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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九章 新年大礼

    “父皇。”在一片热闹的喧嚣声中,太子这两个字叫的最是脆生,不管是近的还是远的,都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伸长了耳朵,斜睨了眼睛瞟过来,看太子打算干什么。

    主位之上的明晰帝身上披着一件大氅,面前热茶氤氲出一片雾气,萦绕在面前,显得朦胧虚幻。

    他看向被众星捧月的太子说道:“怎么?”

    只听李彻说道:“儿臣来的匆忙,差点忘记了一件事,也得亏底下人提醒才想起来。”

    说完这话,周围干脆秉气噤声,齐齐看向了他与那位帝王。

    “何事?”明晰帝蹙眉,对这位纨绔太子说出来的话似乎并不抱期待。

    只见李彻以拍手,小安子快步上前,手上抱着一个红木匣子,精致而又艳丽。

    李彻走到席间,拱手而笑:“此乃儿臣送给父皇的新年礼物,虽说有点早了,但既然都带回来了,还请父皇收下。”

    “哦?”明晰帝胡子后面的的嘴角微微勾起,点头微笑说道:“太子有心了,是什么东西?”

    李彻以挥手,小安子手脚麻利的将匣子打开,只见里面依次摆放着多种物品。

    “儿臣初到江南之时,正逢荷败藕收,莲子饱满之际,当地藕农曾赠与儿臣新鲜藕茎数根以及新鲜莲子,这藕茎不好储存,儿臣便将莲子晒干,特地呈给父皇,也是那藕农的一番心意。”

    匣子里的一份纸包里头确实是一小把莲子,不多,但是各个饱满莹润。

    万福安笑呵呵的将莲子呈给明晰帝看,后者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拿起一颗莲子连连点头说道:“好收成,好收成啊。”

    万福安知道他素来喜欢这些和民生有关的话题,连带自己也笑的喜不自禁:“是啊,太子殿下有心了。”

    待明晰帝将手一挥,又匆匆将莲子送回了匣子之内,只听李彻又依次介绍道:“这第二件是壶酒,儿臣才往苏城去的时候,正值秋桂飘香,桂酒初酿,儿臣留了一坛好酒封存于桂树之下,来时匆忙,未能带来,只好取了一小壶来给父皇尝尝鲜。”

    “这桂酒也无稀奇之处,难不成是你亲手所酿?”明晰帝接了万福安送上来的白瓷酒壶,揭开盖子闻了闻。

    李彻果然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父皇,“儿臣本是不想供认的,免得父皇喝的不顺意反倒怪起儿臣来了。”

    “就算不是你酿的,既是你贡上来的,朕喝的不顺意自然也要找你算账。”

    “是。”李彻拱手而笑。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腹诽:“哼,也不知他是在京中哪家小铺子里头买的莲子和桂花酒,到这里来糊弄皇上了。”

    但他嘀咕了太子,要想糊弄还不止于此。

    “这是江南百姓所收稻谷,儿臣特意将那沉甸甸的饱满稻穗带来给父皇一观,让父皇知道,今年南方依旧是钱粮满仓,依旧可以充盈七成国库!还有这冬日里家家户户所必不可少的鱼干腊肉,儿臣也都给父皇带来了,取那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之意。”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从明晰帝的表情就哭看得出来,他现在非常高兴,特别高兴,也是极为欣慰。

    太子的一番话也让照遭百官对他刮目相看,忍不住都在腹诽,这话是他自己说的,还是有人事先打过草稿。

    “好好好。”那一国之君虽然极为满意,但仍然不忘今日初衷:“只是今日祭祖大典的主持……”

    “儿臣终是不负父皇所望所托,日夜兼程赶回来了。”李彻灿然一笑,在灯火阑珊之中,恍恍惚惚不甚真实:“此番南下,曾见羔羊跪乳,母牛舐犊,也方知子欲养而亲不在之悲恸,每每忆及往事种种,羞愧难当,只能遥向北方长安殿拱手作揖,告慰列祖列宗,拜见父皇母后,待归来之日,方能尽孝!虽是披星戴月,好在上天怜悯,成全儿臣,堪堪赶在祭祖之前归来!”

    太子的这番话一说出口,百官众人无不对视一看,似乎已经是心知肚明今天这大典的主持,只怕还是得归太子所有,这个太子,怎么突然之间变的这么会说话了呢?

    明晰帝被他这一番话说的也是唏嘘不已,遥想太子年幼,乖巧懂事,丧母之后性情大变,自己对他也多有苛刻,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也冻羔羊跪乳,母牛舐犊之情了。

    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他都说上天怜悯成全了他,让他在今日赶回来了,那他这个做皇帝的若是不能成全他,还有什么资格自称是天子?老天爷的儿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是储君,理当主持祭祖大典。”

    “儿臣遵旨!”他拱手而笑,势在必得。

    前庭烟花暴起,灯火辉煌,一片火树银花之中,刘玉瑶更衣完毕从房内走了出来,指着那些在漆黑夜幕之上铺散开来的烟花大声笑道:“好漂亮的烟花!前面一定很热闹!”

    寻芳从房内追了出来,将一件大氅披在她的身上不由担心说道:“前方就算再热闹娘娘您也不该去了,您现在才回来,差点没把奴婢吓死!”

    “怕什么,难不成我还不会来了?”刘玉瑶吐了吐舌头,又看向那些烟花说道:“真想去前面看看啊,寻芳,要不然你去取了你的衣裳,本太子妃……本良娣打扮成宫女的样子带你一起去见识见识!”

    寻芳赶紧摇头说道:“去不得,今夜祭祖,是男人们的活动,女人去了要不吉利的。”

    “那难道他们那里就没有宫女吗?我们就假装自己是宫女便好!”

    “这……”寻芳见她眼睛里亮晶晶的,精光毕现,她毕竟也从未见识过皇室的祭祖活动,不免有些好奇。

    在刘玉瑶的再三怂恿之下,眼看着她要松口同意了,焦嬷嬷却从内室挑着帘子露出个脑袋笑道:“良娣快些进来吧,外头多冷啊,呵呵,进来试试今天针工局送来的新衣裳。”

    “新衣裳先放一放,我要和寻芳出去一下。”

    说着便拉着寻芳的手进去,一边催寻芳去找衣裳。

    这边焦嬷嬷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把才换上的襦裙脱了,又穿上今天出宫时穿的那身行头,脸色一变,紧张说道:“良娣!我的好良娣,您这是要去哪?要去做什么?!”

    “你猜。”随即歪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倒将焦嬷嬷吓的抖如筛糠,直接扑了上去。

    “良娣!老奴盼来盼去,终于将您从宫外盼回来了!您可千万不要再乱跑了啊!就在这里好好的等……”

    “等什么?”她笑着将焦嬷嬷从地上拉起来道:“我这次不是要出宫,只是看前头热闹,想跟寻芳趁着天黑过去瞧瞧,长长见识。”

    焦嬷嬷一记眼刀看向寻芳,后者赶紧摆手笑道:“奴婢不去也不妨事的,只是娘娘一心想过去。”

    “那要不然焦嬷嬷您跟我们一起去?”刘玉瑶说着就已经挽着焦嬷嬷的胳膊了,后者叹气,很是无奈。

    “您真的要去?”

    “要去,要去!”眼见她有要松口的意思了,赶紧晃着胳膊讨好。

    脸上慢慢堆起笑容,她在刘玉瑶的胳膊上拍了拍说道:“到底是夫妻同心,您这哪里是去看热闹,是冥冥之中自有牵引,引着您去和太子殿下会和呢!”

    刘玉瑶的眼睛眨了眨,看看吃吃偷笑的寻芳,又看看焦嬷嬷,继续傻乎乎的问道:“什么啊?”

    “太子殿下回来了,就在前头呢。”

    “啊?”她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遍:“李彻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殿下前脚刚去了前庭,您后脚就回来了,没碰上!”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有点不能接受,一时间有点措手不及,又眨眨眼睛看向这二人,皆从他们眸中看到盈盈笑意,竟二话不说,转身就向门外奔去。

    “娘娘!”寻芳抓起一旁搁置的大氅就赶紧追了出去,一路叫道:“娘娘您慢点!慢点!”

    刘玉瑶却恍如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一路小跑,飞快向东宫之外奔去,寻芳见状却是脸色大变:“娘娘,您小心啊!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她的软肋,一听到这个又赶紧气喘吁吁的止住脚步,一手在肚子上摸了摸,红红的脸蛋洋溢着难掩的笑容。

    寻芳气喘吁吁的自身后追上了她,将那大氅给她披在肩上,一边说道:“您,您跑这么快做什么,殿下回来了,又不会消失,早晚都能见到的啊。”

    “别嗦这么多,走快些,我就是想赶紧见到他,怎么了?他是我相公,你要是跟你相公分开这么长时间,你不想他?你不想见他?”

    “娘娘!”寻芳反倒被她说了个大红脸。

    “好啦!走走走!”说着就挽着寻芳的胳膊,两人穿着宫女的衣裳分外亲密的向前庭而去。

    尚未到清泰殿的殿前广场,就听到祭祀礼乐响起,轰鸣如钟,**肃穆。

    只见宽广的广场之上,火光冲天,似乎将这萧瑟寒冬燃烧起来一般,中间一座高台,周围熙熙攘攘的全的人,被人群包围,黑压压的一片,也看不清里面都是谁,太子在哪,更是无从得知。

    “我去看看。”刘玉瑶说着便要上前,却被寻芳赶紧拉住:“去不得,若是被旁人看到您作为后宫女眷来这样的场合,还不知被被如何责怪。”

第三百二十章 祭祖

    “去不得,若是被旁人看到您作为后宫女眷来这样的场合,还不知被被如何责怪。”

    “可我想看……”她鼓起嘴巴,做出惺惺可怜之态。

    寻芳招呼道:“这边来。”

    说着便将她往一处阴暗的地方拉,那个地方摆设着一些巨大的编钟乐器,因我广场外围,所以除了一些乐师之外也无旁人。

    一群乐师穿着深红色的曲裾深衣,虽是寒冬冷冽,依旧不动如钟。

    从这方向正好可以看到高台之上帝王威严,百官簇拥,一片灯火辉煌,往来宫人穿梭,热闹非凡。

    在这层层叠叠的人潮之中,刘玉瑶一眼便看到了那坐于帝王次位的太子李彻,她一把抓住了寻芳的手臂说道:“快看!李彻!李彻在那呢!”

    寻芳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边笑着掩唇说道:“娘娘您小点声,若是被人听到两个宫女在这里直呼太子的名讳,还不被杖责三十?”

    刘玉瑶吐吐舌头,赶紧捂着嘴巴重重点了点头。

    只见内监总管万福安站在那帝王身边,手打拂尘,一边高声宣道:“叩谢天恩,浩荡礼祖,社稷太平!”

    太子李彻本站在高台之下,在听到这样的宣告之后便接了内监奉上的酒盏双手交握端起,平举于额前。

    他宽衣广袖,金线交织的花纹,在月色火光之下熠熠生辉,恍如平步生莲,亦或许是寸许流进,他向高台走去,每一步都沉稳庄重,肃穆的样子和他平日的纨绔不羁大相径庭。

    在他登台的时候,礼部官员也在一旁高声诉祝,念祷着前朝的骈文,刘玉瑶听不懂。

    她唯一能懂的就是那灯火煌煌中心的人,他身形挺拔,脚步稳健,一步步登上那最高的位置,恍如那个位置就是为他而留的,也只有他是属于那个地方的。

    就在她看的如痴如醉的时候,只听身边编钟乐响,先是被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要捂住耳朵。

    那上古凰鸟之乐,靡靡高雅,端肃恢弘,与祭台之上礼部的诉祷相得益彰。

    而太子就在这样浩荡的乐曲声中开始了自己的祭祖祈福的典礼,这皇家的祭祀过程和平民百姓也无二致,无非也就是拜祭祖先,少不了牲畜贡品。只不过不同之处在于,寻常百姓只是一家人祭祖,而皇家则需要百官观礼。

    在太子将祭祀流程结束之后,作为晚辈之中的代表,他念了祷文,焚烧祷文,这才结束了整个活动。

    礼官扶太子下了高台,将祭祀用的食物给李家人以及百官分而食之,算是皇室先祖所赐予的福泽绵延。

    寻芳一旁跺脚,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娘娘,已经结束了,咱们回东宫去等太子可好?”

    “你冷吗?你要是冷就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他!”

    寻芳岂敢先回去,就算她不责怪自己,回去焦嬷嬷也不会饶了她,只好摇头,硬着头皮陪她在这里站着。

    室外天气寒冷,皇帝太子身边还有宫人提着暖炉一旁伺候供暖,让他们不至于因为太冷而哆嗦。

    其他官员就不怎么好受了,祭祀用的牲畜本就冻的结实冰凉了,再被这么切开送到他们的盘子里,咬在嘴里硬邦邦,吃进肚子里凉飕飕,所以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当今帝王也都看在眼里,年年祭祖,不过都是走一个过场,赏赐了热茶之后就开腔说道:“天色已晚,朕也尚有奏章未看,该散就散了吧。”

    说着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百官自然是一番恭送的话,在帝王离去之后,一群人赶紧袖着手,哆嗦着腿,站起来要走。

    然而太子还在,只得又一一向太子辞行。

    李衡告辞正要离开,却听太子起身,声音懒散的叫他一句道:“五弟。”

    这句五弟端的是亲切而又让人惶恐不安,李衡一头雾水,回过头去,抱拳看向那眸中晶亮莹润之人,拱手笑答:“太子殿下。”

    “五弟跟你三嫂在宫外玩的可还快活?”

    李衡一听这话已经是心知肚明了,微微一笑,柔润温雅。

    “太子殿下是说东宫刘良娣?”

    李彻微微眯紧眼中,眸中厉光毕现,宛如鹰隼:“她是本太子的正妃!”

    “良娣于东宫生活,无所事事,寡淡无味,每每与臣弟闲聊都曾忆起宫外生活精彩纷呈,面露憧憬之色,所以臣弟这才想着得空请良娣出宫一趟。”

    “每每闲聊?”李彻眸光愈发冷凝,让这萧瑟寒夜之中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还望殿下苛责了臣弟就不要苛责良娣了,毕竟她现在身怀有孕,太医曾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让她动怒,也不可大喜大悲,更重要的是,要按时吃药,现在换了新的药方,要吃三种药丸,每隔两个时辰一次。”

    他是笑着说完的,说完之后又似自嘲一般说道:“看臣弟都说了些什么,殿下您就算不知道,她身边的人也应该清楚。”

    说着便又一拱手,只听太子阴恻恻的说道:“你知道的可真多啊。”

    “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既是玉环的姐姐,殿下不在宫中,臣弟自然难辞其咎,多多照拂。”

    话音刚落,没等太子开口,就听到七皇子李律高声叫道:“三哥!五哥!”

    李律兄弟几个坐于下手,待人都散了才得以过来,笑嘻嘻的插在两人中间,已经看到太子变了脸色的他赶紧搓着手嚷嚷道:“三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

    “呵呵,别说你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四皇子也哈哈笑了起来,还在太子的肩上拍了拍,背地里暗暗叫他不要动怒,兄弟和睦。

    “冻死我了,冻死我了,三哥,明日给小弟一个面子,到我府上喝酒吧!你说过要给我带桂花酿的,可别只有父皇的,没有我的!”

    李彻这才看了李律一眼说道:“放心,有你的。”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今晚就先这样,回去好好吃一顿!”

    说着就揽着李衡的肩膀说道:“走吧,五哥!”

    “好。”五皇子笑着应答。

    兄弟几个一起离开了清泰殿的殿前广场,剩下宫人在那里收拾残局,刚一到御道口,就见两个宫女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见他们来了也不躲避行礼,倒是就站在中间。

    其中一人屈膝行礼,另一人却一动不动。

    待宫人拎着宫灯走近,便将刘玉瑶那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出现在夜色之中。

    她穿着一件宫女的衣装,看似单薄,但却又显得腰肥身圆,那歪头一笑的时候,双眸眯成了月牙状,曲眉丰颊,浅笑盈盈。朱唇微启,喷出一口白色的雾气似乎欲言又止,让人见了忍不住想要拥入怀中,不舍她暴露在这严寒之中。

    “呦!”李律故意拉长了声音说道:“这谁啊?”

    李彻与李衡兄弟两个也看到了来人,俱是一愣。

    只见她小跑着迎上前来,李衡眸中带笑,刚要开口询问她玩了一天不是累了吗,怎么不在东宫休息,却见她径直跑到太子的跟前,脆生生的说了一句:“李彻,你终于回来了!”

    后者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似乎并无多大欢喜。

    只见李律又一手拉着李衡,一手拉着李徇,赶紧说道:“咱们走,咱们走,不在这里妨碍三哥和三嫂了,人家小两口,小别胜新婚啊!”

    说着就赶紧抓着他们的胳膊往前拉去。

    李衡去蹙紧眉头,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但见李彻面容冷漠,情绪不佳,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知是在高兴还是在担心。

    待那些人走后,刘玉瑶又微微咬着下唇,傻笑一番,抬头看他说道:“你怎么要来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祭祖之前敢不回来了呢,我还想着去接你呢!”

    “接我?”李彻冷笑一声,负手向前走去。

    “是啊!”刘玉瑶忙不迭的答着,追上他的脚步,一边说道:“你这么突然的来了,我都没什么准备,也没让人把东宫打理好迎接你!”

    “你要准备什么?我若不是突然回宫,岂会知道你和自己的小叔子出宫快活,尽兴归来?”李彻反问她一句,真就从鼻腔中发出重重的一声冷哼。

    刘玉瑶一时错愕不及,疑惑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知肚明。”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殆尽,显然她也确实做到心知肚明的地步了,抿紧了嘴巴。

    寻芳挽着她的胳膊,有些打抱不平的说道:“娘娘就今日出去了这一回……”

    “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的份!”李彻一声低喝,端的是威严,似乎是把对刘玉瑶的怒气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一样。

    刘玉瑶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他身边,两人的影子被宫灯拉长,又缩短,就这么往复循环,脚步声在空旷的御道上回响,连带那寒风过巷,让人无端悲凉。

    走了一会,只听太子又开枪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刘玉瑶算是成了宫中的风云人物,顾着自己潇洒快活,连太子妃的头衔都给玩没了,你下一步是不是也要将自己玩出宫去,和我脱离干系,才是你的目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小别没有胜新婚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刘玉瑶算是成了宫中的风云人物,只顾着自己潇洒快活,连太子妃的头衔都给玩没了,你下一步是不是也要将自己玩出宫去,和我脱离干系,才是你的目的?”

    刘玉瑶听闻,皱紧了眉头,也不去看他,只是默默向前走,似乎在刻意的规避,将他的话完全当成了耳旁风。

    不曾想,她刚走了没几步,手腕就被李彻一把攥了个结实。

    寻芳大惊:“太子殿下!”

    “你们退下!”

    寻芳与小安子等人对视一眼,见这架势都忍不住想要倒抽一口冷气,但却没有一个敢要退下的。

    只听小安子也紧张的上前说道:“殿下……”

    “退下!”伴随着一声厉喝,一记眼刀飞来,看的小安子身形一个哆嗦,赶紧招呼寻芳等人退下。

    在这永巷御道之中,所谓的退下能退到哪里去,也只能远远的走开,远远的看着,要是一会出什么事了,还得赶紧扑上来。

    刘玉瑶抽了抽手,没能挣脱开,便又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太子的表情在昏暗的风灯之下有点看的不是很真切,恍恍惚惚,倒是那俊眉朗目间怒气满满,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放开我。”女子出声,冷冷的瞪着他道:“松手。”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听到了。”

    “那你没什么想说的?”

    他咄咄逼人的看向面前之人,在等着她给自己一个回答。

    却不想她却耸肩,无所谓道:“给你一个什么回答?你说的没错啊,太子妃的头衔是被我弄丢了,但你还可以把这个头衔给别人啊。我今夜确实去宫外玩了,但你也没提前说你要回来。”

    她的语气听上去无辜的很,却又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

    “不知好歹!”李彻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此时的她,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内心的想法。

    刘玉瑶又是一个使力要将他的手甩开,然而他的大掌却好似铁钳,禁锢着她的手腕,不允许她有丝毫挣脱的打算。

    “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男人向她面前逼近一步,与她近距离的接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后者嗤笑反问:“我哪里错了?为什么要认错?”

    “你哪里没错?”

    “是啊,我在这宫中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你们怎么看都不顺眼,那就让我不要做太子妃了!不要留在宫里了,你既然都回来了,就赶我走吧!你跟皇后说让我走!让她别拦着我!”

    “你!”男人一声爆喝,热血冲头,想也不想的马上抬起一只手就要打过去,但随即,夜风吹来,又恍如醍醐灌顶,让他的手掌在距离她面颊一寸许的地方停住,掌风带动她鬓边乱发一晃。

    刘玉瑶一个愣神,霎时间没了思想。

    直到耳边响起寻芳的惊呼声,她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却见寻芳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噗通跪在二人中间,哭喊着向太子求情:“殿下息怒!殿下息怒!看在娘娘身怀六甲的份上,您息怒啊殿下!”

    李彻薄唇紧抿,剑眉凌厉,那只举起的大手慢慢攥成拳放下,只是另一只手却没有松开,就这么拖着她大步向东宫的方向行去。

    小安子赶紧上前搀扶了寻芳,急急说道:“这好端端的,怎么一见面就吵起来了?”

    寻芳也是急的一个脑袋两个大,一边飞快摇头说道:“我怎么知道!太子殿下的脾气怎么就这么暴躁?”

    “快别说了,要不是娘娘突然离宫,殿下能这样吗?”

    “娘娘又不知殿下今天回来!”

    “难道殿下今天不回来,她就能随意出宫了?”小安子忍不住向寻芳翻了个白眼。

    寻芳知道,在对于有些事情的见地上,男人的想法到底是和女人大相径庭的,虽然小安子也是个不带把的。

    刘玉瑶就这么一路被李彻拖回了东宫,不论她平时如何的风风火火,但她到底是女人,走路步伐也跟不上李彻的,一路走来几乎是小跑,气喘吁吁的从嘴里呼出白色的热气。

    焦嬷嬷等人正站在东宫门口焦急的等待,远远见着一行人提着宫灯旖旎而来,马上眉开眼笑,见是太子夫妻二人,更是笑的合不拢嘴,马上迎将上去行礼。

    “殿下,良娣,你们终于回来了。”

    李彻冷哼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刘玉瑶,只见她脸颊通红,嘴唇泛白,走了这一路似乎是累的不轻。虽然如此,那份倔强依然让她紧闭着嘴巴,漠然的直视前方,对他的行为不闻不问。

    一把将手上的人甩了出去,她脚下一个踉跄,被焦嬷嬷接了个正着。

    老嬷嬷被吓的不轻:“殿下,这,这是怎么了?”

    “把她给我看好了!必要的时候就给她房中加一把大锁!”

    说罢就负手向前,大步离去,

    焦嬷嬷登时一头雾水,再去看刘玉瑶的表亲却是如死灰一般,心中惶惶不安。

    寻芳上前,搀扶了刘玉瑶的胳膊与她说道:“娘娘,奴婢伺候您回去歇息?”

    “好。”

    她点了点头,说出了一个字,真就乖乖跟寻芳回去了。

    焦嬷嬷一头雾水,看看向书房方向走去的太子,又看看刘玉瑶,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啊?太子今晚不宿在良娣的房里?”

    “看来小别胜新婚是假,小别得吵架是真!”小安子从后面跟了上来,不禁唉声叹气道:“咱们太子殿下脾气也忒难捉摸了一点,也不怪会发生今晚这样的事情?”

    焦嬷嬷又忙不迭的问道:“今晚发生了什么事?”

    “要说今晚发生的事……那可就太让人伤心,难过,愤怒了!”小安子摇头晃脑的说道:“真的是荡气回肠!跌宕起伏!生生死死!真真假假!爱恨别离啊!”

    ‘砰’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刘玉瑶横眉瞪他一眼说道:“你就知道在这里胡说!仔细你的舌头!”

    “嬷嬷奴才不敢了!”小安子马上捧出一张笑脸与她点头哈腰的说道:“奴才这就去伺候太子殿下去,您忙您的。”

    说着就吐吐舌头,忙不迭的向太子的书房奔去,一路走的飞快,生怕焦嬷嬷在身后叫住他。

    “这猴崽子!比兔子跑的都快!”焦嬷嬷啐了一声,忍不住埋怨:“到底没说个张三李四出来!这不是让人干着急吗。”

    忽又想起什么,一拍大腿,暗叫一声坏了。

    “赶紧的,去把殿下的房间给收拾一下,我哪想那么多啊,还以为两人要住一起呢!”

    李彻当晚确实没再去往刘玉瑶那里跑,她在沐浴更衣之后寻芳还忍不住往门外探头探脑,直到被刘玉瑶叫了一声才缩了回去。

    “我要睡觉了,你把门关好,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寻芳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娘娘不等殿下过来?”

    “他来了我就走!”

    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把掀起被子盖在身上,接着又在床上滚了一圈,将自己裹的紧紧的,面向墙壁的方向一言不发。

    寻芳见状也只能叹了口气,主子的事情,她做奴婢的自然插不上嘴巴。

    然而寻芳将灯烛端出去后,床上的人又有点躺不住了,忍不住翻了个身,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房间,此时此刻,那没有放下竹帘的窗户反而显得愈加明亮起来。

    窗外雪光透亮,将窗棂的影像投影在地面上,模糊不清,带着几分凄凉寂寥。

    睡不着的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忍不住抬手在脸上摸了摸。

    说实话,她被李彻的那一巴掌吓傻了,记忆中,他好像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所以在愤怒过后,她马上又说服了自己:“是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这就是李彻,我早就知道的,早就应该心知肚明的。”

    可就算如此,就算那只手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她还是不能原谅,所谓愤怒一旦到了绝顶,她就开始觉得,所有的生气都是不值当的,也是没必要的。

    她每天每夜看着他写的信,欢欢喜喜的等待着他的归来,等到的是什么?

    是他的苛责和怨怼,似乎那个与她鸿雁传书,情话绵绵的男人与自己所见到的这个不是一个人了一样。

    眉头微微一皱,她又摸了摸肚子,小腹凸起,里面在孕育着一个生命。

    “没有爹娘的孩子像根草,不过没关系,就算没有爹,娘也可以好好的将你养大成人。”

    正兀自伤怀,忽觉窗外一片乌云飘近,遮挡住了那透彻的雪光,让房内仅有的光亮也消失殆尽。

    她扭头向窗外看去,却又见那片乌云似乎很快被风吹散,寻不见踪影,雪光依旧皎洁。

    “殿下。”窗外的小安子压低声音说道:“奴才去叫门?”

    身着白色礼袍的男人却挑起一侧的眉梢,瞪了小安子一眼,传递出两个字眼:“多事!”

    小安子讪讪低头,却仍然有点不死心的问道:“您干吗对太子妃娘娘发这么大的火?”

    “你一个阉人懂什么!”

    小安子笑的都快哭了,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奴才不懂,奴才这不是为殿下您着急吗。”

第三百二十二章 储君归来

    “是,是,是,奴才不懂,奴才这不是为殿下您着急吗。”

    李彻抿嘴不说话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发这么大的火,虽然在得知她出宫之后就已经很生气了,但也没想过要破坏两人久别重逢后的这一分和谐。

    转身刚要离开,忽然又问门口守着的人道:“弄影呢?”

    守门的内监一个愣神,马上拱手说道:“启禀殿下,弄影姑娘之前遭了皇后娘娘的一顿棍棒,如今正养着呢。”

    李彻眉心紧蹙,继而沿着长廊大步向前走去,小安子忙不迭的在身后追上去:“殿下,您这是要去哪?”

    他还是不说话,不过去的方向已经说明了一切。

    弄影因是刘玉瑶的陪嫁所以在这东宫的地位也算不低,又因此番归来,刘玉瑶对她器重,也因此得了一间自己的厢房。

    推开厢房的门扉,里头的热气扑面而来,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大相径庭。

    内室还燃着一盏灯烛,这是弄影素来的习惯,就算她是一个本来应该扎根于黑暗中的刺客,也不喜欢在一片漆黑中入眠。

    太子健步进了内室,只见一个小丫鬟正坐在床边打盹,而床上的弄影呈趴伏的状态已经入眠,似乎听到脚步声,警觉心如她,动了动眉梢,但又马上判断来人并非是那宵小之徒,所以也并未在意。

    窗外廊下,平日行走的人可多了去了。

    小安子本想出声将床上的人叫醒,却被他抬手阻止。

    李彻上前,本想将被褥往上拉一拉盖在她的肩上,却冷不丁被假寐的人一把扣住了手腕,待看到来人,不禁一脸错愕。

    “殿,殿下……”

    李彻似笑非笑,低头看了看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苍劲有力,全然不似女子该有的的。

    “奴婢失礼了。”弄影赶紧将手松开。

    后者继续自己的动作,将那被褥扯上去盖在她的肩头,却觉得她忽的全身僵硬,噤若寒蝉一般。

    只听李彻又笑着说道:“别怕,本太子总不至于占你的便宜,如今看来,你已无大碍,好好歇着吧。”

    弄影紧抿薄唇,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问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

    “今日祭祖大典是由殿下主持?”

    “本太子是储君,不是我,还能是谁?”

    是啊,不是他还能是谁,不仅仅是这大典主持的身份,就连皇位,他都是势在必得的。

    弄影点头,没再说话。

    李彻却也并不急着离开,悠然自得的与她说道:“今次回来听说你受伤卧床,便来看看你,年前好好休养,待年后我还有用的着你的时候。”

    “是。”干脆利落的一个字没有丝毫犹豫,她心中的主人似乎早已不是刘府里的人了,而变成了这位太子殿下。

    李彻离开之后,那坐在床边的小丫鬟才幽幽转醒,一扭头看到床上的人睁着大眼,不禁吓了一跳:“弄影姑娘,您醒了?可是要喝水?”

    “不用了。”

    “我方才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谈话,可是在做梦?”

    “你没在做梦,是太子……”

    那丫头倒抽一口冷气,这下她不仅是认为自己在做梦,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听岔了。

    何止是她,就连弄影都有点不相信,太子居然在自己回来的第一天,而且还是那样的深夜里来探望自己,不仅如此……

    她歪头看了看自己肩头薄薄的被褥,只觉得被他拉了一下这床被子,整条被子都会发热一般,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只是看方才太子的架势,身上还穿着祭祀的衣衫,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呢?

    从来对八卦琐事并不上心的她,如今都不禁有点好奇起来。

    不过就算她不好奇,这事关东宫之主的小道消息总是传的最快,太子回来第一晚没有宿在太子妃房中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东宫。

    弄影也是躺在内室,听见外面的丫鬟们聊的眉飞色舞,这才知道的,他们中甚至有人开始传言,说太子在宫外金屋藏娇了也说不定,等到时机成熟就带到宫中。

    焦嬷嬷为此事没少给那些不听话的宫人扎耳眼,奈何防人之口胜于防川,很快,太子要迎美人进宫的消息就传到了刘玉瑶的耳中。

    “良娣切勿多心,都是她们乱嚼舌根。”

    “这世上没有空穴来风。”彼时刘玉瑶坐在桌边,摆弄着白瓷盏中的那只水仙花的茎叶,到时候了,再加上室内温暖,这水仙花都开出了白色晶莹的花朵,傲立枝头,宛如阳春白雪一般,掩映在一片苍翠之中。

    焦嬷嬷低低应了一声说道:“奴婢之前也去打听了,听说殿下在途中是有官员进贡女子,但殿下是只身一人回宫的,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别人给他送美女关我什么事?我也不想问,不想管。”

    焦嬷嬷小心用眼角的余光向她睇去,只见她神色从容,端庄而坐,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杵,自己也只好讪讪闭嘴。

    冬日天短,百官上朝之时还未有朝阳破云,但散朝的时候却已经日上三竿了。

    昨日太子归来,加之祭祖一事,又逢年节将至,这朝中事务繁杂,难免拖的时间长了一些。

    百官本是空腹上朝,待散朝之后已经是饥肠辘辘,但奈何有一部分人还得各自回衙门去,只盼着去衙门能找点点心暂时充饥。

    “洛清王!”李衡在前头走着,身后却有人将他叫住。

    他慢慢转过身去,脸上笑容满面,拱手说道:“太子殿下。”

    太子李彻正与李徇一同并肩而来,百官见状也忍不住放慢脚步,想去听听他兄弟二人之间能说什么。

    只见李彻一甩袍袖,微微一笑说道:“听说皇后娘娘今日在后宫设宴,洛清王不去凑个热闹?”

    “这本是后宫之事,外臣不得参与。”李衡说的没错,昨晚祭祖之后,今日皇后设宴,广邀后宫妃嫔来一次年前最后的宴飨,也是为了平分祖宗的庇佑与福泽,他们作为外臣,当然不能过去。

    “那太可惜了,本太子正好有事要去找母后呢。”

    李衡听闻,也并未感到意外,只是点头说道:“既是如此,臣弟正好要去给母后请按,倒是一路,四哥呢?”

    “哈哈哈!”李徇爽朗大笑道:“我和七弟一样没出息,不敢随便出入后宫,还是不要去了吧。”

    少个人,也少一分尴尬,李衡便点了点头,对李彻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走在前头。

    兄弟二人一路无话,就这么到了凤藻宫的宫门口,远远可以听见里面丝竹悦耳,虽然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但所邀妃嫔早已一一入座。

    “太子殿下驾到洛清王爷驾到!”

    内监高声通报,鸣鸾殿中妃嫔纷纷起身看向门口的方向,待看的太子一身明黄的蟒服出现,便齐齐屈膝躬身。

    李彻就与李衡一前一后的进了殿中,殿中炭炉烧的通红,温暖如春,一众妃嫔环肥燕瘦,衣香鬓影,各有千秋,各有特色。

    “儿臣给皇后(母后)请安。”

    二人齐齐行礼,主位之上的皇后端庄典雅,微微一笑,点头应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赐座。”

    然而李彻却并不急着落座,他不坐,李衡自然也不能坐,只是看着他,看他打算到底要干什么。

    李彻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眉目淡然,却在看到贤妃的时候,冲她不动声色的抛出一记飞眼。

    贤妃只觉得一颗心噗通跳了一下,她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去,似乎觉得二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想近一点,再近一点,但一想到自己近日脸上毁容尚未完全恢复,又赶紧往后一缩,但听嘭的一声,撞倒了身后的椅子,差点没张倒在地,还是身后宫女急急将她搀扶了。

    皇后幽幽看了贤妃一眼,似笑非笑道:“贤妃这是怎么了?这看到太子,站都站不住了?”

    贤妃知她故作嘲讽,便也出言挖苦说道:“太子殿下年少英伟,众多皇子之中的翘楚之辈,自有皇子龙种之魄力,酷似陛下,妾身多看一眼都心慌意乱宛若得见陛下亲临!”

    当着五皇子的面说这些,自然带有贬低五皇子之意。

    皇后和五皇子脸上都有点挂不住,待李彻又看向贤妃的时候,后者也冲他挑眉,似乎带着几分炫耀的成分,她伶牙俐齿,又仗皇宠,自然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的。

    “太子怎么不做?”皇后笑容满面道:“既是来了,便也一起用膳吧。”

    李彻却拱手说道:“这倒不必,于礼不合,儿臣前来,一是回宫之后拜见皇后娘娘,给您请安。”

    他今日倒是出奇的礼貌,尤其是在皇后面前,他越是如此,越容易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打其他的小算盘。

    但就算他有所图谋,能对皇后说出这样的话,她也是非常受用的,便拿出身为长者的雍容,慈爱问道:“那这第二呢?”

    “这二来,儿臣替内子就惹怒皇后之处道歉,还请皇后大人大量,恢复太子妃之衔,正所谓一国不可无君,后宫不可无后,东宫也不可无主。”

    皇后内心发出一声冷笑,果不其然,这才是他李彻今天来的目的。

    她情不自禁的昂起头颅,似笑非笑:“太子凭什么就这么自信,本宫就一定会答应?”

第三百二十三章 开窍

    “太子凭什么就这么自信,本宫就一定会答应?”

    李彻也并不躲闪,反而大大方方的说道:“说不定皇后娘娘会被儿臣的诚意感动呢。”

    要是这里没有别人,刘皇后真想仰天长笑,你李彻也有今天?你头一次对本宫这般恭谨,话中没有威胁的成分,要说是诚意,还真有那么一点,可你以为单单就凭此,能让刘玉瑶恢复太子妃的头衔?未免也太傻太单纯了一点!

    “太子的诚意,本宫感受到了。”她继续笑而不语:“只是太子在向本宫请命之前难道没有打听清楚,太子妃到底是因何被贬?”

    “皇后娘娘是指出宫一事?”李彻问她。

    刘皇后笑的意味深长:“看来太子也是心知肚明,太子既是储君,本宫倒要请教一下,对于私自出宫一事,理当如何处置?”

    “既然皇后娘娘都问道这个问题上了,本太子也不禁想反问一句,对于拐带东宫妃嫔私自出宫一事,又该如何处置?”

    他说完之后便负手而立,自信满满的看着那位主位之上的皇后娘娘。

    后者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不想洛清王脸色大变,心有余悸的看向了太子,却见他笃定依旧,面带微笑的与皇后对视。

    “拐带东宫妃嫔私自出宫?”皇后嗤笑道:“莫不是太子为了给太子妃开脱,要嫁祸于人?试问,何人会如此胆大妄为?”

    “那倒不是。”太子摆手说道:“那日太子妃私逃出宫已是定居,本太子也不想分辨一二,只是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昨天有人在宫外又看到了太子妃,不,确切的说,是东宫良娣,更有趣的是,本太子的良娣,居然还是和洛清王爷一起出现在宫外的。”

    说着便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洛清王李衡,后者虽然依旧清风如许,但脸上笑容却已荡然无存,甚至还面色煞白的看向太子李彻。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皇后真想嗤笑太子几句,没想到他为了给刘玉瑶开脱竟然要撒这种弥天大谎,但直到她发现李衡与李彻对视,也不出言辩解的时候,心底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李衡并非不想辩解,只是昨日二人确确实实出去的,而且还是那样繁华的闹市,也许十个人里没一个人认识他们的,那谁又能保证一百个人里面也没一个人认识他们的?

    所以太子说有人看到他们了,也是不知真假,只知道他确实达到了威胁自己的目的,只要一个停顿和怔愣就相当于是默认自己昨天的罪行了。

    皇后见李衡依旧不说话,座下妃嫔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了,顿时深感大事不妙。

    “皇上驾到!”内监的高声通传打破了殿内的尴尬气氛,明晰帝下朝之后换上便服径直来了凤藻宫,一进鸣鸾殿,先是看了太子一眼,又对皇后说道:“今日这凤藻宫倒是热闹。”

    “参见皇上。”皇后带着废品你行礼,让开了自己的位置给他坐。

    待他落座之后又听他道:“怎么,太子竟然也来了,是跟衡儿一起来请安的?”

    太子拱手笑答:“启禀父皇,也不全是……”

    “是……”皇后急中生智,赶紧将太子的话打断说道:“也难为太子与衡儿的一番孝心!”

    明晰帝眸光冷然的看了皇后一眼,又咳了两声说道:“太子前来,还有何事?不要打扰你母后于后宫宴饮!”

    李彻拱手答道:“儿臣不敢,儿臣不过是来向皇后娘娘请命,让她行个方便……”

    “太子既然开口,本宫岂有不允之理?”皇后笑容满面,关切说道:“本宫这就让林嬷嬷晓瑜后宫,恢复刘玉瑶太子妃之衔!”

    “皇后娘娘开明大义!儿臣感激不尽!”

    皇后盈盈而笑,连连点头,继而又看向那一国之君说道:“皇上觉得臣妾这样做,可以吗?”

    后者蹙眉:“这本来就是后宫琐事,皇后一向深明大义,自己看着办就好。”

    “臣妾明白了。”

    “既是如此,儿臣便先行告退,也就不打扰皇后娘娘的后宫宴饮了!”

    皇后又笑着做出挽留之态:“太子既然来了,不如坐坐再走?”

    “儿臣不敢逾越!”

    说罢便向皇后行礼请辞,当真是母慈子孝一副和谐的画面。

    李衡也告辞离开,与太子前后脚出了鸣鸾殿。

    待出了凤藻宫之后,前方太子一身明黄朝服故意站在当场不走,似乎在等什么人。

    李衡便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本想擦肩而过,却被李彻冷声叫住:“你给我站好。”

    李衡不解的回头看他,却见他表情冷肃,比这萧瑟寒冬更让人忍不住想要打寒战。

    他狭长的眉梢眼角高高挑起,带着几分不屑与威胁之态:“洛清王若是闲暇时间真的太多了,不妨多关怀一下民生疾苦,亦或者可以跟本太子往江南走走。”

    李衡脸色一变,已经从他话中听出他要替自己请命,让他陪着自己一同南下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所以他又只好赶紧说道:“朝中诸事繁杂,臣弟就算想要离开,也暂时脱不开身啊。”

    “走远了就脱不开身了,那王爷的是意思是说,只有在靠近皇宫的这一亩三分地才能让你脱身?”

    “太子言重了!未得皇命,不敢玩忽职守!”

    李彻冷笑一声上前,抬起大掌在他肩头用力拍了几下,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大步向前走去。

    他衣带当风,脚步沉稳却不缓慢,单从背影来看也是翩翩洒脱,可就是这么一个看似洒脱之人,城府之深让人措手不及。

    最可怕的是,他此番回宫之后,好像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将一直被他关在门内的另一个自己放了出来。

    这个自己积聚了睿智果敢于一身,又用勇气和城府将所谓的纨绔彻底打压进了万劫不复。

    这就是太子,这就是那个真正的太子!

    李衡一想到自己昨日严妆华服出现在祭祖的广场,本来铁板钉钉的事情,却被他三言两语的给抢走了,而且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在刻意迎合着那位帝王的口味,这在以前,他是完全不屑也不谙于此道。

    要么太子真的开窍了,要么就是他背后有高人指点,总不可能他两者都占全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便大步沿着御道向宫外行去。

    太子回到东宫的时候,皇后娘娘的懿旨也一前一后的送了过来,恢复了太子妃的头衔,东宫众人自然也是满心欢喜。

    然而对于刘玉瑶来说,除了称呼上有点不一样之外,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太子一回来就径直进了书房,东宫上下也都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小心翼翼的去观察着主子们的言行举止,在看到太子将书房大门关上之后便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焦嬷嬷犹豫了一下,又巴巴的跑到刘玉瑶那里,却看她正要出门,便急忙问道:“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去找弄影。”她将寻芳递过来的暖手抄子抱住,又疑惑道:“怎么了?”

    焦嬷嬷稍作犹豫,小声说道:“太子殿下下朝了。”

    “哦。”她点了点头,继续向寻芳的小院走去,对这话是充耳不闻。

    焦嬷嬷马上急了:“娘娘,奴婢炖了一盅补汤想给殿下送过去……”

    “送呗。”她仍然是目不斜视。

    “若是由娘娘亲手送去,方是夫妻和睦之道!殿下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前头走着的人猛然止步,歪头看向焦嬷嬷,神情颇为冷淡:“我送?”

    焦嬷嬷自知是惹怒她了,讪笑开口道:“若是,若是娘娘不……”

    “好啊!”没想到她又忽然答应了,干脆利索道:“我送就我送,我要是不去送你八成还是会和太子说这汤是我炖的吧?”

    看来她做奴婢的小心思果然瞒不了太子妃的聪慧,马上笑眯眯的说道:“娘娘此举方是深明大义!”

    “哼!”她冷哼一声转了方向,往太子的书房走去。

    今日艳阳高照雪水消融,反而让人觉得冷到了骨子里一般,一路走到书房门口,却见另有两位外臣正往这个方向行来。

    一位身着朱红朝服正是刑部尚书朱晚照,另有一位青衫长衣,眉目浅淡,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二人一见刘玉瑶来了,纷纷上前一步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焦嬷嬷等人也与那二人见礼,方开口问道:“这位是……”

    青衫男子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身形一颤,头也不敢抬的答道:“草民……下官……乃东宫新任太子府丞,协理瞻士徐勃。”

    刘玉瑶虽然听不懂这花哨的称呼是什么意思,但一看到焦嬷嬷露出肃然起敬的表情,也知道官职不小,便点了点头,大大咧咧的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焦嬷嬷见状赶紧夺过宫人手上的羹汤跟着端了进去,另外二人也一起走了进去。

    无人通报就被人擅自闯入,书案之后正在奋笔疾书的男子没有抬头,却忍不住蹙紧眉心。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喝汤?”刘玉瑶直接大大方方的问他。

    那人这才抬眸去看,眼前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人,他还有点不适应,搁下笔墨说道:“你退下,晚照和徐勃留下。”

    刘玉瑶明眸一敛,显然露出不悦神态,但碍于旁人在场,她也懒的出言争辩,干脆扭头就走,似乎多看那人一眼都不能承受。

    出了书房就听里面的人又传话说道:“把门关上。”

    她干脆转身倒回去,一把推开内监,自己亲自动手,砰的一声,将书房的门关了个结结实实!

第三百二十四章 新侧妃

    书房内李彻不悦的向门口看了一眼,继而又拾起桌上的狼毫笔道:“坐吧。”

    不用他说朱晚照也已经寻了地方坐下了,徐勃却稍作犹豫,拱手谢恩,这才在位置上坐下。

    “徐大人想住在何处?”

    徐勃呆坐了一会,直到书房内一片静谧,朱晚照向他看了过来,他才恍然惊醒,知道这一声徐大人叫的是自己,又赶紧起身答道:“下官,下官昨日借宿于朱大人府上!”

    “你如今是太子府府丞,住在外官府上成何体统?”

    “下官也觉得叨扰朱大人了,只是……”

    朱晚照抠抠耳朵将他要说的话打断说道:“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本官尚未婚配也无妻妾,府上空余房间颇多,大人若是不弃,可以继续住下,你我无事也可小酌一杯,对饮一二!”

    徐勃赶忙拱手说道:“承蒙大人不弃。”

    李彻一边饱蘸浓墨一边头也没抬的说道:“你们如此这般是故意让本太子眼馋的吧?”

    “哈哈哈!殿下,微臣府上的大门可一直敞着呢,您不爱来,我还能拉您过来?”

    李彻又发出一声冷哼:“总是长久居于你的府上也不是对策,若是被有心之人一本参奏到父皇跟前,这结党营私之嫌也算是坐实了。”

    太子说的没错,只是朱晚照是太子的人,这在朝中上下已经不是秘密的秘密了,当朝天气岂会不知,只是五皇子深得人心,太子仔细一算也不过就才这朱晚照一位入幕之宾,所以才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再去看太子府丞,瞻士府瞻士,少瞻士,哪位又是真的为太子谋利的呢?

    “那下官近日就尽快找间房子搬出去。”

    “两进的院子……”太子自言自语。

    徐勃不解:“什么?”

    “要两进的院子,八间瓦房,带小花园的,再找两三个丫头伺候,找个稳妥的管家和小厮。”

    徐勃更是一头雾水,一旁的朱晚照却率先笑了起来:“殿下就放心吧,徐大人的府邸下官会上心的。”

    “嗯,既是将你带到京中来了,本太子断不会让你忍辱受累,你该有的,一样也不会短缺。”

    徐勃一时间心下惶恐,但却又说不出的莫名感动,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其他。

    李彻随手将桌案上的奏折扔到一旁说道:“临近年关,这百官开始众口一词的交口称赞,全是些颂词,也没什么好看的。”

    “殿下已经开始协理国事,批改奏章了?”徐勃有些惊讶,虽然他人不在京中,但对这国家大事,朝中格局他比谁都关心,比谁都了解。

    后者抬眸一看,轻笑一声说道:“本太子是储君,在离宫之前就已身负协理朝政的责任,只不过一直玩忽职守,今次回来,这权利没被剥夺,我如何就不能批改奏章了?”

    徐勃见太子的眼中闪烁着得意的精光,那深邃漆黑的瞳孔深处,似乎蕴含着些自己看不清的东西。

    但太子的话却是让朱晚照引起共鸣,只听他连连点头称赞说道:“就该如此!陛下龙体欠安,洛清王蠢蠢欲动,这后宫之中还有皇后坐镇,大局将定,殿下万万不可再隐藏锋芒!”

    李彻也不急着点头,只是看向了徐勃。

    这位跟他一起回到京中的年轻人,习惯了经常皱眉的样子,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似乎想什么都要慢别人一拍,但李彻知道,只要是他说出口的话,基本上都是真理。

    果不其然,徐勃慢吞吞的开口说道:“江山社稷,当可图也!”

    李彻脸上表情一僵,他岂会不知这徐勃话中的意思。

    他是想说,是时候了,是该图谋这江山社稷的时候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能有两位君王,要想图谋江山社稷,无异于即将将杀伐拉开序幕。

    “本太子会仔细考量。”

    “殿下拖延时间,只会让别人捷足先登罢了。”徐勃一语中的,面无表情的与这位太子殿下对视,他要不是考量好了,也不会将自己带入京中。

    只是考虑好了是一回事,真正有勇气执行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是储君,亦是人子。

    临近年关,朝晖暂罢,这段不用每日上朝的时间是文武百官忙活了一年所最期待的。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必每日战战兢兢面对圣容,也不必起早贪黑忙于朝政,也可享受天伦之乐。

    只不过自从太子回朝之后,每天虽然不用上早朝了,但是他却起了个大早,往清泰殿门外一站,等着给一国之君请安。

    就算遇上晴好的天气,没有风雪,大清早的温度也是冻入骨髓,让人遍体生寒。

    而他却在殿前长身而立,站成一株松柏,这让万福安有点不安。

    他一开门就快步行下台阶,与那太子作揖,口中喷出白雾说道:“殿下怎么一大早的就站在这里了?这得多冷啊,等皇上起身,老奴差人告诉殿下一声,殿下再来请安也不迟啊。”

    李彻却神色从容依旧:“不妨事,我等等。”

    “这……”见李彻不肯离开,万福安只好又讪讪回去。

    清泰殿的寝宫之内有暖炉熏热,那一国之君起身的时候还带着疲惫的咳嗽,马上有宫人拂帘入内。

    寝宫之内宽敞气派,摆放着几个铜盆,里面有水,是为了避免这内室烧炭太过干燥,但就算如此,明晰帝一醒来就还是觉得嗓子好像被撒了一把糠一样,干的有点不像自己的。

    “更衣吧。”扶着宫人的手坐在床榻之侧,穿着一件单薄的明黄里衣,隐约可见他瘦骨嶙峋,脸色苍白,并无多少血气。

    万福安赶紧捧着一盏热茶上前,双手递给明晰帝,后者喝了一口漱漱嘴吐入一旁的水盅之内,又喝了两口润喉,方觉得好的多了。

    只听万福安小声说道:“陛下,太子殿下一早过来给您请安,人在外头候着了。”

    一国之君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继而点头,又对他道:“让他回去吧。”

    “这……”万福安满脸堆笑,小心试探:“陛下不见见太子殿下?”

    “朕要见谁,不要见谁,还要你来提点?”

    万福安一个激灵,赶忙躬身答话:“不敢,老奴这就去传旨。”

    说罢又急匆匆的走出寝宫,见太子正长身而立于原地,寒气侵体也是岿然不动,不觉因他的倔强有些心疼。快步下了台阶,与他说道:“殿下还是回去吧……皇上这会儿刚起来,谁也不见。”

    李彻抬眸一笑,与他说道:“阿公这个谁也不见是自己擅自添上来的吧?若是被父皇知道,岂不是要治你一个欺君罔上之罪?”

    “惭愧,惭愧。”也不知是被叫了一句阿公惭愧,还是他在承认自己确实欺君而惭愧。

    “殿下,有些事也很好理解,您日日前来请安,皇上总不能天天召见,那这样对其他皇子来说,未免有点厚此薄彼了吧?”

    李彻点头拱手道:“你说的对,那就劳烦阿公传达一声。”

    “是,奴才明白。”

    太子这才离开,万福安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想到的是,皇上虽然日日不见他,他竟然还日日往清泰殿寝宫门口站着要请安,以至于每天向太子传话说皇上不见都让万福安有些尴尬起来。

    与此同时,东宫在侧妃方茉逝后,又有一女子补上了方茉的侧妃之位,没有大操大办的热闹氛围的,但却几乎惊动了后宫的所有人。

    那人一进东宫就被封为侧妃,一时间宫中上下都在议论这位新人。

    “听说新人是昌平郡郡守的姨娘!”此时东宫几位良娣正坐在临湖小院的暖阁之中,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向刘玉瑶汇报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刘玉瑶盘腿坐于榻上,时不时的拿一颗葡萄干扔进嘴里,听她们叽叽喳喳,自己也是目光冷然。

    “啧啧,真是不羞不臊!都是人家姨娘了,还真好意思进宫……”

    “也是我们没见识了,对男人们而言,女人就是衣服,为了巴结太子殿下,将自己的衣物赠送出去,又算的了什么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这不就是觉得那人脸皮厚吗,若是殿下哪日不要我,将我送人,我宁愿触头而死,也不愿去事二夫!”

    她说这话的时候言辞坚定,铿锵有力,彰显出自己贞洁烈女的一面。

    另外几位良娣听闻,都各自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看向太子妃道:“娘娘,您见过这位新人吗?”

    刘玉瑶嚼着嘴里的葡萄干,一边吃一边说道:“没见过啊,你们都没见过,我为什么要见。”

    那几人马上又酸溜溜的说道“这不一样的啊,您是太子妃,是这东宫的当家主母,她竟然没有前来拜见,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后者耸肩不以为杵:“那叫来看看?”

    她本是随口一说,以免这些人不依不饶,没想到她们竟然还真就迫不及待的应承下来,一个个的忙不迭说道:“好好好,叫来看看嘛。”

    刘玉瑶吐出嘴里的葡萄籽,对一旁的寻芳吩咐道:“那就叫她来过来玩玩吧。”

    寻芳笑着应答下去传话了,坐下几人彼此间对视一眼,都整理鬓发,端坐于前,等着看看这位新封的侧妃到底是什么人物。

第三百二十五章 故意的挑衅

    这东宫仅剩的几位良娣虽有的是也是奴婢出身,但就算是宫中奴婢,也是官宦人家的好女子,另外早先东宫还有两位是皇后所赐的良娣和孺人,不过先后殁去。

    所以她们几个几乎就一致认为,天生卑贱之人,承受不起这样的福泽。

    既然承受不起这样的福泽,她们也倒要看看,这新来的侧妃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连黄花大闺女都不是,就敢登堂入室?

    新侧妃乐容来的时候,寻芳已经命人上了杏仁酪,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在室内飘荡。

    不过刘玉瑶最近有点忌口,杏仁酪喝多了还会觉得有点恶心,干脆只坐在那里吃葡萄干。

    外面内监一声通传,说侧妃娘娘到了,室内众人纷纷放下杯碗,齐齐向门口的方向望去。

    暖阁的帘子被从外面挑开,只见侧妃乐容身着一件红色的孺衣,款款而入。

    她这个人非常瘦,虽然穿着厚厚的衣裳,但仍然不难看出她骨瘦如柴,举手投足只见,衣袖宽大,腰身松松,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瓜子脸白皙红润,大眼睛,明眸善睐,尤其是进门之后,冲着主位之上的太子妃柔媚一笑,刘玉瑶纵然是个女人,都会觉得眼前这个女人非常美丽,也不禁有点动心。

    动心的不止是她,另外几位良娣虽然也是动心了,不过动的都是歪心思,心中早已对这侧妃下了判词:以色侍人!不得善终!

    如此同仇敌忾的想到了一块去,顿觉痛快无比。

    要说太子妃凌驾于她们之上,那她们是心服口服,人家家世优渥,长相标志,更是民间传说的第一才女,放眼整个京师,能与她匹敌的又有几人?

    可偏偏这个来路不正的女人也凌驾于她们之上,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论姿色,瘦骨嶙峋,没什么可看的地方,论才华,一个小小郡守的侍妾,能强到哪里去?论出生,那更是给她们提鞋都不配,这一来就当上了个侧妃……

    不过既成了侧妃,也有人在心中扬眉吐气了一把,本以为太子真的是转性了,只对刘玉瑶一人上心了,现在看来,这痴情的男子毕竟是少数,太子到底还是那多数之人中的一员。

    “妾身乐容,参见太子妃娘娘。”这侧妃行了个稀奇古怪的礼,又惹来众人一番腹诽。

    刘玉瑶却不以为杵,她自己到现在都搞不明白宫中什么时候该行什么礼呢,便拍拍一旁的位置说道:“平身,过来,到这边来坐。”

    也不怪她要让侧妃坐在自己身边,这暖阁不大,统共摆了四张软椅都让四位良娣坐了,正好她的软榻上摆着一张小几,还空着个位置。

    “太子妃娘娘真是给容儿天大的脸面啊,岂不是让妾身和您平起平坐了?”

    她说着便咯咯一笑,大大方方的在太子妃身边的位置上坐下。

    刘玉瑶并未觉得她说的话有何不妥,宋良娣却已经酸溜溜的说了起来:“这还真是新鲜啊,奴家还是第一次听说,妾室也可以和主母平起平坐。”

    这宋良娣早先生病,得了刘玉瑶不少的照拂,虽然她那时候也是为了拉拢人心,除掉方茉,但宋良娣却深受感动,这个时候自然要为刘玉瑶说话。

    “以前没有,今天太子妃金口玉言让我坐在这儿,从今往后,也就有了,是不是啊,太子妃娘娘?”

    乐容却是洋洋得意,没将那几位良娣放在眼中,却只看着刘玉瑶。

    她也回看了乐容一眼,慢吞吞的嚼着嘴里的葡萄干:“我就是让你坐坐,还真没别的意思,你要是想多了可不怪我。”

    “哈哈哈,妾身也没说什么啊,瞧娘娘您说的。”

    刘玉瑶没好气的哼唧一声,没再答话。

    只听乐容又击掌而笑,与那座下四位良娣浅笑相对道:“我啊,本应该早点来请安的,虽然说你们位份在我之下,但在东宫可算是老人了,我该称呼一声姐姐。但是太子殿下怜惜,说什么我要是来请安,指不定会被太子妃和诸位姐姐们为难,就不让我来了,倒是我失礼了,失礼了!”

    一番话说的众人脸色红白一片,纷纷看向太子妃刘玉瑶,那眼神迫切,似乎在争先恐后的对她说,人家难听的话都说到耳朵根来了,我们都不能忍,你还忍?

    然而刘玉瑶却偏偏和她们不一样,她也并不是生来就爱惹是生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她的座右铭。

    但乐容的话也并非没有一句激怒了她,那句什么太子怜惜直接让她将嘴里的葡萄干吐了出来。

    寻芳见状吓了一跳:“娘娘,怎么了?咯到牙了?”

    虽说进贡的吐蕃葡萄干都是精挑细选来的,但仍然不能避免个别没有洗干净,在晾晒的过程中沾上点什么,或者有一两个没挑拣干净,有坏掉的。

    刘玉瑶摇头,哭丧着一张脸说道:“酸!真是酸到姥姥家了!”

    已经有人听出来她这话是意有所指,然而乐容却仍然装疯卖傻的说道:“这东西本来就不是甜的,酸也正常。”

    “可是你刚说话那会儿我吃的最酸!”刘玉瑶看向了她。

    乐容又咯咯笑了起来:“那可真不巧啊,万幸只是酸到太子妃了,若是吃出个好歹,伤及长孙殿下,那切身的罪过可就大喽。”

    “侧妃娘娘安的什么心?第一次见就说什么伤及长孙殿下的话?”孙良娣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接茬为难她道:“长孙殿下是皇子龙孙,自有陛下和先帝爷的庇佑!您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是是是。”乐容也不恼,不气,只是笑呵呵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太子殿下年纪也不小了,只有太子妃一人为殿下开枝散叶到底辛苦,姐妹们也要加油哦,算命的先生给我看过,说我能三年生俩,哎呀,以后这东宫可不就热闹了吗。”

    漂亮!似乎人人都在心中发出一声喝彩,因为她们看到这位不知天高地厚,恬不知耻的侧妃已经成功的激怒了正牌主母。

    刘玉瑶手上捏着的葡萄干已经变形了,曾经见识过她提剑砍人的飒爽英姿,几位良娣甚至已经做好了躲避刀剑无眼的准备。

    然而不曾想,她将自己手上捏的一团模糊的葡萄干往桌上一扔,却并未动怒。

    这都能忍?四位良娣彼此对视一眼,怎么自从太子回来之后,这东宫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生吧,你们都生吧,用不了三年,这东宫的小孩都能到处跑了。”

    也不知她说的是真心还是假话,反而让那几位本就心如死灰的良娣蠢蠢欲动起来,其实这种雨露均沾的事情,就算太子不情愿,只要太子妃开口,执行那东宫主母的权利,太子也不得不从啊。

    可她刘玉瑶,真的就这么大方?

    “对啊,既然都是侍奉太子殿下,咱们日后也都是情同姐妹之人了,容儿我初来驾到,以后还请几位姐姐多多照顾了,若有用的到容儿的地方,尽管开口,自当不敢推辞!”

    乐容说完就站起身来,盈盈屈膝与她们见礼。

    寻芳又差人给乐容送上一盏杏仁酪,她喝了一口连连称赞。

    几位良娣坐着自觉无趣,便起身告辞。

    她们走后乐容却不急着离开,反倒是笑着看向刘玉瑶说道:“当初在昌平郡的时候,就时常听闻太子殿下提起过娘娘您。”

    刘玉瑶抬眸看她一眼,虽然心中好奇,但却强忍着没有问出来。

    只听乐容又继续说道:“太子殿下跟我说啊,说您在宫中素来彪悍野蛮,来去风风火火,行事无法无天,唯恐我进宫之后受了委屈。如今我这进宫了,见到了太子妃您本尊,容儿不禁要为您叫一声委屈了,您本就是大家闺秀,雍容端庄,如何就成了太子殿下口中的悍妇?”

    刘玉瑶抿紧了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开口,说的话必然不好听。

    “容儿要是见了太子殿下一定要好好说说他,怎么就把您形容成个母夜叉一样?呵呵,我这一路上可都胆战心惊的呢。”

    她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一句好好说说他,俨然将自己当成了结发妻子,或者是为人父母了,丝毫没有羞耻感。

    “你放心,我不是母夜叉,你只要不做让我生气的坏事,我就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你麻烦。”

    “娘娘果然深明大义啊,这时候也不早了,今日前来拜见,也算是认路了,改日妾身再来请安。”

    “好。”

    乐容起身,笑着屈膝向外面走去,宫人撩了帘子请她出去,她走的却极为缓慢,似乎也不急着离开,没多久就听到暖阁之内传来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又听轰的一声,似乎连桌几都翻到在地一般。

    只听刘玉瑶暴跳如雷的怒道:“李彻!你混蛋!乌龟王八蛋!李彻!李彻!!”

    听到那声嘶力竭的吼声,外间的内监脸色难看,奈何也不能催促侧妃赶紧走,只见她慢悠悠的,似乎故意要听墙角一样。

    乐容掩嘴轻笑,对身边的丫鬟说道:“这太子妃娘娘的脾气啊,还真和太子殿下说的一样一样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神秘侧妃

    “这太子妃娘娘的脾气啊,还真和太子殿下说的一样一样的。”

    丫鬟也是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接话。

    双双出了刘玉瑶的居所之后,这侧妃乐容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消失殆尽,入目一片玉树琼花,亭台楼阁,这陌生的景致,陌生的住所,都宛如一张张天罗地网,将她缠绕其中,无法脱身。

    走了没几步,她又问身边的丫鬟说道:“这和风苑里头以前住着的侧妃,是怎么死的?”

    “奴婢不敢说……”那丫头低声怯懦。

    “难不成是死于太子妃之手,你不敢说?”

    “不,不是的。”丫鬟赶紧答话:“奴婢只是想着如今侧妃娘娘您居于和风苑,担心您夜来睡不安稳,所以才不敢提及。”

    “你说就是,我素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怎么会睡不安稳?”

    小丫鬟这才小声答道:“以前的侧妃娘娘为求多福,不惜行那巫蛊祸乱之事,还嫁祸给太子妃,后来被皇后娘娘察觉,将她囚禁待审,没想到……没想到当夜,就一根白绫……吊死了……”

    “呵,一个那么拼命想活着的人,居然会因为东窗事发就吊死了……想不让人起疑都难。”

    听到乐容如此说了,小宫女便有些不悦的蹙眉说道:“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奴婢不太懂。”

    “你不需要去懂,有些事情,你们这些做奴婢的,懂的越少越好。”

    她这话倒说到小宫女的心坎里去了,但她本是东宫的丫头,听到乐容言辞间将前侧妃的死指向旁人,不免有点心生怨怼,这东宫也没别人,难道她还想说侧妃的死是太子妃一手做的?

    乐容一路往和风苑走去,还没进门就见有人早已等在了和风苑的门口,为首的却是体态肥胖的焦嬷嬷并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老嬷嬷。

    二人正在和风苑的门口站着说话,焦嬷嬷神态间点有些恭顺谦卑,倒是和自己才来时所认识的那个她有点不一样。

    这就是宫中时常能见到的,位高者为尊,位卑者难免要阿谀奉承一番。

    “侧妃娘娘。”焦嬷嬷呵呵一笑,赶紧指着身边之人说道:“这位是凤藻宫的林嬷嬷。”

    林嬷嬷面带笑容,一脸和蔼之气,与她屈膝行礼:“东宫侧妃入宫,也未有排场,皇后娘娘一直惦记着这事,唯恐让侧妃娘娘受了委屈,这才差遣奴婢来给娘娘送些东西,问问娘娘可有短缺。”

    “我也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人,若是在民间都是要说我乐容是个二婚头了,难道还要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操办?闷声闷气的进了东宫,我也就不求什么了。”

    她言辞娇蛮,粗俗无礼,一时间让焦嬷嬷和林嬷嬷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只听林嬷嬷又道:“那侧妃娘娘若是有何短缺,记得告诉奴婢……”

    “告诉你做什么?太子殿下宠我,我直接说给太子殿下听不就得了。”

    说着还哈哈笑着往和风苑里进去了,看到皇后娘娘赏赐的那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在手上,都有些爱不释手,也不推辞,全部都收了下来。

    焦嬷嬷脸色也不太好看,讪讪笑道:“林嬷嬷啊,真是有劳您往这里跑了这一趟了,您回去告诉皇后娘娘,就说老身也不会委屈了侧妃的,让她放心,放心!”

    林嬷嬷点头,与她一起并肩向外面走去,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和风苑一眼,终究还是将宽大衣袖下的手伸出来,拉住了焦嬷嬷的。

    “之前太子妃获罪,让你在凤藻宫挨了板子,如今可是大好了?”

    “好了,好了。”焦嬷嬷呵呵笑了起来:“劳烦妹妹惦记着!”

    林嬷嬷又点了点头:“你我都是在这宫中历经风雨之人,主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能不搀和就不搀和,你只管做你的东宫教习嬷嬷,太子妃那边也不必太过上心……”

    她这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你作为东宫的老嬷嬷天天巴巴的伺候在太子妃的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太子妃的陪嫁嬷嬷呢,太子妃又是那么一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主儿,若是哪天犯了什么罪,你可就不止是挨板子这么简单了!

    焦嬷嬷岂会不知她的良苦用心,一边点头应答一边说道:“话是这个理没错,但我又实在不忍太子妃……”

    “我奉劝老姐姐一句,都这个时候了,千万自保为重,若是将来太子殿下荣登大宝,老身也需老姐姐照拂,若是将来太子落马,妹妹也不会置老姐姐生死于不顾。可如果在那天没有到来之前,你我性命都搭进去了,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焦嬷嬷连连点头,虽然表面上应承了她,可心底到底还是对太子和太子妃放心不下。

    只听林嬷嬷又道:“这位侧妃到底是民间女子,脾气古怪的很,你日后也少与她往来。”

    “好,老姐姐记下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这才在东宫门口分开。

    焦嬷嬷目送着林嬷嬷带着一行人旖旎往凤藻宫的方向去了,不禁发出一声冷嗤,在地上啐了一口往回走。

    此时太子也正与太子府丞,瞻士府瞻士议事完毕,一行人正从书房迎面走来,焦嬷嬷上前见礼。

    却听太子打发走了身边的人,叫住焦嬷嬷道:“嬷嬷你这是要去哪?”

    “回太子殿下,方才凤藻宫的林嬷嬷来探望过新侧妃娘娘,送了一些礼物,奴婢过去问问,可还有什么短缺。”

    “哦,一起过去吧。”

    说着就负手向前,沿着石子小路往和风苑走去。

    焦嬷嬷赶紧挪动着肥硕的身子追上前去,一边皱紧眉心说道:“殿下,奴婢斗胆问一句,这位侧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真和小安子说的一样,是昌平郡郡守的……”

    小安子在李彻身后跟着,听到她这么一说,马上哭丧着个脸道:“嬷嬷瞧您说的,感情我小安子就是个嚼舌头的?我能说假话吗?”

    焦嬷嬷却还是不信,仍然在等着太的回答。

    李彻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也没再多说其他。

    焦嬷嬷倒是心生忿忿:“这种出身,如何配得上太子殿下?早先奴婢还以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现在看来,不过了了。”

    李彻又是低低一笑,也不辩解。

    到和风苑的时候,就见着里面摆放着不少箱笼和托盘,打开呈放的都是些金银珠宝,还有各色布匹,其中最扎眼的当属皇后娘娘特意差人送来的一尊送子观音,寓意早生贵子,福泽绵长。

    李彻的手在那送子观音上摸了摸,还尚未抬头就已经听到乐容从内室走了出来。

    她手上抱着个暖手焐子,笑意盈盈屈膝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呦,焦嬷嬷也来了啊,省的我差人去请你了。”

    焦嬷嬷哼了一声,对她言辞态度多少有些不待见。

    “不敢劳烦侧妃娘娘,敢问娘娘有何吩咐?”

    “嬷嬷把这和风苑里的东西都收了吧。”

    焦嬷嬷双手交叉在前,暗地里翻个了白眼道:“这可都是皇后娘娘赏赐给侧妃娘娘您的,您房里可供使唤的人多的是,奴婢怎好插手?”

    李彻轻笑一声说道:“她的意思是说让你收走,不要放在这里了。”

    焦嬷嬷还真就糊涂了:“收走?收哪去?”

    “这些东西我用不上,也不需要,太子殿下当初可说了。”乐容娇媚一笑,整个人便贴在了太子的身上,极尽妩媚的冲他抛眉弄眼:“殿下说,让我在东宫衣食不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呵呵。”李彻率先笑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对焦嬷嬷说道:“你把东西收进库房吧。”

    “这……”焦嬷嬷在宫中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主儿,别人往往是想尽一切办法往自己的屋里划拉东西,她倒好,皇后赏赐的居然还不屑去要,光是这一点,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东西。

    要说她真是那痴情女子,有太子,就什么也不要了,她焦嬷嬷还真就不信。

    没办法,正主都发话了,不收白不收,于是便一一收录库房,登记在册。

    搬东西的空当,太子已经和乐容进了里间,垂着一道帘子,一道屏风,挡了个结实,看不见里面的光景,但她还是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将耳朵贴在帘子上,去听里面的动静。

    先是乐容发出一阵狐媚子一般的笑声,接着又听太子似笑非笑的一声别闹。

    焦嬷嬷皱紧了眉头,以前太子专宠太子妃一人的时候,她觉得不太好,还是雨露均沾的好。

    现在东宫又多了一位分宠的主儿,她还是觉得不太好,不仅仅是这位主儿来路不怎么光彩,还因为临湖小院的那位太子妃娘娘。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那位太子妃已经有了认同感,想到太子自回宫之后对太子妃的冷落,再去见太子妃的时候,她都觉得有点抬不起头了,好像婆婆因为儿子做了不光彩的事情而不好意思去面对儿媳妇一样。

    “殿下,您把衣裳脱了吧。”

    焦嬷嬷一个激灵,顿时涨红了脸,嘀咕一句‘大白天的……’到底还是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而此时在内室之中,乐容已经直接动手了,一边给太子脱衣一边说道:“殿下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第三百二十七章 殿下走神了

    “殿下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李彻今日穿着一件便服,白底的锦缎团花,玉带齐整,鬓发顺滑,他本就是一个极修边幅之人,对自己的衣着打扮也通常比其他人上心几分。

    乐容一边讲他外裳解开,一边去解他贴身的夹袄说道:“没想到京城这么冷,我在昌平郡的时候都不觉得今年冬天冷呢。”

    “京中虽冷,但气候干燥,太阳一出来就会非常暖和。”为了方便她脱衣裳,这位太子殿下干脆站了起来,长身而立。

    乐容三两下将他的衣裳脱下,看到小腹之上缠着几圈布帛,抬手在那上面轻轻摸了两下:“看样子好的差不多了,前几日着急赶路,伤口崩裂,好歹现在止住血了。”

    “你这一刀插的也真是深,俗话说,最毒女人心,果不其然。”

    乐容娇嗔在他身上打了一拳,半是撒娇半是耍赖道:“要不是殿下您对容儿绝情寡义,容儿也不至于下那么重的手啊!到头来,您倒怪起容儿来了!”

    男人眸底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我如你所愿,带你进宫,从今往后,位及侧妃,你也将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殿下觉得这是给妾身莫大的荣光?”乐容反问他。

    后者亦挑眉看她,似乎也在问她:难道不是?

    乐容却慢悠悠的将他腰间缠绕的布帛解下,一边说道:“这哪是殿下您给我的莫大的荣光,这是妾身应得的,如果不陪您演这一出戏,某些人又岂会让您顺顺利利的回宫?”

    从二人在昌平郡郡守的府中相遇,就已经将这一出计划好了。

    一个求的是一世安稳,荣华富贵,一个求的是掩人耳目暗度陈仓,不过是各有所求,各有所需,就这么一拍即合了而已。

    李彻腰腹间有一道伤口,是为利器所伤,当时二人落水之后,这伤口里的血水确实蔓延许多。

    但因为天寒地冻,水中冰冷,在将他二人冻的手脚麻木之后也让他的伤口及时止血,被救上岸后太子昏迷不醒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实际上他已经随便包了包伤口准备回京的计划了。

    好在一切也是有惊无险,顺利归来。

    但没想到,敌人的明枪暗箭没有伤到他,却被自己最爱的人伤了一个遍体鳞伤。

    刘玉瑶,这个光是让他想想都能攥紧手心,让指甲掐进肉里的人。

    忽觉腰腹间一阵刺痛,他倒抽一口冷气,横眉一瞪,看向这位新纳的侧妃说道:“你动作能轻一点吗?”

    “殿下走神了,是在想睡?”乐容看着他的时候,神色狡黠。

    李彻却冷哼一声没爱答话,他在想谁难道还得告诉她?

    伤口重新上药包扎,虽然伤了很多天,但近日奔波回京,伤口没好利索又重新开裂,所以现在也不敢松懈,若是无法愈合,到时候化脓流血,可不是闹着玩的。

    出了乐容的房间,就见小安子正和几个小太监袖着双手在廊下叽叽咕咕的。

    李彻干咳一声,众人噤声行礼,小安子快步上前,哈着热气说道:“殿下!”

    “走吧。”

    “好嘞,咱去哪?”

    男人没有说话,一直出了和风苑才往不远处的临湖小院看去。

    霜雪尚未化冻,遮住眼帘的是一树的冰凌银花,隐约可见临湖小院中那座湖边水榭。

    往日天气晴好,总能见那人坐在水榭之中,手上捧着一本诗经,一本正经的摇头晃脑,时不时的指着书上的某个字问他怎么念,他也乐此不疲的教她念字,写字。

    如今天气冷了,她应该也不往水榭中去了吧。

    小安子眼睛一亮,马上说道:“奴才真是跟殿下想到一块去了!奴才方才还听见小林子他们说太子妃娘娘早上发脾气了,私心想着,太子妃娘娘的脾气那可是谁人都无法劝住的,恐怕还得殿下您亲自往走一趟才行啊。”

    李彻嗯了一声,一边向前走,一边对身边的小安子说道:“你去传个话,让夏忠去书房等我。”

    小安子立马应下:“那殿下您自己去见太子妃?”

    李彻没好气的扭头看他:“太子妃太子妃,你去找太子妃去吧!”

    说罢还一拂袖向相反的方向去了,小安子赶紧告罪,一溜烟办事去了。

    太子这才转过神来,看着不远处的一片临湖小院,见左右无人,干咳一声,负手往那小院走去。

    她生气了?可是因为早上召见了乐容的原因?

    乐容娇蛮,说话口无遮拦,也不知跟她说了什么惹怒了她。

    一边想着,一边往内室的方向走去,却好像做贼一般,唯恐被人发现,连行路的脚步声都不自觉的放缓了许多。

    到了房间门口,知道她素来喜欢安静,左右也无人伺候,廊下积雪消融,冰錾化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这里安静的有点不同寻常……

    自回宫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似乎和几个月前有点不一样了,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稍作思量,抬手推门,已经做好了和里面的人四目相对的准备,但没想到却是空空如也。

    确实是空空如也,没有人,甚至……连家具都少了许多。

    他眉头紧蹙,环顾一圈。

    中堂的桌子不见了,架子上摆放着的东西少了许多,炭炉被挪到了角落,看来是有人为了揭掉那条波斯送来的织毯故意挪开的。

    直到看到柱子上的剑痕,他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似乎心房被瞬间掏空,让他无来由的觉得一阵恐惧,又一把掀开内室的帘子,里面甚至比外间还要空荡荡,地上还有残留的水渍没有清理干净。

    “啊!”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只听一个宫女惶恐道:“殿,殿下?”

    李彻猛的回头,双目如炬将她锁定,二话不说的走上前去,抓住她的双肩瞪着她道:“太子妃呢!太子妃哪去了!”

    他大声质问,几乎快将嘴里的唾沫星子喷出来一般。

    小宫女吓的不知所措,脸色煞白,嗫嚅着双唇好一会才说道:“太子妃,娘娘,娘娘在湖边水,水榭!”

    李彻二话不说扔下这个人就大步往外面走去,出了内室才看到,竟然有许多宫人抬着桌案,摆设,甚至还有一条崭新的波斯地毯等在门口。

    而刚才被他吓了个半死的人也从里面快步出来,一见太子凶神恶煞的样子,又是将脖子一缩。

    男人指着那些人手上的东西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殿下……”宫女小声道:“娘娘早上摔了东西,奴婢们收拾干净之后禀报了焦嬷嬷,嬷嬷让奴婢们给送来新的,说要一模一样的,省的娘娘用不惯……”

    太子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只是他眉头依旧皱紧,甚至还不自觉的抬手在心口的地方摸了一下,继而开口说道:“不要和太子妃说我来过。”

    “啊?”宫人也是一头雾水,怎么来都来了,还怕被知道?这又有什么呢?

    然而太子的旨意,岂有不遵从的道理,自然是赶紧应下。

    男人离开之后,又远远的往那水榭看了一眼,似乎不能见到她,终究觉得心下不安,想了想又往水榭的方向去了。

    离水榭远远的,就有人看守,对这位饱受劫难的太子妃,她人在东宫,也无人胆敢松懈,唯恐她会出什么差池。

    李彻去的时候,她正坐在水榭一侧的暖阁之内,正在擦拭一把剑,剑身光亮,银光霍霍。

    桌子上摆着一本诗经,已经被翻的起了毛边。

    李彻就站在窗外,凭窗看去,只见女子腰腹滚圆,举手投足显得略有些笨重。

    她本就长相不俗,面容皎皎如玉石雕琢,曲眉丰颊,樱唇凤眸,看上去端正大方,只是这份雅致还没维持多长时间,就见她刷刷刷的舞弄着手上的刀剑,哼哼唧唧的说道:“要是让我看到太子和那个狐狸精在一块,我就手起刀落!”

    一旁寻芳已经吓的白了脸色,要去夺她手上的剑,却被她用剑尖逼着退后两步。

    “娘娘,这样的话万万不可让旁人听了去。”

    窗外李彻失笑,他几乎可以预料到这丫头下一句要说什么,无非是她天不怕地不怕,要命一条,要头一颗。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并未如自己所想的一般说话,而是稍作沉思,脸色难看的将手上的剑拍在桌上。

    寻芳赶紧上前将剑收起,想必就是这把剑将她住的地方砍出许多斑驳。

    “那就最好不要让我见到他,眼不见为净!”这话较之方才那句少了许多怒气和戾气,多了分委屈和讥嘲。

    这宫中的生活将她这个女山贼身上的棱角活活的给磨平了,让她的笑容也变的不再那么纯粹,让她的愤怒和伤心也不敢再随意发泄。

    这么做,她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因为李彻注意到,她说那话的时候,一只手落在小腹之上,那圆圆的肚皮里头藏着他们的一个宝贝,因为这个宝贝,他们都有了牵挂和羁绊,也有了顾虑和不舍。

    她为自己所做的改变,他李彻觉得,就算穷极一生,也无以为报。

第三百二十八章 老奸巨猾

    临近年底,朔风愈发寒彻入骨。

    北风呼啸自清泰殿的寝殿门前刮过,扫起地上一片白茫茫的风尘,好似是谁泼洒了面粉口袋,薄厚不均,尽是霜雪。

    李彻就这么站在风雪之中,眉梢鬓角隐约沾有雪粒子。

    小太监打开殿门急匆匆的走了出来,看太子一眼又转身回去。

    寝殿之内温暖如春,众人都在有条不紊的伺候皇帝更衣洗漱。

    小声将太子站在外面的消息告诉了万福安,却见他皱紧了眉头,看那帝王一眼,将内监拉到墙角小声说道:“去,让太子回了吧,就说陛下今日仍然不见。”

    那小太监哭丧着个脸道:“烦请师父问陛下一句吧?日日这么回话,小的都不知道怎么见殿下了。”

    万福安横眉一冷:“你倒是出息了!咱家要做什么,要说什么还得听你的?还有你这狗眼抬到哪去了?连太子殿下的金面都不想见了?”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啊师父,只是殿下冒着风雪日日请安,皇上总不见,殿下也不容易。”

    “闭嘴!”万福安瞪他一眼道:“去回话!”

    “是,是,是。”小太监赶紧小跑着退下。

    这边万福安却也连连摇头,他不知道太子在想些什么,自回宫之后,将这二十四孝倒是做全了,难道就想仅凭孝子之心感化皇上那颗帝王之心?

    想想也是觉得不可能,隐约觉得窗外风雪大作是什么预兆。

    帝王从内室出来,身边跟着昨日侍寝的贤妃。

    万福安赶紧迎上前去说道:“奴才去传早膳!”

    “不忙。”那帝王开口,声音有些暗沉沉的沙哑,对身边贤妃说道:“你回宫去吃吧,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

    贤妃面露忧色,抬起纤纤玉手,将那帝王领口稍微拉了拉:“陛下不要太辛苦,臣妾会担心的。”

    “嗯,知道了。”

    贤妃告辞离去,刚出了寝殿的大门,就迎面扑来一阵风雪,迷乱双眸。

    宫人将一件玫红的昭君斗篷披在她的身上,遮住那刺骨的寒凉,又将一暖手焐子递过去。

    她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远远的看见几人身影向前走去,于风雪之中略显单薄,便指着那个方向道:“是太子?”

    守门的小太监赶紧答道:“殿下来给陛下请安的。”

    贤妃皱紧眉头:“太子日日都来?”

    “日日都来。”

    虽然她贤妃并非日日都能前来侍寝,但就是她来侍寝的这几日,都未曾听说太子过来请安。

    不禁暗中咬牙,回头看了一眼寝殿之内的情形,只见万福安正伺候皇上往软榻上坐下,鞍前马后,当真殷勤。

    “老匹夫!”贤妃暗骂一声,对身边的人道:“摆驾!回宫!”

    贤妃离开之后,宫人就赶紧将寝宫的门关了个结实,却听万福安说道:“你们都退下吧!少顷再来伺候。”

    于是就将所有的人赶走,那一国之君咳了两声,万福安又赶紧掏出袖中的帕子上前,为他捂住了嘴巴,一脸难色,战战兢兢道:“陛下……传太医看看吧?”

    明晰帝将他推开,看着那帕子上黑红的血印,眉头紧锁:“不必,水。”

    万福安赶紧应声,去端了杯清水,吹了吹热气,这才送到一国之君的手上。

    明晰帝喝了一口水才抬头看他说道:“今日太子来的吗?”

    万福安眼神躲闪,稍作嗫嚅答道:“来,来了……”

    “朕虽然病着,但却没聋没瞎没眼花,你真是愈发出息了!”

    万福安听闻赶紧一屈膝跪在了地上,抖如筛糠。

    只听明晰帝又道:“是谁让你不要通报的?皇后?李衡?还是你背后的什么主子?”

    万福安抬手在脸上拍了两巴掌方道:“奴才,奴才不敢,奴才的主子就是万岁爷您啊,哪还有旁人!”

    “没有旁人?那太子请安,为何不通报?”

    “奴才私心想着……陛下您圣体欠安,往日太子请安也是不见,与其等着通报给您,不如,不如提前将殿下打发了……”

    说完之后又连连扣头,唯恐被那帝王降罪。

    谁知半晌之后也没听到那帝王开口,一开口却是又在问他:“这……是不是老五嘱咐你,让你这么说的?”

    “皇上……”万福安更是不知所措。

    “这老五人不在宫中,手伸的倒是挺长啊!”

    “洛清王也是,也是念在陛下您的圣体……”

    “你起来。”明晰帝缓缓闭上眼睛道:“你跟在朕的身边这么多年了,行事瞻前顾后,顾全大局,也是为难。”

    没想到他竟然会和颜悦色的说了这些,万福安真是又胆怯,又惭愧,爬起来站在一旁,双手下垂,手上还紧紧握着那带血的帕子。

    只听明晰帝又道:“朕要拟旨,你去取笔墨。”

    “是,是。”万福安赶紧退下,去了隔壁书房取了笔墨,将带血的帕子塞进袖中,又暗自擦了一把冷汗。

    端着笔墨纸砚进来的时候,见到帝王在闭目小憩,也不敢多言其他,只好将笔墨纸砚放下,在他面前铺开一张空白的圣旨。

    过了一会,才见明晰帝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浑浊的气息道:“朕这个病,也不知是从何年何月落下的,太医的药也开的谨慎,多是补充元气,再这么下去,恐怕也是命不久矣。”

    万福安又赶忙说道:“陛下言重了,陛下才刚过半百,正当壮年,还要长命百岁呢!”

    明晰帝也没看他,知他是奉承自己,也不当回事:“没人能长命百岁,传说民间有百岁老翁,鹤发童颜,但肯定不似朕这般摧枯拉朽的身躯。”

    “陛下自会好转……”万福安也只能这么说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朕也老了,朕现在也没什么好给他们的了,有的,也只剩下一个皇位了而已,但这皇位,得到容易,坐稳却难……”

    说罢就拾起狼毫笔,宝蘸浓墨,在那圣旨上写下遗诏二字。

    万福安瞄了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一个激灵。

    这里除了他和明晰帝之外也没有旁人,可越是如此,他所写的每一笔每一画都似乎成了钳制他喉咙的利器,让他张不开嘴,说不出话。

    甚至紧张的手都在发抖,喉咙咕嘟一下,咽下一口唾沫。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想不服输都不行。”明晰帝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写着他的遗诏,刚开了个头,又搁下笔道:“历朝历代的君王,遗诏通常写些什么?”

    “这……”万福安只觉得额头冒汗,斟酌再三说道:“陛下……您现在写什么遗诏啊,您还要……”

    “朕问你话呢!”

    “是,是!”万福安又赶紧点头:“这历朝历代的君王,遗诏多是传位诏书啊陛下……”

    “嗯。”明晰帝点头,又沾了沾墨水道:“人死如灯灭,好像人这么一死,也无人关心他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什么要嘱咐的,关心的就只有那个金灿灿的皇位轮到谁来坐,也好让他们赶紧巴结新君是吧?”

    万福安没有答话,在宫中这么久了,他知道哪些话该回答,哪些问题只能装傻充愣。

    ‘今,传位于……’

    笔墨再停,看的万福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太子在干嘛?洛清王在干嘛?那些皇子皇孙们又在干嘛?

    他们可知晓这位帝王今日一笔一墨宛如判书一般,都将定下他们往后几十年的命运。

    室内静谧如许,只有炭炉中的炭火在燃烧的时候,发出噼啪的声响。

    另有窗外寒风过境,横扫而来,鼓动着窗纸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帝王提笔多时,终究是将毛衣一扔,落在了圣旨之上,咕噜噜的滚了一圈,留下难看的一排印记,将这空白的圣旨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传膳!”

    说罢就再次闭上了眼睛,好像刚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对于那金灿灿的皇位,他到底还是不愿放手,对于病入膏肓,英雄迟暮,他也不愿承认。

    似乎只要是写出了传位诏书,就真的要面对这些可怕的结果一样。

    与此同时,万福安也是松了一口气,讪讪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也不知刚才自己是在期待皇上能写出点什么,还是不写什么。只是看到这场传位乌龙结束了,宛如自己从刀山火海中走了一遭,心下不安也终于趋于平静。

    早膳之后,又有奏章陆续送了过来,因为天寒地冻,明晰帝也不想出门,坐在火炉旁看着奏章。

    万福安将一盏杏仁酪送到他的手边,闻着奶香馥郁,喝着也不甜腻,便想起什么道:“这也是东宫送来的?”

    “是。”万福安笑答:“太子妃娘娘一片孝心。”

    近日宫中都传太子妃好甜食,贪嘴,他私下里也听妃嫔贬损过几句,不仅不以为意,却还觉得有几分可爱,尤其是这刘家的丫头时不时的送些小点心来给他化解喝药的苦涩,打心眼里也是非常受用。

    纵然儿子们不孝,他起码还有个孝顺的儿媳妇。

    若说这儿媳妇有其他目的,那他绝对会嗤之以鼻,他贵为一国之君什么讨好他的招数没见过?一碟花生酥,一盏马奶露,一杯杏仁酪就能讨好他?那确实有些可笑了。

    “太子妃的胎,怎么样了?”难得的,他在看奏章的时候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

第三百二十九章 皇帝给的殊荣

    “太子妃的胎,怎么样了?”

    万福安赶紧答道:“老奴听闻一直是千金妙手李太医在照顾,应该非常稳妥!”

    “嗯,太子回来了,他夫妻二人团聚,也利于太子妃安胎。”

    “但是……”万福安欲言又止,明晰帝就讨厌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瞪了一眼。

    万福安这才又说道:“老奴听说太子殿下回宫之后就带来了一位新人……将太子妃娘娘冷落许久,私心想着,许是娘娘有孕在身,不便伺候,也无可厚非,待将来生产,也就……”

    明晰帝手上朱批微停:“东宫的新人?”

    “是,老奴听说是太子殿下路过昌平郡的时候,方王爷的本家,郡守方大兴所赠一美妾,那美妾本是郡守的姨娘,赠与殿下之后,殿下很是喜欢,带东宫就直接封了一个侧妃,皇后娘娘还封赏了好些东西给新人。”

    “哼!糊涂东西!朕本以为他有所长进!原来还是这么愚昧无知!”

    万福安讪讪闭嘴,不敢说话了。

    “你改日见了太子就跟他说,就说是朕说的,太子妃有孕,为他开枝散叶,劳苦功高!让他不要怠慢了人家!”

    “是,是。”

    这一国之君从来对后宫琐事不去过问,没想到今天却对太子妃这么上心了,不禁将目光落在那盏杏仁酪上头。

    明晰帝刚翻了两页奏章又道:“年前的贡品有到的吗?”

    “有到的。”

    “你去挑些好的给太子妃送去,按律也是该给她进位,但她已经贵为尊一品太子妃,唯有多赏赐些东西给她了。”

    万福安也是笑容满面:“是,奴才去拟了单子给陛下过目!”

    “不用了,直接送去吧。”

    “是。”

    万福安退下之后还在不禁感慨,这帝王给太子妃是多大的殊荣啊。

    年前都是各州府上贡的东西,珍奇宝物,山珍海味,多的是数不胜数,却都是些平日少见的东西。

    这些东西往往都要先送到那帝王面前验看,再择优给皇后送去,宠妃送去,之后才轮到太子和众位皇子,单独给皇子妃,太子妃的,更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所以当万福安带着宫人抬着宝物送到东宫的时候,整个东宫上下,人人都喜气洋洋,无不欢欣。

    尤其是焦嬷嬷,一路陪着笑脸,拥着万福安往临湖小院而去,一边说道:“真是有劳公公还亲自跑这一趟,皇上对咱们太子妃也真是没话说了,瞧这些好东西,不知比中宫赏赐给侧妃的好多少倍呢。”

    万福安呵呵笑着,却压低声音说道:“嬷嬷这话跟咱家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让和风苑的那位听去了,图惹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倒也不怕,她再怎么得宠,出身摆在那儿,如何能跟咱太子妃相提并论啊?”

    “呵呵,嬷嬷说的是,说的是。”

    一路进了临湖小院,刘玉瑶早就听到了风声,出门相迎。

    早上风雪还大,现在风雪停歇,面前青石板地上铺散着不太均匀的雪粒子。

    焦嬷嬷跟着万福安一边往这里走,一边呵呵对着刘玉瑶招呼道:“娘娘!太子妃娘娘,大喜事啊,皇上赏了好些东西给您啊。”

    刘玉瑶也是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带笑,她这个人,平生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一爱金银,二爱吃,听到赏赐当然也是比谁都高兴。

    信步走下台阶,万福安一见这位太子妃,便赶紧作揖行礼:“参见太子妃娘娘千岁……”

    “平身!免礼!不必拘礼!”她一口气说完就忍不住道:“皇上给我什么好东西了?”

    “呵呵,都是好东西,都是好东西。”万福安一招呼,身后众人就将抬着的东西在她面前依次打开。

    金银珠宝自然不在话下,南海的珊瑚东珠各个华贵耀眼,西疆的狐裘毛皮顺滑无匹,另有南方的糕点,北方的果干也都是她爱吃的东西,还有一些见都没见过的布匹锦绣辉煌。

    一一过目之后,她一时间眉开眼笑,点头说道:“估计能卖不少银子!”

    万福安脸上笑容一僵,焦嬷嬷赶紧转圜道:“太子妃娘娘的意思是说,这些,这些东西值不少银子呢!”

    万福安终于又笑了起来:“呵呵,银子不银子的,在这宫中也没处花,老奴特意挑了些稀罕物来给娘娘长长眼。”

    焦嬷嬷又一惊一乍道:“噢!感情是公公您亲自挑选的啊,难怪都是些宝物呢!万公公对我家娘娘也是不薄啊!”

    “不敢当,不敢当,咱家一阉人,伺候好主子是本分!”

    刘玉瑶这边在他肩头拍了拍,挑眉说道:“万公公有心了,要是父皇日后还有赏赐,烦请公公多送些金银来,我就喜欢那个。”

    “这……”万福安只好点头应下:“是。”

    刘玉瑶虽然是脸上带笑,也对这些东西点头称赞了,但不知为何,焦嬷嬷和万福安都看得出来,她并不怎么上心,只怕她说喜欢金银并不是开玩笑……

    将东西收下,万福安说要去拜见太子殿下,焦嬷嬷又将他引入书房。

    书房之内太子正在看书,听到他来了,也未放下书本。

    万福安屈膝行礼,对太子说道:“殿下,今天早上,皇上又咳血了……”

    “咳血……大约多久了?”

    万福安掰着手指头稍微一算,低声说道:“从第一次算起,大约……七个月了……”

    “当初我母后,可是咳了整整一年啊。”

    李彻人坐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清楚的听到他在说什么,语气阴沉,冷飕飕的入人骨髓。

    万福安又是一个哆嗦,不敢抬头去看这位太子殿下。

    过了一会,他打破沉默,对太子说道:“皇上……皇上今天早上问起来殿下请安一事,以为是洛清王说了什么……”

    李彻冷笑出声:“他怎么没想到是皇后?”

    “可能是因为近日皇后娘娘在凤藻宫中吃斋念佛,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皇上没往那方面去想。”

    “在他心中,刘皇后到底还是是一位慈蔼的一国之母吧。”

    “是……”万福安点头。

    只听李彻又道:“继续让他咳吧,当初我母后所承受的,也都让他一并尝尝!”

    他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没放下手上的书,但那双漆黑的眼眸犹如带着戾色光芒,似乎扎透了书本,射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万福安只觉得肝胆发颤,不敢去看他,亦不敢出声。

    其实以他在宫中多年的经验来看,最像那位帝王的,不是太子又是谁呢?

    那位一国之君,硬生生的将太子逼成了和他一样的人,其实现在早已不再是太子和兄弟们之间的皇位争夺了,而演变成了父子之间的斗争……

    “皇上今天早上……要写遗诏。”

    万福安说完这话之后,李彻才将手上的书放在桌上,眉目冷然道:“写了吗?”

    “没有。”

    “他怎么可能去写,他恨不得把这个皇位带进棺材里!”

    李彻说的没错,这一点万福安表示赞同。

    当年也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皇位,虽然迟暮,病重,但他却仍然不愿放手。

    他的一生虽然峥嵘,但每天都在猜忌之中度日,可想而知,这样的他活着得多累。

    “阿公。”李彻起身走到万福安的面前,脸上虽无笑容,但话中却带着笑意:“阿公伺候父皇多年,劳苦功高,想必父皇百年之后也会不舍阿公的吧?”

    万福安又是一阵哆嗦,有时候他已经预见到自己将要陪葬的命运,所以也是寝食难安。

    赶紧跪在地上说道:“老奴日后侍奉新君,定当不遗余力!”

    李彻又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阿公能这么说,本太子也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父皇离不得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是,是。”

    万福安说完就拱手转身,出了书房。

    一出去,被风冷一吹,竟觉得整个人好像是水里泡过一遍一样,遍体生寒。

    万福安前脚出去,李彻后脚也走了出来。

    小安子见状,满脸欢喜道:“殿下!您是没见着,万公公带来的多少宝贝给太子妃娘娘送去,简直看的人眼花缭乱的!”

    看这小东西猴子一样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窜来窜去的,李彻只觉得有趣,在他脑袋上落在一个爆栗:“那现在便去瞧瞧。”

    “好嘞!”小安子自然是喜不自禁,难得的,太子想着去看看太子妃。

    此时已经是日上中天,早起的风雪停歇,灿烂的阳光落在屋檐墙角之上,折射出一片璀璨。

    刚走了没两步,就见斜面迎来几人,却是洛清王李衡,与王妃刘玉环。

    李彻一见,眉心微蹙,负手而立,看着他们夫妻俩。

    二人也已经看见了他,快走两步上前,与他见礼。

    太子长身而立,并不急着叫他们起来,只是看他们的目光多了几分打趣:“洛清王对东宫的路,比本太子还要熟悉吧?”

    李衡微微一笑,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殿下说笑了,东宫乃储君居所,臣弟何德何能?”

    “也是,你能偷偷摸摸进的了旁的地方,这东宫却是不容易进的。”

    他言辞嘲讽,李衡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仍然笑容不改。

    一旁刘玉环温婉而笑:“臣妾跟王爷也是许久未进宫了,自殿下回宫后也是第一次来探望姐姐,不知姐姐可好?”

    “哦,你问我?”李彻又看了李衡一眼道:“这里不是有个比本太子更关心太子妃的人吗?你可以问问他。”

    虽然知道这太子素来不羁纨绔,说话口无遮拦,让人下不了台面,但是和他接触许久也未曾见他暴露本性,没想到今天说话却好像吃了辣椒一样,处处不饶人,还是让刘玉环有些不知所措。

    李衡却也笑答:“我在家里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太子妃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

    李彻冷哼一声,负手向前走去。

    他夫妻二人也跟在后头,沿着长廊往后园行去。

    临湖小院之内,焦嬷嬷正在着人盘点皇上赏赐的东西,并打算一一记下入库,正忙活着就听人通传说太子殿下到了,脸上不禁一喜,赶紧着人去告知太子妃。

    然而刘玉瑶却并不打算迎接出来,直到听闻说洛清王也王妃也到了,这才满心欢喜,欢快的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洛清王夫妻二人也来了,她面上一喜,站在廊下就冲着刘玉环招手说道:“玉环!五皇子殿下!”

    李彻走在前头,脸色一沉,眸光微敛,宛如利刃,只觉得刘玉瑶那一脸想笑容分外扎眼!

第三百三十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玉环!”刘玉瑶迎上前去,抓住刘玉环的手就不松开了,满面欢喜道:“你是不是感应到我想你了,所以才过来的?”

    刘玉环掩嘴轻笑,鬓发间珠钗轻晃:“兴许是的吧,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姐姐了,今天早上就问殿下要不要陪我进宫来看看,殿下应允,我这才得以进宫。”

    “正好,五皇子殿下也来了,刚才父皇给我赏赐了很多东西,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这如何使得。”李衡笑着摆手:“既是父皇赏赐给你的,我们也不能夺人所爱。”

    “五皇子殿下,你就不要推辞了,之前你救我的事情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正好借着花,献给佛!一举两得!”

    她摇头晃脑,说的分外欢喜,眉目弯弯,惹人喜爱。

    三人说笑,却独独无视了一旁站着的太子李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楞是没人去叫他一声,让他加入到这谈话之中。

    他便一直负手而立,一张俊脸冷冰冰的,宛如那檐下的冰锥。

    直到刘玉瑶邀请二人要入内室闲谈的时候,他才终于干咳一声。

    谁知这声咳嗽楞是被他们给忽视,只得上前一把,一伸胳膊,将刘玉瑶与洛清王夫妻二人隔开。

    李衡微微蹙眉看了太子一眼:“殿下这是何故?”

    谁知没等他说话,刘玉瑶已经一把将他推开,一手拉着李衡,一手拉着刘玉环就往房内拉去:“不要站在外面了,太冷了,进来,进来。”

    “站住!”李彻这一次真的是怒了,语气不善道:“洛清王乃皇室外臣,进出太子妃的闺房,成何体统?”

    这确实是不成体统的,但这里也并非寝室,平日进出也无人阻拦,今日进出怎么就不成体统了?

    冷哼一声上前,一把将二人拉在一起的手硬生生的拽开,李彻瞪了刘玉瑶一眼,却是对李衡说道:“五弟不如陪本太子走走,不要打扰这姐妹二人闲话家常的好!”

    “李彻!”刘玉瑶双手叉腰瞪他说道:“你管的真宽啊!五皇子殿下是来看我的,不是来看你的!”

    “看你?宫里就没这个说法!”他好整以暇的负手看她:“怎么,本太子才离开多长时间,你就结交帐内新欢了?”

    这罪名可着实大了,刘玉环站在一旁脸色煞白,微微咬紧了下唇。

    她低眉顺眼,表情忿忿的样子全落在了刘玉瑶的眼中,虽然不知这所谓的结交帐内新欢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心中如何不气?

    正要反驳,却见李衡已经拦在两人中间,他因为愤怒而双手攥拳,身形微微有些发颤,向来温顺儒雅如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却让人看了心生惧意。

    “太子殿下不是要跟臣弟走走吗?那便走走吧!”

    李彻看他一脸怒色,不禁冷笑出声,全然没放在眼里:“请!”

    说着已经带头转身离去,李衡亦跟在他的身后。

    “哎!”刘玉瑶要去叫住那两个人,却被妹妹抓住了手腕。

    “姐姐,算了。”

    “玉环?”她一脸不解道:“太子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和五皇子殿下都这么生气?”

    刘玉瑶面露难色,抓住她的手腕就往房内拉去:“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哦。”她却恍如成了妹妹一样,任由她拉着进屋,又接了寻芳递上来的暖手抄子塞进她的手里。

    刘玉瑶更加一头雾水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后者在她身边的软榻上坐下,摇头说道:“既然不是什么好话,姐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对我何曾说过好话?”刘玉瑶讥笑出声:“从他回宫的第一天就没给我好脸色,好在我也没给他好脸色,正好扯平了!”

    “姐姐这是何必?”不禁摇头叹息:“你与太子殿下一向是伉俪情深,惹人艳羡,何必弄的这么生分?”

    “这还真不怪我。”一想到他回来的第一天,莫名其妙的对自己发脾气,她就觉得有些委屈,就算那天她擅自出宫去了,但她不是及时回来了吗?如果是因为这个和她生气,那她可以保证以后不再擅自出宫。

    可直到那个侧妃进宫她才算明白……

    “玉环,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待见我了吗?”

    “为何?”

    “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抑扬顿挫的说完这句话,她扭头看身边的寻芳道:“我这次没说错吧?”

    寻芳点头:“没错。”

    她便又笑了起来:“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本来就不打算待见我了,如果莫名其妙的冷落我反而会落人话柄,而且还会让我爹我爷爷找他麻烦,所以他就只好找了这个我出宫的罪名安在我头上,来冷落我!这样他就可以和那个侧妃恩恩爱爱啦!”

    说完之后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重重点了点头。

    刘玉环看她如此,还真有点不知怎么说了。

    “你竟会真的这么认为?”她又想到自己和五皇子之间的事情也是说不清理还乱,再去搀和别人家的事情这又是何必,索性说道:“罢了,罢了,不去管他,我今日过来也是想着马上要过年了,节下事多,恐怕不能时常往宫中走动,所以趁此机会来看看姐姐。”

    “对啊,是要过年了。”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间略有些失落。

    只听刘玉环又微微笑道:“不过就算这几天见不到也没关系,等到年三十晚上,阖家吃团圆饭,你我姐妹便又能在宫中重见。”

    “阖家吃团圆饭?跟皇上,皇后吃吗?”

    “是啊。”刘玉环点头。

    后者只觉得额角青筋一跳,有点头皮发麻:“我和皇后八字不合,每次碰到一起,总会闹出点事来……”

    见她如此,刘玉环也不觉有些担忧,但却不知如何宽慰。

    而此时此刻,太子与李衡兄弟二人已经离开临湖小院,太子前面负手走着,脚下走的飞快,却是头也不回。

    李衡却慢下脚步,似乎在有意和他拉开距离。

    前面走着的人顿住脚步,猛的回头看去:“怎么?五弟还打算违逆纲常,去找你的三嫂谈情说爱?”

    李衡眉心紧蹙,慢慢走上前来,微一拱手:“殿下何出此言?如此重罪,臣弟担当不起。”

    “你还有担当不起的?”好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嗤笑出声:“我不在宫中,这东宫都快成为你第二个洛清王府了吧?”

    “殿下对臣弟有何不满不妨直言,不必拐弯抹角,连太子妃都连累其中。”

    “五弟倒是袒护,若对王妃有一半眷顾你母后也会非常欣慰的吧?”

    李衡抿嘴不说话,只是脸上表情已经不复平日的谦卑恭顺。

    只见太子又上前两步,二人身高相当,站的那般近,若非杀意浓浓,戾气翻滚,这冰天雪地之中,二人锦衣狐裘,当真如入画一般,任何人看了都会心旷神怡。

    只听李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刘玉瑶是我的人,就算哪日本太子丧命你手,她也只能与我生同寝,死同穴!”

    李衡没有动,但那双手却愈发收紧,指甲陷入肉中的疼痛,在提醒他要保持清醒,千万不可失态。

    李彻慢慢看向了他,见他抿紧嘴巴没有说话,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李衡站在当场,直到听到宫人提醒,他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走去。

    是的,李彻说的没错,只要刘玉瑶还是太子妃,他二人就是夫妻同命,生死同穴。

    有时候他真的挺恨母后,为什么要把刘玉瑶嫁给太子。

    不过他也在庆幸,若非母后逼婚,说不定他一生百年,都无法遇到这个让他赏心悦目,怦然心动的女子。

    洛清王在偏厅内等候王妃与太子妃闲话完毕,临走之前太子妃又赏赐了许多东西作为新年礼物,二人本就推辞,奈何她却坚持,也就只好收下。

    回去的路上李衡一直在抿嘴不言,坐在马车之内,他神情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玉环也不看他,外人面前兴许二人还要上演一出举案齐眉,但是私下里,也就不用再继续扮演着琴瑟和鸣的角色了。

    “太子妃何时生产?”突兀的冒出一句话,打破了车厢之内的安静。

    刘玉环扭头看他一眼,却见他仍然是没有睁眼,若非这车厢内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她便要怀疑这句话是别人问的了。

    “应该在春末夏初时节。”

    “嗯……”李衡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掀起车窗的帘子,刘玉环向车窗外看去,路过行人都脚步匆匆,眼下天寒地冻,除了一些为了讨生活的人之外,没人愿意再千里迢迢的往京城跑了。

    还记得当初太子妃回家探亲的时候,她姐妹二人跑出家门来到这大街上,听着小贩吆喝叫卖,一路玩闹,倒也欢快。

    只是这样的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从今往后也再也没办法体会。

    “你在看什么?”李衡忽然又问了一句。

    她便将车帘放下,低眉说道:“没看什么。”

    话音刚落,有些突兀的,李衡的一只大掌就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掌心温暖柔软,让她忍不住身形一颤。

    “你在怕我?”李衡皱眉。

第三百三十一章 年前

    “你在怕我?”李衡皱眉。

    刘玉环却不动声色的将手从他的手心下面抽离:“不是……”

    “往日本王对你是多有失礼之处……”李衡看着她慢慢说道:“但你我毕竟是夫妻,你这么怕我,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臣妾并不害怕王爷。”

    “那你躲什么?”他又有点不依不饶的钻牛角尖了,一把攫住刘玉环的下巴,逼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后者只得顺从,以免在这路上就将他激怒。

    这个男人在任何人的面前都是那谦谦君子,唯独在那洛清王府之中,暴戾乖僻,让她看了只想躲的远远的。

    对一个人一旦没了感情,彻底死心了,剩下的似乎就只有恐惧了吧。

    “臣妾不过是在恪守妇道,与王爷,相敬如宾……”

    李衡打量了她几眼,忽然抬手,将她额前碎发撩开,在她的额角之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才退去结痂,虽然抹着香粉,但仍然不能全部掩盖。

    “最好如此……今日左右无事,王妃不如陪本王往刘家走一趟?马上要过年了,本王总该去探望一下相爷和岳父岳母,你说是不是?”

    “好……全听王爷的。”

    对于她的乖顺,李衡又觉得一阵厌恶,将她的头甩开,收回手,没再去看她。

    二人回了王府,她便很快将太子妃赠与的东西分类登记,另外又开启府库,取了一些礼物,写了礼单,一并呈给李衡看。

    作为一家之主,李衡对这些琐事向来并不上心,平时官场往来,婚姻嫁娶,都是刘玉环张罗,虽然给他看,但他也不过扫一眼了事。

    今日仔细看这礼单,就可以看得出她别出心裁,独具匠心的一面,有些事情也是面面俱到,考虑的非常清楚。

    礼单分为五份,出了给丞相刘升的之外,还有刘三思夫妻二人,以及大房的,再有就是二房,也就算她娘的东西。

    其中以给刘升的东西最为贵重和别致,其次是刘三思夫妻二人的,她的亲娘却是最少,最平平无奇的。

    而刘升作为一朝权相,不管是京官还是外官都将他作为第一讨好的对象,刘家的府库之中,宝物堪比国库,什么好东西没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所以他这位贤内助王妃不仅仅备下了贵重物什,还有洛清王封地上特产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在别处是没有的,顶好的肯定给他送来,就是宫中收到的也不如他府上的好。

    而刘三思夫妻二人的东西则又多了一些养身补品,因是知道刘夫人自从出宫之后就身体不适,一直病怏怏的不见好转,所以她在礼单之中也多了一分心眼,添了些许补品。

    这一次的礼单,李衡看了很长时间,直到刘玉环心生紧张,与管家对视一眼,方见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将礼单慢慢卷好,重新递给了下人。

    “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刘玉环点头应下,转身跟管家去开府库搬礼物去了。

    李衡一直看着她的身影离开,消失,蹙紧的眉心才慢慢得以舒展。

    如果只是贤内助,不得不说,她真的是一位非常适合当妻子的人,甚至做一国之母,都比他的母后强的多……

    这几日宫里宫外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忙忙碌碌,年底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不管是在外地做生意还是务工的男男女女,在新年之前,都接二连三的回到了各自的家中。

    在这种喜庆团圆的气氛之下,不能回家的也只有一种人了,那就是戍守边疆的将领和士兵。

    他们常年不得离岗,尤其是在逢年过节,蛮夷胡虏蠢蠢欲动之际。

    所以今年的新年,沈家依旧冷清,偌大的将军府内,仍然是小公子沈文华一个人过的。

    只是今年和往年不同的是,他在琢摸着要不要去请个人来,和他一起过年,一来图个热闹补偿自己对那人的亏欠。

    再有就是他也想借此机会,跟她把事情定下来,总不能就这么劳燕分飞,各自相隔吧?

    他出门之前还特意换上了一身新衣裳,武将世家生出他这么一个偏偏温雅的佳公子来,一肚子的诗书墨水,言谈举止又带着浓郁的书卷气息,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

    虽然是大冬天的,但他习惯手上握着一把折扇,登上轿撵,就与抬轿子的人说道:“去芳林斋。”

    “好的公子。”

    天青色的小轿,里头坐着沈家公子沈文华,径直往芳林斋去了。

    芳林斋是附近的一所二层小茶楼,他曾写过一本在京中流传甚广的书《芳林记》,讲述的是一对青年男女彼此之间爱恨纠缠的故事,故事发生的背,景就是这座小小的芳林斋。

    当初这本书在京中男男女女手上流传翻阅的时候,芳林斋内一度的座无虚席,人人都渴望在这里邂逅一段美好,就算无法邂逅,能见证也是极好的。

    然而越是如此,芳林斋这恬淡清雅的小茶楼就和书中的描述相差甚远,人一多就得加桌椅,桌椅多了人更多,人声鼎沸,不逊色于菜市场。

    后来众人渐渐觉得这芳林斋也没什么意思,来的少了,这里才又重新回归宁静,不过芳林斋中的说书先生还是会时不时的将他这一段芳林记拿出来讲讲。讲的人是津津乐道,听的人也是津津有味。

    今日他来可不是听书的,因为有一人早就在二楼的雅间之中等他了。

    春生平时伺候在七皇子府上,很少能得闲出来。

    在收到沈文华的书信之后,还特意找了一个采购年节用品的由头,得以出府,出了皇子府又找了个借口打发走身边的丫头,自己才能单独来芳林斋见人。

    这茶楼之内茶香氤氲,雾气袅袅,让人一进来就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茶楼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一看是沈文华,笑的见牙不见眼:“呦,沈公子,您里边请!今日怎么得闲来我们芳林斋啊?上好的雀舌,给您来一壶?”

    李衡去笑着摇头说道:“不必了,我今日前来,有约在身,可有一位姑娘在等人?”

    小二也是见惯了场面的,尤其是见证过《芳林记》流传甚广的时候,男男女女期盼真情邂逅的年代。

    “有有有有有!”小二满脸堆笑,意味深长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他往楼上走去:“这位姑娘许是一个害羞腼腆的,脸上还带着面纱,想必也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姑娘吧?故意瞒着父母和沈公子您私会来着?”

    沈文华面皮也薄,干咳一声说道:“小二哥说笑了,不过是个普通的朋友。”

    普通的朋友能蒙着面纱?难道还怕被人看见?这沈文华是京中男女书社和诗社的社长,平日和那些姑娘们也没少来往,如果真是普通朋友也不用这般鬼鬼祟祟的了。

    一路引着沈文华上楼,在门前敲了敲,直到听到里面的女子开口问是谁的时候,小二方答道:“姑娘,是沈文华,沈公子!”

    “让他进来吧。”

    “好嘞。”

    将房门打开,沈文华走了进去,他这才又乐颠颠的关上了门,一边兀自感慨:“唉,这沈公子和刘家的小姐,多好的一对神仙眷侣偏偏被拆开了,一个进了宫,一个郁郁寡欢了半年,好在现在终于又想通喽,嘿嘿,真好!”

    小二哥殊不知,这门内的正是他嘴中所说的沈文华和刘小姐。

    沈文华一进去,待房门关上就上前一步,一把将那站在床下的女子拥入怀中。

    “玉瑶……”

    “文华……”春生挣扎着要从他怀中挣脱,一边苦笑说道:“您又叫错了,叫我春生吧。”

    “好……”沈文华慢慢将她松开,略有些不舍,看她的眼神也是含情脉脉。

    “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对我而言,已经过了整整三年。”沈文华叹了口气,书生气的一张脸愁眉苦脸起来确实有点让人心生不忍。

    春生微微一笑,转身在茶床前点茶,给他奉上一杯茶水说道:“你我都不能再做那随心所欲之人,不能见面也在所难免。”

    “可是……我日思夜想的,便是能与你朝夕相对……”沈文华接过茶盏捧在手上暖手却不肯去喝,一双眼睛迫切的将她锁定,似乎生怕她消失逃走:“春生……我来是想问问你,可愿跟我回府过年?”

    后者一个怔愣,看着他,似乎有些意外。

    “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不过你放心,不过你放心,我都想好了!我初心不改,若你愿意,我们便去塞外!去边疆!离京城远远的,为了你,就算浪迹天涯我也愿意!”

    “我……”春生被他那迫切的目光锁定,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应。

    就在这时,只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小小茶楼的静谧。

    没等沈文华转过身去,这间雅间的房门就被从外面一脚踹开,接着就传来小二哭丧的声音:“哎呦我的殿下啊!您这样还让我们怎么做生意啊!”

    只见在那扇打开的门扉背后,青年男子英姿勃发,收回了那只踹门的腿,一身红衣墨发端的是洒脱飞扬,他剑眉一横,双指一并,指着屋内二人道:“好啊!沈文华!连小爷的人,你也敢打主意!”

第三百三十二章 春生的选择

    “好啊!沈文华!连小爷的人,你也敢打主意!”

    沈文华先是一个激灵,接着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松开手,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着门口的人。

    只见来人不是七皇子李律是谁,偏偏这七皇子虽生的俊朗,但性情乖张,如今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大有一种要毁天灭地的架势。

    吓的茶楼小二都浑身哆嗦不已,好生对李律说道:“殿下!我的好殿下!您不要生气,不要动怒!小店还想好好做生意呢!”

    “要想做生气就给我滚出去!”李律一声令下,呵斥着身后尾随自己的小厮都脚步一顿,小二马上吓的退出门外。

    接着茶室雅间的门就被李律反起一脚给踢上,室内的景象和外面彻底阻隔。

    然而门外嗡嗡嗡的声音议论的肯定是他李律,说不定明天之后,全京上下都该盛传他李律和沈将军府的小侯爷争夺同一个女人了。

    而这个被争夺的女人也是一脸震惊之色,倒是比沈文华显的从容不迫的多了。

    她站在茶床之侧,面露难色的看着李律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李律板着一张脸,看看她,又看看沈文华,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能来?我便不能来了?”

    这话听上去倒好像小孩子的气话,让春生忍俊不禁。

    她皓齿如贝,明眸善睐,上前一步屈膝道:“能来,只是有点意外。”

    李律冷哼一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人拽到自己的身后,二话不说便指着沈文华道:“好你个沈文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对小爷的人图谋不轨?”

    沈文华一时错愕,结巴了半天,看看春生,又看看李律,竟被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春生只好出声转圜道:“殿下误会了,我约沈公子到此,只是为了商议一些事情。”

    “商议什么事情?你们二人好像并不认识吧?”李律的目光在他二人之间看了一圈,继而撩了衣袍往茶桌边一坐,一只脚踩在矮凳之上,一边抬手,端起那紫砂茶壶,在茶杯中点了点,倒出一杯浓浓香茶。

    “之前殿下约沈公子见面的时候,我和沈公子也有了一面之缘。”

    春生依旧从容,快步上前,将那壶冷茶倒了出来,重新甄选茶叶,注入泉水茶汤,在小小火炉之上烹煮。

    李律斜睨沈文华一眼道:“既然如此,为何沈公子一见小爷来了,就吓的毫无人色,小爷还能吃了你不成?”

    沈文华咕嘟咽了口唾沫,脸色难看,却并不答话。

    只听春生又笑着解释道:“方才殿下突然一脚踹开门扉,可不就好像要吃人一般,我都被吓了一跳。”

    “春生啊。”李律晃动着杯中的那盏残茶,悠哉悠哉的说道:“人家沈公子一句话都还没说呢,你倒是为他辩解好几句了,好在这个男人不是对你有所图谋的,不然将你托付给这种毫无担当的男人,别人还不得说小爷不会审时度人?对你未免不公。”

    沈文华一听这话反倒是急了,上前一步,面带愠色指着李律说道:“七皇子殿下今日前来便是要咄咄逼人的吗!好!既然你来了,在下也不怕跟殿下说明!”

    “公子!”春生急急出声,似乎要将他阻止。

    然而却见他将春生推开,与李律怒目而视:“说出来还真不怕殿下笑话,就是我这般毫无担当的男人看上了殿下府上的丫鬟!还望殿下成人之美!”

    春生一旁已经皱紧了眉头,她薄唇紧抿,看着沈文华低低叹了口气。

    李律不过一句激将的话,就让他失态至此……

    纵然李律在皇室当中被当做是最没有心机的皇子,一向都只知他洒脱不羁,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皇子,在那尔虞我诈的环境中长大,沈文华岂是他的对手。

    在逼沈文华说出这话之后,李律便一甩手将手中的紫砂杯给扔了出去,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一地狼藉,水渍遍地。

    而此时,火炉之上的茶汤也已经滚沸,茶香氤氲,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无人还有心思去应对那壶好茶,也无人再有心思品茶。

    李律的双眸好像隐含利刃一般,直视沈文华,后者虽然低着头,但却依旧站的笔挺,似乎拿出了全身的勇气,不吭不卑。

    “小爷府上的人,是你想看上就能看上的吗?”李律似乎在阐述一个非常好笑的小花,他冷笑出声:“倒真是大言不惭!”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与春生也算是郎情妾意,难道殿下打算因此等小事而断送你我多年相知的情谊?就此和沈家断绝往来?”

    他也并非是吃素的,关键时刻还得搬出沈家作为后盾,毕竟这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唯一能震慑的了皇室之人的,就只有沈家了。

    李律盯着他看了一会,似乎也斟酌清楚自己所要面对的是个什么问题,干脆一把抓住春生的手腕说道:“你来说!小爷就要听你说!你要嫁给他不成?”

    “殿下!”春生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我从没这么想过……”

    沈文华骤然抬头,神色间不乏伤感:“春生……就算现在尚未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但现在当着七殿下的面,你跟他说,说你刚才答应我的!”

    李律眸光再次眯紧,抓她手腕的力道重了几分,问她道:“刚才答应了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答应……”春生一时间脑袋嗡嗡乱想,还真就想不起自己刚才到底答应了什么,但好像也确实是什么也没答应。

    “你说过要跟我回去过年的,要跟我回沈家!”沈文华急了。

    李律再次咬紧牙关:“跟他回沈家?”

    “没有!”春生脑袋乱糟糟的,看着两人同是用愤慨的眼神逼她,质问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李律抓了个结实。

    “没有就好!”只听李律重复着她的话,转而看向沈文华道:“你听到了吗?没有!”

    接着他就抓住女子的手腕,拉着人大步走向门口,又是一脚将房门踹开,拉着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完全无视周围看热闹的茶客。

    沈文华追了出来,欲要去要人,却被自家小厮拦了个结实:“公子,公子,那可是七殿下啊……”

    “七殿下怎么了!七殿下就可以!就可以……”他气喘吁吁,愤怒不已,但到底还是停下脚步。

    他现在能说什么?能有什么办法?

    玉瑶已经不是玉瑶了,而是春生,春生只是七皇子府上的一个奴婢,一个丫鬟,生杀大权都尚在李律的手上,更何况是其他?

    只是他恨,他不甘,为何她当初要去七皇子的府上,而不是直接去找他?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李律将春生从茶楼拉出来之后猛的止住了脚步,身后的人一个踉跄直接撞在了他的背上,皱紧了眉头。

    李律回过头去,扯了她手上的纱巾,三下五除二胡乱给她蒙在脸上,继而又面色不悦的抓紧她的手上大步向前走去。

    小厮赶着马车迎上前来,他又一个打横将人抱起放在车上,自己再纵身一跃上了马车:“回府!回府!”

    “是……”小厮吆喝着马车,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马车之内却一片静谧,半晌之后,只听李律开口说道:“真是你约沈文华出来的?”

    “是。”春生长长呼了口气,来平复下内心的不安。

    “那小爷问你,你约他出来做什么?你们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春生扭头看向面前之人,好男儿剑眉星目,眉心却紧成了一个疙瘩,看人的目光带着几分不善。

    “殿下好像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来问我?”

    “我想听你说。”他开口道:“听你给我一个解释。”

    “没什么好说的……”春生垂下脑袋,面纱后面她紧紧咬着下唇,想到刚才自己做出的选择,脑海依然嗡嗡作响。

    看她如此,李律索性也不逼她,也闭嘴不言。

    然而马车走了没多长时间,那个本来有几分恼怒的男子抬起一拳就在马车的车壁上重重击打了一下,继而扭头,目眦欲裂的看向面前的女子说道:“他沈文华到底哪里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毫无担当!以前还……以前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能出卖!到底哪里好?”

    春生坐在那里被他吓了一跳,有些嗔目结舌的看着面前之人,对于他莫名其妙的暴怒,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李律急促喘息了几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面前的人,最后干脆一拍马车怒道:“停车!”

    “吁!”小厮勒紧缰绳。

    男人直接掀开马车的帘子跃了下去,小厮不明所以道:“殿下……您……”

    “你们回去!不用管我!春生要是不见了,我唯你是问!”

    “是,是!小的一定安全把春生姑娘送回府上。”

    马车再次向前行驶,穿街过巷,车轴的声音并未掩盖住车外的嘈杂。

    车内坐着的人忍不住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那被马车远远甩在后面的男人孑然而立,他正是青春年少,英姿勃发,双手环胸踢着步子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不难看出是在赌气。

    只是那么洒脱的一个人,如今的背影看上去竟然有如此落寞的意味……

第三百三十三章 河灯夜色

    【第三百三十三章】

    民间传说明年是没有春天的,不适合婚配嫁娶,所以许多人都赶在年前娶媳妇嫁闺女,礼部尚书江元也选在年底给儿子完婚,了结了一桩心事。

    洛清王李衡被江家邀请,特意做了证婚人,他本是推辞的,奈何江元还因此事惊动了皇上,加之皇上的要求,他也只好答应。

    在江家宴饮之后已经是月上当空,江家门口等候各家主人的车马已经备下,小厮的双手揣进袖中,在寒风之中跺着脚,呼着白色的雾气。

    喝的醉醺醺的众人从江家出来,一边由下人搀扶着上车,一边和同僚们拱手作揖互相告辞。

    李衡从江家出来的时候,身上好似蒙着一层白色的霜雾,莹润带光。

    他宽衣广袖,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慵懒的优雅。

    一边迈步出来,小厮快步上前叫道:“王爷?您喝多了?”

    李衡微微一笑,摆手摇头:“不曾。”

    “王爷快上马车吧,外面忒冷了。”

    李衡的双颊却带着一抹浅淡的绯红痕迹,也是他酒酣耳热的证明,他却不急着上马车,只是负手向前走去:“走走吧,疏散疏散酒气。”

    “是!”小厮只好答应,牵着马车跟在后头。

    接二连三的官员从江家出来,和李衡道别,纷纷离开,这天寒地冻的,没人愿意逗留,也没人愿意和他并肩而行。

    李衡走的并不快,他看着那天心一轮弯月,清澈寒凉,银辉遍洒犹如轻纱覆盖了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又似霜降。

    走了一会,前面人头攒动,显得有些热闹。

    再往近处看了,才发现有人正在河边放河灯,放的河灯是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有的是荷花,有的是锦鲤,多是些年轻后生。

    他站在当场,忽就想到当然,也是这河边渡口,一人与他并肩而立,嬉笑说着也想放河灯,大白天的两人竟然傻乎乎的在这河边放弃灯来。

    嘴角不自觉的漾起一抹微笑,他向河边走去。

    小厮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去,一边叫道:“爷!”

    李衡却全然无知一般,走到卖河灯的阿婆面前道:“这河灯,怎么卖?”

    阿婆穿着厚厚的棉衣,脸上裹着包头巾,笑容可掬道:“两文钱一个!随便挑!”

    她的足下依次还摆着许多河灯,另外还有一个布袋里头装着半截的小蜡烛。

    周围的男男女女买了河灯欢乐嬉闹,在水中放了起来,让这流动的河水将河灯以及他们的美好愿望送向远方。

    “这还没过十五呢,爷就想要买河灯了?”小厮虽是这么问的,但还是掏出了袖中的荷包道:“买几个?”

    李衡看了一眼地上的河灯,稍作沉吟:“全买了。”

    阿婆马上眉开眼笑,这大冷天的在这里卖河灯也着实不好过,现在碰到一位贵人更是求之不得:“哎呀,好啊,好啊,您是见不得我老太婆在这里卖东西挨饿受冻吧?”

    李衡没有说话,脸上带着浅笑,转身离开。

    小厮也顾不得数银子,直接将一锭元宝塞进那老婆婆的手上道:“送到洛清王府上!务必!一个不能少啊!听到没有!”

    “哎呀,我说大晚上遇到活菩萨了呢,原来是洛清王啊!”

    洛清王李衡在民间口碑由来已久,未必见他做过什么让人拍手称快的事情,但因他长相儒雅俊秀,不似太子一般顽劣,所以也在民间落下了一个贤明的称号。

    这老太婆听说他是洛清王府的主子之后,不免有点感激涕零,觉得这洛清王与传说中的并无二致。

    而这河灯才在洛清王府中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由人用硕大的樟木箱子装着,抬着送进了东宫。

    一连两个巨大的箱子摆到了刘玉瑶的门外,因太子妃尚未起身,所以就一直摆在那。

    在宫中,消息传递最快的就是人的一张嘴。

    所以李彻闻讯而来的时候,一看到门口摆着的那两口大箱子,顿时就皱紧了眉头。

    “那什么东西!”

    焦嬷嬷赶紧迎上前来,屈膝行礼,满脸堆笑:“殿下,这是洛清王府送来的。”

    “洛清王府?”男人剑眉一紧已带薄怒:“他李衡不知道私相授受是什么罪名吗!”

    “这……”焦嬷嬷说不出话来了,外官给东宫送东西一般都是纳在进贡这一条里头的,那要说私相授受,以后东宫哪还敢随便收东西啊。

    只好又笑着说道:“许是王妃送给太子妃的回礼呢,前日王妃来探望的时候,太子妃娘娘送了好些东西。”

    李彻又薄唇紧抿,脸色讪讪,不说话了。

    他竟没有想到这东西有可能是刘玉环给太子妃的,而不是李衡。

    在箱子上一点,对小安子使了一个眼色:“去,打开!”

    “是!”小安子应声过去将箱子从外面打开,这不开不知道,一开吓一跳,虽然箱子沉重巨大,但里面装着的东西却是轻若无物。

    只见在里头整齐码放着一排排纸做的河灯,有荷花的,美人的,月亮的,锦鲤的,做的栩栩如生,美不胜收。

    小安子面上一喜:“嘿,殿下,是河灯!”

    “河灯?”李彻将其中一个拿在手上,有点郁闷的皱紧眉头“这洛清王妃也真够小气的,姐姐给她的东西价值连城,她却好,送这么些个河灯!”

    然而,就在他看着手上的河灯时,不觉眸光一紧。

    只见他手上的那个河灯竟然还写着两个字,这两个字虽然写的极小,但也并不隐蔽,一看就是河灯做好之后才写上去的。

    这是一笔绝好的小楷,李彻并不陌生,因为他年幼习字的时候,还一度将这小楷当成了临摹的字帖。

    这笔字来自他的父皇,他们兄弟几个都曾学过父皇的字,只是随着父皇年纪大了,很少耐着性子写小楷了,反倒是李衡那一笔小楷就好像和父皇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什么王妃给的回礼,摆明了就是李衡给的东西。

    不仅他手上的河灯写着平安两个字,几乎每个河灯上都工工整整的写着几个字,有的是正硕,有的是如意,有的是芳华同期,有的却就一个乐字,其中意味几乎一眼可辨!

    焦嬷嬷见太子扒拉着箱子里的河灯变了脸色,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道:“殿下?您找什么呢?”

    李彻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是忽然直起身来,一把将手上的河灯撕了个稀巴烂。

    焦嬷嬷脸色大变:“殿下,这是洛清王……”

    “闭嘴!以后李衡送来的东西都不许往这里搬!”

    焦嬷嬷忙不迭的点头,一边对李衡说道:“殿下……您,您先不要生气……容老身说一句,不就是几个河灯吗……若,太子妃娘娘知道了,只怕又得和您置气……”

    说着小心翼翼去看太子的表情,却见他冷哼一声,似带讥嘲:“那她的脾性也真够大的!”

    “是啊……太子妃娘娘的脾气……”

    然而,焦嬷嬷话音未落,李彻已经再一次的命令道:“全部烧掉!把这些东西都烧掉!”

    小安子得令,一招手就派人将两个箱子抬走了。

    焦嬷嬷惊骇的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直到寻芳从房内出来,看小安子将东西抬走,疑惑问道:“殿下怎么在这?娘娘刚起身,殿下要进来吗?”

    本来负手打算离开的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又有点犹豫起来。

    焦嬷嬷和寻芳无不期待的看着他,最后他只好硬着头皮,略带薄怒的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正好看到刘玉瑶打着呵欠从内室走了出来,尚还睡眼惺忪如她,一边咕哝道:“外面在吵什么啊寻芳……”

    “娘娘……殿下来了。”寻芳笑着回答。

    刘玉瑶半个呵欠到了嘴边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咕嘟咽了口唾沫,有些警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李彻的脸板的极为难看,他没有说话,只是往一边的软榻上一坐,俨然不打算离开了。

    刘玉瑶皱了皱鼻头,看了寻芳一眼,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索性一手揉揉沉重的腰身,一边走到桌边,乖乖吃着早膳。

    寻芳问道:“太子殿下已经用过膳了吗?”

    后者依旧没有答话,刘玉瑶却狡黠说道:“寻芳你别管他,他被人围拱着簇拥着都成家常便饭了,冷落冷落他就好了!”

    寻芳还没回答,男人却已经幽幽开口了:“这就是你这几天对我避而不见的原因?”

    “彼此!彼此!”吃了一口桂花糕,刘玉瑶显得心满意足。

    只听李彻又道:“说到彼此彼此,我出宫,所以你也要出宫,这对你而言才叫公平?”

    “是啊。”她继续挑战男人的耐性。

    李彻又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直到刘玉瑶将早膳吃完,他才说道:“你过来。”

    “你当我傻?”刘玉瑶冲他挑眉:“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

    “……好吧,好吧!”有点不耐烦的,小女人走过去,往软榻上一坐,拍拍腿上看不见的灰尘说道:“您说吧,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来找我,所为何事啊?”

    李彻也不动,只是双眸将她锁定,似乎想透过她漆黑的瞳仁看进她的心底一样。

    这样的眼神让刘玉瑶有点毛毛的,忍不住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看傻啦?到底什么事?你说不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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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财怎么了,山贼不都贪财吗!可为了一箱金子将自己送上腹黑太子床榻的山贼,古往今来就她一个了吧?大婚之日让她与太监拜堂不算,居然还命别人与她洞房!九龙夺嫡?后宫争斗?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待她降服桀骜太子叱咤宫廷,没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宁愿继续去做那逍遥的贼大王!冒牌太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牌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