤眉弄眼,后者却是连看他都懒的看一眼,这让他着实有点心里不平衡起来。
弄影跟在刘夫人的身后进了内室之中,她已经有几个月没再踏入这房间一步了,这里的布置格局改变了很多。
最能让人一眼看出来的改变就是这里不再是一个人生活的痕迹了,和刘玉瑶当初才嫁入东宫时候不同,那时候的陈设按部就班一本正经,她也不敢随意乱动,就算要放置什么东西也得问问放在这里行不行,放在那里行不行,宛如寄居在别人家中一样。
但是现在,这里的一切无不宣告着女主人就是她刘玉瑶。
她正坐在床上,正由宫人为她梳头,刘夫人一进来就露出惊讶的神色道:“你怎么梳妆打扮了?是要起床?”
后者点头,目光落在她身后弄影的身上,淡淡的一扫而过。
“你的身子尚未恢复,还是在床上躺一躺,歇一歇吧。”
“总是这么躺着我才难受呢,我想走走。”
听她这么一说,刘夫人也不再多言。
这边弄影就站在一旁,一直等着她梳好了头发,穿上了厚厚的衣裳,裹上了大氅,由宫人搀扶着慢慢向外面走去,才听她对自己说道:“弄影,你陪我走走吧。”
弄影也乖乖的跟上了她的步伐,与她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晚,寒风有些刺骨生凉,吹在人的身上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在这一片纯白的世界之中,那亭台楼阁假山池沼都成了点缀,世间美景皆收宫中,要不是她和太子的这一段姻缘,只怕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踏足后宫,也不会有机会看到这皇家宫室,富贵**。
走了一会,只听刘玉瑶忽然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弄影却装傻道:“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奴婢一直在浣衣局。”
刘玉瑶却道:“我之前派人去找过你,但得到的答案是你已经出宫了。”
弄影见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便索性抿嘴不说话了。
这要是在以前,那个通常没话说的人往往是刘玉瑶。
“你为什么要回来?”她顿住脚步,看向身后之人。
“不为什么。”
“难道你算准了我会跑到浣衣局去,所以才在那里等着我,救了我,让我把你叫到东宫来?”
那弄影未免太可怕了,简直是一步百计,智谋不逊色于三国诸葛。
只听弄影说道:“娘娘您想多了。”
刘玉瑶不知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不过光是听她这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就觉得心烦意乱。
她伸出手去,在弄影的肩上重重拍了两下,后者一个错愕,抬头与她对视。
只听刘玉瑶又道:“你回东宫来吧,我以前本来就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后来不是派人找你去了吗?”
这话说的就有点假了,她当时一心想要出宫,所以才抓住机会将她赶出皇宫,怎么现在又开始说这个了。
向她示好?
与刘玉瑶双眸对视,后者露出疑惑的神情:“怎么,你不想回来?想继续去浣衣局洗衣服?”
弄影也正好找了个台阶下,单膝跪下道:“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起来吧,以后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忍不住想笑,但又似乎担心脸上的笑容破坏了自己好不容易巩固起来的威严。
“是。”
“不过……”她又皱着眉头说道:“你以后可不许再偷偷拿小石子小瓜子弹我了!”
“是。”
刘玉瑶见她答应的爽快,便也不再克制,索性就大大方方的笑了起来,晚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这让她毫无血色的两颊也微微漾起一丝红色。
李律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身边的女子说道:“你知道弄影是什么人吗?”
正捧着一本书看的入迷的春生头也不抬的答道:“不是太子妃的丫鬟吗。”
“也不仅仅是,她武功高清,可以算的上是暗卫了。”
春生看了李律一眼,欲言又止。
他恐怕不知道,除了暗卫之外,这弄影还有一个职位,那就是负责暗地里监察她的,将她稍微有点不轨之处禀报给爷爷和父亲。
不过弄影与她年纪一般大,又是一起长大的人,对她也存有一分怜惜之心,所以在得知她与沈文华有了私情之后选择了包庇,这也间接导致了她后来和沈文华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无人干涉以至于最后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在那之后,她和沈文华要私奔的时候,也是弄影选择了一言不发,没想到,出卖她的反而是那个她将身心托付的男人。
李律抬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后者一个怔愣,扭头看向了他。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认认真真的。”
春生抿嘴一笑,摇摇头道:“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什么事?说给小爷听听。”李律说着,大大方方的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侧头看向了她。
后者歪头一想:“想到了我以前的一个朋友,也和太子妃与弄影的关系相似,甚是怀念。”
“好啊,人在哪里?是男是女?”
刚要回答,春生就忍俊不禁起来:“是男是女?你觉得呢?这种问题有必要问吗?”
“当然有必要!”李律高声强调道“若是女的也就罢了,若是男的……”
他勾起唇角,嘿嘿笑道:“就先阉再杀!”
“为什么!”觉得他的说法有些残忍,春生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你现在有我了,还要旁人做什么!”
他这话也不知说的是无心还是有意,年少轻狂的脸上张扬着无暇的笑容,若说是朋友,多了分暧昧,若说是恋人又多了分坦荡。
春生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肩膀从他的胳膊下面抽出来,只听外面的车夫高声说道:“殿下!到户部门口了!您要过去吗!”
“对对对,我有件事要和尚书说!你们不必等我,先送春生姑娘回去!”
他说着手脚麻利的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春生掀着帘子冲那英姿飒爽的身影叫道:“哎,殿下,我……”
李律回头打断了她:“你乖乖的坐马车回去!虽然只有几步路小爷也是放心不下你的,走吧!”
说着挥挥手,大步想户部大门走去。
车夫笑呵呵的说道:“上次姑娘险些迷路没有回去可把殿下给急坏了,奴才们也万万不敢让姑娘一个人回府了。”
也罢,也罢,春生将车帘放下道:“那就回去吧,只是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回去先给他预备饭菜。”
“好嘞。”
看着马车辘辘向远处驶去,李律从户部的门后露出一个脑袋,盯着马车看了一会,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禁有些懊恼的将人推开,那人却不依不饶的继续当着。
“四哥,你到底想干嘛?还能不能好好做兄弟了?”
四皇子李徇双手环胸站在那里继续当着他的目光道“人都走远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她会不会再半途下车!”
李徇却又说道:“你这几天走到哪里都带着她,她身边也有那么多人跟着,断然不会再有机会和沈文华碰面了。”
李律看了这个四哥一眼,瞪着他道:“就你知道的多。”
“哈哈!我知道的当然多。”李徇说着揽着七弟的肩膀与他一起进了户部道:“你可得长点心,千万不能中了美人计,别忘了咱们当初是怎么说好的。”
李律没好气的看了这四哥一眼:“我忘不了,不用你每天有事没事的来提醒一遍。”
“我是怕你和她在一起时间长了,日久生气,她身份特殊,你应该心里有数。”
李律抿嘴没有说话,这让李徇狐疑的多看了他几眼,过了一会忽然睁大眼睛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不会是喜欢上这个真的刘玉瑶了吧?”
第三百零三章 行刺
“你不会是喜欢上这个真的刘玉瑶了吧?”
“四哥!”李律却好像踩了刺一般从他肩膀下蹦了出去,窜到一旁,警惕的看向他嚷嚷道:“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啊!我难道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人?!”
李徇又笑了起来:“我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你看你急的跟什么似的,莫不是心虚?”
“你才心虚!”李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大步往户部里头走去,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李徇依然站在当场并未走动,继而又问他道:“你不进来?”
“不去了,这户部一向不欢迎我,要是碰见户部尚书王大人,只怕还要出言挖苦几句。”
户部和兵部一向不和,好像历朝历代不管换了几个户部尚书或者是兵部尚书,他们的关系都势如水火,李律觉得这可能还是还钱粮兵马有关。
一个天天嚷着没钱,一个天天嚷着缺粮,那关系能好到哪里去。
李律摸摸鼻头,又倒回去,走到李徇的身边,小心看他一眼说道:“你可不要再以为我对她有什么心思……”
李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说刚才那女子的事情,不禁失笑:“你这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我还以为你是对王大人有什么心思呢。”
“去!”李律在他的脚背上踩了一下,翻了个白眼道:“小爷没那断袖之癖,可就算有,也看不上他啊。”
李徇又哈哈的笑了笑,在这个七弟的肩膀上拍了拍,转而向外面走去:“你好自为之吧,自己掂量清楚,咱们的目的主要是将人保护好了,切不可给她招来杀生之祸,你明白?”
“明白!明白!”没好气的冲着这个背影瞪了一眼,李律当真觉得没人比自己更明白的了,要是他还不明白也不至于一直这么小心翼翼的。
况且,就算他不明白,春生也是明白的。
直到遇到了春生他才知道,当初在京中流传的沸沸扬扬的,太子妃刘玉瑶如何秀外慧中,如何才貌双全那都是真的,还真就和宫里头的那位相差甚远,除了容貌极为相似之外,没有一点是一样的。
要说原本的刘玉瑶是那九天瑶池的仙子,那现在的太子妃刘玉瑶也并非凡世泥尘,她也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于芸芸众生之中鹤立鸡群,否则以自己那太子哥哥挑剔的目光,如何也是看不上她的。
一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能兄弟相见了,他心中就有了小小的期待,连带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太子从昌平郡启程北上才三四天的功夫已经准备其水陆而改旱路了,因为越往北,天气越寒冷,江面冰封,船只举步维艰。
现在之所以还能行走,多亏了前方有人破冰开路,才能勉强通过。
只是入夜之后,天地间一片寂静冷肃,船行冰面,时不时可以听得见咔嚓咔嚓的声响。
在李彻步出船舱的时候,冷肃的寒风就灌进了他的领口和袖中,裹挟着夜空中看不见的冰碴。
那漆黑的夜空如一块巨大的幕布从头上压了下来,让人窒息的难以喘息。
“殿下?”小安子从他身后快步跟了上来,一边满脸堆笑的说道:“殿下您怎么出来了?外头多冷啊。”
“吹吹风,清醒清醒。”他倒是不以为意,也没觉得多冷。
凭栏而望,便可看见前路破冰的船只在黑暗中掂着昏黄的灯光,如引魂灯一般,不知指向别人驶往何方。
小安子将一件鹤氅披在他的身上,一边搓着手跺脚说道:“这越来越冷了,奴才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北方这么冷呢?”
“京城人多,宫里又四处都是高墙,能冷到哪里去?”
“也是,而且哪个屋里头都燃着碳,就算冷,一进屋就好受了。”小安子吸了一下鼻子,将双手塞进袖子里。
李彻正在船上看向不远处,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道:“殿下?”
他忍不住回头,却撞上了乐容的双瞳。
乐容穿着一件大红的长裙站在风灯之下,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看上去笑容可掬惹人怜爱。
“殿下,您站在这里做什么?多冷啊。”
他转身,冲女子招招手,后者刚走到他跟前去,便被他一把勾住了腰身,拉她撞进自己的怀中。
女子娇嗔一句说道:“有人看着呢!”
小安子讪讪低头,在想自己该不该待人离开,连带周围的侍卫也带走?
李彻却不以为意道:“怕什么,你最好赶紧习惯,将来进宫之后,看的人会更多。”
他说着就逐渐向乐容靠了过去,鼻息贴在她的脖颈之侧,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让缩紧了脖子,痒痒的想笑:“奴家身上的味道可好闻?殿下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李彻勾唇发出短促的笑声,唇瓣在她的下巴上微微擦了一下:“何止是迫不及待,简直是片刻也不想等了,你说,你是不是这山中的妖精?”
一句话说的乐容好像浑身酥软,几乎要瘫在他的怀中,在他准备进一步向自己靠近的时候,娇笑一声挡住了他:“若无名无分的,奴家可是不会从了殿下的。”
“但凡从了本太子的,哪个没名没分?你还担心这些?”
“我不管!我就是要先要名分,我和那些人可不一样,她们跟了殿下都是处子,我却不是,殿下到时候再嫌弃我,那可好玩了,我哪儿说理去?”
男人抬手在她的鼻头上点了一下,另一只手却在她腰上收紧,腰部抵靠在船舷之上,笑着说道:“距离京师还有几天的路程,你便是打算让本太子日日看着你,却吃不了你?”
“那好吧……”乐容娇羞万分道:“看在殿下您这么可怜的份上,容儿就成全您好了。”
李彻听闻,正欲猴急的将她抱在怀中,却见乐容急急挡住了他:“容儿人都是你的了,您还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言罢便对小安子说道:“还烦请安公公去端杯酒水来。”
小安子巴不得赶紧离开,一路小跑着回了船舱,不一会的功夫就端着一只托盘,里头放着一壶酒,两樽酒盏,就这么送了过来。
李彻正要倒酒,却被乐容拦下,她亲自斟酒,一杯交给了太子,一杯自己端在了手上。
“今夜虽无明月,但请晚风冰霜为证。”乐容的声音清清楚楚,脆生生的悦耳动听,“殿下日后可不许负我,若有今生,便要许我名分,若修来世,能做那结发夫妻就再好不过。”
男人却晃动着酒盏中那杯烛光映照的略显琥珀色的酒液说道:“怎么办呢,本太子的来生已经许给旁人了。”
乐容嗤笑一声,显然不信:“难不成殿下还是个痴情种子?这倒新鲜,不想许给容儿就算了!”
说着就要放下酒杯,却被李彻抓住了胳膊,笑着说道:“这样吧,不能同生,若能同死,来世,我们就做一对快活鸳鸯怎么样?”
乐容眸中闪过一丝凄美的神色,低低一笑,没有说话。
小安子一旁已经吓坏了:“殿下!您这说的什么话,呸呸呸!过往神明保佑!”
知道死这个字在宫中是忌讳,所以小安子才会这么紧张,但李彻却并不在意,谁人没有一死,这不过是生命终归要走到的归宿。
“可以喝酒了吗?晚风冰霜可都等着呢。”他说着继续看向面前之人。
乐容笑着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殿下请。”
然而这个男人却仍然只是笑着晃动手上的酒盏说道:“在别人没喝之前,你别喝的这么快,不然你怎么能保证,我会和你一同赴死呢?”
乐容听闻脸色一变,眼角跳了一跳,继而说道:“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容儿不太明白。”
太子将酒盏放在小安子举着的托盘上,那只本来勾着乐容腰身的手也随即松开:“也真是难为了方大兴的一片良苦用心,既想不得罪方王爷,又想不给自己招惹麻烦,不惜拱手送上自己的侍妾,让你在回京途中阻止我,让我再也没法回京。”
乐容的双眸骤然大睁,却是有些嗔怨:“殿下说的这些话让容儿好生心寒,容儿一番良苦用心想成全殿下,却原来不值一文,呵,当真讽刺啊!”
“本太子对你才可谓是良苦用心。”男人说着就抬手勾起她尖削的下巴,看进她的眸中,一边笑着说道:“权当是这漫漫长路解解乏吧!”
乐容脸色苍白,长睫微微一眨道:“既然如此,殿下不如满饮此杯,想要容儿做什么,悉听尊便。”
“你能做什么?”李彻耐着性子问她:“现在还能做什么?”
“我能!”乐容说着就抖着双手去解开自己衣领的披风,让身后披着的衣裳落在在地面上,整个人又向太子的身体贴了上去,一边颤抖着身子,一边喷着冰凉的气息说道:“我能,把我的身子给殿下。”
一只手解着衣衫纽扣,一只手去端起那杯酒,双手都抖的厉害,酒水洒出大半:“殿下,殿下不喜欢容儿了吗?”
她话音刚落,手上一个震颤,酒水洒落在地,而随即,她的口中涌出一股腥甜的味道,一口鲜血如鲜花一般绽开在太子李彻的白衣之上。
看着这朵鲜花,李彻眸光大变,正欲伸手将她推开,却冷眼一瞥,见寒光冷冽之中,一柄霍霍银刃从她袖中冒出,直直扎进自己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