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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四章 这次是好消息

    长街延展,积雪覆盖,天边晨曦微露,一丝光华由云层深处露出,唤醒了沉睡中的上京。

    一匹快马由城门之外奔驰入京,马蹄溅起青石板路上冰碴,飞快向前奔去。

    突然之间,一柄霍霍银剑由高空之中直直向那一人一马射了过去。

    骑在马背上的人急急勒紧缰绳,马嘶蹄腾,险些连人带马的歪倒在地。

    那柄剑却直直插在了路中央,透过积雪,入石三分,可见来人内力深厚。

    与此同时,一人身着黑衣从街道之侧的屋顶上,如大鹏展翅一般的落下,冲着来人直直逼了过去。

    马上的人纵身一跃,躲开了那人的袭击。

    那人又转而落地,一把将剑从地上拔起,腾身一跃,向方才骑马的人追了过去。

    骑马之人似乎无心与他缠斗,一边拔足狂奔,向长街的另一头奔去。

    黑衣人随即握剑紧追不舍,二人就在这上京的屋顶之上,蹦转腾挪,跑的飞快。

    “站住!”黑衣人高声厉喝,正欲拔足扑上去,却见那人猛然回头,对着自己扔出一支暗器,发出嘭的一声,激起地上积雪天女散花一般迷蒙了他的双眼。

    黑衣人抬手挡住双眼的时候,再往前看去,那人的身影已经远离,再要追上去可就有点难了。

    也不耽搁,继续紧随其后。

    前方一座宅院府邸,那人随即跃入府中,身影消失。

    黑衣人气喘吁吁的追了过去,一双脚踩在墙头上,他又犹豫了。

    进去未必能找到那个人,不进去的话,肯定就找不到了……

    想了想,纵身一跃,踩在松软的积雪上面,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连带身边的树枝都震了一震,扑簌簌的落下雪花。

    那人落地的时候也留下了一串脚印,只不过这府上的奴仆太勤劳了,一大早就将石板路上的积雪清扫干净,以至于除了这里之外,这串脚印就消失了。

    他不禁懊恼的皱紧了眉头,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身处的方位,沿着小路脚步轻快的向前庭追去。

    就在他刚出了一方圆门,忽的闪身一避,将身影藏匿在了墙壁之后,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八成是眼花了这么早居然……

    他又小心翼翼的露出个脑袋,果然看到了正站在复廊之内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一件朴素的夹袄,看似才起,尚未梳妆,头上也未戴簪环,正由一丫鬟搀扶着,站在那里看着他,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丫鬟也见到了他,也是呆怔在当场,正要失声尖叫,却被那女子捂住了嘴巴。

    男人讪讪然从墙后走了出来,知道自己躲无可躲了。

    不禁有些后悔,应该蒙个面的,如今一张老脸都丢光了……

    “咳咳,李徇见过王妃。”

    王妃刘玉环仍旧惊讶不已,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身束腕束腰的紧身黑衣,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洛清王府上,想让人不胡思乱想都有点难。

    “四皇子殿下……”她喃喃叫出这个称呼:“殿下不必多礼……”

    “谢王妃……”李徇也是觉得羞愤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一个皇子,身负禁宫安危,于兵部就理要职,大清早,穿着一身黑衣跑到洛清王府来做什么,答案几乎是不言而喻的,任谁都会想到是要对王爷不利,毕竟皇族兄弟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见怪不怪了。

    李徇看着面前之人,见她不说话,一双秀眉微微蹙起,竟有点忍不住想上前为她抚平。

    “在下叨扰了,先行告辞离开。”李徇说着就要转身,却听到刘玉环开口叫住了他。

    “殿下,”

    后者回头看去,有点心虚,这刘玉环总不至于要将他绳之以法吧?

    “殿下以后不要再来了。”刘玉环面色不悦。

    李徇心中一震,更加心虚起来,难道她知道上次劫持她的蒙面人就是自己了?

    然而又听刘玉环随即说道:“我已是洛清王妃,再也不是当初的刘玉环了,殿下日后该叫我一声弟媳,你我之间再也没有什么情谊可言,日后不要再来偷偷摸摸的看我了。”

    说着甚至还对李徇挤了挤眼睛,似乎暗中示意他什么。

    后者先是一愣,继而马上反应过来,拱手说道:“在下让王妃困扰了……以后再也不会打扰。”

    说罢他快步离去,沿着原路返回,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丫鬟仰头看了看四皇子不见了,才拍拍心口说道:“王妃娘娘……方才可把奴婢吓坏了……这,这四皇子殿下怎么会在府上?”

    刘玉环叹了口气,随即看向自己的身后。

    若只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翠儿也就罢了,在她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四皇子虽然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通过复廊的窗口看见园子里的他。

    他出现在洛清王府,肯定会被人曲解为对主人不利,可不管真相到底如何,她都不希望让这兄弟之间反目成仇,所以才牺牲了自己,说了那番话。

    就算有人说出去,也是他四皇子和刘玉环的恩怨,与李徇无关,再者说来,清者自清,她在王府如何行事如何做人,人人都看了眼里。

    而不管她如何贤良淑德,也都不会博得那个人的欢心,就算她与旁人生情,那人也会毫不在意,所以刚才说出那样的话,她也是做出了一番考量。

    尤其是骤然看到那英武不凡的男子出现在雪地之中,一身黑衣的他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的脸颊带着刚毅之色,不知为何,她就想到了那日他采摘的雏菊。

    小小一朵雏菊放在她的手上,与他这血气方刚的男儿形成了分明的对比。

    “夹缝之中一朵花……”刘玉环喃喃自言,不禁笑了起来,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今天早上什么也没看到,也没听到,明白了吗?”

    “是。”众人手上捧着各色器皿,屈膝应声。

    刘玉环便继续抬步向前走去,她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恢复了早上给李衡准备早膳的习惯,这与讨好无关,她只是尽了一个妻子应该尽的责任。

    进了前庭暖阁之后,李衡似乎尚未起身。

    众人忙碌着将手上的杯盏放在炭炉上加热,布置早膳。

    刘玉环望了一眼内室的方向,不禁蹙眉,向那里走了过去。

    暖阁与内室之间只有一道帘子,等候伺候李衡熟悉的丫鬟还站在帘子外头,看到她来了齐齐屈膝行礼。

    刘玉环不禁皱紧了眉头,外头天色已经大亮,若是迟了只怕赶不上早朝了。

    她掀开帘子入内,隔着一道屏风正要开口叫人,却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那一瞬间她蹙紧眉心,以为有别的女人在这里伺候,但随即,回答李衡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属下没有看清。”

    “你就算看清了也未必认得,你又常年不在京中。”李衡冷哼一声道:“下次回京小心一点吧!”

    “是!”那人干脆利落的答了一句,马上又道:“王爷,这次是好消息!”

    “哦?”李衡似乎对他所说的好消息三个字并不怎么感冒:“方王爷之前也是振振有词,还不是让他顺顺当当的离开昌平郡了。”

    “王爷!只因那郡守方大兴胆小怕事,唯恐惹事上身,所以才就这样放太子离去!”

    站在屏风外头的人攥紧了手心,她几乎可以从这二人的对话判断的出来,此人是李衡派去跟踪太子的人,而他回京传递消息却被李徇先一步得知,所以在京中设下埋伏欲要将他拦下,没想到还是让他成功脱身进了王府。

    她就知道,以李衡的性格来看,太子李彻单单只是离开皇宫也不能让他放下戒备,一旦宣战,兄弟之间就非得有个你死我活不可。

    一想到夺位之争的结果,她就不禁一阵胆寒。

    只听李衡又是一声冷哼,沉声说道:“无用之人,也就只能守在昌平郡那一小块地方。”

    “不,王爷,”那人又继续说道:“这方大兴也非无能之辈,他对太子用上了美人计,派了自己身边最得力之人对太子下手了!”

    没有预料之中的听到这个男人的笑声,也没有听到他赞赏的话,却听他道:“美人计?亏他想的出来,太子之所以为太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什么样的金银没见过?”

    虽然不愿意承认他是个对刘玉瑶痴情的男人,但他可以肯定,美人计这一条对太子是行不通的。

    然而那人却又急急说道:“可是王爷!方大兴得手了!”

    “什么?”

    “方大兴得手了!他派到太子身边的女人,在太子准备弃船上岸的前一天晚上对太子行刺,太子于她双双跌入江中!”

    “真的!?”这两个字隐隐透露出李衡的紧张和期许,问的是迫不及待。

    “真的!”

    刘玉环的身形微微一晃,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嗡乱想,她先是想到的不是太子,而是东宫那位笑颜如花的女子。

    她习惯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露出娇俏的笑容,口口声声的说着等太子回来就怎样怎样,等太子回来还要干嘛干嘛,可事到如今,居然突生变故。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的时候,只听屏风后头又传来那人的声音:“不过很快有侍卫将太子从江中捞了上来,送至成安府就医,成安府丞全家上下忙里忙外,属下在没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也没敢离开。”

    “这么说……他没死?”

第三百零五章 好好的活下去

    “这么说……他没死?”

    “当时没死,不过也没了半条命,属下一直等了两天,太子也尚未苏醒,留了人在那里守着,带着鸽笼就赶来京城了!”

    屏风后面又传来一阵沉默,过了一会李衡又问他道:“这么说,从你赶到京城,一直也无人给你飞鸽传书?”

    “是!不管太子是醒了还是死了属下都能得到消息,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太子应该尚未苏醒!”

    李衡点了点头,便又对他说道:“你这几日先在府上住下,不管太子是死是活,等过了腊月十六再走。”

    “是!”

    就在那人应声之前,屏风外的刘玉环赶紧退出内室。

    外间等候进去伺候梳洗的人一脸疑惑的看向她,似乎想询问她王爷是否起身了,然而却见她脸色发白,红唇紧抿,一脸的忧心忡忡,又闭上了嘴巴。

    很快,内室就传来李衡的声音:“进来吧。”

    众人这才端着梳洗的用具罗贯而入,刘玉环看了看窗外那一片雪色,想必刚才在内室的人已经离开了。

    翠儿笑眯眯走上前去,问她道:“王爷起身了?”

    后者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这边翠儿又道:“娘娘不如进去给王爷梳梳头?”

    后者稍微沉吟了一下,最后点头说道:“好。”

    翠儿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要知道在以往时候,王妃是不肯去伺候王爷梳洗的,夫妻之间这样的事情不能避免,但她却讳莫如深,似乎在刻意避免和那个男人独处。

    今天她却这么痛快的答应了,就连做下人的也非常高兴。

    王爷那么一个温文尔雅的一个人,不会不被王妃的真情所打动,二人本就是极为般配,但愿也能看到他们琴瑟和鸣的一天。

    拂帘入了内室之后,李衡已经从床上起来了,正站在当场,由人伺候着将外裳穿好,配上金缕穿玉的腰带。

    他这个人高高瘦瘦的站在那里,长身而立,颇显玉树临风之姿。

    一人将他的黑发撩起,两人又将蟒服朝衣给他披在身上,他转过头来,看了刘玉环一眼。

    皎皎玉树一般的男子,眉目清雅似月,可就是这样的男人,曾经对她大打出手,曾经疯了一样抱着她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

    不过从自己小产之后,他不闻不问,冷漠无情开始,这个人在她心中就已经死了。

    有的女人往往要用尽一生的时间来看透一个男人,也要用一生的时间为自己的付出而悔恨,她在庆幸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发现了这个人的真实面貌,也庆幸自己并非那痴情之人,纵然心碎,也不过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就想通了。

    她走上前去屈膝行礼,后者淡淡扫了她一眼,在妆奁镜前坐下。

    刘玉环接了丫鬟送上来的梳子,将他头顶发髻解开,松松的披在身后,又用梳子梳理顺滑,方以玉冠金簪为他挽好。

    从头到尾她动作轻,手脚麻利,梳完之后又看向那镜中之中。

    黑发墨瞳,面如冠玉,她将手上的梳子放在桌上,又对李衡屈膝说道:“臣妾今日想进宫给母后请安,顺便探望太子妃。”

    李衡那如画的眉心微微一蹙,似乎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去便去吧,不必与我汇报。”

    “王爷不打算过去吗?”刘玉环说完轻轻笑了起来,看向这位谦谦君子:“王爷难道不想去看看姐姐吗?可外官不得擅入后宫,与臣妾一起的话,方便一些。”

    李衡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然,继而又冷声说道:“你就这么希望本王过去?”

    “是,太子不在宫中,有王爷多多照拂姐姐,我心甚安。”

    李衡站起身来,发出短促的一声冷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王要是不去,岂不是拂了你的美意?”

    见他欲要出去,刘玉环又急急说道:“那臣妾斗胆,望王爷看在姐姐的面子上,留太子殿下一条活路!若是殿下出了什么问题,姐姐她也……!”

    话音未落,前面的人已经急急转身,一只大手却钢筋铁钳一般夹在了她的脖颈之上,将她整个人向后推去,嘭的一声撞在桌案上,上头摆着的东西都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呃!”刘玉环闷哼一声张开嘴巴,一双柔然美目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近在咫尺恍如暴君的男人。

    周围的丫鬟们都吓坏了,在李衡身边伺候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不清楚他喜怒无常的脾性,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王妃发火。

    想到王妃为人温雅宽厚,在场之人纷纷跪下求情,望王爷网开一面。

    然而李衡却全然无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之人,面容扭曲,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对本王下这样的命令!居然敢对本王这样说话!?”

    这样的问题她无法回答,因为此时她的喉咙正被此人遏止,甚至不能顺利的呼吸,本来苍白的脸现在也因此涨的通红,双目暴涨似乎随时都能窒息而亡。

    “王爷!王妃娘娘不行了!”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叫出声来。

    李衡飞起一脚将那人踹了出去,一边大声呵斥道:“都给我滚!”

    众人听闻战战兢兢却也不能帮什么什么忙,只好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这边李衡又一把将人甩了出去,撞倒了一旁的椅子,脑袋碰在床沿上,额角马上渗出血丝,继而缓慢的蜿蜒而下。

    少了他的钳制,大量的空气进入她的肺腑之中,呛的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咳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痛苦的伏在地上,身上不断颤抖起伏。

    奋力挺起身子扭头向他看去,只见这个男人明明穿着锦衣华服,高冠广袖,却一步步宛如修罗一般向她走了过来,似乎每走一步,脚下都能生出那地狱之莲。

    他是阎王爷,是黑白无常,是要来取她性命的人!

    “咳咳咳咳!咳咳!”她干咳起来,纵然干心如死灰,她也不想死,也想好好的活下去!

    李衡走到她身边慢慢蹲了下去,见她欲要躲避,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你,你……你不能杀我!”她急促喘息,挤出这几个字来,一边欲要挣扎:“你要是杀了我!刘家不会放过你的!”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在她的脸上,将她打的耳朵嗡嗡作响:“我娶你入门可不是为了让你干涉我的事情!让你替刘家监视我!替太子说好话的!”

    刘玉环眼前一片眩晕,他说的话,外面的声音都好像被缩小了数倍,她所能听到的只有嗡嗡的杂音,似乎随时都能在她的耳朵中爆炸,炸开她的脑袋。

    李衡随即站起身道:“既然你都听到了,我就更不能让你出去了!想去东宫报信?放心,本王自己去。”

    他说着就用力一把将人扔在地上,转身大步离去。

    外面的人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说话的,看到他从里面出来了都松了口气,正要伺候他用膳,他却一挥手将人推开,大步走了出去。

    翠儿见状赶紧冲进内室,一看到躺在地上的刘玉环就大惊失色道:“王妃!王妃娘娘你,你怎么样?”

    她的定睛一看,见是翠儿,她整个人都快哭出声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说道:“你去,你赶紧从后门悄悄的出去,去找刘大人……我三叔!就说太子遇袭!”

    翠儿着急的哭了出来压低声音道:“您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别人干嘛!您的洛清王妃可不是太子妃!为他操那些心干嘛!”

    “我是为了姐姐,这个世上,真心待我,疼我的,就只有我的家人,我的姐姐……”刘玉环一边说着一边哭了起来,抓住翠儿的手道:“嫁入王府,我认命了,纵然有一天要赔他赴死那也是我的命,可我不愿看着真心待我的人伤心难过,我不忍心啊翠儿,你快去!让他们想想办法,等他们得知消息就一切都晚了!晚了!”

    翠儿听闻一跺脚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就冲了出去。

    这边众人见王爷径直上朝去了,才敢进内室去搀扶王妃。

    刘玉环的头撞在床脚上,磕破出血,又挨了他那一巴掌半张脸肿了起来,连带嘴巴里面被牙齿划破,血水顺着嘴角滴落,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一起将她送回了自己的院子,传召大夫给她查看伤势包扎伤口。

    管家在送李衡上朝之后也赶到后院,和大夫是前后脚到的,一看到坐在软榻上的女子就是心底一凉。

    刘家次女刘玉环在京中虽无才女之名,也不似她姐姐那样呗传的貌若天仙,但是大婚的那天晚上,李衡用秤杆子挑起大红盖头的时候,她容颜绝世,仍然让所有人惊艳。

    与她相处的时间长了方知道她为人宽厚温雅,虽是大家闺秀,但却不拘泥于琴棋书画也极为好学,对王府中的账目上手很快,打理的井井有条。

    作为一个管家,女主人能做到这样,他真的是再满意不过了,府中上下所有的下人也都是积了多少福泽才换来了这么一个女主人。

    “王妃娘娘……王爷临走之前说……这几天禁止任何人出入府门,您安心在府中休养吧,老奴也已经把大夫请来了。”

第三百零六章 太子不回来了

    “王妃娘娘……王爷临走之前说……这几天禁止任何人出入府门,您安心在府中休养吧,老奴也已经把大夫请来了。”

    说着就侧了侧身子,让大夫为她查看伤口。

    那位曾经清辞丽澡的女子如今已经是形容枯槁,真是比之那心如死灰的人都不如。

    只见她眉眼微阖的点了点头,继而又道:“我早上命翠儿出去帮我采办一些东西,应该还没回来。”

    管家岂会不知翠儿是才出去的,但听她这么说自然只能忙不迭的点头:“是,是,王妃尽管放心,那怎么也不能把翠儿拦在外面啊。”

    大夫用温热的湿布为她擦拭额头上的伤口道“娘娘,要是疼,您就说句话。”

    “还能比心里的伤口更疼吗?”她一边说着一边自嘲的笑了笑。

    不过大夫在给她清理的时候,她还是皱着眉头倒抽了一口冷气,确实比心里的伤口疼,因为这是那人加诸给她的痛。

    翠儿一路小跑着出了王府,脚步凌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向前没头没脑的跑,恨不得这街再短一点,让她赶紧回到刘府去。

    却冷不丁的,撞上了一个人,她抬眼一看,吓坏了,就要行礼,却被那人抓住了胳膊阻止。

    四皇子李徇刚才见过这丫头,是刘玉环身边的,一转眼就哭着跑了出来,所以他才忍不住上前。

    他如今算的上是京畿外官,上不上早朝无关紧要,打算等李衡离开之后再看看能不能化妆进入王府,可巧就等到了她。

    “你哭什么?这是要去哪?”李徇甚至还是在用调笑的口吻问她。

    谁知那小丫头一见是她就被吓了一跳,被阻止行礼之后终于声音颤抖的说道:“殿下……四皇子殿下……奴婢……”

    李徇见她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而且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一时间涕泪横流,一张小脸显得极为精彩。

    马上心疼她道:“哭什么啊?有话说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你的主子打骂你了?”

    翠儿一番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忍不住跪下来道:“殿下,好殿下,奴婢本不该麻烦你的,但此事唯有托付殿下!因为奴婢实在不放心主子,想赶紧回去照看她!”

    李徇眉心紧蹙道“你说。”

    “烦请殿下告知刘府一声:“太子殿下在归京途中遇袭!”

    李徇的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反而将眉心缴的更紧:“你怎么知道?”

    “王妃娘娘让奴婢给刘府送话,殿下既是太子的手足!定当不会见死不救!还望殿下转达!”

    李徇一把将人从地上拉起来,黑眸沉沉的看向她道:“那王妃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不敢说,也不能说!”

    李徇听闻自嘲一般笑了笑,他松开手上之人。

    也是,她一个丫鬟能说什么?而他又能问什么?问出来又能怎样?

    不过他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探子已经把太子的事情通报给李衡了,他想将人截住,阻止李衡的进一步动作,没想到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知道了,你回去照顾王妃吧,让她放心。”

    “是,是。”翠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快步倒回去往王府去了。

    这边李徇目送她的身影离开,眉头才终于得以纾解,这件事看来李衡已经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至于刘玉环……

    一想到刚才那丫鬟脸上又惊又痛的表情,他就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怕她得到了这个消息也是因此付出了什么代价,或者是她去为太子求情,想要将消息送出来,被李衡得知而阻止也有可能……

    至于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就不是自己所能知道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一些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快马加鞭赶往宫中的时候才听到上朝的号角吹响,在所有人都在大殿上朝的时候,他冲进去未免有点太惹人注意了。

    然而不去的话,站在外面等着又有点心神不宁。

    想了一下索性往东宫去了,太子不在宫中,东宫的早晨都会来的比较迟,只看到几个洒扫的宫人手执笤帚在清理昨夜的落雪。

    这里遍植奇花异草,有些树木花草大冬天的仍然绽放出花朵,抽出嫩绿的枝条。

    焦嬷嬷正带人往太子妃居住的地方行去,她们一群人环佩叮当的从自己眼前走过,李徇赶紧出声叫住她道:“焦嬷嬷!”

    后者回头,一看是四皇子李徇就露出惊讶的表情说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说完之后又紧张起来:“殿下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难道……”

    李徇如今身负禁宫安危,所以他出现的地方要么都不太平,要么就是需要戍卫。

    然而李徇听闻却摇摇头道:“太子妃起身了?”

    “不曾,殿下找娘娘何事?”焦嬷嬷又露出几分警惕的目光来。

    “最近……太子可有往东宫送信?”

    他还特意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自己和焦嬷嬷听得到的声音询问。

    后者摇头说道:“这倒是没有,不过照殿下的脚程来看,应该再有两天就回来了吧。”

    说着她又呵呵笑了起来,脸上露出几位慈祥欣慰的笑容。

    李徇了然一般点头说道:“知道了嬷嬷……”

    “不过,这也只是你们的臆测。”

    “是啊。”焦嬷嬷又点了点头,突然疑惑道:“殿下手底下的人不都是为娘娘和太子殿下送信的吗?怎么有没有信您不知道?”

    李徇摇头,继而又道:“麻烦嬷嬷告知太子妃一声,殿下在路上有事耽误了,不能在预期时间内赶回来了。”

    “什么?”焦嬷嬷大惊道:“被什么事耽误了?那不能在预期之内赶回来,能在腊月十六赶回来吗?还要他祭祖祈福呢,年年都是这样,他不会不知道的啊。”

    “嬷嬷你先不要着急,也不要胡思乱想,想必太子应该有自己的打算,您对他还不放心吗?”

    后者听闻欲言又止,要说不放心还真有点……

    太子是她带大的,旁人说他性情暴戾,目无尊长她似乎要反驳一下,但若说他行为乖张,还真是无法反驳,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正因为行为乖张才给自己惹来了一身的骂名。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太子妃娘娘问起来,奴婢应该怎么说呢?”

    “就说……”李徇犹豫道:“就说昌平郡郡守太热情,留太子多住几日。”

    他说的没有错,这事本来就是昌平郡郡守做出来的,说被他绊住了脚步也不为过。

    焦嬷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老身知道了。”

    四皇子又看天色不早,想必前庭已经下朝,便告辞离开。

    将近年关,难得今天琐事不多,可以让早朝早早结束。

    洛清王李衡出了清泰殿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极目远眺,整片巍峨宫宇掩映在黄瓦白雪之中,显得极为气派不凡。

    他踱步下了台阶,负手而行,宽衣广袖显得极为潇洒。

    方王爷笑呵呵的行至李徇的身边道“王爷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李衡扭头看了那人一眼,微微一笑:“本王心情好,全赖仰仗方王爷。”

    后者谦虚的拱手笑道:“不敢,不敢。”

    二人正在寒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那人上的前来,一边又有一人插嘴进来,拱手笑道:“二位王爷聊什么呢?”

    方王爷道:“没聊什么,左不过一些闲话而已。”

    李衡看了方王爷一眼,后者知趣的放慢了脚步,与其他同僚一起向外面走去。

    这边只听李衡说道:“江大人找本王?”

    礼部尚书江元个头偏小,整个人看上去却分外精神,落落答道:“昨日皇上召下官进宫,说是太子殿下要回来了?”

    李衡微微一笑,温文尔雅:“这在朝中好像已经不是秘密了吧?”

    “不不!”礼部尚书江元赶紧说道:“皇上说……太子殿下递送了折子回来,说,说已经在路上了!”

    李徇继续浅笑说道:“这很好啊,可以赶在腊月十六回来了。”

    “这……”只听江元又道:“殿下,皇上之前就已经支会微臣,说祭祖的流程就按照让您参与的过程进行,由您主持大局,但现在太子回来的话……”

    这件事他不是不知道,早就已经得知风声,但他更清楚太子也在回来的路上,一切都有变故。

    “那大人就两手准备好了,若是太子殿下能早日回来便一切依照祖制,若是不能回来,父皇有命,本王又岂敢不从?”

    江元点了点头,犹豫的拱手说道:“太子此番连折子都送进京了,皇上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他没有将折子驳回,可见皇上倒地还是想让殿下回来的,王爷……太子真的不容小觑啊……”

    李衡岂会不知?那皇位上的人已经垂垂老矣,虽然年纪不大,但却病魔缠身,他的年纪越大就越是容易心软。

    太子不回来也就罢了,他未必会召那人回来,但若是太子回来了,他只怕他也狠不下心赶太子离开。

    正这么想着,冷不丁的一抬头,却见长长的御道对面走来一人,那人身着黑衣,未着甲胄,单薄的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只是英气勃发,身上又似乎带着一种悍将的风采,他正迎上刘家父子二人,却也抬眸看了自己一眼。

第三百零七章 将太子铲除

    李衡微微一笑,看着这个四哥,稍微抬手拱了拱便擦肩而过不打扰他们之间互通有无了。

    做兄弟做到这个份上,表面一团和气,背地里却各自为政,想必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只怕会有进一步的行动。”李徇负手,与刘家父子并肩前行。

    刘三思皱着眉头道:“早先我就听礼部放出风声,说今年祈福祭祖可能要洛清王主持,朝中又不是没有储君,于礼不合。”

    “帝王之心,难以忖度。”刘升的脸上一直笑眯眯的,到底不似年轻人那般不够持重,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只听刘三思又道:“若是如此,只怕朝五皇子党又将蠢蠢欲动,对太子也将打压到底。”

    “那我三哥也即将性命不保!”李徇急急开口,迫切的目光看向刘升,似乎是希望他能做点什么。

    刘升已经六十多岁了,身形虽然瘦小但并不佝偻,精神矍铄,走起路来双足有力,在外人看来,他脸上永远是一种云淡风轻成竹在胸的表情,因为不能看透他,所以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背地里有些人就给他冠上了一个老狐狸的称号。

    “只要太子好好的,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刘升开口这么说了一句,也没有做其他表态。

    李徇老是觉得这人神神秘秘的,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听说太子前几天给皇上上了折子要回来祭祖?”刘三思又道:“看过折子的人无不唏嘘喟叹,说太子在奏折中说表明自己无才无德,愧对先祖,往年常承欢帝后膝下,如今却只能登高遥临不见君父。说皇上看后很受震动,想必也想起太子年幼之时,虽然调皮顽劣,但也给让他为人君父颇为受用,也是念在前皇后的面子上没有驳斥这份折子。”

    刘升呵呵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想必太子在南方也不是一无所获。”

    “父亲。”刘三思也笑道:“连父亲也觉得这折子不是太子所写?”

    “连我都觉得太子写不出这些个东西。”李徇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他素来刚毅,断然不会说出这种委曲求全的话来,还临表涕零,哈哈。”

    刘三思又道:“那皇上岂会看不出来?”

    “这就是写折子之人所想要的效果,想必那人也极为了解皇上的性格,知道他一向多疑,所以才这么写的。”

    李徇皱着眉头没有想通,忍不住看了刘三思一眼,后者捻着唇角的胡须笑着点头说道:“皇上不仅不会怀疑这是太子所写,更会认为太子往南方走这么一遭算是真正长大了,而他所要的目的也达到了。”

    “如果父皇真这么认为,反而对三哥不利!”李徇拧眉说道:“否则我三哥在宫中为何要无法无天惹父皇讨厌呢?”

    “但忠孝伦理乃人之常情,就算太子不是太子,能有此心,为人父母者也会非常欣慰。”刘升这句话可谓是现身说法了。

    听他父子二人给自己分解了这么多,李徇颇为受教,双手抱拳点头应下:“既然刘大人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会做好一切准备,接应三哥。”

    “好。”

    一行人已经走到宫门口,与四皇子拱手作别,登上离去的马车。

    这边李徇则回了禁宫大营更换衣裳,准备开始一天的轮值。

    日出东方,金乌朝阳。

    朝霞的光芒洒落在檐角瓦楞之上,让上面的积雪恍如被镀上一层金箔,熠熠生辉。

    东宫的寻芳将一盆热水泼在花园的积雪上面,融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她又转身回去将铜盆放好,正好看到焦嬷嬷搀着刘玉瑶的手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今日穿着一件红色秀喜鹊登梅的夹袄,脸颊两侧的秀发拢在耳后,以一色的石榴珠子点缀,若不是已经可以看得见小腹微微隆起,便宛如二八尚未出阁的少女一样娇俏可人。

    “娘娘。”寻芳笑着与她说道:“今日气色很好。”

    “是吗?”她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道:“那省的一会太医来了责怪我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要责怪是也奴婢们的不是。”寻芳又问她道:“娘娘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是饭充饥,是衣遮皮,没什么好挑剔的。”

    “是。”寻芳下去传膳了。

    这边焦嬷嬷伺候她在桌边坐下道:“已经年底了,刘夫人也不能时常在宫中久住了,今日差人送了些年下收到的礼物,有雪蛤,鲜银耳,海参,鲍鱼,都是些南方产的东西,另外知道娘娘不爱吃燕窝,也没往宫里送。

    刘玉瑶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我早上怎么好像听到四皇子说话的声音了?”

    “是……”焦嬷嬷又小心看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并未多想才小声说道:“四皇子殿下说,太子殿下的脚程被耽搁了,只怕腊月十六之前是敢不回来了。”

    她话音一落刘玉瑶就扭头看了过来,秀眉为蹙,已经有些不悦道:“之前不是在信中说离京城很近了吗?怎么又不回来了?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这……”焦嬷嬷一摊手:“奴婢也是不知,奴婢也是心急如焚,但纵然心急也没有办法啊。”

    “那什么时候回来?总不会过年之前都不回来了吧?”

    焦嬷嬷支支吾吾道:“够呛……过年之前能不能回来还要现看。”

    “可他!”刘玉瑶恨恨咬牙:“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大骗子!”

    “娘娘……”焦嬷嬷也不知如何宽慰她,只好说道:“殿下是做大事的人,若非有要事牵绊也不会不回来的啊。”

    “我看他是故意不回来的,外面的花花世界多么精彩,要是我出去了,也不想回来了。”

    焦嬷嬷听闻脸色一变,皱着眉头说道:“这万万不能的啊。”

    “算了算了,”她摆摆手道:“不爱回来就不回来,我也不想他,让他在宫外娶几个侧妃良娣好好过日子吧,不管他了,吃饭,吃饭。”

    对她这赌气一样的话焦嬷嬷真有点哭笑不得,只好又伺候她用膳,忙里忙外。

    每年的腊月十六是宫中祈福祭祖的时候,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祈求祖先庇佑国运昌盛,子孙满堂。

    还没到祈福祭祖的那天宫中上下也已经忙活开了,直到宫外一匹快马进宫来报说太子因事耽搁无法回宫,那位坐在金銮殿上的帝王终于下令,祈福祭祖的主持今年由洛清王暂代。

    宫中上下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可能,朝中百官亦没有多少意外,太子虽是南下视察水利,但和流放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皇上本就没有召太子回宫,太子却擅自归来,如今又说路上有事耽搁了,正可谓是大快人心,喜闻乐见。

    当然,对这件事最满意的当属中宫皇后刘氏。

    “本宫的一番心血总算没有白费。”彼时中宫暖阁之中就只有她和五皇子李衡,端坐于软榻之上,她的肩头披着一件柔软的宽衣,尚未梳妆,眉目之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犀利:“看他李彻还有几条命!”

    李衡却蹙眉说道:“太子现在还不能死……”

    皇后眸光一冷看向他道:“衡儿,为人君者最忌心软!懦弱!纵然宽厚仁义能博口碑,但本宫宁愿你做那心狠手辣之人啊!”

    “儿臣明白。”李衡坐在她对面的位置,眉目间温润如玉,恍如天之宠儿。

    皇后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衡儿既然明白,就放手去做吧,只要将太子铲除,放眼整个朝野,还有谁堪与你为敌?”

    “可父皇必定起疑,虽然父皇一向忌惮太子,但他最恨手足相残。”

    这也是他们兄弟几个在宫中一向兄友弟恭的原因,哪怕是装,也要在那位帝王面前装的滴水不漏,可谁又能保证那位帝王什么都不知道呢?他说不定也是心知肚明。

    只是凡事都有个度,一个可以容忍的度,一旦过了这个度,就没必要再容忍下去了。

    “你父皇……”皇后忽然站了起来,慢慢向李衡走过去,一只手放在李衡的肩上,精致描绘过的双眸大睁着看向他道:“你父皇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拖了……”

    李衡错愕,抬头看向眼前之人,却见她的表情有些狰狞,肩膀吃痛,却是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母后?”

    他那母后的眸中甚至隐含泪光:“太医说他身体不行,真的不行了,蹉跎一生,只剩下一副腐朽的躯壳!衡儿!你听母后的!只要太子一死,他别无选择,这江山社稷难道他也能带到地底下不成?”

    李衡身形一震,薄唇紧抿,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天之骄子,在他记忆中当是策马奔驰的英雄,似乎从不会衰老一般,就算他现在因为病痛折磨的瘦骨嶙峋,但也似乎因为强大的精神力量仍然让他看上去无可匹敌。

    没想到,今天听到这话,却是从母后嘴里说出来的。

    过了很久他才强迫自己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踉踉跄跄从中宫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抬眸看金色夕阳洒下一片余晖,往那清泰殿看去,高耸的屋脊却形如佝偻老者,垂暮老矣。

第三百零八章 私逃出宫

    李衡一路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魂不守舍,回到府上更觉压抑,府中上下人人都顶着一张小心翼翼的面具,恭谨,严肃,做事都圆滑,说话都世故,唯恐一句话将他得罪,也让他一腔怨怒无从发泄。

    这一晚他睡的也不是很安稳,一想到将来的可能,既兴奋又觉得有些措手不及,只是半夜忽因噩梦突然惊醒,却觉得不是一个好兆头。

    从床上坐了起来,内室一片漆黑,被褥滑落,他干咳一声却无人应答,只好起身走了出去。

    外间伺候的丫鬟正靠在门框上补眠,也尚未听到动静,他径直走到桌边端起茶壶,却扭头往外一看,隐见火光。

    想起方才做的噩梦,又将茶壶搁下,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

    声音惊动了丫鬟,赶紧拿着大氅过去要给他披在身上,却被他一把推开,又往外走了两步,指着那不远处的火光道:“出什么事了?”

    丫鬟也不知到底发生何事,顿时不知所措,低头垂首不敢言语。

    只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管家带人急急赶来,一看到李衡已经起身,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站在中庭之中,心惊胆战,连忙跪下道:“王爷!王爷您怎么不穿件衣裳!小心着凉啊王爷?”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李衡也顾不得旁的。

    管家赶紧答道:“是宫中禁卫和京城守军在捉拿宫中逃犯!”

    “逃犯?宫里的?”宫里能有什么逃犯,唯一能让人想象的到的就是刺客,抓个刺客如此劳师动众还说的通,但若是别人……

    但凡和宫内牵扯在一起的,他就知道不简单,快步向前庭走去,管家一招手,让身后之人将衣衫送来给他披在了肩上,紧随其后道:“王爷,要不要奴才派人去问问?”

    “先不必。”

    洛清王府的大门洞开,正有一队官兵手举火把从他府门口急匆匆的跑过,看那架势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像十万火急一般。

    一队队官兵嘴里喷出白色的雾气,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夜空,秩序井然的同时又火急火燎的。

    “吁!”一匹快马被勒紧缰绳,在洛清王府前停下,众人抬头一看,见是那身着红衣黑甲的四皇子李徇。

    只见他眉目如刀刻,神采奕奕,潇洒不羁,拱手抱拳与李衡说道:“扰王爷清梦了!”

    李衡蹙眉道:“宫里在抓什么人?”

    “奉皇后娘娘懿旨,抓一位私逃出宫的妃嫔。”

    虽说深深宫闱,三十六宫七十二嫔妃,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多人,他们兄弟自幼长在宫廷,所熟知的也是屈指可数,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会是什么人在这大晚上的私逃出去。

    就算这个人胆大包天,那她难道就不曾为自己身后的家族所考虑?

    而这禁宫妃嫔私自出逃也有碍观瞻,于理不合,说出去只会让别人贻笑大方。

    李衡点头道:“那就有劳四哥了。”

    “不敢当。”李徇深深看他一眼道:“王爷如若无事尽可以回房歇下了,不必为此事劳心伤神,若是感染风寒,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好。”

    李衡点头,目送他策马缰绳,跟上前面的人。

    “王爷?”管家在他身后小声说道:“可否要老奴派人去打听一下,到底是何人私自出逃宫闱?”

    后者却摇头走进府中道:“这后宫琐事自有母后管辖,我打听这些做什么?”

    “是,是。”管家连连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他一并入了王府。

    李徇在策马离开之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长街延展,洛清王府的门口挂着红色的灯笼,在这冷肃的冬日里凭添一抹血色。

    而那一行人在进入府中,府门关上之后他也不禁有些纳闷起来。

    到底是何人私逃出宫?连李衡都惊动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前方有人急声禀报道:“殿下!人找到了!”

    李徇一听,剑眉一冷,就策马向前疾驰。

    只见前方一群官兵正手握武器,追赶一辆马车,马车行路飞快,一路向城门奔去。

    若无印章同行令,晚上的城门是不能打开的,但见那人奔的头也不回,可见手上一定有印章。

    在后宫,能拿到的印章只有皇上和皇后的,会是哪个妃嫔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大手一挥道:“包抄!”

    属下将领得令,绕进巷子里,飞快的将前面飞奔的马车包抄在中间。

    但听马嘶人喊,那辆那车一时间举步维艰。

    “殿下!”当前将领为禁军副将韩元,抱拳说道:“终于把人给抓住了!”

    李徇深深看了韩元一眼,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勒紧缰绳上前去道:“马车里的是什么人?”

    驾车的小太监听闻吓的肝胆俱裂,直接滚了下来,跪在地上说道:“奴才,奴才不知道,不知道啊殿下。”

    李徇又一挥手,两边有人上前来,一把将车帘拉开。

    副将韩元看着车里的人,勾起唇角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太子妃娘娘啊,娘娘好大的本事!”

    李徇身形一震,惊讶的看着正端坐车中的女子。

    刘玉瑶身着一件宫女的孺衣裙袄,面色苍白的坐在那里,似乎是因为惊吓过度,她的胸口正在小小的起伏着,只是一双眼睛在看到韩元的同时已经露出一丝凶光。

    李徇也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待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后赶紧开口问道:“太子妃可是奉旨出宫?”

    “四殿下,若是奉旨出宫,为何还偷偷摸摸穿着宫女的衣裳?不仅如此,而且还选择晚上,我们越追,她越跑!”

    李徇呵斥副将道:“你闭嘴!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韩元却不肯闭嘴:“难道殿下欲要行包庇的行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皇后娘娘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四皇子殿下!”刘玉瑶急急开口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今天既然逃不掉了也不会连累你的,你将我押解回宫好了。”

    李徇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放刘玉瑶离开太不现实,不管站在谁的角度,她都不能离开。

    宫外有豺狼虎豹,有危险重重,太子回来不见了她还不知要怎样呢。

    另外,皇上和皇后肯定会大发雷霆,还有,刘家如何自处?

    “得罪了,娘娘。”

    李徇大手一挥,命人牵着马车调转头回宫去了。

    副将韩元也翻身上马道:“太子妃娘娘,这就委屈你了,驾!”

    “哼!”车内刘玉瑶冷哼一声道:“你还有脸跟我说话?除非你落不到我的手里!否则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卑职好怕啊太子妃娘娘。”

    李徇疑惑道:“到底发生何事?”

    韩元策马行至他的身边,低声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属下今日值守禁宫,在将此马车放行之后马上想起车里的人坐着的好像是太子妃,派人追捕,这才让太子妃对我介怀。”

    确实是他先开始嚷嚷着抓人的,至于事实是不是这样,李徇也无法考证。

    禁宫之中也是灯火通明,一入宫闱,刘玉瑶就被迫下了马车。

    韩元推了她一把道:“娘娘还是乖乖的往前走吧,省的卑职们动手不是?”

    刘玉瑶还没开口李徇已经呵斥他道:“你闭嘴!不得对太子妃无礼!”

    “今夜过后,她还是太子妃?”韩元竟不小心将自己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意识到失言之后又马上打着哈哈笑道:“玩笑话,玩笑话,莫当真,莫当真。”

    刘玉瑶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便只好大步向前走去。

    去凤藻宫的路她再熟悉不过,但还是在这么晚去凤藻宫。

    一路上甬道两侧石灯影绰,在身着甲胄的侍卫当中,只有她一个女流之辈走在前面,身影被石灯拖长,可以清楚的看到她隆起的小腹。

    李徇这一路上也是惴惴不安,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刘玉瑶会出现在马车之内,本想问她几句什么,但副将韩元一直紧随其后,而二人又素来不和,只怕会被他落下口舌。

    刘玉瑶却不吭不卑,端的是沉着冷静,每走一步都沉稳踏实。

    李徇上前两步道:“娘娘累不累?”

    “不累。”

    李徇又道:“若是累了,命人抬肩舆过来。”

    “好的,谢谢你了。”

    她莞尔一笑,如那月中青女一般。

    李徇也随之回以一笑,不让她看出自己眸中的忧心。

    凤藻宫中点着无数灯烛,让这巍峨宫殿,精致绣楼沐浴在恍如白昼的光辉中,显得比白日里更多了许多情趣。

    早在凤藻宫鸣鸾殿内,当前坐着皇后刘氏,手下各个座椅上坐着的也都是后宫里有头有脸的妃嫔,一看到刘玉瑶这么走了进来,人人脸上都露出惊骇的神色。

    刘玉瑶走进殿内斩下,左右看了一圈,见都是熟人,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道:“母后,深夜召儿臣前来,有什么事吗?”

    “大胆!”皇后一巴掌在椅子的扶手上拍了下来:“你私逃出宫,居然还好意思在本宫面前这般义正言辞?”

    刘玉瑶抠抠耳朵笑道:“私逃出宫?这句话听上去怎么这么难听呢?”

第三百零九章 我有什么罪?

    “私逃出宫?这句话听上去怎么这么难听呢?”

    刘玉瑶盈盈一笑如是回答,那娇俏的容颜在灯火之中显得分外可人,她从容不迫,端的是洒脱淡定。

    一旁丽贵妃虽然担心,但眼见着她从当初初入宫闱胆小怕事的小姑娘成长为如今自成一派气场的太子妃,多少还是有些心安的。

    皇后见她如此沉着冷静,自己反而乱了阵脚不免有点懊恼,便也沉声质问她道:“若说不是私逃出去,那四皇子和禁军统领怎么会在宫外抓到了你?”

    “我出宫就是出宫,你用私逃这两个字,弄的我好像犯了天大的罪一样,我刘玉瑶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干嘛要逃?我想太子,想出宫去找找他都不行吗?”

    皇后被她堵了个哑口无言,连周围的人也都惊讶于她的伶牙俐齿,还是说以前的她不善辞藻都是装出来的?真正的刘玉瑶就是那京中赫赫有名的大才女?

    才女不才女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既然都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胆小怕事,不是她玄风寨的作风!

    就算太子妃出宫于理不合,但是为了去找太子,小两口许久未见也确实在情理之中,这就是所谓的法理难容,但是天理可容的道理。

    然而刘玉瑶身后的禁军副将韩元却将一包东西扔在了地上,这让刘玉瑶变了脸色。

    李徇也纳闷起来,从刚才进宫他就注意到韩元手上拿着这包东西,想来是刘玉瑶出宫所带的衣物盘缠,所以并未在意,现在听到扔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韩元抱拳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妃私逃出宫恐怕不是为了太子殿下吧,而是为了拐带宫中物品出去变卖吧?”

    刘玉瑶咬牙切齿的看着韩元,伸手指向他道:“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皇后道:“你闭嘴!林嬷嬷,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林嬷嬷得令上前要去检视包裹,却被刘玉瑶一把抓在手上,禁止她的触碰。

    林嬷嬷进退两难,回头看向皇后。

    皇后呵斥道:“打开!”

    林嬷嬷招手,让其他人也帮忙去抓住刘玉瑶,自己好去看包裹。

    后者无可奈何,只好将手上的包裹扔在地上道:“看看看!看吧!身正不怕影子斜!”

    林嬷嬷捡起包裹的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着的都是些金银之物,有首饰,有器皿,甚至还有两双太子和太子妃大婚时候所用的金筷子!这一大包金银重量不轻,她拿在手上都骇然发愣。

    “娘娘……”

    她敞着金灿灿的包裹给皇后去看,在坐的妃嫔也都纷纷惊讶起来。

    李徇更是蹙紧了眉心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出宫就出宫吧,为什么还要拐带金银?这下好了,这可不光是出宫之罪了,若你的身份不是太子妃,死一百次都绰绰有余,但你就算是太子妃,皇家也是不会允许一个小偷做太子妃,甚至做皇后的啊!

    皇后震惊完毕就洋洋得意起来:“刘玉瑶,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后者反而是冲皇后翻了个白眼道:“有什么好说的?还要说什么吗?”

    “这些东西是不是你拐带出宫的!”

    “你听好了!是我带出宫的!但不是我拐带出宫的!作为一国之母,说话这么难听不怕天打雷劈吗!”

    “你放肆!”皇后又是重重在扶手上一击,对她呵斥道:“好大的胆子!既然你已经承认,本宫就拿你问罪!来人!将太子妃刘玉瑶拿下!这次你要逃便逃!若是小产!也是你咎由自取!就算太子回来了也不能把本宫怎样!”

    刘玉瑶脸色一变,她要是想逃在宫外的时候就逃了,但她想到的首先还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只怕逃跑的途中伤及孩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凭什么拿我?”

    “就凭本宫是皇后!是六宫之主!就凭你私自拐带宫中物品出逃!本宫就能废了你这太子妃的头衔将你打入冷宫!”

    刘玉瑶指着首位之人道:“我拿的是我东宫的东西!是我自己的东西,李彻说了,我嫁给他,他的东西就都是我的,我有什么罪?”

    “你的?”皇后冷嗤:“太子妃只怕还在梦里吧?”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你凤藻宫的东西难道还跑到东宫去了吗!”

    只听皇后说道:“纵然这凤藻宫中极尽奢华,本宫也不敢说这些东西都是我的,这宫中所有都是皇上的,留在宫里可以,但要送出宫外岂是你能私自拐带?也要记录在案得到批准以赏赐的名义带出去才行!刘玉瑶,本宫真是以你这样的侄女为耻,只恨自己当初没有擦亮眼睛,给太子做了这么一门亲事,我真是后悔莫及!”

    “那是当然,你有好的只会留给自己的儿子,管太子死活?”

    这话倒是大实话,说的皇后脸色大变。

    “难不成是你娘授意你的?让你带点东西给刘家?是不是你娘在回家之前也从宫中带了东西?”

    “你看我不顺眼要找我麻烦我也没反抗,干嘛要车上我娘!”刘玉瑶不满的叫嚷。

    皇后笑着点头道:“好啊,既然如此,就将太子妃拿下暂时关押,等到明日一早,本宫禀告了皇上,再行发落!”

    “是!”韩元得令,一挥手就命侍卫去拿刘玉瑶。

    四皇子李徇见状赶紧跪地求情道:“皇后娘娘开恩!看在太子妃怀有身孕的份上饶恕太子妃吧!冷宫之中凄冷阴霾,只怕对太子妃不利!”

    “是啊娘娘!”丽贵妃也站在和儿子一个战线上了:“不管怎么说,太子妃肚子里的都是李家的骨肉啊!”

    “哼!说道这一点,本宫还没找你们算账呢!拐带皇子龙孙出宫,也是一条重罪吧?”

    话音一落,她精致的眉眼就落在了这对母子的身上,李徇欲要再说什么,却被刘玉瑶打断道:“四皇子殿下,丽母妃,你们不必为我求情,大不了一死嘛,我还怕她了?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可要帮我带句话给太子,让他不要为我报仇,躲的远远的!离这个虎姑婆远远的!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自会前来寻仇!”

    皇后脸色铁青难看,她出身高贵,一路走来当上皇后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未有人对她出言不逊,如今却不知被这哪里钻出来的刁民羞辱,更是愤慨无比,一双眼睛睁的老大,好像随时都会爆裂一般。

    她的手也紧紧的抓在椅子上的扶手上面,力道大的能将指甲掐进去一般。

    韩元带人将太子妃带了下去,皇后纵然生气也总不能和她对骂,硬生生的克制住了。

    一晚上折腾下来已经快要天亮了,皇后愤然离席,被叫过来看好戏的一众妃嫔也都起身离开。

    丽贵妃忧心忡忡,对身边的宫人嘱咐道:“快去给太子妃送几床棉被!还有,去给东宫报个信!”

    “是!”那宫女急匆匆的去了。

    这边四皇子李徇与母亲一起并肩走在寒凉的冷月之下,眉头紧蹙道:“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出宫?”

    丽贵妃叹气了:“只怕还真如她所说,是想太子殿下了吧……”

    李徇又道:“想太子也不急于一时,要过年了,太子马上就会回来的。”

    丽贵妃蹙眉不解道:“不是说太子行程被耽误了吗?”

    李徇一时支支吾吾,看左右也没外人,这漆黑甬道点着风灯,没有化完的雪透露出莹白的光芒,便对母亲说道:“太子会按时回来的,只是不想再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才……”

    丽贵妃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你们连这种事情都瞒着太子妃,也难怪她会……”说着又叹口气道:“她与太子鹣鲽情深,得知太子不能按时回来,而她在宫中又过的苦不堪言,被人处处使绊子,连最好的朋友都死于非命,动了离宫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本宫很奇怪,她是怎么顺利出宫的?”

    李徇稍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在怀疑,是韩元故意放她出去的。”

    他想起了刘玉瑶看韩元的表情,很可能是这小子在放太子妃离开之后又禀报说太子妃走了,要抓人,而皇后让他抓人的时候也没说是刘玉瑶,否则他多少会护着刘玉瑶一点。

    直到人抓住了,在看到马车里的人后,韩元并未向自己一样震惊。

    “你既然这么怀疑,本宫也可以肯定,说不定就是韩元私下里怂恿太子妃离宫的!”

    李徇震惊的看向丽贵妃,只见她的眼睛在黑暗之中分外明亮。

    是啊,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为什么会带着这些金银珠宝出宫呢?

    而如果真的是韩元怂恿她,并向她承诺顺利放行,想必正中她的下怀,让她求之不得。

    而韩元在应喏之后又抓人,既给自己邀功了,还帮皇后铲除了一个心腹大患,如果真相真的是这样的,那韩元未免也太可怕了。

    “徇儿,你回去歇息吧。”丽贵妃心疼自己的儿子道:“不管要做什么,我们现在都无能为力。”

    “娘,太子妃乃真性情之人,儿子也不想她有事。”

    丽贵妃点头说道:“母亲明白,况且本宫还答应过太子照拂于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只是……”

第三百一十章 互通有无

    “母亲明白,况且本宫还答应过太子照拂于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只是……”

    “只是什么?”李徇问出口之后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丽贵妃在后宫早已不得帝王宠爱,只是顾念当年的情分才许了她这样仅次于皇后的地位。

    如今后宫之中最得宠的是贤妃,说不定尚还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其次就是皇后,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一国之母,还为皇上生养了两个儿子,在宫中可谓地位斐然。

    “本宫尽力一试吧……”

    李徇将她身上披着的宽衣往上拉了几下,又在母亲的手上拍了拍道:“娘……你我二人在这宫中夹缝只能力求自保,若是实在不行,你也千万不要惹怒皇后,惹祸上身。”

    丽贵妃点头:“话是这个理没错,可若将来,刘氏母子得道,哪还有你我的活路?”

    “在那之前我就会向父皇请命,与母亲一起回封地去,偏安一隅,就算李衡要对付我,他也不至于连你都不放过!”

    丽贵妃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没这么严重,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一番准备,只怕又有的忙了。”

    李徇点头,拱手离去。

    看着儿子矫健笔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丽贵妃也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正如儿子所说,要想夹缝求生,难于上青天……

    她这些年来在宫中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到头来,还是不能逃脱这个命运……

    苦笑摇头,她扶着宫人的手道:“回宫去吧,这么冷的天,在外面也不好过……”

    然而她回宫不久就听到去东宫通报消息的宫女回来禀报道:“皇后娘娘禁止任何人探视太子妃,东宫的棉被衣物根本送不进去!”

    丽贵妃本来打算宽衣歇息了,一听到这个消息又忧心忡忡的皱紧了眉头。

    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只见月色清冷,夜凉如水,想到刚才刘玉瑶身上穿着宫女的衣裳也没穿件大氅,还不知道她在那冰凉的地方该如何度过今晚。

    “焦嬷嬷呢?连焦嬷嬷都不准进去?”

    焦嬷嬷是宫中元老,多少人都得给她卖几分面子,难道值班的人连她都不放行?

    “就是焦嬷嬷亲自去的,自然也没能送进去,奴婢听焦嬷嬷的口气,好像整个东宫都不知道太子妃离开了一样……”

    丽贵妃皱起眉头,隔着帘子看向外面那个身影道:“这怎么可能?一直伺候太子妃的宫人呢?”

    “奴婢听说,就是伺候太子妃的宫人欺上瞒下,放太子妃离开的!”

    虽是理解刘玉瑶想离开皇宫的心思,但此时此刻,丽贵妃真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东宫的人都被太子妃给惯坏了!一点规矩也不守了!”

    “焦嬷嬷也是这么说的,还说一会回去扒了那丫头的皮!”

    “就该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还反了?”

    “那……”外面的丫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您看……下面应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人是皇后关起来的,出事了自然由皇后担当……只是……也未免可怜了这丫头……”

    好在这一晚冷虽冷,但没有风,否则以冷宫四面透风的环境,人在里头还不得给吹出病来。

    一大早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一个矫健的身影就落在刘府的屋檐瓦楞上面。

    眼瞅着刘升洗漱完毕从房间里出来,那个身影翩然落地,双手抱拳单膝跪拜:“相爷!”

    刘升身形一晃,吓了一跳:“你怎么来的不声不响的。”

    “不知相爷听说了没有?太子妃昨夜逃出皇宫被皇后娘娘抓回去了!”

    刘升胡子微微一抖,似乎露出个惊讶的表情,他显然没有想到,常听人说她与太子伉俪情深,以为她早就不会动离宫的心思了,没想到居然还在伺机而动。

    “逃出皇宫?”

    他眉头紧锁,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她一个人逃的?她有什么本事?能逃出宫去?当大内守卫都是吃白饭的?”

    跪在地上的弄影又赶紧答道:“奴婢昨晚去问过太子妃了,她说是有个叫韩元的侍卫放她出去的,平日那韩元就常借给给太子送信的借口往东宫去,一来二往,说能帮助太子妃离开皇宫。”

    “呵……韩元……”刘升冷笑一声道:“你起来吧。”

    弄影站起身来,跟在刘升的身后向前庭走去:“太子妃倒也沉得住气,一直没有将此事告知旁人,都是她在默默和韩元做着出宫的计划,于昨晚韩元值班之日出宫,却没想到韩元居然背叛了她,在放她离开之后又带人去抓捕了她。”

    刘升的眸中透露出一分凶光:“这哪是韩元背叛了她,从始至终,她都钻进了别人的圈套还不自知……”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弄影急急辩解。

    刘升不禁多看了她一眼,转而又对身边伺候的丫鬟说道:“你都听到了?去告诉三夫人去。”

    “是。”丫鬟得令,赶紧快步离去。

    刘升到底是外臣,就好像后宫不得干政一样,他一个外臣到底不适合参议后宫琐事,这件事情既然是由皇后引起的,还需皇后那边解铃。

    且不管她想要什么,先派刘家的诰命夫人去谈谈口风再说。

    弄影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刘府的马车驶了出来,知道是刘夫人要进宫了,她也不做停留,得赶在皇后想起刘玉瑶之前回去,昨晚她可是冒死给她送去了被褥,今天得赶紧拿出来。

    刘夫人坐在马车之中也是惴惴不安,甚至还在一遍遍自责,若是她在宫中也一定不会让她离开的,毕竟是母女,她有话也一定会跟自己说的吧?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这个娘做的就有点不合格了,更加忍不住惭愧。

    然而当马车行在洛清王府的门口时,她又犹豫了,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洛清王府,对着车夫说道:“你停一下。”

    从马车上下来,长街延展,一片白霜覆盖,墙头屋檐上的冰雪被冻的硬硬的。

    天边还灰蒙蒙的一片,没有任何光线透露出来,她呼出的热气在面前凝结成了白色的水雾。

    车夫上前敲门,只见洛清王府的的大门被里面的小厮打开,一见面前的贵妇先是觉得有点眼熟:“敢问夫人……”

    “此乃太子妃娘娘的生母,中书令大人的夫人,特来看望王妃娘娘。”

    “看望王妃?”小厮情不自禁的嘀咕起来:“这么早啊……”

    刘夫人又道:“还麻烦小哥通报一声?”

    那小厮赶紧拱手道:“奴才不敢,也不是奴才不肯给夫人行这个方便,只因前几日王爷下令,禁止……”

    他话音未落脑袋后面就挨了管家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将这小厮拎到身后,赶紧拱手笑道:“夫人请,多有怠慢。”

    刘夫人便走进了王府之内,只是想起刚才小厮说的话不免有些生疑。

    管家前面引路倒是极为殷勤,他伺候五皇子李衡多年,深知他的秉性,也清楚的明白他之所以禁止刘玉环出门去就是怕得罪刘家的人,若是刘夫人来看望王妃被阻止,刘家势必起疑,这对王爷反而不利。

    所以管家殷勤的引着刘夫人进了内庭,通报上去在得知王妃已经起身之后这才让她进去。

    内室暖烘烘的,收拾的也是井井有条,分外干净。

    隔着一道珠帘,洛清王妃正坐在珠帘之后的软榻之上。

    刘夫人跪拜行礼,却听刘玉环赶紧说道:“三婶不必多礼。”

    听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无力,一想到这个女孩儿在家中本就体弱,她不禁担心起来:“王妃又生病了?”

    “只是感染了一点风寒,小毛病,三婶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刘夫人也顾不上其他,赶紧将刘玉瑶昨晚离宫,然后又被皇后抓回去的事与她一说,显然是忧心不已。

    “我寻思着让你在皇后面前求个情……希望皇后看在你与她姐妹的份上,看看能不能从轻发落?”

    珠帘之后的人稍微沉默了一下,最终点头说道:“我自会尽力一试,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刘夫人连连点头:“多谢你了,玉环……唉,你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刘家子孙多,但和玉瑶关系好的也就只有你了,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将来出了什么变故,玉瑶也不会置你于不顾的啊。”

    这话虽说的长远,但刘夫人说出来才放心,就是在变相的给她吃颗定心丸,告诉她将来要是有一天五皇子落败,太子妃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的。

    刘玉环何等冰雪聪明,岂会不知她话中含义,只是她也不禁苦笑,既然是一家人,居然到了威逼利诱的地步了吗,就算没有以后的事,看到姐姐如此,她也不会坐视不理。

    在刘夫人离开之后,那道帘子方被丫鬟挑起。

    只见刘玉环只着中衣坐在软榻之上,额头上还缠着白色的布帛挡住了她的伤口,脸上淤青已经淡化许多,只是脸色仍然不太好看。

    “王爷不是说不让王妃您出府进宫了吗?”翠儿忧心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玉环又站起身来,示意旁人给她更衣梳妆。

    穿戴整齐之后,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禁觉得有些滑稽,纵然养尊处优又如何,一旦嫁做人妇,生杀大权还不是得被那个称之为夫君的人掌控?

    “我不用进宫,有人自会替我进宫。”

第三百一十一章 心知肚明

    “我不用进宫,有人自会替我进宫。”

    “娘娘的意思是?”翠儿见她要起身,赶紧上前搀扶。

    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消瘦的模样,刘玉环不禁苦笑出声:“有些事情都是命,强求不得,其实有时候强求反而不如坦荡接受来的好受一点。”

    “奴婢不懂王妃您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你也不需要懂,将来你若婚配,必定与夫君举案齐眉,也不会似我这般,天底下,能像我们这样的夫妻,又有几个?”

    “娘娘……”翠儿为她觉得委屈,一开始以为只是王爷冷落王妃这么简单的事情,但时间长了才看的出来,这已经不是冷落这么简单了,王爷对王妃简直到了憎恶的地步。

    可王妃又有什么错?她在刘府的时候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知书达理,嫁入王府之后又帮衬着府中事务,忙里忙外从来不停一下,人人都道她会是一位贤妻良母,宜室宜家。

    可先是小产,又遭王爷毒打,让她这个做丫鬟的都为自家主子感到不值。

    “王爷还在府上吗?”

    翠儿点头说道:“这个时辰应该还没进宫。”

    “我去找他。”

    “娘娘!”翠儿听了赶紧拦住她道:“娘娘不可啊,万一,万一……”

    万一王爷再对她动手可如何是好?

    她就算不说刘玉环也知道她想什么,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安抚她道:“不用担心,他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对我恶言相向,这一次,说不定他还会谢我。。”

    言罢就大步走了出去,翠儿赶紧跟上。

    自从发生上次的事情之后,刘玉环额头撞伤,一直在后院休养,不曾见人,也无人探视,倒也乐的清闲,最起码每天早上不用伺候李衡更衣用膳了。

    今天她却又走了过去,一进屋里,里面丫鬟小厮已经摆好了早膳,李衡正坐在桌边用膳。

    他身着宽大的蟒服朝袍,头戴金簪玉冠,丰神俊朗恍如神仙郎君一般的坐在桌边,一边品尝着桌上的早膳,一边抬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的时候反而那么赏心悦目,他说话的时候,又是如此恶毒……

    刘玉环告诫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屈膝行礼之后直奔主题:“臣妾来告诉王爷一声……太子妃,被母后软禁在冷宫之内了。”

    李衡手上拿着的筷子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剑眉一蹙,狠狠的盯着她看了过去:“你说什么?”

    权当无视他的眼神和动作,她再一次的说道:“太子妃昨夜私逃出宫,被母后派人抓了回去,接着便关入冷宫之内,臣妾前来告诉王爷,就是希望王爷看在与玉瑶是表兄妹的份上,在母后面前帮忙说两句话。”

    好像在证实她说的是真是假,李衡一双眼睛死死将面前人锁定,然而她却沉着从容,毫无惧色。

    昨天晚上闹的沸沸扬扬,说是宫中抓人……本以为是哪位后妃,没想到居然是太子妃……

    不过太子妃也是后妃之一,是她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私逃出宫了?

    难道……她是听到了太子的消息,所以要去寻太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衡的手指就用力攥紧,指甲几乎快要陷入肉中,脸色铁青有些难看。

    刘玉环又看了面前之人一眼,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间这么生气,但就算是生气,她也可以看得出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表现,哪怕是生气,也是急她所急,气她所气。

    再次屈膝行了一礼,刘玉环转身走了出去。

    在回去的路上翠儿一直沉默不语,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一丝哽咽:“娘娘……您这是何必?”

    “连你都看出来了?”刘玉环苦笑出声;“而我又不是傻子,岂会看不出来?岂会不懂?”

    翠儿擦了一把眼角的泪痕说道:“可王爷与您才是夫妻,太子妃……太子妃毕竟是太子妃啊……”

    “那可不一定,以后的事,谁也不好说。”

    他们母子还在做着撺掇皇位的春秋大梦,将来要是李衡真的能黄袍加身,刘玉瑶就是皇后,她可以肯定的这么说。

    但真有那么一天吗?她觉得八成那一天是不会到来了。

    “退潮”内监总管万福安高声宣布之后,一国之君便起身离开,清泰殿中,文武百官跪在地上,对着龙椅三呼万岁,恭送皇上离开。

    就在这跪着黑压压的一群人当中,李衡几乎是第一个站起来的,转身快步离开。

    看到他的一些人不免有些不明所以,洛清王一向最是礼数周全之人,就算是有急事也不会在皇帝面前失了礼节,怎么今天反而慌慌张张的。

    李律见他如此也是不解,赶紧追了上去,兄弟俩率先走出清泰殿大殿,迎面的冷风吹在脸上,让人忍不住想起鸡皮疙瘩。

    “五哥,你怎么了?这么着急是要去哪?”

    “凤藻宫!”

    一听说凤藻宫三个字,李律真有点要避之不及,他赶紧摆手说道:“那你去吧,你去吧,记得代我向母后问好啊!”

    李衡看了他一眼,见他要躲,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一边对他耳提面命道:“你跟我一起去!”

    “我去干什么?母后不想见到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律哭丧着个脸,一脸悲催相。

    这要是在以前,这个哥哥八成对他也就是放行了,多少还会容忍一点他的任性,但是今天他也不知是不是西北风喝多了,所以抽风了,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把他弄到凤藻宫中去不可。

    可就算去了凤藻宫,也没什么事,无非就是磕头,行礼,说点吉祥话,然后再听母后训斥一番,说些他不如五哥的话。

    “好吧,好吧,我跟你去,你先松手。”

    李衡松手大步向前走去,李律也赶紧跟上,见这个哥哥面色依旧凝重,忽然想起自己要问的问题来:“你怎么回事啊?今天好像有点反常,找母后也是有什么急事?”

    “昨天晚上,我听到京中有宫中禁军抓人……”

    “我也听到了!我也听到了!”李律大声说道:“我在家里的时候就听管家说了,把我吓一跳,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东宫太子妃私自离开禁宫,被母后抓住了。”

    李律听闻,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脚步一顿就落在了后头,又赶紧快步追上道:“她好端端的出宫做什么?”

    李衡紧抿薄唇没有说话,但听李律又道:“你是打算去找母后求情的?”

    李衡还是没有说话,然而李律却已经猜到了一半,八成是的。

    他恐怕永远也忘不了当初送太子离开的时候,刘玉瑶险些晕倒,这个五哥却是眼疾手快的想要过去扶着,虽然最终没有碰到那人,但他眼中担忧的神色却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那种眼神,他说不清楚,但现在想来,想必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

    所以他去凤藻宫不为别的,肯定就是为了给刘玉瑶求情了。

    李律一边跟上他的脚步快步往前走,一边思忖跟他说点什么,让他不要对太子妃太过动情。

    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说出来,虽然是兄弟,但也不免唐突。

    正在斟酌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凤藻宫的宫门口,小内监赶紧进去通报,说是两位皇子来了。

    李律眼瞅着他要进去了,索性作罢。

    算了,就当是为太子妃嫂嫂好吧,现在先不要拆穿这件事了,免得他恼羞成怒不肯在母后面前求情了。

    这么一想李律就快步跟上李衡的步伐,与他一起进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娘娘昨天夜里受了风寒,还遇上了心塞难平之事,这才忧虑交加,病倒了。”林嬷嬷一边说着一边领两位皇子进去。

    “这么严重?”李律摸摸鼻头,也不知林嬷嬷说的是真是假。

    “是啊,二位殿下请。”林嬷嬷挑开面前的帘子,请二人进去。

    内室有火炉,温暖如春,皇后也已经起身,只是没有更衣,懒懒的坐在软榻之上,正由宫人伺候着梳头,额头上绑着白色镶珠的抹额,看上去脸色不好,有点疲惫。

    “儿臣给母后请安。”兄弟俩进去之后就赶紧行礼。

    皇后笑眯眯的看着那兄弟俩说道:“也不知是哪个长舌的在你们二人面前说本宫病倒了,你们如今公务繁忙还来看我。”

    李律哑口无言,揉揉鼻头看向一边的五哥,打算看他怎么说。

    “母后千万保住凤体才是,只要您健康安泰,就是儿孙之福。”

    “衡儿你也不必担心,母后这不是好好的吗,快起来,林嬷嬷,看座。”

    林嬷嬷手脚麻利的要去将两位皇子扶起来,李律正要站起来,却见这个哥哥跪在那里岿然不动,赶紧也重新跪下,一动不动,想看他打算干什么。

    皇后蹙眉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只听李衡又道:“母后万福,庇荫子孙,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母后成全。”

    皇后似乎猜到了什么,眸光一转,冷声说道:“这要看你这个不情之请母后是否能做到了。”

    “母后,您一定可以做到!”李律也赶紧插了一句嘴。

    皇后没好气的看着这兄弟俩道:“你说吧,只要不是来气本宫的就行,半截身子进土也是被你们气的!”

    李律自知有点失态,干脆等着五哥答话。

    “母后,还请您网开一面,饶恕太子妃刘玉瑶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 活罪难逃

    “母后,还请您网开一面,饶恕太子妃刘玉瑶吧!”

    不出所料的,五皇子李衡话音一落,皇后的脸色就难看的沉了下来,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道:“衡儿,你说什么?母后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李衡抬头看她,只见她目光冷凝,似乎不善。

    然而林嬷嬷站在一旁却一个劲的向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真恨不得他收回刚才的话一般。

    可剑在弦上,也是不得不发……

    李衡喉结一动,咽了口唾沫道:“母后……儿臣希望您能对太子妃网开一面!”

    “放肆!”皇后一掌拍在软榻上的矮桌上面,严词厉色的说道:“你到底是不是本宫的儿子!为她来向本宫求情?本宫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啊!”

    李衡紧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皇后被他气的不轻,胸口上下起伏,继而又指着李律说道:“是不是你怂恿的?!”

    李律赶紧摆手:“这可真不是啊母后!儿臣在没遇到五哥之前都不知道太子妃嫂嫂被你抓了呢……”

    “什么太子妃嫂嫂?她也配你称一声太子妃嫂嫂?叫她太子妃都是给她天大的荣耀了!一个不知羞耻的小丫头片子!冒名顶替嫁入东宫!还真当自己是太子妃?无法无天了?!”

    出乎意料的,她道出这个惊天的秘密,兄弟俩却并未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显然早就知道了。

    皇后看着跪在那里的二人,半天才反应过来道:“感情你们也不蠢!早就知道这个刘玉瑶不是真的刘玉瑶了?”

    “我……”李律欲言又止,扭头看了身边的五皇子一眼:“五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衡却是面色难看,缓声说道:“我与刘玉瑶早年相识,对她音容笑貌多少也有些了解……但凡是跟她熟识之人,不可能不知道她是假的。”

    “哦哦!”李律也赶紧胡说八道道:“我也是之前见过刘玉瑶,所以觉得这一个不像……”

    如果让让别人知道真的刘玉瑶还在自己府上,只怕会给她招来杀生之祸,四哥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不要露馅。

    皇后冷哼一声说道:“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与本宫实话实说?我看你们两个也不知被她灌了什么**汤了!”

    “天地良心啊母后!儿臣可没被灌**汤!”李律急急辩解:“儿臣只是觉得这刘玉瑶是个挺好玩的人,想必也没犯什么大错,您又喜欢找茬,为什么不放她一马?”

    “本宫喜欢找茬?”

    “不不不!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母后您贤良淑德,公正严明!从来不喜欢无缘无故的找茬!”

    “你闭嘴!”皇后指着他叫道:“一会我再收拾你!”

    李律讪讪闭嘴,自己也是越帮越忙,只能寄希望于他五哥了。

    皇后看着李衡的目光透露出满满的怨愤和失望,若是说李律平时还和太子走的近,性格与刘玉瑶相似,能玩到一块去也情有可原,可他李衡到底是是因为什么?

    要知道,他可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储君!男儿志在江山和天下!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和她作对,她怎能不伤心难过?

    “本宫本以为我衡儿也是无懈可击之人,没想到,一个刘玉瑶就让你破了这个大的一个漏洞!你是不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是不是忘记母后这些年来为你所作所为,忍辱负重了?”

    “母后……”李衡低头,显然惭愧不已。

    只听皇后又冷哼一声说道:“你不要叫本宫母后,本宫都怀疑你是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了。”

    “母后……求您宽恕太子妃一次吧……她有孕在身,只怕身体吃不消……”

    这句话彻底也是伤透了刘皇后的心,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儿子已经长大,已经和她渐行渐远,已经和她背道而驰,那种满满的失望和失落充斥在她心中,让她无能为力。

    又不是小时候,她还能对不争气的他打骂责怪,如今人已经成家立业,她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他?

    “你可有想过,太子妃一日不除,你外公,舅舅,都会站在太子那一边?”

    “可就算太子妃除去,舅舅只会恨母后,外公亦未必会回心转意。”

    他说的是大实话,虽然刘皇后也不愿承认,但真的是大实话。

    皇后闭上了眼睛,头晕眼花的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

    她靠在软榻之上,鼻中是内室所燃启明香的味道,耳边是窗外积雪融化,滴答落在廊下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在听到林嬷嬷低声询问的时候,她才再次睁开眼睛,看向那两个跪在冰冷地面上的儿子。

    “你是打算将来休妻,娶刘玉瑶了?”

    李律知道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毕竟他都还没成亲呢。

    “孩儿不强求。”李衡缓声答道。

    “你这出息!”皇后指着他怒道:“难道你对皇位也不强求?那本宫养你们是为了什么!”

    李律为他打抱不平道:“母后,你话不能这么说,五哥要是说想弟娶嫂,你肯定又得责骂他,他说不强求,你也责骂他,还没好了?”

    皇后又指着他道:“我让你说话了吗!”

    李律吧唧了一下嘴巴,觉得跪在这里真够心累的。

    良久之后皇后才松口说道:“也罢,明日就是腊月十六,明晚告天祭祖的大典也需你主持,母后就不和你过不去了。”

    “那太子妃?”李衡急急抬眼看她。

    皇后也松口说道:“本宫要是不放她走,你还有心思去主持大典吗?”

    “谢母后!”李衡倒是灵活,一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声响。

    皇后眸眼眯紧说道:“你只要别再给我出什么差错哦,就是对母后最大的感谢!明日过后,这朝中风起云涌,又有诸多变化,太子一旦失事,你荣登九五,想要什么没有?更何况,一个刘玉瑶呢?”

    一句话说的李律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百感交集,他好像已经看到了两位兄长拿着明晃晃的刀子,捅向彼此,溅出鲜血。

    “谢母后……”李衡再次道谢。

    “你们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就出去吧,本宫身子困乏,想休息了。”

    刘皇后下了逐客令,闭上了眼睛。

    李衡纵然觉得惭愧,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拱手作别,跟李律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一起出了寝宫,李律脸色有些难看的看着李衡道:“五哥,她可是太子哥哥的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衡扭头看着这个弟弟,他叹了口气,嘴里喷出白色的雾气。

    “你也许不信,我只想她好好的,不管她在谁的身边,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她好好的,而我,也不想强求,不想勉强,省的到最后连说句话的机会都失去。”

    他说完之后似乎生怕被人同情一般,大步向前走去,迎着寒风,走的飞快。

    李律皱眉看着他的背影,也是觉得心痛不已。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所要付出的代价吗?有的人,爱的决绝而霸道,而有的人,只会成全所爱之人,那么温和又贴心,李衡显然就是后者。

    李衡李律兄弟俩离开之后,林嬷嬷就询问皇后道:“娘娘,真的把太子妃放出来?”

    皇后眼皮都没抬一下的说道:“放?没那么容易!”

    林嬷嬷也皱起眉头,那,洛清王那里怎么交代?

    “将她废去正一品太子妃的头衔,贬为良娣!念在她怀孕的份上,似是大板的宫刑就让她身边的人代为消受吧!”

    “是……”林嬷嬷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刘玉瑶回到东宫之前东宫已经接到了她已经被贬黜的旨意,这对她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太子妃或者是良娣,不过就是两个称号而已,唯一让她郁愤难平的是皇后要打她四十大板,身边无人能够承受,弄影自告奋勇的去了,半条命差点打没了。

    弄影被人抬入东宫,焦嬷嬷就赶紧派人去请太医来查看伤口。

    刘玉瑶一言不发的看着众人忙碌,进进出出的,就算弄影挨打的时候咬紧牙关,牙龈几乎快咬出血了,但她还是非常清楚,那种疼痛不是常人所能成熟的住的。

    衣衫之下,一定一片血肉模糊,女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皮相,她就算能活下去,身上也将会留下永久的疤痕。

    画扇死了,弄影被打,都是因为她,因为她……

    站在廊下,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睛好像看上东西都变的模糊起来了一样。

    “玉瑶!”母亲的声音温和温暖,在她耳边响起。

    她眨眨眼,让自己清醒过来,扭头看向身边的刘夫人。

    刘夫人王氏忧心忡忡的说道:“没事吧?皇后没为难你吧?你觉得怎么样?让太医看看?”

    她抿着嘴巴摇头:“我没事,弄影怎么样了?”

    “太医看过了,皮肉伤,只是现在还人是未醒,好在没有生命危险,也得亏弄影是习武之人。”

    刘玉瑶点了点头,顺从的由刘夫人搀扶着进了房间,这里面点着炭火,温暖如春。

    寻芳找了件大氅来给她披在身上:“娘娘……不,良娣……您别担心,弄影不会有事。”

    她点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我在不在的时候,太子有差人送信到东宫来吗?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明天都腊月十六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可愿出宫去

    刘玉瑶变成良娣了,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还会拥有一个除了太子妃之外的身份。

    她如今既是当朝丞相的长孙,又是太子妃的良娣,从此东宫无妃。

    然而正因为东宫无妃,所以东宫一切依然照旧,焦嬷嬷等人依然对她关爱有加,她应得的份例虽然被克扣,但焦嬷嬷也想办法从别的地方给她补上了,所以除了一个称呼有变化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听说昨日是洛清王爷和七皇子殿下到皇后面前求的情。”一大早起来焦嬷嬷就进来拜见她道:“皇后娘娘本不想放良娣您出来的,但是碍于洛清王爷的面子,只好答应了,奴婢寻思着,多数是王妃向王爷说的,王妃一定也是担心娘娘您。”

    刘玉瑶打了个呵欠,任凭寻芳给她穿衣服梳头发,她眼睛还有点睁不开道:“就算不求情我也不怕她,大不了跟她拼命!”

    “使不得使不得!”焦嬷嬷紧张叫道:“娘娘千万不能这么想啊。”

    “哼!反正我不怕她!”

    焦嬷嬷脸色有些难看,有些话想说又不敢说,唯恐再惹怒了她。

    只听寻芳笑道:“良娣性命金贵,肚子里还有位皇长孙呢,与中宫拼命?未免有点太不值当了。”

    刘玉瑶喜欢她说的话,展颜一笑说道:“所以,我就忍忍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焦嬷嬷松了口气,到底是寻芳会说话。

    “起这么早干嘛?”刘玉瑶又打了个呵欠:“我又不是太子妃了,难道还得去祭天?”

    焦嬷嬷知道她又想起今年才入宫时参加的春耕大典了,转眼就过去一年了。

    “不,年年依照祖制,皇后娘娘会带领后宫妃嫔做春饼,只是不知今年要不要叫东宫参与,往年东宫良娣都去的,那时候娘娘您还没进宫。”

    刘玉瑶说道;“叫我去我也不去,只要一去就准出事!”

    焦嬷嬷虽然也表示赞同,但既然是叫去了,哪有不去的道理呢?

    穿着完毕,她站了起来,走出内室,一看到外面艳阳高照,积雪消融,不禁感慨说道:“今天天气真好,快打春了吧?”

    焦嬷嬷笑眯眯的点头说道:“还有五天打春,打了头春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天气就暖和了。”

    “正好,天气暖和了活动活动筋骨。”

    “是啊。”焦嬷嬷拍手命人传膳。

    刘玉瑶刚坐下吃了点东西,就听到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支支吾吾的说道:“良娣……洛清王爷来了……”

    焦嬷嬷脸色一变,警惕的看向门口的方向。

    男女收受不清,洛清王待刘玉瑶有意,但凡长眼的人都能看的出来。

    他平时还算有所忌讳,就算前来也是带着王妃一起来,或者跟其他兄弟一起,算是避嫌,但没想到,今天他居然自己一个人来了。

    刘玉瑶却不以为意的吃着东西说道:“叫他进来吧,难道是叫我去做春饼的?”

    想到一群女人当中,站着这么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她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他不是应该去祭什么天,祭什么祖的吗?”

    焦嬷嬷皱眉说道:“祭祖祈福是在晚上入夜之后祈福完毕,就要宴饮。”

    “哦。”点头表示了然。

    不一会的功夫,李衡就在内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他身上蟒服未褪,看来是才刚刚下朝。

    刘玉瑶一见他就招手说道:“五皇子殿下!一起吃饭吧!”

    这女子明媚天真,脸上带着最纯真无邪的笑容,和这宫闱有点格格不入,给李衡心中带去了春的暖意,让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好,多谢。”

    他也不推辞,在桌边大大方方的坐了,焦嬷嬷提醒刘玉瑶行礼:“良娣,您的身份仅是不同往日,理当给王爷行礼才是……”

    刘玉瑶皱眉说道:“这么麻烦?不过我们这关系,也不必在华这些细节了,是不是?五皇子殿下?”

    “是,你说的是,这里一无外人,二无宫规,随性就好。”

    刘玉瑶展颜一笑,将面前自己觉得好吃的蒸饺送进他的碗里,倒是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焦嬷嬷更是脸色铁青,尤其是看到李衡竟然毫不推辞,而且还大大方方的吃了,真想捏着他的脖子让他吐出来,然后会问他:太子妃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也就算了!怎么你这只狡猾的狐狸还要这样!

    然而她就算气的脑袋冒烟也只能忍住,总不可能真的以下犯上吧?

    “我听焦嬷嬷说了,昨天的事,谢谢你和七皇子殿下!还有,也要谢谢玉环。”刘玉瑶像模像样的端起面前的小米粥说道:“以粥代酒,谢谢你了。”

    李衡点头一笑,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她的道谢,也学着她的样子端起碗和她碰了一下,两人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小米粥。

    只听刘玉瑶又道:“皇后一定非常生气吧?其实我当时都想好了,我打算出宫本来就抱了必死的心思,被抓住还能活下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却听李衡说道:“但凡我活着一天,都不会让你受到丝毫伤害。”

    焦嬷嬷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有根细丝绷紧了。

    然而刘玉瑶却好爽的一拍桌子说道:“够义气!五皇子殿下,你这样的人别说在朝中有这么多人拥戴,就算是到江湖上,也能结交许多真心相待的朋友!”

    焦嬷嬷忍不住撇撇嘴,不敢苟同。

    李衡呵呵一笑:“那说不定还要你多多照拂。”

    “好说!好说!”

    一顿饭吃的可谓是宾主尽欢,快吃饱的时候,李衡忽然说道:“今夜宫中祈福祭天,太子不在宫中,我只能临危受命,堪此重任,你不会介意吧?”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宫里规矩多,我要介意能介意的过来吗?”

    李衡又微微一笑说道:“好在今天宫中所有人都在忙碌,进出宫闱查的不严,你若想出宫转转,我可以带你出去。”

    刘玉瑶眼睛一亮,焦嬷嬷脸色煞白。

    “好啊!”她马上是说道:“五皇子殿下你待我可真好!”

    焦嬷嬷大叫:“万万不可!”说着就噗通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说道:“万万不可啊娘娘!您前日才因私逃出宫而被皇后娘娘……”

    “要是出事了,微微来担待。”李衡回答的有条不紊,显然是有备而来:“只要东宫封锁消息,说良娣在闭门思过,禁止任何人探视,就不会有人知道,她跟我出去也不会被人盘查,我们会在天黑之前回来。”

    天黑之前?刘玉瑶马上掰着手指算了起来,那现在还有好几个时辰可以玩呢!早知道她就不在宫里吃早膳了,外面庆丰祥的包子可好吃!王大爷摆摊的烩面也是一级棒!想想都让她忍不住的流口水。

    “你等着!我去换衣服!”

    她说着就兴冲冲的回内室去了,李衡目送着刘玉瑶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面,继而目光冷骇的看向跪在地上的焦嬷嬷。

    后者身形一颤,有点不敢去看李衡。

    只听李衡冷声说道:“我只是不忍她在宫中受委屈,想带她散散心,嬷嬷不必担心,要是你一定要担心,那就去找母后告状,将我们拦下来吧。”

    焦嬷嬷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听着李衡说的话,自己恍如做梦一般。

    什么叫做她去找皇后告状?她是那种会告状的人吗?她之前都不知道刘玉瑶悄无声息的走了!

    然而在对上李衡坚定的表情之后,焦嬷嬷咕嘟咽了口唾沫说道:“可万一……万一一旦出宫,太子妃……良娣她不肯回来了怎么办?”

    不肯回来,如果她真的舍得离开这个黄金的囚笼,他很乐意放她自由,只是他所理解的自由并非是让她回到江湖,而是给她换一个囚笼而已。

    因为,一想到她回到江湖,天大地大再也寻不到此人,他就会觉得心口抽痛,那种感觉有点微妙,有点说不清楚。

    “我会安全把她送回来,若是焦嬷嬷你真的疼爱她,那就应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焦嬷嬷语塞,她要阻止的话,岂不还得担一个虚情假意的罪名?心底一凉,犹豫了一下。

    “奴婢,奴婢要跟着一起去!”她突然大声宣布。

    “焦嬷嬷,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东宫吧!”刘玉瑶从内室走了出来,她已经穿了上了寻芳的衣裳,棉布绣碎花的布面,淡雅清减,裹裙宽松,挡住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漆黑如瀑的长发被她以一根银簪别了,上前去将焦嬷嬷从地上扯起来道:“你在东宫安心等我回来。”

    焦嬷嬷脑袋摇的飞快:“太子殿下说会在祭祖之前回来,一直到今天也没回来,娘娘您若是……”

    不提太子还好,一提太子,刘玉瑶反而更想出去了:“你也知道太子说了会回来,我等他这么久他也不回来,难道你还让我继续这么坐在这里把眼珠子望穿?我倒宁愿出去散散心!”

    “这……”焦嬷嬷不知所措。

    李衡对刘玉瑶说道:“走吧,想必嬷嬷心中有数,也知轻重。”

    刘玉瑶冲着焦嬷嬷吐吐舌头,又对寻芳招手,对她二人说道:“你们不要担心我,该干什么干什么,照顾好弄影,我很快就回来。”

    她正要离开,却又被寻芳急急叫住,从衣袖中掏出一条手帕蒙在她的脸上,省的她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

    刘玉瑶高兴的笑道:“还是寻芳想的周到啊!”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不想连累你

    “还是寻芳想的周到啊!”

    寻芳亦是忧心忡忡,看了李衡一眼,与他屈膝说道:“还望王爷照顾好我家良娣,千万小心不要被别人发现,否则以王爷身份无人胆敢置喙,但我家良娣只怕……”

    “你放心。”李衡伸手虚扶她一把,冲她点头微微一笑:“本王已经都安排好了。”

    刘玉瑶冲她们吐了吐舌头,穿着寻芳的衣裳,戴着面纱与李衡一起离开了东宫。

    出了东宫之后就有一乘小轿停在那里等着他们,李衡撩开轿帘做了一个请是手势让她上轿,接着轿子被抬起,沿着百官下朝所要走的路一起往宫门口的方向行去。

    因为今晚有祭祀祈福的活动,所以宫中上下忙的不可开交,相对于如此,今天进出宫的内监和宫女也多了起来,尤其是出去采办的。

    与此同时,禁军也加强守卫,增派了更多的人在宫中巡视看守。

    坐在轿子里的人有点坐不住,撩开轿帘往外面看了看,冲着一旁走路的李衡莞尔一笑:“你怎么不坐轿子?”

    “无妨。”李衡点头,脸上笑容不减。

    直到有人盘查起来,刘玉瑶才知道他不坐轿子的原因。

    能让一朝王爷陪轿行走,官职要么在他之上,地位要么堪比中宫,所以被人遇到了除了行礼之外,也不敢多问一句。

    他们就这样一路顺顺利利的出了皇宫,登上了洛清王府的马车。

    上了马车,刘玉瑶松了一口气,看着坐在她身边的人,有点兴奋的说道:“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

    “我想哪都去,好久没有出宫了,想到处走走。”

    李衡道:“只是到处走走?”

    后者点头,表情似笑非笑,似乎有话要说,但却又生生克制。

    车轴碾压在青石板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出了宫闱永巷,略带寒凉的微风撩开马车的帘子送进车内,吹散了车里火炉冒出的烘烘热气。

    除了车马的声音之外,四周一片寂静,刘玉瑶从车帘的缝隙向外看住,只见红墙高耸,将她和那森森宫闱隔绝出了另外一片天地。

    她出来了,和自己私自逃出来时的感觉不同,既没有忐忑不安,也没有瞻前顾后,就好像她本就应该出来一样,闲庭信步,不急不缓,看日升日落,花谢花开。

    “你想去哪就说。”李衡的眼睛落在她膝上的那只玉手之上。

    白皙的手背,修长的手指,莹润的指尖,他抬起手想触碰,却又半路收回。

    “就在京中随便走走就好。”刘玉瑶似乎下定了决心,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李衡却又笑着说道:“你眼中分明还流露出没说的话,在我面前不必藏着掖着。”

    他说的是我,不是本王两个字。

    后者听闻微微垂下眼睫,再抬眸的时候已经将犹豫扫的一干二净,她笑着摇头说道:“没有了,我本来想要走远的,但今天就回不去了。”

    “当初在宫里的时候,你想尽办法想要逃离,如今出来了,怎么又想着赶紧回去?”

    “我不想让你获罪。”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说道:“如果我不回去的话,你一定会被责罚,我自己烂命一条倒是无所谓,只是不想因此连累你。”

    李衡看着她,隐见她脸上独特的光辉,闪烁其间,一时间内心波动,两只手攥成拳头,稍稍克制了一下。

    “好,那听你的。”

    “嗯!”

    直到马车外面响起摊贩的叫卖声,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二人才真正算是脱离了皇宫的范围。

    车夫寻了路口的一个地方将马车停下,掀开帘子道:“二位主子,到庙前街了二位主子可要不行入内?”

    李衡看向刘玉瑶,在用语言询问她的意见。

    后者点头,似乎很是迫不及待。

    李衡从马车上下来,正要伸手扶她,却见她已经大大咧咧的从车上蹦下来了,衣袂翩转,娇俏可人。

    车夫似乎吓了一跳,马上又堆满笑容说道:“姑娘好身手啊。”

    刘玉瑶也是笑答:“过奖,过奖。”继而又扭头对李衡说道:“五皇子殿下,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李衡却摇头笑答:“没有,在我面前你率真自然点就好,不必如宫中那般压抑。”

    “还是你好!”刘玉瑶满意的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道:“还好太子不在,不然他看到我这样,还不知要怎么训我!”

    男人的目光落在肩膀上那只纤纤玉手上面,眸光一脸,低声笑道:“既然难得出来散散心,就不要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了,今天我也不是五皇子,你也不是太子妃,我们彼此之间称呼名姓可好?”

    “好啊!”刘玉瑶高兴笑答:“李衡!这个名字我早就想叫了!也不拗口,两个字叫起来也简单!”

    “那我便叫你玉瑶?”

    “那你不如叫我……”她话说了一半又挥手把另一半扇走,笑眯眯的答道:“就叫我玉瑶好了,叫玉瑶也是一样的。”

    “好。”后者笑着点头,眸中光彩闪烁。

    “那王爷,奴才就先回府了?”车夫询问。

    “好,你回去吧,晚些时候你知道在哪等我?”

    车夫又赶紧点头答道:“奴才知道。”

    待那人将要赶车离去的时候,刘玉瑶又忽的想起了什么,正要叫住车夫却被李衡抓住了胳膊:“你要说什么?”

    “我想让他回去给玉环传句话,让玉环也出来陪我们玩玩吧。”

    后者蹙眉,似乎有些不悦。

    刘玉瑶见他表情不快,顿时也是莫名其妙:“那你要是不想让玉环出来……就算了。”

    “不,我并非不想让她过来,只是你出宫这件事……到底敏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们两人出来不会引起旁人注意,要是再多一个人,不免惹人怀疑。”

    “你说的对。”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她表情严肃道:“那等以后我能自由出宫的时候再和玉环出去玩吧。”

    “嗯,好。”李衡负手而笑,君子如玉。

    二人一同挤进了热闹的街市,看着街边小贩吆喝叫卖,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腊月十六祈福祭祖本是自前朝就传下来的习俗,据说那一天是黄帝诞辰,皇家祭祀。

    后来演变成达官显贵皆在这一天里祈福祭祖,到本朝之后就变成了平民百姓也传承了这个习俗,想来多数是更多的显贵沦落平民,更多的平民变成官宦而导致的结果。

    所以今天集市上也分外热闹,所卖之物一应俱全,年货也是形色各样,让人看了应接不暇。

    “那日在中宫,你受委屈了。”李衡一边走一边这么对身边的人说。

    后者晒然一笑,无所谓的摆手说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现在没人能给我委屈受。”

    “嗯,你在宫中,规矩多,要千万保护好自己。”

    “还不是皇后她没事找……”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她赶紧将说了一半的话顿住,挥挥手道:“我说这个干嘛,那毕竟是你娘,而且你不是说出来了就不要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吗。”

    李衡点头,却还是说道:“若是再有这种事情,我是说她为难你……你就差人到我府上去找我,跟我说。”

    “好。”她笑着点头,随手抓起街边卖的一些晒干的花骨朵,眼神有些躲闪的避开。

    欠这个人的已经很多了,她不想再麻烦他什么,这也代表自己以后千万要小心,再不能让皇后抓住把柄,他去求情连累了他。

    “我府上有上好的花茶,你若喜欢,改日差人送来给你尝尝。”见她驻足在这花茶摊子面前,李衡这么随口一说。

    没想到还没得到他的回应就听小贩不满了起来,嘴巴伸的老长讥讽道:“上好的花茶?我这里也有上好的花茶,那可都是进贡给皇上喝的!就怕二位买不起!”

    刘玉瑶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皇上喝的?那是什么茶?”

    “姑娘,您眼力好!您手上拿着的就是上好的平阴花茶,但也不算特级,都是送到藩王显贵的手上的,要说皇上喝的,那一朵朵小花可是赶着晨露时间采摘下来的,泡出来茶汤清澈,香味浓郁!保你喝了第一口还想喝第二口!”

    “哦?那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小贩上下将姑娘打量了一遍,见她穿着普通,似乎并无什么显贵之处,但转念一想,这京中藏龙卧虎,就算这丫头不是千金小姐,只怕也是千金小姐的贴身丫鬟吧?这么一想,觉得有戏。

    “您稍后,稍后!我拿给您瞧瞧!”

    李衡一旁却说道:“别听他胡说,皇上从不喝花茶。”

    小贩马上吹胡子瞪眼:“俗话说的好,当面不可断人财,你说这种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皇上从不喝茶?你见过皇上?你知道皇上不喝茶?”

    刘玉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而又板着脸在李衡身上拍了一巴掌说道:“就是!你懂什么?难道你还见过皇上?连皇上喝不喝花茶都知道?”

    男人看着这两个人用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神看向自己,满满的鄙视,只好举手投降道:“好好好,我没见过皇上。”

    “那姑娘稍后,我去给您拿茶去!”小贩说着就要翻箱倒柜。

    后者却摆手道:“别找了,我现在还不想买!啊!云片糕!云片糕!”她马上转移注意力指向另一个方向跺脚叫道:“那里有卖云片糕的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翡翠碧玉盏

    “那里有卖云片糕的啊!”

    “我们去看看。”李衡说着自然而然的拉起她的手走过去。

    小贩在后面大叫道:“姑娘!你的茶叶!”

    “快走!”刘玉瑶哈哈一笑,扯着李衡就快步向云片糕的摊子跑去,躲开了身后小贩的挽留。

    摊子周围围满了人,似乎都在等着拿糕点。

    卖糕点的就两个人,看上去似乎是一对父子,一个负责切糕,一个负责称重,忙的有条不紊,不一会的功夫就卖出了许多。

    李衡抬脚往里面看了看说道:“你既喜欢便多买一点,我带了银子。”

    谁知她却狡黠一笑道:“买不买都行,我不过是为了躲那小贩罢了。”

    后者真有点哭笑不得,便是躲不了就买点他的茶就是了,说实话他也想知道这小贩,卖的花茶和宫里的到底一不一样。

    “不过既然来了呢,那就买一点吧!”她说着嘻嘻一笑,对着切糕的小贩说道:“给我来半斤麻油的吧!”

    “好嘞!”

    李衡掏了银子付账,小贩将纸包的云片糕送到刘玉瑶的手上。

    雪白的糕点是用糯米做的,撒了芝麻,切成薄薄的,一片一片的,闻上去带着麻油的甜香,尝一片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和宫中的点心相差很大,起码不用就着茶水吃,也不会噎着。

    揭了一片递到李衡的嘴边,他一犹豫,张嘴吃到嘴里。

    这边的刘玉瑶又吃了一片说道:“我一尝就知道他们父子的手艺不是京城的,想必是从外地过来的。”

    正在切糕的老者哈哈笑道:“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父子二人正是想着趁年集来京中多卖点大糕。”

    “是吧。”她也笑道“京中最好的糕点坊是蜜源祥,唯有他们做的云片糕能与你们相比一二,吃到嘴里也是软软的,糯糯的,入口即化!但有一点不同,他们做的东西里面又是放芝麻,又是放红枣的,破坏了糯米本身的香甜味道,所以也不算正宗。”

    “确实如此,虽然我们也有放点别的东西改善口感,但结果都不尽人意。”老者满意的点头。

    只听刘玉瑶又道:“至于别人做的,那就不止放糯米了,糯米粉多贵啊,指不定放了什么东西,吃一口得喝一杯水才能咽下去!所以我一尝你的就觉得不是本地的!”

    “哈哈哈!姑娘说的有趣,有趣。”老者连连点头,还不忘又拿了几块塞进她手里的纸包里头:“姑娘给小老儿多带点生意吧!哈哈!”

    “好说!好说!我要回家的时候你如果还没收摊,我就都买了!带给我家人吃!”

    “好!好!”

    李衡干咳一声,笑而不语。

    离开这个摊子,她才想起什么一般的说道:“我好像没带银子出来啊!”

    “没事,我带了,足够你买下整个云片糕的摊子。”

    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小女人笑的眉眼弯弯:“还是你好啊!”

    还是你好啊,这句话她说过很多遍了。

    李衡很想告诉她,只有在你的面前,我才是一个好人。

    二人一路溜达过来,没想到刘玉瑶这个整日被困在宫中的人到比他这个宫外的王爷见多识广,李衡也不拆穿,看她一路嬉笑怒骂,说东扯西的,更是笑容满面,安静聆听。

    一个丰神俊朗偏偏如玉佳公子,一个娇俏活泼如花似玉,两人并肩一路行来,说说笑笑,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可二人却是浑然不怕,显得再自然不过。

    因为李衡知道,但凡是认识他们二人的都不会到这种贫民百姓汇聚的地方来,就算是遇到了,偶尔看一眼,消失在人群之中只会当自己眼花了看错了,想一想也就不了了之了。

    行至晌午的时候,刘玉瑶肚子里已经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闻到街边酒楼酒肉飘香,她又忍不住食指大动!

    她一歪头李衡就知道她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想吃什么了,只是这集市上的酒楼虽然规模很大,但相对于达官显贵时常出入的地方就显得有些简陋了。

    而里面的饭菜除了最朴实的煎炸煮炒之外也没什么亮点,菜色一般。

    “我们去聚丰楼吃饭如何?”他这么提议。

    后者却鼓起嘴巴,一只手在肚皮上摸了摸,可怜巴巴的看着李衡说道:“我饿了,孩子也饿了,他还说,娘亲,我走不动了。”

    李衡有些哭笑不得,只是看着她的模样和动作只觉得心中分外温暖,恍如眼前之人就是他李衡的,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自己的骨肉一般。

    是的,看到这样的她,他也走不动了,本想给她一个难忘的一天,甚至想好了让她尝尝这京中最有名的几道佳肴,现在看来有点不可能了,便妥协说道:“那就在这里吃吧。”

    “好!”眉开眼笑的人马上拉着他往酒楼里去。

    小二殷勤的招呼道:“两位贵客到!您二位楼上雅间?”

    “不用,坐在这大堂就行了,人多热闹!”

    小二本看他二人装束富贵,不像贩夫走卒,还殷勤的推荐雅间,没想到被刘玉瑶给回绝了,连忙赔着小脸带他二人寻了一张空桌子安顿。

    酒楼虽然简陋,但胜在一个宽敞,价格亲民,所以前来就餐的人也很多,光是一间大堂就拜访了二十几张桌子,在墙边还搭着个戏台子,台子上的一位姑娘弹着七弦琴,一位姑娘在一展歌喉。

    只是因为人多热闹,熙熙攘攘,说话的声音也是络绎不绝,小二的招呼声,传菜声也送到耳朵里,反而将唱歌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您二位想吃什么?小店最有名的就是八宝酱鸭!”小二嘿嘿笑着推荐,大冬天的,脸上还带着最朴实的汗水。

    “那就来个八宝酱鸭吧!”刘玉瑶歪头想了想,又点了个猪肘子,继而问李衡道:“咱们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我都点两个了,你想吃什么?”

    男人稍微沉吟了一下说道:“再来一个翡翠碧玉盏吧。”

    小二听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惭愧说道:“真不好意思这位客官,小店没有翡翠,也没有碧玉,去哪儿给您……”

    李衡皱眉,刘玉瑶哈哈笑了起来,她几乎快把眼泪笑出来了,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指着小二哭笑不得,倒是吸引了周围人不少的目光。

    众人也不知她在笑什么,但是看到她笑也都一个个傻乎乎的笑了起来,好像会传染一样,不自觉的跟着她去笑。

    只见刘玉瑶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对小二说道:“你,你懂什么,他说的翡翠碧玉盏不是翡翠不是玉!是吃的!是不是?是吃的吧?”

    李衡尴尬的咳了一声点头说道:“取新鲜活虾,去线焯水,剥壳后再与韭黄,青葱并鱼肉、豆腐蒸熟,软嫩可口。”

    “你就直接说虾仁蒸豆腐好了!还,还翡翠碧玉盏!”刘玉瑶越想越是笑的不能自已,拍着桌子眼泪都快出来了。

    小二也哭丧着一张脸道:“客观……实在对不住,咱店里没有活虾,而且这个节气也不好找虾了啊……”

    李衡一听,显然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刘玉瑶赶紧解围说道:“算了,算了,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这个翡翠碧玉盏就不要了,你再来个豆腐汤吧!对了,再来一条鱼!”

    李衡见小二忙不迭答应要退下,又补上一句道:“来个蔬菜,什么菜你们随意。”

    小二退下之后,他又皱眉对刘玉瑶说道:“怎么能只吃鱼肉不吃菜呢?”

    她一想到刚才的翡翠碧玉盏又忍不住想笑:“我,我这不是难得有胃口吗,就想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吃肉可以,喝酒就算了,对你身体不好。”李衡也是苦口婆心。

    “知道了,知道了。”她赶紧点头,继而指向戏台上唱曲的女子说道:“你知道她在唱什么吗?”

    李衡摇头:“不知。”

    “这是一首《望夫归》……”

    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神情不禁暗淡的下来,刚才脸上灵动的笑容亦消失殆尽,似乎想到了自己一般。

    李衡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说来也真是讽刺好笑。

    自己用了一上午的时间陪伴,与她一路行来欢声笑语,让她忘记了所有的烦恼,也忘记了李彻,但不想,一首歌却又重新勾起她的心塞不安,又让李彻这个人重新占据了她的心房。

    只好干咳一声说道:“你怎么知道这首小曲的?我以前就从未听到过。”

    刘玉瑶一愣,继而来了精神,洋洋得意的说道:“我小时候就听到了呢,小时候常与家里的老人进京,就在路边听人唱到过,说的是一对男女才成亲,相公就打仗去了,后来战死沙场也没回来,那女人誓不改嫁,一直在等着夫君归来!”

    李衡赞赏道:“当真是一位贞女烈妇,等那远处亡魂归来,与她共许来生。”

    刘玉瑶又托腮看向他道:“我觉得这个女人太傻了,来世到底是什么样的,变猪狗牛羊还不知道呢,她就把这一世蹉跎了,想来也是个没有脑子的。”

    “没脑子?”李衡觉得她的比喻有趣:“我却觉得是她痴情。”

    “痴情有什么用?既然活着,还是得自在一些比较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强行束缚自己。”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两个人的河灯

    “痴情有什么用?既然活着,还是得自在一些比较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强行束缚自己。”

    “你说的对,但愿你也永远如自己所说的这样,自由自在的,没有任何束缚。”

    刘玉瑶听后莞尔一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她现在也想通了,太子固然是自己所恋,但她更恋天地广袤,若为一人而将自己困于囚笼,她不甘。

    若能两者兼得,那她恐怕才会心满意足吧。

    小二陆陆续续的将饭菜送了上来,唱完小曲的名伶走下台面向各桌收取赏钱,有钱的给上几文,没钱的也就挥挥手打发了。

    在这里吃饭的大多数都是些贩夫走卒,自己做点生意赚点小钱也不容易,来吃顿饭,听不懂她们唱的什么,还要破费打赏,自然大多数人都不乐意。

    但走到李衡和刘玉瑶的这桌时,那位有钱的王爷直接掏出了五两的银锭子放在二人的手上。

    五两不算多,但肯给的人却不多,二人自然感恩戴德的说着谢话。

    刘玉瑶歪头看着她二人说道:“你们吃过饭了吗?”

    唱歌的那个屈膝答道:“不曾。”

    “那你们坐下跟我们一起吃吧,反正点了这么多菜也吃不完。”

    二人对视一眼,摇摇头,还是唱歌的答话:“多谢这位小姐,我姐妹二人还打算再唱一场,吃了饭难免中气不足。”

    “哦”刘玉瑶表示了然,重重点头说道:“那就算了,不过你们能唱一出《送子从军》吗?我喜欢听这个。”

    “可以的。”

    她听了不禁拍手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李衡,你还有银子吗?再给个辛苦费吧。”

    “好。”李衡微微一笑,从钱袋里又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送到两位女子的手上。

    “多谢公子和小姐,我姐妹二人祝公子小姐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这话听在李衡的耳朵里不禁觉得有点脸红心跳,悄悄扭头看了刘玉瑶一眼,本以为她会分辨什么,却见她哈哈大笑道“借你们吉言了,不过看你们打扮,可是京外银大班的人?”

    “姑娘好见识,我们确实是银大班出来的,这次趁着过年,打算来赚点散碎银子,却不想一出来就遇到贵人了。”

    “贵人算不上,我二人听了你们唱曲,给银子也是天经地义。”

    二人又是千恩万谢的回去了,站在台上轻轻奏乐,唱了一处感天动地的《送子从军》。

    李衡看着一边吃饭一遍叫好的刘玉瑶,眸中流露出赞赏的神色:“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多的见识。”

    “那是自然。”她也哼了一声自鸣得意起来:“在这宫外我混的估计比你都好,可谓是如鱼得水!偏偏在宫里就成了说多错多,做多错多的一个人!”

    李衡知道她又想起中宫给的为难了,也不禁尴尬的在鼻子上摸了一下说道:“虽说这首小曲是你随意点的,但听上去真的不错。”

    刘玉瑶冲他眨眼,狡黠一笑:“你看出来了?我请她们吃饭,她们不敢,我想多给点银子,又怕她们不高兴,也就只能点小曲,再让你给赏银了,回去我还你!”

    “那倒不必,我手上也不缺这几个银子。”李衡也随之笑了起来。

    刘玉瑶吐吐舌头,转而又问他道:“晚上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刘玉瑶神秘一笑,笑而不语,夹了一块肉放在他面前的碗里。

    后者看她如此,也没心思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只是觉得面前这块肉有点不舍得吃了。

    出了酒楼,小女人才神神秘秘的将他拉到酒楼后面的那条渭水边,指着河边卖花灯卖打盹的老人说道:“我还想着等晚上跟你一起放河灯呢!”

    李衡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微妙的悸动,然而没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中反应过来,又听刘玉瑶补充了一句说道:“可晚上你还得早点回去吧?看来没办法放河灯了。”

    不,他宁愿抗旨,陪她放河灯……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叫嚣,就这么放下一切,陪她每日行走在市井街坊间,听她讲那些江湖上的大事小事,听她侃侃而谈的说着街头小贩,卖的东西。

    陪她吃她喜欢吃的东西,陪她做她喜欢做的事情,就这么放弃一切,李彻做不到,他李衡完全可以做得到。

    就在他打算说出来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又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你放弃一切没关系,顶多会让母后失望之极,但是,眼前这个人呢?

    她如果放弃一切,等待她的将是什么,会是更可怕的宫规。

    宫规,她唯一所惧怕的东西。

    “不如……现在放吧。”他笑着提议。

    公子如玉,长身而立于渭水河畔,一边看着面前之人,一边对面前女子露出绝美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足以让任何人迷醉其中,当然,连刘玉瑶也不能避免,她也鬼使神差的点头说道:“好!好啊!”

    两人一起走过去叫醒了老大爷,买了两盏河灯。

    卖河灯的老人家还在纳闷,这大白天的,青天白日,放河灯能看得见吗。

    水面波纹平静,在深冬之中,看似宛如一条死水。

    但是因为水面无冰,所以看得出这水是流动的活水。

    午后的阳光灿烂多彩,不少人凭栏而望,看到河边两个要放河灯的人,都觉得新鲜。

    河灯上分别载着一小节蜡烛,用火折子点燃,果然看不出火光窜动,一点不似夜晚那般晶亮。

    看着手上小小一个河灯,刘玉瑶沉默了。

    李衡也端详着自己手上的河灯,转而问她道:“要不要写点什么字?我常见到有人在上面写字不是吗?”

    刘玉瑶想了一下却摇头道:“我没什么要写的。”

    “那……你在想什么?”

    “我……”她不肯说,只是将手上的河灯放在河里,一边让河灯飘远。

    李衡也随之将自己手上的河灯放进水中,只听耳边传来刘玉瑶的声音道:“李彻不是走的水陆吗,他能看到我的河灯吗?”

    男人慢慢攥紧了手上的拳头说道:“不知道……”

    “估计不能吧,这是纸做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湿透,就会消失不见。”

    “嗯。”李衡这一点表示非常赞同。

    二人在河边蹲了一会就离开了,这一次去的地方很有目的性,正是刘玉瑶最喜欢的蜜源祥糕点铺子,买了一堆糕点出来,店里的伙计才有点纳闷。

    “刚才来的是太子妃吧?”

    “有点像……但太子妃又没去刘家省亲怎么会在宫外?”

    “就是!难道太子妃身边的那个是太子?”

    “我看啊,一定是长的像的人!一定是!嘿嘿,谁让咱们的点心好吃有名呢,太子妃的最爱啊!”

    “就是,就是!”

    相对于刘玉瑶在宫外逍遥快活,东宫的一群人差点要急疯了,眼看都半下午了,也没听到动静说人回来了。

    焦嬷嬷在园子里走来走去,不停的双手合十,乞求老天提醒提醒那二人赶紧回来。

    “嬷嬷你担心也没用,洛清王还要提前跟礼部商议祭祀事宜,一定会赶回来的。”

    “但愿吧……”听到寻芳的话焦嬷嬷又唉声叹气起来:“可我怕的是他们俩会出什么问题……”

    “不会的,能有什么问题。”寻芳继续安慰她。

    焦嬷嬷正打算离开,却听到不远处的太子寝室发出了开门的声音。

    本来太子要回来的,所以那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平日也没派人守着,这门怎么就忽然开了呢。

    焦嬷嬷和寻芳一同回头看去,只见一高大挺拔的男子从内室走了出来,正站在门口。

    他的脸恍如刀刻一般,五官立体鲜明,因是典型漆黑凤眸,看向别人的时候既流露出他的几分勾魂摄魄的姿态。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似乎只是才起床一般,随性,淡然,倒是把不远处的另外两个人给看愣了。

    从房间里出来的人皱着眉头左顾右盼了一圈,看到焦嬷嬷和寻芳站在不远处,便高声叫道:“嬷嬷,给本太子更衣,着人烧个碳。”

    焦嬷嬷一个激灵,转而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哎呦一声痛叫出声,眼里还含着泪就对身边的人说道:“我是不是做梦的啊?我看到的是真的吗!”

    寻芳点头,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是真的吧……”

    李彻又是剑眉一挑,高声叫道:“你还愣着做什么?”

    “是!是!”

    焦嬷嬷赶紧挪动着肥硕的身子向他跑了过去,寻芳也不敢怠慢,着人取碳,因为烧好还要一段时间,索性将刘玉瑶房里的炭炉子给搬过去了,一时间内室暖烘烘的,热气蒸人。

    李彻回来了,不知是从哪里回来的,穿的外裳上面群都站着灰尘,似乎才在地上爬过一样。

    焦嬷嬷赶紧找出他的外袍来给他穿上,又穿了薄薄的夹袄,继而又问他道:“殿下……您,您要穿什么外裳?”

    “本太子的那件金丝七彩绣的朝服呢?”

    焦嬷嬷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那是太子年年参加祭祖所穿的衣裳,因为他向来注重外表和衣着,所以那件衣裳脏了,破了也不修补清洗,直接让针工局做了新的。

    焦嬷嬷眉开眼笑:“还好奴婢让针工局做了新的,还好,还好。”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太子归来

    “还好奴婢让针工局做了新的,还好,还好。”

    “还是嬷嬷你细心体贴。”

    焦嬷嬷脸上堆满笑容,为他忙里忙外,一一打点好,一边询问他道:“殿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他坐在桌边,看着铜镜中正在为自己梳头的寻芳,转而说道:“这丫头第一次见,宫里新来的人?”

    因为宫中多少眼线都想将人送入东宫,所以但凡进来的人都要有焦嬷嬷把关看顾,一看到这章陌生的脸,他难免起疑。

    只听焦嬷嬷赶紧答道:“她叫寻芳,以前就在东宫,只做一些粗使的活计,后来承蒙娘娘厚爱,做了娘娘身边贴身的丫头。”

    “哦?那却让画扇那丫头托懒了。”

    一提画扇,焦嬷嬷脸上又露出唏嘘神色,寻芳也低低叹了口气,继续为他小心翼翼的梳着头发。

    虽然发觉这里头气氛有点不对,但李彻也懒的开口询问,有必要让他知道的他自然会知道,没必要让他知道的,他也不想自找劳累。

    “殿下今晚要去参与宫中祭祖祈福?”焦嬷嬷又问。

    李彻玩着手上的金珠子,一边嗯了一声道:“难道不该吗?本太子是储君,这祭祖祈福,没有本太子还能进行的下去?”

    “对对对!”焦嬷嬷马上附和道:“殿下您是储君,是太子!就算您不在东宫,这宫里头还有一位四皇子殿下呢,怎么也轮不到行五之人啊!”

    这行五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五皇子李衡,他备受皇恩,先是受封洛清王,现在又在太子不在宫中的时候得到皇帝的青睐,属意于他,让他今年参与主持祭祖大典。

    里程冷哼一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他走了没几个月,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要说唯一的变化,那就是他在外头又学了许多东西,那笑容之中多了一分势在必得的笃定。

    寻芳从她手上拿走了金珠子,仔细为他缠绕在发上。

    李彻又看着身后的她道:“你既是太子妃身边贴身伺候的,怎么不在她身边,到这里来了?”

    这一句话问出来反而让焦嬷嬷和寻芳都一起局促不安起来,两人对视一眼,讪讪低头没有说话。

    他们的表情落在李彻的眼中,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焦嬷嬷抿紧了嘴巴,上前两步屈膝说道:“奴婢有罪……太子妃……不,良娣她……”

    “良娣?!”李彻反问出声,皱紧了眉头,觉得有些可笑的指着她道:“良娣?她什么时候成良娣了?”

    “就,就在前几天……”焦嬷嬷又小声说道:“前几天惹怒了皇后娘娘……娘娘将太子妃降为良娣。”

    “这皇后的手未免伸的有些太长了,她是不是忘记了,东宫之事不在后宫范畴之内!就算在后宫范畴,这虢夺封号她也说了不算!”

    焦嬷嬷不敢抬头看他,还在琢磨下面该怎么说,就听李彻又问道:“我既回来了,便容不得这种事情,少顷去看看她,对了,先别和她说我回来了。”

    寻芳抿嘴,看了一眼铜镜里那位英姿勃发的年轻太子,将玉冠金簪与他戴在了头上,一边正了正冠冕,一边轻声说道:“嬷嬷,还是跟殿下说了吧……”

    李彻听闻,剑眉一挑,已经透露出几分狠厉:“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殿下!”焦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似乎都要急的哭出来一般:“殿下,奴婢有罪!奴婢不该放良娣……不,不该放太子妃离开!奴婢有罪啊殿下!”

    李彻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将身后的寻芳推开,大步走到焦嬷嬷面前,弯腰看着她,拧紧眉头说道:“你说什么?”

    焦嬷嬷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奴婢,奴婢有罪!不该让太子妃跟洛清王出宫去!殿下,您就责罚奴婢吧,奴婢有罪!”

    “出宫?!”这两个字对于他不亚于晴天霹雳,暴怒呵斥道:“你说她出宫去了?!”

    焦嬷嬷吓的身形一晃,这个太子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从来不曾将他对自己大声说过话,现在一句呵斥险些吓的她三魂丢了七魄。

    只能战战兢兢的答应:“是,是,出宫去了。”

    寻芳见状也赶紧说道:“殿下,不怪嬷嬷,是太子妃娘娘一定要出去,奴婢和焦嬷嬷一直也拦不住。”

    “她要出去你们就让出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还由着你们让她无法无天了!?你们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是她可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一百个脑袋都担当不起!”

    他暴怒的声音几乎能将屋顶顶破,让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身形更加缩小佝偻,恨不得躲到砖缝中去。

    焦嬷嬷抹着眼泪说道:“奴婢想着……王爷一定会在天黑之前带娘娘回来的……谁知道……”

    “王八蛋!李衡!”男人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我不把你挫骨扬灰就白瞎了我们兄弟一场!”

    焦嬷嬷又是身形一晃,有点不敢去看太子的表情。

    他的神情狰狞而又愤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重重一拳打在桌子上,让桌上的杯碗都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虽然走的时间挺长,但想着她临走之前所答应自己的,而且她身边又有那么多人保护,本以为能走的安心,回来的时候也能看到她正乖乖的在这里等她,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高估了那个小女人!

    她本就是一个不安于现状,不甘寂寞之人!困在东宫已经让她千般难为,更何况自己还不在她身边对她毫无约束作用!

    感情他前脚一走,这丫头后脚就跟人出宫去了!活的倒是潇洒快活啊!

    “殿下……要不要派人出宫去找?”

    李彻紧抿了嘴巴说道:“再等等,我不信李衡这个时候还不回来!”

    然而一直等到天色渐晚也没等到他等的人,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李彻从始至终都紧抿这嘴巴,眼中好像能喷出火来一般。

    昏暗的天色被烟火炸响,冲天的火光预示着祭祖祈福大典即将开始,而他李彻也已经整桌待发,却没有迈动脚步。

    直到李衡待人快步来了东宫,一见他正站在太子妃的门外,不禁玩笑说道:“太子殿下,这大冷天的,你站在枣子门外是做什么?是被罚了不许进房?”

    李彻看他一眼,只见这个四弟多日未见好像又结实了许多,脸膛发红,精气十足。

    “走吧。”他没再说别的,带头向前走去。

    李徇点头跟上,与他一起并肩出了东宫,方见外面宫人脚步匆匆,忙里忙外,天色渐黑,有人甚至都没认出他来,不过就算认出来了,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太子,竟然回宫了?

    “是夏忠去接你的?”李徇一边与他并肩行走一边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嗯。”男人点头,却是有点心不在焉。

    “我让夏忠多在宫中停留,此前太子妃被人蛊惑出宫,禁军之中已经有人和皇后联手了。”

    一听太子妃三个字,李彻又飞快的转头看向李徇,蹙眉说道:“出宫?”

    李徇干咳一声,有点尴尬:“你也不用太担心,她是被人算计的,出去之后又被抓了回来,好在洛清王去找皇后求情,这才赦免,如今你回来了,皇后要对付她就得忌惮几分。”

    又是出宫,又是李衡,他李彻真想问一句,既然哪里都有李衡,那他李彻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不是与她正儿八经拜堂成亲的夫君?

    好吧,虽然拜堂那天出了一点小乌龙,但是特不影响他们是夫妻的事实啊!

    一口恶气堵在心口之内,几乎将他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李徇到底是男儿,见他脸色难看,自己也没去想那么多,只是说道:“你想好了吗,一会怎么跟父皇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男人眉头仍然没有舒缓。

    “若是父皇问起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怎么回答?”

    “我之前已经写过奏章递上去,没被驳回,就代表他默认我回去的事情了。”

    李徇却摇头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不是路上出了意外没能按时回来吗?礼部已经拟定由李衡来祭祖,你突然冒出来,父皇一定会问的?”

    “哼,那我便告诉他,你的枕边人,联合你最器重的儿子要谋杀储君,置我于死地,好在父皇福泽庇佑,这才让我躲过了这一劫,让我有机会拖着半死的身子回到京中,向父皇请不孝之罪。”

    他说着做了一个拱手的动作,眼神却是非常轻蔑。

    李徇却哈哈笑了起来,笑声爽朗:“你背后似乎多了一个军事。”

    想到那个古板的军事,李彻也笑了起来:“他倒是比我们这些做儿子的还要了解父皇的脾性。”

    “这也并非是父皇的脾性,不过是为君之道,帝王之术罢了,想来此人研究的通透。”

    李彻点头,虽说那人迂腐不堪,但也确确实实饱读诗书,学富五车。

    祭祖的大典照例在清泰殿的殿前广场上举行,还没走近就已经看到那里灯火通明,喧嚣一片,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忙的也是脚不沾地。

    李彻与李徇兄弟俩一路行来,也吸引了不少人惊骇的目光。

    只见那殿前广场上搭起了一座高台,请来了长安殿中的祖宗牌位,又是花团锦簇,弄的一片喜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变

    明晰帝一身明黄龙袍坐于首位,左右下手则是数张桌子拼起来的条桌,各有官员坐在桌子后面,穿着便服,拥着大氅,喝着热酒,彼此寒暄起来,热闹非常。

    四周燃气篝火,火光明亮,照着一张张笑脸,宫人往复来去,脚步匆匆。

    内监总管万福安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直到眼神一瞥看见来人,这才一个怔愣迎了上去,刚叫了一句“四……”

    霎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双平日里精明无比的眼睛也变得惊骇不安起来:“太,太,太……”

    李彻抬手,在万福安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眸中带着一分浅笑,两三分讥嘲:“本太子才离宫几日,阿公就不认得我了?”

    “不敢!不敢!”万福安可当不得如此目中无人之罪,双膝一软就扑通跪在了地上:“老奴参见太子殿下!”

    就算他不说,李彻与李徇兄弟俩也知道此时此刻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仅仅是他,很快,这在座的文武百官,国之肱骨否会与他一样,被他的突然出现震慑。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之中多少人恐怕都已相信,他李彻已经死在了归京的途中了吧,而传到那帝王耳中的虽是太子有事在路上被耽误了,但明晰帝自己也心知肚明,这所谓的有事,肯定不是好事,所以也不会想到他能在腊月十六这一天赶回来。

    万福安扯着脖子大声宣布道:“太子殿下,驾到!”

    话音一落,殿前广场上嘴里喷着热气,聊的热闹非凡的众人都齐齐扭头向他的这个防线看了过来。

    几乎是在同时,漫天星子都黯然失色,李彻所站的这个地方,风灯骤亮,连带一旁宫人拎着的灯笼都要比别处明亮了许多,让他的身影更加清晰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果不其然,这些人的反应与万福安也无二致,在震惊过后皆是面面相觑,有人还以为自己眼花,连忙用手揉揉眼睛。

    只见太子李彻白衣锦绣,高管博襟站在那灯火阑珊之中,身形修长峻拔,薄唇微勾,漾起一丝浅笑。

    他负手上前,打趣一般对那揉眼睛的人说道:“方王爷,这尚未酒酣耳热,你怎么看人都看不清楚了?”

    话音一落,方王爷两人带凳子一起摔倒在地,一张脸涨成猪肝色,睁大眼睛,指着太子就倒抽冷气,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骑马回来的。”李彻已经行至他的面前,冲他伸出手去,与他面对面相视一笑,却是意味深长,尤其是那双漆黑深目,其中意味不明。

    方王爷一见他伸手就赶紧向后躲去,整个人似乎恨不得就地滚走。

    然而李彻却又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肥硕的身躯从地上硬生生的给拽了起来,让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将人从地上拉起来之后,便有人急急将那倒地的凳子扶了起来,太子顺手一按,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又在他肩头拍了拍:“您坐稳了!”

    方王爷的表情简直精彩纷呈,一时间也忘记道谢,直到李彻走到中心的位置,拱手抱拳,跪地行礼,声音宏亮的叫了一声:“儿臣李彻,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王爷这才如梦初醒,他左顾右盼,在人群之中寻找,直到锁定那尚未来得及入座的人,他才双腿颤抖的快步跑到那人面前,一边唏嘘叹道:“王爷!王爷!这可如何是好?他,他不是……怎么就回来了呢?”

    李衡回来也才没多长时间,他更衣过后就急急赶来了,今日的他为了主持祭祀大典皇后还特意嘱咐宫廷内务针工局为他赶制了新的礼服,这礼服要比太子往常惯穿的还要华贵一场。

    金丝银线的刺绣,玉带翡翠为饰,佐以他气质高华,翩翩俊朗,所到之处,都堪比明月光辉。

    和偏偏就是这身衣服,如今穿在他的身上真可谓如讽刺一般,似乎折身衣服本不敢是他能穿的,反而是他偷窃得来。

    “王爷,王爷?”方王爷又压低声音紧张的叫他,却见其抬手阻止,一双眼睛也紧紧锁定跪在中间的那锦衣华服的太子殿下。

    太子虽是给皇帝请安行礼的,但那主位之人似乎并未马上让他起身,反而是垂下眉眼,皱着眉头,将他看了老半天,才缓缓开口说道:“朕怎么听说你在路上有事耽搁?这腊月十六敢不回来了?”

    “好在父皇庇佑,让儿臣逢凶化吉,方可在祭祖之前赶回京中。”

    这话不仅皇帝听了觉得舒坦,就连百官听了都觉得和太子一惯的做派大不一样。

    “嗯……”明晰帝又缓声说道:“平身吧,赐座。”

    万福安早就先人一步,在帝王座下新加了桌椅,铺着明黄锦绸,并金泰蓝的杯碗,恭迎太子入座。

    李衡这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拱手向帝王行礼。

    主位之上的人点头说道:“太子回来了,见过太子了?”

    “尚还不曾!”李衡说着又笑着对太子拱手道:“参见太子殿下,殿下既要回京,为何不早点知会我等兄弟,也好前去迎接。”

    李彻懒懒的坐在那里,一手托腮,一边看着,眸光如利刃一般将他锁定,好像他要移动一分就能将他万箭穿心:“听说洛清王诸事繁杂,不敢叨扰,况且本太子才从鬼门关出来一回,万万不敢再泄漏行踪!”

    这话看上去是说给李衡听的,实际上却是在借此向那帝王说明,自己此行差点回不来,还要多亏这位兄弟的照顾。

    “哦?”李衡故作不解,反问他道:“殿下是路上遭遇了是麻烦?”

    “真有点一言难尽,改日你我兄弟几个坐在一块,再详细说说。”

    “好。”李衡拱手一笑:“今天确实有点不合适。”

    本应该李衡坐的位置因为加了太子的座椅,就依次顺着向下推了一个位置,再有官员到场,脸上堆满笑容,热情洋溢,却在别人冷不丁的一提醒,看到太子之后,顿时就吓的三魂丢了七魄。

    李彻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死在半路上的消息,不知不觉已经在这些文武百官中间传遍了!

    礼部尚书江元早在太子之前就到了,此番一边看着太子,一边往皇帝身边走去,李彻冲他挑眉,似笑非笑,他却恍如看见了豺狼虎豹一般,赶紧加快脚步躲到帝王的身边。

    江元朱红色的朝服被映照的有点发黑,与那帝王身上的明黄一对比,就显得相形见绌。

    “陛下……”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子殿下回来了,这主持祭祖大典的事情……”

    明晰帝端坐首位之上,看看太子,又看看李衡。

    如今太子才刚回来,身边不免有些官员围拢在侧,太子在朝中人缘不好,也无结党之忧,这些人多是前来探口风的,至于是给谁探口风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再去看李衡,他端坐于案,笑而不语,眉目温和,愈发显得超凡出尘,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清心寡欲之人,却笼络了朝中大部分官员。

    说是他们自愿追随也罢,说是他李衡有意为之也罢,只是由此就可看出他对储君之位也是势在必得。

    所以每每有人让他在太子和李衡之间做出选择,他都不想选,却又必须得选。

    江元见那帝王迟迟不开口,不得不再一次的提醒他道:“陛下……这大典的主持……”

    “不变。”那帝王吐出两个字之后就挥挥手,有些不耐烦的将他赶走。

    江元却一时怔愣,待慢慢从帝王身边走开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的回答和没回答就没什么区别嘛。

    这所谓的不变,到底是继续让太子主持不变,还是说按照前几日商议的,由洛清王代替太子不变?

    他这一路走下来,身边也围满了其他官员,纷纷叽叽喳喳的在问他:“皇上怎么说?”

    “让谁主持?”

    “太子回来了,是要让太子主持了?”

    江元摇头,啧啧两声说道:“陛下就说了两个字。”

    “哦?”众人眼冒绿光,等着他的回答,这李彻,李衡,都是两个字,要说太子和洛清王却是有一字之差的。

    “陛下说了什么?”

    “陛下说不变!”

    众人也是一愣神,过了一会才和江元一样提出那样的疑问。

    “这到底是怎么个不变法?”

    “依我说,干脆就让王爷主持,届时皇上总不能临时换人!就算他要事后责怪,但今日祭祖大典已经体现出皇上对王爷的重视之处,还怕秋后算账?”

    “对对对,王大人说的对!只要让王爷主持了大典,一切都好说,好说!”

    “对!干脆就将错就错!就顺了皇上的意思!不变!”

    众人说完,都眼冒绿光的看向礼部尚书江元,似乎在等他的定夺。

    他却哭丧着个脸道:“若是皇上的意思是依照往年惯例‘不变’,诸位大人啊,那日后倒霉的可是我江元啊。”

    “江大人受了责罚,我等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届时会帮大人您说好话的!”

    “就是,到时候王爷也不会坐视不管啊!”

    江元虽然在心中已将这些同僚腹诽千遍,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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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财怎么了,山贼不都贪财吗!可为了一箱金子将自己送上腹黑太子床榻的山贼,古往今来就她一个了吧?大婚之日让她与太监拜堂不算,居然还命别人与她洞房!九龙夺嫡?后宫争斗?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待她降服桀骜太子叱咤宫廷,没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宁愿继续去做那逍遥的贼大王!冒牌太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牌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