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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四章 皇位的传人

    天色已晚,晚风吹拂凉意飒飒。

    万福安快步出了议政殿,正看到皇后带着两位皇子恭谨立于阶下等待传召,一见到万福安出来了,皇后上前一步,礼貌客气的说道:“陛下如何了?”

    万福安连忙打千作揖道:“娘娘不必忧心,陛下已无大碍。”

    “那本宫带皇儿进去瞧瞧。”说着就扶着林嬷嬷的手要进去,万福安又赶紧伸手拦住。

    只见他脸色为难道:“娘娘,陛下只传七殿下一人进殿。”

    后者看了一眼七皇子李律,他也是一个错愕,指指自己,看看万福安又看看皇后。

    “律儿,你跟万公公进去吧。”皇后点点头道:“在你父皇跟前不要胡说八道,多嘱咐你父皇吃药休息,听到了吗?”

    李律抿嘴点点头,蒙头蒙脑的跟万福安进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皇后就有点站不住了,原地走了两步,回头看向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道:“难道……皇上察觉到了什么?”

    李衡却信心十足的摇摇头:“应该没有,若是察觉到了什么也不至于将太子打入天牢。”

    “嗯……”皇后点头:“明日早朝一定会提起太子谋逆之案,你一定要据理力争,切不可让这个案子的主动权落在刑部的手上。你也是知道的,刑部尚书和太子,那可是同气连枝的。”

    李衡负手蹙眉,微微思索之后却咬牙摇头道:“落在刑部的手上,量他也不敢包庇太子,证据确凿,难道他还能给太子翻案不成?”

    “怕就怕他会给太子翻案!”

    “那正好,连刑部的人也没必要留了。”李衡眉目眯紧,也是下了狠心。

    皇后略有些欣慰的笑了笑:“你能这么想,本宫很高兴,成大事者,行事果断的同时更要心狠才行,否则只会一事无成!”

    “儿臣明白。”

    “嗯……”皇后又看向那议政殿紧闭的大门说道:“看眼下这个情况,律儿是很讨你父皇喜欢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皇位,迟早是你的。”

    “若是七弟得到皇位,儿臣也不会有所异议。”

    “你七弟不是治国的材料本宫知道,他自己也知道,皇上如今都已经病入膏肓了,有些事,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听到了吗?”

    李衡抬眼看她,眼底隐约带着几分希冀,有些期待的问她道:“那太子……”

    “嗯……”似是默认,皇后点头。

    李衡攥紧拳头,眼下已经动了杀心。

    李律被叫进议政殿侧殿之后也没能和皇上说上几句话,那一国之君已经病体沉涸,加之今天太子一事,他也是被气的不轻。

    晚安福将他带进去之后他就一直静静的坐在一旁,所有皇子当中,平日里属他的话最多,也属他最不老实,今天这样还真有点让人不习惯。

    太医将熬好的药呈了上来,万福安要去接,李律却抢先一步。

    后者又赶紧将皇上从床榻之上搀扶起来,让李律端着一碗药送到他的嘴边,轻声说道:“父皇……该喝药了。”

    一国之君从鼻腔内发出一声应答,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他:“你来了。”

    “是。”

    “咳咳……”明晰帝咳嗽的时候胸肺之内好像安放了一个巨大的风箱,呼哧呼哧的,光是让人听着就觉得他极为不舒服。

    万福安赶紧给他顺了顺背脊道:“陛下,七殿下孝顺呢,要亲自给您喂药。”

    “嗯,孝顺……”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句。

    李律也不说话,舀了琉璃盏中黑色的汤药先是自己喝了一口,继而第二勺才送到明晰帝的嘴边。

    张嘴,一口一口的喝完药,万福安又赶紧端了清水来给他漱口,继而要扶他躺下。

    他却摆摆手,只靠着一旁的被褥闭目休息道:“朕躺累了,坐一坐。”

    “是。”

    李律放下药盏,垂首躬立在一旁。

    只听明晰帝拍拍身边的位置说道:“你过来坐。”

    李律这才走上前去,坐在他的身边,这房内充斥着浓烈的药味,以及一位老人病重的味道,这种味道说不清,但不知为何,一闻到这种味道总觉得好像是从地狱里散发出来的一样,寓意着死亡在所难免。

    这让他觉得很是难过,垂下眼睑,心痛的无以复加。

    明晰帝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出声问道:“没有往户部去?”

    “儿臣已经刚回去就听闻父皇身体不适,急急忙忙的进宫来了。”

    “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皇子中就你和你五哥二人。”

    “是……兄弟们八成还在路上。”

    “哼,你也不必为你母亲辩解,这也是她的心机,只怕还在想着若朕突然暴毙,你二人在跟前,也省的皇位传给旁人了吧。”

    “父皇!”李律惶恐,猛的站起身来跪下道:“母后绝无此心!还望父皇明鉴!”

    明晰帝冷哼一声道“行了,你起来,那毕竟是你母后,你护着她,也无可厚非。”

    “母后听闻父皇病重,也是日日寝食难安,忧心忡忡,常在佛前祈求父皇能早日康复。”

    “她忧的是朕的皇位还没传给老五,求的是朕能早点死,好让她谋权篡位!”

    李律跪在那里身形有些发颤,却不敢起来,直到明晰帝又叫他又叫他一声,他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朕是知道你的,你素来心善,也知进退,明是非,不像你那糊涂娘,和任她摆布的老五。”

    不知道他突然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律也不敢接茬答话。

    “朕让你去户部多走动走动,学习学习,你如今学的怎么样了?”

    李律稍作犹豫,点头说道:“户部尚书王大人时常提点儿臣,收获很大。”

    “嗯,户部的重要性朕也无须多说,你平日不仅要常在户部走动,也要记住多往三省六部走走,多看,多听,多学。朕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担负起这江山社稷……”

    话音一落,万福安先是身形一震,继而小心的看了那位帝王一眼,又垂眸躬立。

    只听七皇子连连摆手说道:“不成不成,父皇,儿臣不难堪此大任!太子陛下文韬武略都在儿臣之上!”

    “你休要再提那个不孝子!”

    “儿臣来时已经听说了,父皇,儿臣坚信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太子绝对不会是谋朝篡位之人!”

    明晰帝眉眼微眯看向他道:“你希望有误会?”

    “一定有误会!”他斩钉截铁的回答。

    “若是有误会,便是有人要陷害太子,那你想过没有,会是何人陷害?”

    李律一听登时语塞,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脸色有点难看,神情有些颓然。

    只听明晰帝又道:“你就是这点脾气不好,太过心善!朕相信你是真的孝顺,可孝顺不是让你愚孝!既希望朕长命百岁,又惦记着你母后不能安身立命。现如今连你的那些兄弟们也要为他们操心转圜,你说你,活的累不累?”

    活的累不累,他没想到有一天问出这句话的居然会是自己的父皇,那位让自己又敬又怕的人,问他累不累。

    “谁人不累呢?一人有一人的活法罢了。”他回答的也是从容不怕。

    只听明晰帝又道:“固然如此,可你是朕最喜欢的儿子,朕不希望你能堪当大统,这对朕来说,就是孝顺,你能不能?”

    李律想了一下,继而摇头:“父皇,儿臣不能。”

    “这种时候你还要手足谦让一番?太子虎狼之心,若是登基为帝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难以的见天日!而你五哥虽是治世之才,但上头有你母后处处掣肘,如何能堪当大任?若是你,就不同了。”

    若是他确实不同,不该死的也能活下来,而他又素来叛逆,根本不会为母后所控。

    见他沉默,明晰帝挥挥手道:“好在朕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可以慢慢想,下去吧。”

    李律巴不得赶紧离开,不必继续在室内闭塞难受,点头,垂首而去。

    跟万福安一出了议政殿,外面等候已久的皇后和五皇子已迎了上来。

    “本宫去看看皇上。”

    万福安马上作揖行礼,面露难色道:“皇后娘娘,皇上此刻八成是累了,这天眼瞅着也要黑了,您还是赶紧回中宫歇息吧,等皇上休息好了,奴才就告诉皇上您一直惦记着陛下的身子呢。”

    皇后想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不无不可,遂点头说道:“那就有劳了。”

    “不敢,不敢,娘娘凤体切勿劳累。”

    “嗯……”皇后转身向凤藻宫的方向走去,这边万福安也一一向那两位皇子辞别。

    三人一行走在路上,皇后率先问李律道:“你父皇跟你说了什么?怎么这万福安这阉人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啊?”李律还在想刚才在殿内的对话,听到母后发问,马上挠挠脑袋,若无其事的说道:“他平时不也这样的吗,我觉得没什么不同啊。”

    李衡道:“父皇跟你说了什么?”

    “父皇……”李律眼珠子飞快一转:“父皇生气,在我面前数落太子呢!”

    “哼!”皇后一生冷笑:“太子此番,只怕是翻不了身了!”

    “母后……”李律稍作犹豫,挽着皇后的胳膊:“你实话跟儿臣说,太子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和五哥……”

    皇后看他一眼,又看李衡一眼,却答非所问:“你和衡儿都是母后的心头肉,但凡能为你们好的,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母后都会去做。”

第四百二十五章 变被动为主动

    “你和衡儿都是母后的心头肉,但凡能为你们好的,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母后都会去做。”

    “对儿臣最好的事情莫过于父皇母后身康体健,福寿万年!”李律脱口而出,挽着皇后的胳膊又紧了一分。

    后者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微微一笑,继而又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兄弟二人出宫去吧,今晚有人在天牢里只怕没法睡个安稳觉了。”

    “是。”李衡拱手抱拳。

    李律也道:“那我们走了,母后也早些休息。”

    “嗯。”

    目送着两个儿子离开,曾几何时他们也和九皇子一般,是那懵懂少年,一转眼的功夫,长的都比他们的父亲还要高大了,看在眼里,也是喜在心里。

    “走,回宫。”转身扶着林嬷嬷的手向凤藻宫走去。

    林嬷嬷轻轻叹口气道:“听说皇上此番病的不轻,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皇后摇头,目视前方,眼底一片清明之色,却隐约带着几分得意:“不用,等明日早朝不就知晓了吗,只是不管皇上身体如何,太子不可久留。”

    “这……”林嬷嬷隐约觉得皇后似乎动了杀心,不禁有些于心不忍:“太子如今摊上这么大个罪名,只怕再难翻身,娘娘何必又……”

    “又什么?”皇后冷眼看她道:“难道本宫做什么还得让你来指手画脚不成?”

    “不敢,不敢。”林嬷嬷连声说道:“奴婢只是觉得若是将太子赶尽杀绝,皇上不免起疑。”

    “只要太子一天不废,本宫就寝食难安!”她一边说着一边攥紧了手指,音色冷凝道:“本宫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皇上……突然驾崩了。”

    林嬷嬷吓了一跳,左右看了没有旁人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皇上驾崩之后太子登基,那本宫和两个儿子,岂不是他刀板上的鱼肉了?好嬷嬷,你觉得与其本宫成为被动的那个,为何不主动出击呢?”

    林嬷嬷点点头,继而说道:“为人父母者哪个不心疼自己的孩儿,只要娘娘运筹帷幄便可。”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看向前方昏暗的天空,在那里,有一颗小小的启明星随着夜色的笼罩在逐渐散发出自己的光芒。

    “最后一次了,若是此计不成,太子得以苟延残喘……本宫将会永无安宁之日!”

    “奴婢明白。”

    “对了,太子被抓,太子妃亦不能幸免,你赶紧着人盯紧皇陵行宫那边,一看到有人要离开,就赶紧拦下。哼,这个刘玉瑶躲到行宫里生孩子可以,但最好就永远呆在那里!如果胆敢离开一步,那就早早的去陪太子吧!”

    “是!”

    太子被抓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宫里宫外,第二天一早百官到了清泰殿前,对昨日之事也是议论纷纷。

    “这太子谋逆……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啊……”有人幸灾乐祸道:“他一向目中无人,我早就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马上有人附和道:“早先我还在纳闷呢,塞北战事并未吃紧,怎么沈苍勤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粮草呢。再者说来,去年秋收之后送去的粮草这么快就吃完了?”

    “而且还叫上了自己的孙子一起过去,果然是早就已经动了异心,一旦发动战事,也好不波及自己的孙子,果然还是老谋深算!狡猾的很啊!”

    “啧啧,你们一个个现在放什么马后炮?”刑部尚书朱晚照从后面负手走来道:“当初皇上问你们给多少粮草合适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

    “朱大人……话没必要说的这么绝吧?你当初又是怎么说的?”兵部尚书已经开始不满了。

    朱晚照一耸肩,很是无所谓道:“我当初怎么说的?我起码没有像有些人一样怕死怕的厉害,胡子还在千里之外呢,就嚷嚷着赶紧拨粮饷,让大将军出兵。”

    “难道将有所求,皇上不允才是对的?”兵部尚书冷哼一声道:“你这酷吏只会纸上谈兵!”

    “不,我连纸上谈兵都不行,勾结歹人冤枉太子的,又不是我,也好像不是我手底下的人吧。”

    朱晚照话音一落,刑部两位侍郎登时觉得自己的腰板挺直了几分。

    “你!”兵部尚书指着他有些恼羞成怒:“是非曲直自有皇上断定,你虽然是刑部尚书,但这权利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呢!”

    “轮不到谁说话啊?”一个声音从人群后面响起来,众人闭嘴,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一条道来让后面的人走过来。

    只见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百官之首刘升。

    刘升个头不高,加之年龄大了,身形更显佝偻,脸上皮肤松弛,一双鹰眼凹陷,微微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发毛、

    “年纪轻轻,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大的火气呢?”刘升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黑白尚未有定,太子仍是太子,你们一个个在这里编排他,也不怕惹怒了储君?”

    刘升这话一出,已经有人背地里交换了几个眼色。

    以前常有人觉得刘家自从嫁了个孙女当上太子妃,就偏离中庸之道,有投靠太子之嫌,但猜测始终是猜测,一直没有定论。

    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似乎就是明明白白的跟大家宣布,刘家是认可这个储君,认可这位太子的一样。

    “都别杵着了,进殿,进殿吧。”刘升一挥手,继而背在身后,抬脚登上清泰殿前的台阶。

    大理寺卿周文胜连忙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边小声说道:“相爷,昨日听闻太子一事,下官就前往府上拜见,奈何底下人说相爷歇下不见客,所以有句话一直没来得及跟相爷说。”

    刘升微微笑道:“你也知道,如今多事之秋,我恨不得称病不朝,府上来往人多,容易被有心之人起疑。”

    “下官明白。”

    “你说吧,所为何事?”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下官找相爷主要还是为了周从礼一事,他被猪油蒙了心,为一点眼前利益自以为是,下官也着实为这个表弟感到羞愧!”

    刘升脸上依旧是带着风轻云淡的微笑,并未表态。

    周文胜赶紧跟上他的脚步说道:“虽然深知他罪该万死,可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小儿,所以……想看看相爷能不能网开一面?留他一条性命?”

    “文胜啊……”刘升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走一步看一步。”

    周文胜在朝中虽然恪守中庸之道,但因曾是丞相的门生,所以一向对他言听计从,有话直说也从不遮掩。

    今天他仍然是直来直去,却没想到刘升先跟他打哈哈了。

    也并非刘升不想给他一个准话,只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把握,这次太子被捕还有没有出来的可能。

    若太子不能出来,那周从礼必然是功不可没,加官进爵也是指日可待,若是太子出来了,周从礼欺君大罪,只有死路一条。

    周文胜一愣神的空当刘升已经带了百官进入清泰殿中,但听内监总管万福安一声高呼道:“上朝!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山呼万岁,一国之君身着厚重的龙袍走上清泰殿龙椅宝座前坐下:“平身。”

    “谢万岁。”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底下几位官员忍不住对视一眼,似乎都在等着谁出面跟皇上提太子一案。皇上不提,他们也只能假装不知道,以免惹祸上身。

    “启奏陛下!”四皇子突然出列,拱手说道:“儿臣敢问陛下太子一事,该当如何处置?”

    明晰帝微眯双眸看着眼皮底下这个儿子,面无表情,无人能猜到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清泰殿中一片寂静,百官大气不出,都在等着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发展。

    “你觉得,该当如何处置?”那一国之君终于开口。

    “儿臣不敢妄言。”四皇子又赶紧说道:“太子殿下已经在天牢中呆了一夜了,是否该移交大理寺,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

    “你既然都为朕考虑好了,还问朕做什么?”明晰帝沉声问他。

    后者赶紧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再次说道:“儿臣不敢!”

    “哼!朕看你没什么不敢的……”他也知晓这个儿子和太子一向亲厚,上次龙袍一事还是丽贵妃出面解决,若是太子谋反一事坐实,只怕他和丽贵妃也脱不了干系。

    “太子继续收押天牢,禁止任何人前去探视,此事交由大理寺和洛清王共同审理处置!”

    骤然被点名,洛清王李衡和大理寺卿周文胜赶紧出列应答。

    “报!”忽闻殿外内监高声叫道:“启禀陛下!塞北百里加急直呈陛下!”

    百官都看向那封赶巧不赶早的书信,只听万福安道:“呈上来!”

    信使赶紧上殿,将身上背着的竹筒取下,从里面掏出一份卷轴交给万福安,再由他呈给皇上。

    皇上看了信的内容之后便变了脸色,又递给万福安道:“给他们瞧瞧。”

    万福安不敢懈怠,赶紧将信呈给诸位大人,他自己也小小的瞄了一下,这确实是沈苍勤的亲笔信。内容无非是听信奸佞小人之说,皇上受到蒙蔽,坐立难安,先修书一封。

    他并未召沈文华前去塞北,也没有向京中祈求粮饷支援,塞北并无战事,兵民都在休养生息,让陛下放下心来。

    并且还说千万不要啊让小人当道,蒙蔽圣听,冤枉好人。

第四百二十六章 寻找突破口

    这冤枉好人不是指别人,当然就是指太子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太子证据确凿锒铛入狱之后才来,这封信并非是拯救太子于水火的救命信,反而成了催命符。

    所以刘升一看着信,一向风轻云淡如他,也变了脸色。

    沈苍勤八成是收到太子的信询问他是否要粮饷一事,他就已经写了这封信快马加鞭的送到京中。

    而这信既是加急,万万不会在路上耽搁到现在,可见有人从中作梗加以阻挠,就等着太子入狱之后,坐实太子和沈苍勤联手谋逆之罪。

    “此事,谁也不必再说!”一国之君抬手阻止欲要张口的七皇子李律:“朕还没有老糊涂,老五与大理寺先着手调查,有什么进展不必隐瞒!”

    “是!”

    清泰殿中气氛显得有些沉重,那位帝王平日生气的时候也带有雷霆之怒,然而除了他昨天被气的病发之后,今天所看却是一切正常,并无大恨大怒之色。

    “敢问陛下,沈将军一事……”有人趁机落井下石,提起了沈苍勤。

    “是啊陛下,不管殿下有罪无罪,都不该听他一面之词,沈将军人在塞北,凡事都不好说啊……”

    明晰帝沉声道:“即刻召沈苍勤归京!不得有误!”

    李衡的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

    只听兵部尚书马上问道:“军无大将不可!若是沈将军归京,胡人来犯可如何是好?”

    “那你是打算举荐何人前往边塞做为大将?”

    兵部尚书毫不犹豫的说道:“微臣以为,沈将军长子足以堪当此重任,沈小将军在边塞戍军多年……”

    “你住口!”那帝王忽的一怒,在龙椅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我泱泱大宸难道还没有一个能统军的将领了?”

    “陛下息怒!”兵部尚书马上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整个人都是浑身发抖。

    这边朱晚照一声冷哼,没好气的看了那兵部尚书一眼,这戏演的可真够逼真的啊,现在他一副怯懦的模样,等出了这清泰殿不知要多得意了呢,替自己的主子除了沈苍勤,也能为他解决后顾之忧,何乐而不为呢。

    沈苍勤一旦离开塞北,接班的必然是他长子,但他若真想谋逆,他离开塞北又有什么用,沈家依旧掌控大局。

    但他关键时刻举荐了沈家的长子,这只会让那位帝王下定除去沈家的决心!

    “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去办!”明晰帝指着兵部尚书道:“朕倒要看看你到底是藏的什么私心,若是所举之人有违大局!朕便让你去塞北给沈家充军去!”

    一句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你给我听着,你要是安排去塞北做将领的人和沈家有什么瓜葛,那我就让你尝尝每日每夜在沈家人的余威下寝食难安是什么滋味!

    兵部尚书哪还敢胡说,一个劲的扣头说着是是是。

    这个早朝很快结束,从早朝开始到结束,丞相刘升都没说什么,这让朱晚照有些看不透他,也有些着急。

    下朝之后本想问问刘升到底是什么个意思,难道就这么放弃太子了?

    然而刘升的身边围绕着一众官员,似乎都在询问如今朝中格局,只见这位老人笑眯眯的,偶尔答上一两句,看上去倒是气定神闲的。

    “外公,外公留步。”听到洛清王李衡在叫自己,刘升赶紧抱拳道:“不敢,不敢。”

    李衡翩翩风采美少年,走至他的面前,岁月让爷孙俩的对比明显了许多。

    只听他抱拳说道:“父皇将此重任交给小王,不胜惶恐,唯怕有所闪失酿成大祸,还望外公今后能不吝赐教。”

    这话一方面是在试探刘升对太子谋逆的态度,另一方面则是想加深爷孙俩的感情,显得自己与他亲厚,对他重视。

    然而刘升却将双手一拢,一边慢悠悠的走下台阶,一边似笑非笑的说道:“哎呀,微臣老了啊,有些事情也都是力不从心了……更何况,这查案办案,老夫从来都不擅长。”

    李衡又道:“那您老人家就没什么要嘱咐小王的?”

    “如果你真要学习啊,可以跟朱大人好好学学。”

    说着就指向一旁心事重重的朱晚照,后者一愣,指指自己,打着哈哈道:“不成,不成,我不成,他们可都说我是酷吏呢,若是跟了我学,还指不定学成个什么呢。”

    一群人哈哈笑了起来,刘升也笑道:“多跟朱大人学学,取长补短,没有坏处。”

    李衡虽然知道朱晚照是太子的心腹,但当着刘升的面,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笑眯眯的应下。

    下朝之后他照例去给皇后请安,将今天朝上的内容以及自己和刘升的对话都说给皇后听了。

    皇后连连点头说道:“你做的好,如今我们解决了太子这个心腹大患,也可以松半口气了。”

    李衡不解:“那另外半口……是要等到太子彻底被废?”

    皇后笑着摇头,她精致的眉眼带着岁月的沧桑,却因为心情开阔的原因,格外显得容光焕发。

    “太子被废是迟早的事,已经铁板钉钉了,朝中除了你外公之外,也无人可与你匹敌,百官对你也是新月臣服!”

    “外公虽说一直恪守中庸之道,但实际上则一直暗中扶持太子,我一定会让他看清时局!”

    皇后冷嗤一声说道:“不用费那心思,他就是顽冥不化!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等他一败涂地的时候本宫就让他知道,他没我这个女儿,没你这个外孙了!”

    这话说的相当痛快,从她当初祈求父亲帮助而被拒绝开始,她就已经在心中下定了决心,早晚有一天要让他追悔莫及!

    只听李衡又道:“朝中之事母后不必担心,儿臣可以搞定。”

    “本宫知道,你从未让本宫失望过,也知晓你一定能够搞定。本宫担心的是这宫中的情况……你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常日陪伴在侧的也都是贤妃丽妃一流,本宫身为皇后却连见一面都难上加难!”

    她说着懊恼的在腿上拍了一巴掌,眼底有不甘,也有挂怀。

    “所以本宫担心……有朝一日,会发生兵变……”

    李衡点头,这一点也是他担心的,所以他才急于将太子赶尽杀绝,但现在太子还不能死,如果太子死了,自己也一定会成为怀疑的对象。

    等到太子被废,或者谋逆之罪坐实,就算被贬为庶民,他也一定不能让他活下来!

    “这宫里的,都是老四的人……”李衡说出了心中所担心的事。

    虽说这么多年来太子装疯卖傻,糊弄了一群文武百官,但他和老四和丽妃的感情却不是装来的。

    四皇子多年来虽未表现出对皇位的渴望,一心钻研兵法强身健体,以至于如今统领宫中禁军,京中神机营神策营,让他成为几位皇子之中权利最大的人。

    不得不说,太子没经营自己,却经营了一颗很好的棋子。

    “若是发生兵变,本宫和你都占不了上风,有百官的支持又如何,届时太子还没被废,他只会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你我……还有活路吗?”

    “那母后的意思是?”

    “这个皇宫,看似被他守的固若金汤……但要想找突破口,也不是没有……”

    李衡点头:“全倚仗母后了。”

    “嗯……”

    从凤藻宫出来之后,他觉得今日天色更加蔚蓝了,整个人走在路上也是神清气爽,好像一颗心中的大石也终于要落地一样。

    从宫里出来他并未急于去大理寺报道,有些事情做的太着急,太刻意了,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天色还早,他回到家中打算换身衣裳,却不想有人早就已经在等他了。

    今天的刘玉环严妆华服,打扮的非常漂亮,看的李衡不禁微微眯紧了眼眸,已经开口问她道:“你有什么事?”

    见他回来,也不说话,径直跪在他的面前:“玉环祈求王爷准许玉环前往皇陵行宫陪伴太子妃。”

    侍女端了水来给他净手,在铜盆之中洗了手之后,男人便张开双臂,任由侍女给他宽衣。

    一群人动作麻利,不一会的功夫已经给他换好了衣服。

    脱下朝服,换上一件青色带有流光暗纹的衣裳,上面绣着的修竹翠叶,一如他整个人一般峻拔。

    又将香囊玉佩与他佩戴在腰间,却见他伸手拿起腰上的香囊轻轻一嗅,已经一脚踹在那侍女的身上,后者哎呀一声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不过仍然依旧不顾疼痛爬起来,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叫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没用的东西!你的鼻子是摆设?这样的香料你是要熏死本王?”李衡说着就将手上的香囊用力扔在那侍女的身上:“拖下去!让她吃了!”

    管家一挥手,一群人马上把这哭喊的侍女给拖下去了。

    香料虽然不是毒物,但那是闻的,不是吃的,里头更有一些虎狼之药,吃下去半条命也都没了,他却说的风轻云淡。

    刘玉环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她是见识过李衡这个人如何暴戾的,不管他在旁人面前如何的温文尔雅,谦逊靳贵,但在这府上,谁人不知他的脾气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轻则被打,重则丧命!

    伺候这么一位阎王,谁不害怕?她刘玉环也害怕啊。

    李衡没好气的在椅子上坐下,问管家道:“可有人前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都不老实

    “可有人前来?”

    “回王爷的话,大理寺卿周大人来过一次,小的说王爷还没从宫中回来,让他等等,他却走了。”

    管家说的时候一脸为难之色,小心去看这位阎王的脸色,只见李衡似乎并未表态,拿起桌上的几份信笺和拜帖看了看,又道:“若是再来就直接请进来,不要怠慢。”

    管家点头应是,刘玉环却先奇怪起来,这朝中官员扎堆分化相当厉害,以大理寺卿周文胜为主的部分官员从未踏足王府一步,便是在刻意与李衡划清界限。

    而那些常围绕在李衡身边的官员亦有亲疏之分,今天没见到别人来,周文胜先来了,刘玉环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和太子的事情有关。

    只是最近京中多是非,她不似长姐那般冰雪聪慧,看不懂,也不想懂,只想远避。

    李衡拿着信笺看了半晌,又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虽然刚处罚了一个侍女,但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坏。

    看了一会,他低头看向刘玉环道:“哦,我怎么把你给忘了。”

    女子暗中微微咬唇,她的双腿跪在地上已经麻木,这么大个人跪在不大的书房里,进进出出的人都能看得见,也都小心翼翼,他李衡就是成心的。

    “王爷,臣妾求您准许,允我前往皇陵行宫陪伴太子妃。”

    李衡悠哉悠哉的说道:“哦,你还担心太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的姐姐会想不开?”

    “是……”她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你放心,父皇说了,此事谁也不准声张,不准传到行宫去,让她先安心生子。”

    后者焦急道:“不瞒王爷,上次臣妾前往行宫之时得知太子妃身体多有不适,如今临盆在即,唯有我亲自前去照应,才能放心,恳请王爷准许!”

    她说着就重重磕了一个头,眼底隐约含泪,心中忿忿不安。

    李衡一看她这唯唯诺诺,楚楚可怜的模样就有些心生厌恶,没好气的对她说道:“你起来吧,不要在本王这里装可怜。”

    “王爷若不准许,臣妾就长跪不起。”

    李衡一声冷哼道:“本王还真能让你长跪不起!”

    “好!”她倒是倔强,当真跪在那里不肯动弹也不肯说话了。

    男人有些烦躁的将手上的信扔在桌上,又看看她,继而将目光转向窗外。

    酷暑已近,京中炎热多雨,行宫之中想必也是闷热潮湿……

    “你去吧。”李衡道:“去照应一下太子妃也好,虽然太子被捕入狱,可她仍然是太子妃,她生的孩子仍然是皇长孙。”

    “是,玉环叩谢王爷!”她伏下身子,重重给他磕了一个头,继而在婢女翠儿的搀扶下起身,几次站不住都要跌倒。

    “对了,她喜欢吃蜜源祥的糖果子,你让人去买一些带过去。”

    走到门口的人顿住脚步,没有应答,直到李衡又道:“蜜源祥,你一说他们就知道了。”

    “王爷记得我长姐爱吃什么,可知道我爱吃什么?”

    没头没尾的问出这么一句,李衡有些不悦的蹙眉:“你爱吃什么?”

    “不重要,王爷说的话,臣妾记住了。”

    没想到她刚要走出去,李衡又补充了一句:“记得让人用冰盒装着,那东西全是糖做的,路上容易化。”

    “记住了。”

    走出这窄小的书房,烈日当空照了下来,她一抬头,只见那白炽炽的光芒刺的双眼生疼。

    一旁翠儿挽着她的胳膊,低声说道:“王妃,要去买吗?”

    “买,当然买。”

    “可太子妃……”作为刘玉环身边最信任的人,她当然知晓那个行宫之中什么人也没有。

    后者微微一笑:“其实我也爱吃蜜源祥的糖果子。”

    翠儿随即松了一口气:“那奴婢去买。”

    “去吧。”

    当天打点了一番,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前往皇陵行宫。

    此番前去虽然有人护送,但却不是四皇子李徇,因太子之事,李徇也是无法抽身。

    他这几日都在私下调查沈家的事,从沈文华的书信开始查起,接着是沈苍勤上书请要粮饷的折子。

    不止他在查,洛清王和大理寺也在查,这些东西作为重要的证据都封存在大理寺内。

    洛清王前脚离了大理寺就被人告诉了他,他后脚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如今天长夜短,早上出发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到皇陵行宫了吧。

    大理寺的官员也都开始收拾准备回家了,大理寺卿周文胜看到四皇子来了,马上打着哈哈抱拳向他走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李徇抱拳拱手,身着便衣劲服的他看上去随性从容:“近日巡守京中治安,大理寺藏有许多证物卷宗,唯恐有所纰漏,我就是路过这里,过来看看。”

    “哈哈哈,有劳四殿下!有劳,有劳!”周文胜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他进门。

    那些依次要回家的官员与李徇擦身之时都向他打招呼,他也笑着一一应答。

    继而又小声在周文胜的耳边说道:“今天有什么收获?”

    周文胜不动声色的摇摇头:“跟我来。”

    “嗯。”

    “四殿下一番劳心劳力,也难怪皇上一向器重。”

    “大人过奖了!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殿下谦虚啦,哈哈!”

    两人打着哈哈进了里屋,里面所有的官员都收拾了桌案笔墨离开了,这里一时显得有些空荡。

    正因为没人,周文胜说话也不藏着掖着了:“要去抓当初送信的使节,但时隔太久,人已经找不到了,不过找到了当初送奏折的人,但是已经死去多日。不过他家中妻儿已经收押,还有待提审。”

    李徇随即蹙眉,他刚毅的脸上写满懊恼:“竟然死了?只怕从他妻儿口中也套不出任何东西。”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在着人调查当初给沈文华送信的人,你那边有查到什么吗?”

    李徇摇头,夏忠就算查到什么也不会直接向他汇报,而他的人马甚至不如大理寺的人对办案有经验,这办案的第一天就已经查到了送奏折的人,也是不简答。

    “要是有什么消息我跟你说,相爷那边怎么说?”

    周文胜松了一口气:“你我都知太子没有谋逆,这信和折子是有人栽赃嫁祸,相爷那边却是模棱两可,让我按章办事…”

    周文胜看着李徇,眼底似有深意。

    后者心中却是一凉,难道丞相是不打算帮太子度过难关了?还是说此次敌人做的滴水不漏,他也没有办法?

    如果连丞相都放弃,那太子要想翻身,就真的有点难了。

    “你把折子和信给我看看!”

    “好。”

    周文胜应了一声去内室取来一个小匣子,里面是几封信和一封奏折。

    奏折内容是沈苍勤要兵要粮的内容,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是写给沈文华的,说是让他到塞北去一家团聚几日。

    “这是将军的亲笔?”李徇翻着手上的折子,信有点旧了,想必被沈文华翻阅太多。

    “正是,”周文胜说着又拿来一摞折子说道:“这些都是以往将军给皇上的折子,我也去特地要来对比了,笔法一样。”

    李徇不信那个邪,难道这世上真有人写字一模一样?

    结果一一对比参照,果然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既然人人都不信这世上有笔法一模一样的人,那就更加坐实了请要粮饷的人就是沈苍勤本人。

    而沈苍勤却又说没要粮饷,所以太子的罪名也算是坐实了。

    他继而又拿起另外几封信,其中有一封是太子写给沈文华被周从礼半路截获的,其他的则是从沈文华的贴身行礼中搜出来的。

    从一开始策划要假装让沈文华去塞北,押送粮草过去,到最后洋洋洒洒抒写自己的谋逆大计,竟然是滴水不漏。

    李徇面露惊骇,这边周文胜道:“怎么样,一样吧?”

    李徇不信那个邪,逐字逐句的看,恨不得将那些字都一一拆解刻进脑海之中,然而就算他看的再怎么仔细,也都看不出个什么来。

    正当他看的出神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周大人!”

    他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就将信件塞进盒子里,回头一看,进门的居然是刑部尚书朱晚照和太子府丞徐勃。

    两人一向形影不离,就连守宫门的侍卫都知道,也爱拿他二人说笑,今天来大理寺居然也是成双结对的。

    刚被他吓了一跳,李徇勾起唇角道:“天色已晚,二位大人还未就寝?”

    徐勃看到他也在,赶紧拱手行礼,一本正经,却被朱晚照拍了一巴掌,总觉得他太多礼数。

    后者不以为意,回李徇道:“时候还早呢,太阳还没落山,殿下平时都睡的这么早吗?”

    李徇知他没听出自己话中的贬损,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爽朗浩荡,震的殿宇都在嗡嗡作响。

    “是啊,是啊,既然二位大人有事来找周大人,那我就不便多留,先告辞了。”

    徐勃没听出来,不代表朱晚照没听出来,他走上前去,直接在四皇子的身边站住,低声说道:“殿下怎的就会欺负老实人?”

    “他老实,你不老实!”李徇话中有话,在他的肩上拍了拍,继而擦肩而过,徐勃自然又是一番恭送。

    人走了之后,朱晚照抠抠耳朵,看向周文胜:“他来干嘛呢?”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天牢阶下囚

    “他来干嘛呢?”

    “和你的目的一样。”周文胜也是笑的意味深长,拍了拍手上的匣子。

    这边李徇离了大理寺就径直回宫了,照例问了一下夜间巡守等事,便带人去了天牢。

    这个时候天色才晚,太阳落山,各宫开始掌灯点蜡。

    天牢门口燃着两个偌大的坩埚,火光将周围照的通透漂亮。

    他人一出现,守着天牢的人就齐齐下跪行礼:“参见四皇子殿下!”

    “起吧,我看看太子。”

    他挥挥手,径直进了牢中。

    这天牢虽建在地面上,但一进门里面却是个下坡路。

    为了让牢中显得潮湿阴暗,阻绝外面的声音,这偌大的一片牢房都是一半在地面之上,一半在地面之下。

    在这仲夏的傍晚,外面已经迎来了难得的凉风飒飒,里面却还是热气熏天。

    李徇一路走了进去,一股发霉腐烂的味道就对着鼻子直扑,这是天牢之中一成不变的味道,四季如此。

    只不过在夏天的时候,这里还会有一种非常难闻的汗酸味。

    人若是多了,那汗酸味就更让人无法呼吸了。

    好在太子刚进来第二天,牢里的人就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该斩的斩,该放的放,实在不行,就往外头的牢里送,总不能让他们将太子熏臭了吧。

    但纵然如此,只要这天牢没从头到尾的洗刷一遍,臭点,酸点,也是不能避免的。

    李徇一路走进去,这牢中阴暗,点着火光,只有一扇窗户。

    那唯一有窗户的牢房就是太子的,里头倒是干净,不似其他牢房,除了石床就是稻草。

    他这里的石床擦拭的一尘不染,铺着白色的褥子被子,一看就是东宫的人才送来的。

    在天牢里也不是全无好处,虽然不似在大理寺中独门独院的清静干净,但起码是自己的地盘,总不至于亏待了自己。

    太子正坐在一张梨花八仙桌前,他坐的端正,一双眼睛盯着桌子看披头散发的,只给了李徇一个背影。

    “打开。”他示意牢头将牢门打开。

    厚重的铁栅栏门被从外面打开,他走了进去,对太子说道:“这才进来几天,就跟个阶下囚似的?”

    太子闷声闷气的说道:“我可不就是阶下囚吗。”

    李徇也在凳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和茶盏,先在嘴边闻了闻,那淡淡的茶香倒是沁人心脾:“你这坐牢喝的茶比我府上的还要好。”

    “那你都拿回去吧。”他仍然说的有气无力。

    “怎么了这是?昨天不还好好的,说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奸佞小人总有沦为囚徒的一天吗,今天就这样了?”

    说着他就撩起太子额前的发,竟然发现他眼眶青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殿下这是一夜没睡吗?”

    “……”太子抬眼看他,眼神幻灭。

    李徇马上收了笑,知他心中有事,睡不着也在情理之中,自己万万不该嘲讽,但他也是一番好意,不想让太子过于郁愤。

    “我错了,我错了,殿下原谅则个!”他说着就端起茶盏,先当自罚一杯了。

    然而太子却道:“这牢中的虫子要是一日不灭,我就一天睡不着。”

    这是他第二次和这些生活在阴暗中的蛇虫鼠蚁接触,第一次是在登封山玄风寨,那个时候完全是迫不得已,屁股底下都坐着老鼠蟑螂,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撑过来的,结果连上个落下不少包包点点。

    之前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没想到时隔三月居然还来这么一遭,再加上心中愤懑难平,不免有些恼怒。

    李徇还当他是因为入狱之事夜不能寐,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一个没忍住又哈哈笑了起来,笑声都快将这牢房掀了。

    李彻阴恻恻的目光在炎热的夏日里如同一道冰锥,激的李徇一个激灵,止住笑。

    “我见你这里也是窗明几净,哪来的虫子?”

    “我这里没有,不代表其他的牢房没有,深更半夜,趁人不备,来个偷袭,你受得了?”

    “好好好,今晚给他们多派一个活,让他们给你捉虫子!”李徇只得妥协,顺便冲站在外面伺候的牢头说道:“进来,把太子的头发梳梳啊,怎么都没个眼力劲呢?披头散发的像什么话?”

    牢头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一脸为难道:“殿下嫌我们的手脏,不肯让我们梳……”

    “手脏不能洗洗?”李徇真想敲他们几下。

    谁知李彻却道:“洗也洗不干净。”

    李徇算是彻底败在他手上了,知道他有洁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严重。

    平时虽然穿的干净体面,但也见过他在外头风餐露宿席地而坐的样子,没想到在这天牢居然拿起派头来了。

    只得亲自站起来,找到东宫送来的梳子,亲自为他梳头道:“人家说太岁头上不能动土,殿下可不就是个活太岁吗,这脑袋都握我手里了。”

    李彻倒是受用:“赶明儿找个小宫女来。”

    “殿下……”李徇有些哭笑不得了:“太子妃可还给您生了孩子呢,怎么你这一转眼就……”

    又是一记眼刀向他看去,李彻没好气道:“想什么呢?我就是让你找个小宫女给我梳头,你乐意每天往这牢里跑,我还不乐意让你梳呢,这梳的什么!”

    后者语塞,只好叹气点头:“行行行,我也是出力不讨好。”

    “你也是爱出这份力!”

    两人虽然是在拌嘴,但李徇却低低笑了起来。

    有多少年了,他和这位三哥多少年没这么说过话了。

    平日就算见面,他是君,自己是臣,两人之间永远有一道隔阂和疏离,他以为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三哥再也不会见到了。

    没想到命运使然,在这牢中,他又一如多年前的那般嚣张跋扈,对他只当是一个弟弟,丝毫不拿捏架子。

    将头发梳好,李徇也觉得自己的手艺不行,松松垮垮的,带着一根简单的玉簪似乎发髻随时都会松散下来。

    只是太子没说什么,他也只好讪笑着坐下。

    “周文胜怎么说?”

    李徇听他问,随即一笑:“刚从大理寺回来。”

    于是将周文胜所说进展说给他挺了,此事皇上交给周文胜和李衡去办,他和刑部都不好插手,以免给太子招祸。

    李彻一手托腮,一只手在桌面轻叩,顿了顿又道:“折子和信都看了?”

    说起这一节,李徇可有一肚子苦水要诉:“你真不记得自己写过什么书信?”

    后者斜睨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当我是说笑?”

    “这倒不是,这倒不是!”他嘿嘿笑了起来:“只是我看从沈文华那里搜来的书信,确实是出自你的手笔啊!殿下,你就没有被人下药迷晕的时候?就是,就是你一觉醒来,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做了什么,脑袋糊里糊涂的?”

    说到这一点,李彻还真就回忆了一下,这半年来好像根本没这样的情况,当然,再久远的,他也记不清了。

    “没有。”

    “这天下当真有人可以模仿的了殿下的字迹?着实让人觉得可怕!”

    只听李彻也皱眉说道:“不止是我,还有沈将军的字,父皇与沈将军相识多年,看过的折子不计其数,岂会忍不住他的字迹。”

    “对,我还特意让周文胜拿了沈将军以前写的折子送上来做对比,居然还真就一模一样!”

    仔细想起来也是可怕,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居然可以将一个人的笔法运劲模仿的一模一样!

    “若是查找不出这个人……”李彻不敢想,如果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谋逆,那他还要做好万全准备。

    “你派人去迎沈将军入京。”他道:“万万不可被人发现,将京中之事与他细细说了,必要的时候在京外候着先看看再说。”

    李徇知道他的意思,如果他在京中罪名坐实,那沈苍勤也就没必要入京了,厉兵秣马多年,成败全在此番。

    若是到时他的罪名依旧是模棱另可,他入京来,或许有用。

    “好,过几日等圣旨送到塞北了,我就派人沿着官道往西,去迎接沈将军。”

    “嗯,别的,我也没什么事了,你不用常往这里来,省的被有心之人上奏陛下,届时再治你的罪。”

    李徇点头,拱手离开。

    太子的牢门又再次锁上,他并没有直接出天牢,而是去了另外几间简陋的牢房。

    隔着拳头粗的铁栏杆,只见那几位平日里派头十足的几位大人如今都好像霜打的茄子,垂头搭脑的坐在地上。

    他们身上的官服被剥了,只穿着白色的里衣,脏臭不堪。

    一看到四皇子来了,纷纷扑上前去,抓着栏杆就一个劲的问什么时候放他们出去,他们举报太子有功,也不该在这天牢关这么久啊。

    李徇冷哼一声道:“等太子的案子结了,能生能死届时再说,现在只能先委屈几位大人了。”

    那几人马上哀嚎起来,纷纷责怪起兵部侍郎周从礼,要不是他拿着太子的信告状,他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下场。

    没想到十年寒窗,一朝功名,官没当几年,成为了阶下囚,而且生死还不一定呢。

    这边沈文华被单独关了一间牢房,他毕竟是一届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加上这件事非同小可把他吓的,整日坐在牢中发呆,脸色潮红的有点不正常,李徇一看便知他似乎是生病了。

    嘱咐牢头叫太医给沈文华看看,他又匆匆出了天牢。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不是偶遇的偶遇

    从天牢出来已经是月朗星稀,仲夏的夜风吹走了一天的闷热和躁动,吹的周围树叶沙沙作响。

    光影摇曳间,那些山石树木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光影陆离有些可怖。

    但这在李徇的眼中并不算什么,就是真的有鬼魅妖魔他也未必放在眼中,更何况只是装神弄鬼而已。

    他一路上都在想是什么人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将沈苍勤和太子的字迹模仿了个十成十。

    教太子习字的太子太傅早年因对陛下出言不逊罢官归乡,后来传来他人在路上病重离世的消息,除了他之外,也许还有其他跟他习字的人会和太子的笔迹如出一辙。

    但要论的上是完全一模一样,就是那位师傅也做不到吧……

    会是什么人呢……还有沈苍勤,他的字不是一般人能模仿的出来的,作为一位征战四方戎马一生的老将,他的字遒劲有力,行云流水,宛如那万里行云,又如腾蛟舞凤。

    没有这样的阅历和沧桑,谁能模仿的出这样的神韵。

    “殿下!”

    李徇抬头看向前往,只见一人快步向他的方向跑来。

    那人穿着禁军的衣裳,配着腰刀,神色焦灼:“启禀殿下!贤妃娘娘从轿撵上摔下来了!”

    李徇脸色一变,马上说道:“带我过去!”

    “是!”

    那人说着就前面带头小跑,穿越了长长的永巷,向御花园的方向跑去。

    李徇一看着架势,顿时觉得有点不对头了。

    一般情况下,有人跟他说出什么什么事了,那这件事必然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本以为贤妃摔下来这事也是在他眼皮底下的。

    但没想到居然在这么远的距离,等他到了,说不定人都已经走了,也没法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了。

    本想止步,但见那领路的人焦灼,跑的飞快,只好又咬咬牙跟上。

    到了地方才看到一群人提着灯笼着急的围了一圈,圈子里传来一声声哭喊的嚎叫,加之摔打的声音。

    “四殿下来了!四殿下来了!”

    领路的侍卫一说话,周围的人就赶紧分块一条路。

    只见抬贤妃的轿撵正放在地上,贤妃正坐在轿撵上,就着宫人提着的灯笼可以看得出来贤妃脸色煞白,好像受到不小的惊吓,也是珠钗凌乱,气息不稳。

    在她面前,正有四个小太监拿着随手折的柳条抽打地上跪着的四个人,这四个人显然就是抬轿撵的内监。

    李徇上前,拱手抱拳,恭恭敬敬的说道:“儿臣参见贤妃娘娘,娘娘受惊了,可有传召太医?”

    贤妃深呼吸一口气,眉梢飞扬,眼角一翘,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敢劳驾太医啊,就是摔死了,也是活该!”

    “娘娘怎么能这么说呢,若是娘娘出事,父皇还不知要如何震怒。”

    这句话说的贤妃很是受用,不过依旧酸溜溜的答道:“是吗?可本宫看这些狗奴才们不这么认为,他们巴不得把本宫摔死!摔个稀巴烂才好吧!”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抬轿撵的太监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一边不忘躲闪着背后那一记记柳条的力道。

    贤妃转着手腕上的金刚镯子,一边冷冷的说道:“给我打,本宫要给他们长长记性!你们要是不想长记性,那正好,以后也甭在本宫身边当差了,直接去辛者库当差吧!”

    “娘娘饶命!饶命啊娘娘!”

    “打!”红唇微启,柳条挥动的力道大了几分。

    在这宫中处置一两个奴才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不知为何,一想到正在牢中的太子,李徇有些唏嘘感慨。

    老天爷并不公平,也许他们出身高贵显赫,贵为人上之人,但说不定哪天就从云端跌落,苟延残喘,不如蝼蚁。

    而面前的这些蝼蚁又何其无辜,若是机缘巧合,一朝飞升,亦是人上之人。

    所以,这做人啊,还是对人宽宏一点的好,当是给自己积德,也是留给别人的一条活路,毕竟生命都是平等的。

    “贤妃娘娘。”李徇笑着对她说道:“天色已晚,娘娘是要回宫吗?”

    后者抬眼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本宫要去哪还得跟你汇报?你娘协理后宫,你守着宫门,这禁宫内外一有点风吹草动的,没有你娘俩不知道的。”

    李徇爽朗一笑,拱手说道:“维护禁宫安全是儿臣的职责所在,贤妃娘娘去哪都行,就是一直坐在这里也没关系,只是这会儿已上夜色,那些蚊虫飞蛾也都起来了,儿臣是担心蚊虫飞蛾一个个的都是有眼无珠之辈,若是给娘娘玉颜留下什么,那要杀头都没处找去。”

    经他这么一提醒,贤妃反应过来了,抬手挥舞着面前的蚊虫,一边对着旁边的宫人吼道:“扇走!扇走!”

    宫人手握团扇扇的起劲,但却也扇的贤妃有些头晕。

    她干脆腾的站了起来,没好气的白了面前跪着的人说道:“本宫也没时间在这儿跟你们耗!皇上该等急了!”

    听这架势八成是皇上传召,她也不敢怠慢。

    正好,四个人得以解脱,跪在地上哭着谢恩。

    又有人要去抬轿撵,贤妃却是不肯上:“刚才摔的那一下可差点没把本宫的魂给摔掉了,你们还真当本宫敢坐?”

    李徇挥挥手,示意他们让开。

    贤妃一手扶着宫婢,一边让人在前面提着灯笼开路,袅袅娜娜的往前走去,不忘对身边的李徇说道:“本宫就是受了惊吓,不碍事,四殿下可千万别担心,本来这么晚了跑到后宫来,就多少有些失礼了。”

    李徇听得出她语气中冷嘲热讽,不过作为晚辈也不能所说其他,只是点头应道:“是,儿臣谨遵娘娘教导,既然娘娘无碍,那儿臣也就先行告退了。”

    “嗯。”她看也不看李徇一眼,就径直向前走去。

    一直走出老远才回头看了看,只见李徇也带着侍卫们离开,巡逻去了。

    她拍拍胸口,心有余悸的松了一口气。

    身边婢女连忙宽慰她道:“娘娘这一下吓的不轻,好在有惊无险。”

    贤妃点点头,只是想起刚才轿撵好端端的断了个承重轴不免有些奇怪……

    她犹豫了一下问身边婢女道:“你觉得,本宫,最近是胖了?”

    “没有啊,娘娘还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怎么,陛下说娘娘胖了?”

    贤妃冷嗤一声道:“皇上倒是整天想让本宫多长些肉,可没办法啊,本宫这心里有心事,哪是那么容易就长肉的呢。”

    婢女又点点头应道:“是啊,娘娘还在为……太子殿下担心?”她这最后一句话说的虽然小心翼翼,不过还是得了贤妃的一记白眼。

    婢女赶紧闭嘴,扶着她往前走去,不敢再稍有怠慢。

    离开后宫径直往前庭去了,四周开阔月朗星稀,一行人走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回音都能在这天地间留下一片响动。

    贤妃一边慢慢向前走去,一边淡淡说了一句:“生死有命吧……太子这一劫能不能度过去,要看他自己了,本宫也是无能为力。”

    “贞元皇后一定会保佑太子殿下的。”

    “但愿吧。”

    贤妃又重重叹了口气,这会儿完全不再是为刚才的事情心惊肉跳了,一心一意全都在想太子的事了,太子这次能不能逢凶化吉,她也说不准,毕竟这是朝政上的事情,她也没法插嘴。

    只是她也想好了,若是太子遭遇什么不测,那她也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必要了。

    本来她的存在就是因为太子,忍辱负重时至今日都是为了太子,如果没有他,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贤妃娘娘到了。”万福安看到来人赶紧向养心殿内室通报。

    内室之中一片药香氤氲,一国之君正坐在软榻之上,手上捧着个折子,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皇后喂的粥。

    皇后扭头看万福安一眼,又看向那一国之君道:“陛下,贤妃到了。”

    “嗯。”明晰帝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皇后对万福安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赶紧过去将贤妃请了进来。

    贤妃还没进去,声音先娇滴滴的传了进来:“皇上~臣妾刚才差点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啊,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呢~”

    “皇上在这好好的,怎么就见不到了?贤妃说话,也不掂量轻重……”皇后的声音恍如鬼魅一样飘了出来,贤妃心里咯噔一下,撩开帘子走进去之后,一张脸顿时拉不下来了。

    她可以对那帝王撒娇耍赖曲意逢迎,但让皇后看到自己小鸟依人的一面,她不乐意,也磨不开面子,心中不免有气。

    冷哼一声,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这话说的多少有点不情愿,也惊动了那一国之君:“平身,怎么就见不到朕了?”

    贤妃嘟着嘴巴快步走至他的身边,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那帮狗奴才!要摔死我!”

    “既然没摔死你,想必他们也没活路了。”一国之君听闻竟然呵呵笑了起来,声音从胸肺之中发出,还带着些杂音。

    贤妃却在他身上娇嗔的拍了一巴掌道:“臣妾在陛下的心中当真就这般不堪!?动辄就要跟个奴才过不起?”

第四百三十章 藏的什么东西

    “臣妾在陛下的心中当真就这般不堪!?动辄就要跟个奴才过不起?”

    “谁说的,你大度,不堪的是朕。”明晰帝宠爱她倒也不止是说说,这会儿已经伸手冲贤妃招了招,后者一个小鸟依人的姿势躲进了那位帝王的臂弯之中。

    皇后手上端着粥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心中已经将此人恨的咬牙切齿,面上却只是先得稍微有些尴尬。

    “陛下,这粥,还喝吗?”

    “放着吧。”

    皇后将粥碗递给了林嬷嬷,又笑呵呵的看向贤妃道:“妹妹路上受惊了,本宫来探望陛下,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来,这才做了你的差事。”

    贤妃白她一眼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说话的?这伺候陛下喝粥怎么就是我的差事了?不过是为**妾分内之事罢了。”

    明晰帝不忘腾手在她的身上轻轻的拍了一巴掌说道:“伺候朕喝粥,还委屈你了?”

    贤妃嘟起嘴巴,有些撒娇耍赖起来:“怎么会委屈我了呢!是委屈陛下你了吧!还是皇后娘娘伺候您喝粥才舒坦吧!”

    “就你嘴贫!”虽说着责怪的话,但那帝王却并无生气的样子。

    皇后又道:“方才听妹妹说起差点被人摔死,此事非同小可,到底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几个不长眼的奴才,看到轿撵的承轴要断了都不说一声,害的本宫差点从上面摔下来,还好本宫机灵,要不然这会儿也该躺在床上了,也甭伺候陛下了。”

    明晰帝道:“真是一群不长眼的奴才,留着做什么?万福安!”

    “奴才在。”

    贤妃赶紧阻止道:“陛下息怒,臣妾已经责罚过他们了,何必跟个奴才置气呢。”

    听她这么说,一国之君才算罢了:“也就你一直刀子嘴豆腐心!要是搁在旁人的身上,他们早死一百次了!”

    贤妃莞尔一笑:“臣妾可当不起陛下的夸赞。”

    这边皇后又道:“有惊无险总是好的,妹妹是自己一个人走来的?难怪这会儿才到……”

    “是啊。”贤妃并不疑有他,轻笑应答。

    然而万福安却补充了一句道:“四殿下孝顺,还派人一路护送呢。”

    贤妃一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李徇走的时候把围观的侍卫都带走了吧,怎么还派人护送的?

    只是她走在前面,也没回头去看,保不齐是万福安看到了什么,便点点头,不疑有他。

    皇后又是呵呵一笑:“原来还惊动了四殿下。”

    本来不想提李徇的,不过既然扯上来了,贤妃就道:“我也跟四皇子说了,本宫没什么大碍,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省的天色已晚出入内宫,落了某些人的口舌。”

    皇后也笑着说道:“贤妃妹妹倒是替四殿下想的好生周到。”

    贤妃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僵,似乎嗅到了一种不怀好意的味道。

    果不其然,明晰帝慢悠悠的说道:“朕还以为你被什么绊住了,原来是跟老四在路上聊上了。”

    贤妃又一个激灵,急急要去辩解,却听皇后已经起身要告辞了:“有贤妃妹妹在这里伺候陛下,臣妾也就放心了,臣妾先行告退。”

    明晰帝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皇后前脚刚走,贤妃就焦急的跪在明晰帝的面前:“皇上!臣妾,臣妾真的是从轿撵上摔下来了,四殿下不过是巡逻至此看到了,问了一两句而已。”

    明晰帝皱紧眉头道:“你跪下做什么?起来。”

    后者战战兢兢,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刚才那句话跟老四在路上聊上了简直也是意有所指。

    刚站起来,就听那帝王说道:“遇到老四有什么稀奇的,他统率禁军,正是换班巡逻的时候,出入内宫算的什么。”

    贤妃微微松了一口气,现在平静下来了,想到刚才皇后似乎还是故意话中有话的吓唬她,不禁咬紧了后槽牙。

    “臣妾也觉得没什么,可不就是怕有心人乱嚼舌头吗。”

    “就你多心。”明晰帝摇摇头,继续看手上的折子。

    贤妃整个人往他怀中一倒,环抱着他的肩膀说道:“皇上,都这个时辰了,也该好好歇息歇息了,您这一天到晚都忙啊忙的,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啊。”

    后者点头,眯缝着一双眼睛看着折子上的字道:“朕知道你是为朕好,可这国家大事,一日也耽搁不得。”

    “耽搁一日又如何?不,不是一日,就几个时辰,就算是皇上,也得睡觉吧。”

    “朕的父皇跟朕说过,耽搁了一个时辰,兴许有些地方的灾民正在饱受饥荒水患,兴许就有人死于非命,耽搁一天,兴许国就易主,根基动摇。”

    贤妃摇摇头,整个人往他身上蹭了蹭:“臣妾不懂,臣妾只知道,只要皇上您好好的,那臣妾的国家就没易主,臣妾的心也稳稳的。”

    没有男人不喜欢听奉承话,而且还是从心爱女子嘴里说出来的奉承话。

    明晰帝在她的鼻头上刮了一下说道:“就你嘴甜。”

    贤妃说着又去剥那帝王的衣衫:“臣妾伺候陛下更衣就寝吧。”

    “不忙,你先给朕倒杯茶。”

    她又盈盈起身去倒茶,不过这哪用得着她自己端茶倒水啊,已经有宫女从耳房端了茶水送进来,亲自送到她的面前。

    贤妃接了过去放在桌上,扭头看那帝王一眼,背着他将自己的小指放在水中轻轻搅动了两下,指甲缝隙里的粉末马上荡然无存。

    方才柔情似水的表情一时间变的阴骘而又狰狞,不动声色的勾起樱唇,唇膏的嫣红带着嗜血的味道。

    她端起茶盏盈盈转身,脸上已经再次笑容弥漫,脚步轻移走上前去,双手将茶盏奉到那人面前。

    “陛下请用茶。”

    后者头也未抬,伸手要去接,她却一个闪避,躲开了。

    明晰帝不解,抬眼看她,只见贤妃掩面娇嗔笑道:“陛下怎么答应臣妾的?喝完这盏茶,就早早就寝吧。”

    “当朕老糊涂了?朕什么时候答应你的?”明晰帝啧啧叹气,一边摇头说道:“越来越会糊弄老人家了。”

    “臣妾不管,臣妾只当陛下喝了这盏茶就是答应了。”

    “朕没答应就是没答应,万福安,你何时听到朕答应了。”

    这边万福安也不由得局促起来,脸上笑容僵硬,看看贤妃,又看看皇上,搓着手道:“皇上……这让奴才怎么说啊,贤妃娘娘也是一片好意。”

    明晰帝无法,只得说道:“好好好,早些休息就早些休息,总归明天早上得早起的。”

    贤妃满心欢喜的将茶盏送上去,后者刚接过来喝了一口,眼角一瞥,就落在了贤妃的袖口上。

    “这什么东西。”他手指一勾,将她袖中一块白色的绢帕扯了出来。

    贤妃着急让他喝茶,将绢帕抢过来道:“不过就是臣妾的一块手绢,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陛下快喝,快喝。”

    后者短促一笑:“手艺没有万福安的好,不过也勉强。”

    “您都喝了臣妾好几年的茶了,才知道臣妾的手艺不如万公公啊,每回都要说说一次,这说的臣妾心里也是不好受啊。”

    作势抹泪,攥着手上的绢帕擦眼角,冷不丁看到上面有黑色的墨汁,展开一看,顿时变了脸色。不过也得亏她反应迅速,急急将那绢帕揉成一团,塞进了袖子里。

    明晰帝看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就将茶盏重重放在了软榻上的矮桌上面:“既然是听惯了的话,怎么还这么大的脾气?”

    说着就对她伸出手道:“拿出来,给朕瞧瞧,藏的什么东西?”

    贤妃马上变脸,挤上一堆的假笑道:“就一块脏手帕陛下也要看吗!还真没您不想看的呢。”

    明晰帝却不觉又加重了几分的语气:“朕没有跟你嘻嘻哈哈的。”

    贤妃知道他是真的发火了,慢慢将袖中的手帕掏出来,眼看就要递到那位帝王的手上了,她却猛一下站起来,将那帕子就往桌上的鹤衔玉台的蜡烛上扔。

    万福安眼疾手快,在差点被火苗吞噬之前已经先一步的夺了那帕子,手上甚至还被火苗燎到,不过因为动作迅速也没什么大碍。

    “皇上……”万福安看一眼贤妃,毕恭毕敬的将那帕子交到明晰帝的手上。

    贤妃已经吓的脸如猪肝色,从软榻上起来,跪在明晰帝的面前,飞快说道:“皇上!这不是臣妾的手帕!不是臣妾的手帕!”

    后者也不看她,先打开手帕,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一张脸也是气的怒眉而竖。

    半晌之后没听到那帝王说话,贤妃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一对上他那含刃的眸子,整个人险些瘫倒在地上。

    “不知!羞耻!”

    明晰帝从齿缝里挤出这四个字,赫然将手上的帕子扔在地上她的脚边。

    这轻飘飘的一块手帕却好似千斤之重压在贤妃的心口上,她急的哭喊道:“皇上,真的不是,这真的不是臣妾的帕子,臣妾发誓!臣妾,臣妾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帕子,也不知道怎么就,怎么就在臣妾的袖子里了,皇上明鉴,明鉴啊皇上!”

    贤妃说着已经抱紧了那位帝王的大腿,大有死活不撒手的架势。

    从来没有对贤妃打骂过的人,几乎是一脚将她人给踹开,她倒在地上顿时泪如泉涌,抽噎起来不能自已。

    万福安低眉看着地上的那块帕子,上面是两行小诗: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第四百三十一章 父子离间

    万福安低眉看着地上的那块帕子,上面是两行小诗: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本是君子好逑淑女的诗句,这用四皇子不羁的笔锋写出来,当真也是潇洒随性。

    四皇子的字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特色,不会如太子的一般,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万福安当然不会认出来。

    只是在那小诗的落款处赫然写着一个徇字,试问在这深宫内院之中,谁人还有这个名讳。

    更何况贤妃方才才与四皇子见过面,到底是偶遇,还是刻意创造出偶遇的假象,那就不得而知了。

    贤妃还在哭啼不休,明晰帝已经怒到极致,一把将桌案上的茶盏拂下桌面,滚烫的茶水泼溅在贤妃的身上,她马上惊叫出声。

    万福安赶紧上前宽慰:“陛下不要动怒,兴许只是误会呢。”

    “误会?!误会!”明晰帝说着还对着万福安用力踹了一脚,险些将他踹倒,继而猛烈地咳嗽起来。

    “陛下!传太医!传太医!”万福安这个时候还不忘传太医过来。

    “难怪老四推三阻四不肯成亲!原来就是因为你这个狐媚子!”自己的女人被儿子觊觎,别说他是一国之君,就是一个普通的父亲,那也绝对忍不了。”

    贤妃不住摇头说道:“没有,陛下!臣妾没有!臣妾绝对没有啊陛下!臣妾心里只有陛下您一个人,绝对没有别人,臣妾是冤枉的啊陛下!这帕子不是臣妾的,不是啊!”

    “朕当然知道不是你的!可朕也没冤枉了你!若是冤枉!你方才躲藏什么!还要毁尸灭迹不成!”

    他是真的生气了,可见平日对贤妃的宠爱也并非装出来的,越是多在乎就有多愤怒。

    万福安虽然被踹,但还在在多方安抚明晰帝的心口,让他不要动怒保重龙体,好说歹说的,他也终于气的只在那里大喘气,不说其他了。

    贤妃似乎还有要辩解的话说,万福安却道:“娘娘少说两句吧,待陛下过了气头,自然会还娘娘清白!”

    再说什么倒会显得她不识趣了,然而贤妃当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一个劲的用自己的啼哭来博取同情。

    外面有人通报说太医来了,这边躺在榻上的明晰帝才咬牙切齿的说道:“将贤妃禁足玉萝宫!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是。”万福安赶紧腾出点地方给太医,一招手,命人拉着贤妃往外去。

    贤妃一路还在鬼哭狼嚎着陛下陛下,冤枉冤枉。

    一直到出来养心殿,万福安才幽幽说道:“贤妃娘娘,不要再演了吧,这都要回去了,哭坏了嗓子也没人心疼啊。”

    “你这个阉人!”贤妃双目赤红就要向万福安扑过去。

    奈何她的双臂还被小太监架着无法挣脱,夜色正好,月色如水,这仲夏之夜的晚风吹的人舒心惬意。

    不过有人舒心就有人糟心,贤妃此时真是恨透了面前的这个阉人。

    “太子殿下才进去几天!你这个阉人就联合了旁人来算计我!”贤妃挣扎着要去抓万福安,嘴里虎牙赫赫,大有吃人的架势。

    万福安弹了弹衣袖上看不见的灰尘,好整以暇道:“奴婢一个阉人听不懂贤妃娘娘的话。”

    “你是什么时候和皇后狼狈为奸!什么时候要害我至此的!你害了我一个人也倒罢了!你可也害了四皇子!害了太子!”

    万福安继续装傻充愣:“奴才还是不懂娘娘的意思啊,来人啊,送贤妃娘娘回玉萝宫,禁足!”

    “是!”

    小太监们拖着贤妃要走,后者却踢着双脚撒泼打混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终于挣脱,她气喘吁吁的站直了身子,轻扶发鬓,大步向前走去,这夜色浓厚,一群人走的倒是脚步匆匆。

    待太医从内室出来,少不得又得嘱咐万福安一遍,千万不要让陛下动怒,置气。

    后者赶紧应答,但也表示皇上要生气,他一个奴才也无能为力啊,只能在药石方面多多提醒,多加餐饭恢复身体而已。

    太医走后,万福安赶紧进了房内,对那一国之君说道:“陛下,太医说了,要让您千万千万不要生气啊,龙体重要啊陛下,这些话奴才都听的块起茧子了,您怎么能不往心里去呢?”

    一国之君躺在床上,他的年纪其实也不算大,和他同龄的人要么还在含饴弄孙,要么还能继续下地干活。

    他这算什么?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薄被,甚至看不出身体的大致轮廓,他已经瘦到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多少人巴不得朕就这么一命呜呼!龙体?”似是自嘲,那位一国之君吃吃笑了起来。

    万福安看着心里发毛,犹豫再三终于说道:“陛下,贤妃娘娘已经回宫去了,此事不管是不是有误会……您都先不要想了,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

    “老四呢?”

    “四殿下这会儿什么事也不知道呢,八成还在巡防。”

    “让他到长安殿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来一步!”

    万福安心里咯噔一下,也猜不透这位帝王的心思,只好应了下来。

    李徇被送到长安殿的时候哈爱迷迷糊糊的,看这意思是要让他闭门思过了,可他又是思的哪门子过?所犯何错?

    他几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因为太子的事牵扯到了自己,但是太子一事他也随时支会了朱晚照盯着,如果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他不可能不知道,还被稀里糊涂的送到长安殿来。

    万福安临走之前他还拽着万福安的袖子,有些着急的说道:“敢问公公,到底因为何事让父皇震怒怪罪于我?总该给我一两句辩解的机会吧。”

    万福安左右看了看,见都是自己人,方压低声音对李徇说道:“殿下,此事没的辩解,也不能辩解,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呢。”

    李徇更是莫名其妙了,怎么就不能辩解了。

    万福安悄悄将袖中那一块帕子掏出来递到了李徇的手上,后者一头雾水接过来一看,登时惊骇不亚于方才的贤妃。

    “这什么东西!”

    万福安赶紧抄起他要扔的帕子塞在袖子里,对李徇叹口气说道:“从贤妃娘娘身上掉出来的,殿下这还看不出来吗?”

    他也是欲言又止,道一声珍重,带人离开,将长安殿厚重的殿门关上,不留一丝缝隙。

    李徇一会的功夫已经汗湿背心,一双手攥的死紧,身体却在发抖。

    他转身面向长安殿列祖列宗的牌位,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浮现的仍然是刚才那块手帕上的字。

    他的笔迹,他的落款,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出自诗经。

    他因醉心强身健体带兵打仗,看的书不多,断然不会吟诵出什么春花秋叶。但诗经就不同了,这是他们宫中皇子的启蒙,当年人人都是倒背如流,要说他现在全然忘了也不可能,毕竟看到那句话的时候马上就想到后半句了。

    看来他是被人陷害了,先是太子,再是他,这一切早该在意料之中的,只是他没想到那人会如此的迫不及待。

    故技重施,将他的自己也模仿了个十成十。

    “李衡!”这个人如果在他面前的话,他肯定能用自己的铁掌将他捏碎。

    虽然他是在如此污秽不堪的后宫长大,也知晓兄弟阋墙早晚都会有分崩离析的一天,但他断然没有想到李衡居然会做的这么绝情绝义!

    这一次不止是他,就连一直对皇后有所威胁的贤妃也能一并除去了,想想也是心中后怕。

    过了半晌,他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坐在长安殿的蒲团上面,脑门上的汗珠滴在黑曜石的地面上,只觉得这殿中燃着熏香,让人憋闷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宫中又不知有多少人要睁着眼睛到天亮了。

    李徇没想到明晰帝会亲自过来,因昨晚一夜没睡,他还在打瞌睡,多亏了太监常喜着人提前通报了他,他这才打起精神跪在列祖列宗的面前。

    “皇上驾到!”

    万福安一声通传,明晰帝已经进了长安殿。

    李徇的身子一歪,似乎体力不支,跪地磕头:“儿臣李徇,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位一国之君就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身上穿着的龙袍明黄刺目,半晌之后,才听他问道:“你可知罪?”

    “儿臣何罪之有?”他声音沙哑,有些哭笑道:“不过父皇说儿臣有罪,那就有罪吧。”

    明晰帝显然对他的贫嘴有些反感:“你没罪,难道有罪的是贤妃?”

    “兴许吧,兴许是她陷害我也说不定呢。”

    后者冷哼道:“你胆子倒是不比太子小。”

    “儿臣不敢。”说着不敢的话,他趴在那位帝王的脚边,也着实是跪的时间长了,有些累了。

    “你放心,朕也不是那老糊涂之人,有人要离间你我父子关系,让觊觎皇位之人趁虚而入!动摇国之根基!”

    李徇眼下一喜,似乎寻到了一点希望,急急抬眼看他:“父皇相信儿臣是无辜的了?”

    明晰帝负手在他面前缓缓踱步,深深叹口气道:“朕现在不办你,也不想办你,你且好自为之!”

    这么轻松就过去了?李徇觉得有点不同寻常,果然,只听那帝王说道:“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第四百三十二章 活罪难逃

    “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李徇就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容易就脱身的,跪在地上等着听那位帝王的宣判。

    明晰帝负手而立,也不知是被长安殿中的烟火熏的心神不宁,还是站在这儿有一会了,有些体力不济,他轻轻咳嗽起来。

    李徇跪在地上没说话,只是听他的咳嗽一声重过一声,多少有些云心不忍。

    “父皇……”

    “老四啊老四……”只听他一声冷哼道:“这么多儿子当中,就你最像朕!”

    听的人却有些忍不住腹诽起来,他怎么没觉得自己像他。

    不过这话要是被其他皇子听了去保不齐要如何的受宠若惊,被那位帝王如此形容,那就是器重,岂会有拒绝的道理。

    然而放在李徇的身上,他却觉得有些不耻,在他的心底,他宁愿自己不像他!

    “你是朕的儿子,是这大宸的四皇子,手中掌控调配禁军之权,可以说的是,朕的性命几乎都是捏在你的手上的……”

    李徇听闻赶紧匍匐在地,磕头说道:“儿臣惶恐!”

    虽然话是如此说的,但却并未听出他有丝毫惶恐的语气。

    “惶恐的不是你,而是眼里容不下你的人!若是朕真的信了奸人歹计,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你先去皇陵吧。”只听明晰帝紧接着说道:“此事一出,若朕不罚你,难以给旁人交代,若是朕罚了你,又会让某些人幸灾乐祸!你且先去往皇陵暂避,等到过些时日,找个由头,将你调回宫中,你以为如何?”

    李徇抿紧薄唇,内心却在进行天人交战。

    他当然知道皇子觊觎天子的女人是什么罪过,这要是放在从前,他肯定会趁机请命前往塞北保家卫国。然而此番多事之秋,定疆大将军沈苍勤也因太子谋逆之事受到牵连,已经在归京的途中。

    太子还在牢中,他又岂能撒手一走了之。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算是对皇上的处罚心服口服了:“儿臣谢父皇开恩。”

    “你去吧。”

    “是。”李徇并不急着站起来,稍作犹豫问道:“父皇怎知是有人陷害儿臣?”

    他绝对不能自信到那位一国之君会对他绝对信任,只听明晰帝冷哼一声说道:“有时候做的滴水不漏反而越是可疑。”

    李徇有些一知半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父皇明鉴……儿臣以为……太子殿下也是遭人陷害……”

    他说完这话就已经抬头看向那位一国之君,眼底一片清亮,充满期冀。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那位帝王似乎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眼神甚至有点躲闪他的:“你早些准备吧。”

    “父皇!”他再出声去叫那人,却听明晰帝冷哼一声,已经负手离去。

    门口等候的万福安等人往长安殿中看了一眼,眼见着李徇要追出来了赶紧伸手拦住:“哎呀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我要跟父皇再说句话!”

    万福安一脸为难道:“皇上这会儿还得去和诸位大人议事,殿下还请好自为之!”

    万福安说完这话就赶紧一招手,带着一群人追上皇上的脚步,伺候他登上轿撵,浩浩荡荡的往议政殿去了。

    李徇气喘吁吁的站在长安殿的门口,看着那一行人离去,眉头紧缩。

    他的眼前一遍遍浮现出刚才那位帝王的表情,摇摇头想将其从脑海之中甩出去,却又好像根深蒂固一般,让他觉得心底湛凉一片。

    不知何时常喜站在了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并肩看向那离去的帝王。

    只听常喜说道:“殿下……何故失态啊?”

    李徇扭头看他,这常喜本是以前贞元皇后身边的人,年轻的时候高大强壮,上了年纪之后身形也未显佝偻,依然高高瘦瘦,好像一根竹竿。

    他一直是慈眉善目的,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亲近,相较于万福安,就好像少了很多心思。

    “我怀疑……父皇根本就是知道太子殿下是无辜的。”

    这话是他斟酌再三,犹豫再三说出来的,也许有些大逆不道,但是在常喜面前,他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然而常喜却也并未露出惊骇之色,只是依旧笑着说道:“殿下这话放在心里就行了。”

    李徇皱紧眉头,抓住常喜的胳膊猛的一拽,他人高马大的,险些将这瘦竹竿拉的下盘不稳倒下,忍不住有些怒不可遏:“你知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常喜继续浅笑。

    李徇算是明白了,这场陷害的戏码之所以进行的这么顺利,倒不是敌人水平高,也不是太子没有防备。这么看来,竟然全是那位帝王的默认所造成的。

    想他峥嵘一生,在明枪暗箭的夹缝中登上皇位,岂会不知太子遭人暗算。只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要稍加变通利用,他就可做收渔翁之利,除了沈苍勤这个心腹大患不说,就连太子……

    “可恶!”李徇攥紧拳头,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四皇子殿下,您不要动怒。”常喜公公在轻声说道:“太子殿下一定能有法子脱身。”

    李徇点头,眼下他不在京中,也就只能寄希望于太子自己了。

    很快,圣旨下来着四皇子李徇去守皇陵,归期未定。

    此事传进百官耳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受到太子之事的波及,只的则有些幸灾乐祸起来,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皇后坐在凤藻宫中,手上捻着一串佛珠,笑的也是心安理得:“没想到皇上倒是心软。”

    “还不是因为那人是贤妃。”林嬷嬷有些不屑的冷哼道:“就是看在贤妃的面子上,皇上也得对四殿下从轻发落。”

    “哈哈哈哈!”皇后大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将厚厚的妆粉夹出白色的纹络:“你这话真应该当着丽妃的面子说,让她自个儿听听,皇上对四皇子从轻发落可不是冲着她去的,也不是四皇子多让人器重,却是看在人家贤妃的面子上啊!哈哈哈!”

    林嬷嬷见今天的皇后心情特别好,忍不住也多说了一句:“既然如此,娘娘何必再托病懒了身子?让丽妃掌管后宫琐事,一人独掌大权?”

    “你不懂,此乃多事之秋,本宫避讳一点也是好事,省的皇上怀疑到本宫的头上。”

    “是。”

    林嬷嬷将一盏冰露送到皇后的跟前,后者抬手刚端到了嘴边,就听到外面有人急急前来通报道:“启禀皇后娘娘,今晚皇上去了贤妃娘娘的玉萝宫。”

    手上端着的那碗冰露喝也不是,放也不是,顿时就僵在了半空中。

    林嬷嬷赶紧伸手将冰露接了过去放在桌上,一挥手让人退下了,这才又小心翼翼的询问皇后道:“怎么……皇上这会儿就和那位冰释前嫌了?”

    皇后摇头,以她对皇上的了解,那人是一次不忠百次不容的,这次去玉萝宫,找茬的可能性更大。

    然而她到底是失算了,那位帝王前往玉萝宫的时候已经是夜色浓重,他今天难得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走到玉萝宫也不觉得疲惫困乏。

    尚未进的贤妃的寝室就听到里面传来嘤嘤的哭泣之声,外头的人要往里面通报,后者却抬手阻止。

    房门打开,只见一帘之隔,贤妃身着月粉的里衣正斜靠在贵妃榻上,看着窗外默默流泪,事儿抽噎两声,却好像魂不守舍。

    身边的宫女不免焦急的宽慰她道:“娘娘,您不要哭了,你要是再哭,奴婢们跟着也觉得心疼难受了。”

    贤妃有抽了一下鼻子,倒是有几分血性:“我哭我的,你们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要哭丧?留着等我死了再哭吧!”

    “娘娘……”虽是这么说的,那几个小宫女还真的哽咽起来。

    只听贤妃又重重叹了口气:“我难受,不准我说话,我说话了,也不听,那还不准我哭了啊?我哭也要管着?”

    “奴婢们是担心娘娘哭坏了眼睛,哭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你们担心我,谁担心皇上啊?我也担心他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唉,我这一天没去看皇上了,也不知道他冷了,热了,万福安能不能伺候好了,也不知道他想喝茶的时候,谁能递到手边儿。”

    “娘娘日日伺候皇上,对皇上的饮食起居虽然上心,但皇上身边也不是没有奴才。”

    “奴才又如何,跟你们一样,笨手笨脚的。”

    “可不是。”一声雄浑厚重的男声从帘外传来,内室的人腾的站了起来,看向外面。

    只见说话的人拂帘而入,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一国之君。

    他已经上了年纪,两鬓斑白,因为这两年暴瘦的缘故,从前结实的肌理都变成了松弛的皱纹,只是那眼角的笑意依然和贤妃多年前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毫无二致。

    “参见皇上。”屋子里的人乌拉拉的跪了一地。

    贤妃却是赌气,背转了身子看向窗外,对眼前之人是看也不看,好像那人并不是一国之君,而是惹怒了千金小姐的某家公子。

    明晰帝慢慢走过去,伸手在贤妃的肩头戳了一下。

    后者冷哼一声,却的看也不看他。

    只听明晰帝又道:“嘿,叫你呢,回过头来让朕瞧瞧。”

    “皇上就当臣妾死了吧。”

    “你若是死了,朕就把这玉萝宫赏赐给旁人。”

第四百三十三章 明枪暗箭

    晓光一点,幸得明月窥人。

    这一夜贤妃睡的并不安稳,在她身边,男人发出轻微的鼾声,她皓腕轻转,将床帘掀开一条缝隙,看着晨光落在地面上,微微松了一口气。

    终于天亮了,天亮了,否则她还不知要睁着眼睛躺在这里多久呢。

    身体刚动了一下,身边之人就警觉的抓住了她的手。

    贤妃一顿,回头向那人看去,脸上堆满笑容,见他仍在酣睡,笑容马上消失殆尽。

    然而那只抓住她的大手却顺着她的手爬上腰身,略有些粗糙的,顺着她腰身的弧度轻轻抚摸,揉捏,让她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喘息和笑声。

    “陛下不要作弄臣妾了,臣妾有痒痒肉,您又不是不知道。”

    男人的大掌却在她的腰上用力掐了一下,闷声闷气的说道:“哪去?”

    “臣妾要伺候皇上更衣上朝啊,陛下不是说,这朝政不能耽搁一个时辰,不能耽搁一天吗!”

    明晰帝这才将手收回去,算是作罢:“朕自登基以来,每天这个时辰就都醒了。”

    贤妃知道,通常情况下,她这个时候还在睡觉,有时候会是那位帝王早朝回来之后才将她叫醒。

    只听明晰帝又继续说道:“朕第一次在你这玉萝宫中留宿,真恨不得再多躺一会。”

    “陛下懈怠了?好啊,你就多躺一会吧,保不齐皇后娘娘一会就该到臣妾宫中拿狐狸精了,说我狐魅惑主让皇上荒诞国事。”

    明晰帝这才幽幽转醒,看着床边有些生闷气的人:“皇后一直不喜欢你,这次的事,是不是皇后从中作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贤妃没好气道:“她毕竟是皇后,是刘家的人,皇上还能把她休了?”

    男人的大掌继续在她的身上抚摸,已经苍老皱褶的皮肤和她年轻的光滑形成了鲜明对比。

    “朕给你出气!”

    “算了吧,我可不想和她似的,玩这些暗箭冷施。”贤妃转过身去,双手勾着那位帝王的脖颈,有些不痛快的嘟着嘴巴,幽幽说道:“皇上不必给臣妾出气,皇上信得过臣妾就行,这禁足玉萝宫也就不算委屈了。皇上也是知道我的,旁人要是打我一巴掌我会还过来,可若是暗地里给我使绊子,我最是无法,我也不耻于去做什么。”

    她越是这么说,明晰帝的心底就油然而生一种心疼,在她的脸上摸了摸,最终说道:“更衣。”

    “好。”

    伺候了这位帝王更衣完毕,宫人从外面端来了漱口水给他漱口,贤妃又亲自端来一盏清茶给他润肺。

    谁想那位一国之君却摆手说道:“不喝了,朕得赶紧走,改日再来看你。”

    “哎!”贤妃急了:“这喝口茶也不耽误事啊!”

    “不喝了。”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贤妃端着手上的茶就去追人:“陛下,连臣妾亲自斟的茶也不喝,看来还是在对臣妾心存芥蒂。”

    “你这是存心气朕。”话虽是这么说的,迈出去的步子却收回来了。

    贤妃满心欢喜的将茶送过去,故意说道:“就是要气你!”

    后者接在茶在嘴边吹了吹,这大夏天的,滚烫的茶水让人心烦意乱,明晰帝最后还是往桌上一放,大步出去道:“一会喝。”

    贤妃急了,端着茶就往外追:“一会是什么时候啊?您下朝后还有时间到后宫来吗!”

    “怎么你今天就非得让朕喝这茶呢?”男人止步,贤妃端着茶没头没脑的追出来,险些撞在他的身上,急急一个刹脚,却将手上的茶洒出来。

    一烫到手,她就哎呀叫了一声,将茶水洒了地面上。

    明晰帝回头看她烫红了手的可怜样,冷哼一声道:“叫你任性!”

    言罢又拂了衣袖大步往外走去,万福安回头看贤妃一眼,冲她说道:“娘娘还是赶紧召太医看看手吧。”

    眼见着皇上摆驾去了清泰殿,贤妃站在当场却是一跺脚,踢了一下脚下的碎渣子,没好气的转身回屋去了。

    早朝时分,人人都已知道四皇子因过被罚往京外守皇陵去了,禁军统领又换了别人。

    这次换的人没有什么太过硬是的后,台背,景,也避免了那位帝王最担心的结党营私。

    下了早朝之后,那一国之君召大理寺卿周文胜留了下来,李衡本以为自己也能被留下问话,但却没有。

    两人一起奉命调查太子的案子,此番留下周文胜,没有留他,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

    正兀自纳闷的走出了清泰殿,远远的看见七皇子李律正和六皇子,八皇子一起勾肩搭背的说笑,便抬高声音叫住他道:“七弟,你们这是要去哪?”

    八皇子因还年少,尚未封王建府,他们三个去的方向显然是要出宫。

    李律被点名,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出去玩。”

    “就知道你贪玩,不要带坏了八弟,小心父皇责罚。”

    “不会,不会。”六皇子也忙道:“王爷勿怪,臣弟只是邀请七弟和八弟往臣弟的府上去转转,怎么是带坏了呢。”

    “那你带着八弟去吧,我和七弟还要去给母后请安。”

    李律求助似的看向六皇子,这边老六也是爱莫能助,一边摊手耸肩,赶紧带着老八告辞了。

    李衡对站在当场仍然生闷气的弟弟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李律冷哼一声说道:“你无非就是不想让我跟他们出去,我眼下不跟他们一道了,你也甭逼着我去见母后,我担心见着她说出些她不爱听的话来!”

    五皇子瞬间紧了眉心,声色俱厉的质问她道:“你能说出什么她不爱听的话?”

    “你们自己心知肚明。”他没好气的一声冷哼,就要出宫。

    李衡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人往后一拉,对他怒目而视:“若是此时在天牢里的人是我,你就高兴了?”

    “我可没这么说。”

    李律将人甩开,没好气的瞪着他道:“你和母后三番五次的和三哥过不去,三哥说什么了吗?三哥做什么了吗?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他做的,他说的,你没看到!”李衡也不由恼怒起来。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对于这个顽固不化的弟弟,李衡也有些无可奈何,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自己三言两语是没法说服他了,只好说道:“母后想你了,要见见你。”

    “日后有的是日子召见,我户部还有事呢!”

    “我看你不是户部有事,是要跟老六老八偷摸着去看太子吧!”

    李衡一语中的,这让七皇子有些下不来台,索性说道:“好!我跟你走!不过我不跟你去见母后,我就在外头等着吧!省的见到母后的时候,说出气话,让她凤体违和!”

    “你!”李衡觉得自己才真是被他气了个半死,扭头就往凤藻宫中去。

    李律为了兑现自己的成怒,也在后头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李衡走的快,径直进了凤藻宫中,李律本想逃脱,却被一人叫住。

    “这不是七皇子殿下吗?”

    他扭头一看,却是丽贵妃正摇着一柄纱扇慢条斯理的向这边走了过来。

    赶紧作揖行礼道:“儿臣李律,参见丽母妃。”

    “有些日子没见到七殿下了,殿下个头又蹿高了不少。”

    “有吗?”李律有些傻乎乎的在脑门上摸了摸,继而又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上次和四哥比了比,没他高!”

    提起李徇,丽贵妃脸上又露出几分伤感的神色。

    这边李律自知失言,赶紧说道:“四哥……四哥兴许很快就回来了,毕竟父皇那么喜欢四哥。”

    丽贵妃却摇头说道:“不回来最好,要是一定要回来,那就晚点回来吧。”

    “母妃不想念四哥?”

    “自己的孩子,哪有不想的?皇后娘娘随时都能见到你和洛清王,不也是日日都想?”

    李律干笑一声,他倒宁愿那位母后不要想自己,一想他,准没什么好事。

    只听丽贵妃又继续说道:“只是这前朝后宫都有看不见的明枪暗箭,你四哥为人耿直,玩不了那么多的心眼,少不得又被人算计。这次是只是简单的守皇陵,下次可不一定就这么走运了。”

    说着暗中看了李律一眼,想从他的表情里观察到什么。

    果然不出所料的,他一声呵呵干笑,看上去非常尴尬。

    丽贵妃又道:“这太子妃殿下被抓,太子妃娘娘人在行宫也还是不要回来的好,她估计是也是想起以往自己在宫中受到的委屈觉得后怕呢……”

    想起那位和自己脾气相投的三嫂,李律也想她想的厉害,兴许上次一别,就是诀别也说不定……若是太子谋逆之罪成立,她势必得被赐白绫一条,自我了断了。

    那么一个如花的姑娘,飞扬的性子,都将随黄土沉寂。

    “母妃是要去找母后吗?”李律赶紧说道:“那儿臣就不耽搁了。”

    “嗯……”丽贵妃又笑着说道:“没了太子妃,这宫里也不热闹了,本宫也就只能东走走,西转转,殿下不一起进去?”

    “不,不去了,不去了。”

    “哦,殿下是才从皇后娘娘那里出来?”

    “不……不是。”李律面露为难,挤出个笑道:“还要劳烦丽母妃,在母后面前不要提起我,就说没看到。”

    丽贵妃了然,点点头道:“殿下放心。”

    说着就摇着那柄纱扇,笑眯眯的进了凤藻宫。

第四百三十四章 避暑

    李律就这么直接出宫去了,从宫中出来,登上自家的马车,车里摆着一个冰盆,里头的冰块已经化了半盆水。

    纵然没有这半盆冰水,车中坐着的那位白衣轻裳的女子也让人的暑气消了大半。

    正在看书的女子头也没抬的说道:“怎么没去看太子殿下?”

    李律被她一眼看穿了心事,有些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好看的?”

    春生这才将书本放下,对赶车的车夫道:“回府吧。”

    说着伺候李律脱下厚重的朝服,他就只穿着一件蓝色暗纹的中衣,重新系上玉佩香囊,一双手插在冰盆里消暑。

    “我本来是要去看的。”车马辘辘,过了一会李律才开口说道:“但五哥忽然让我去凤藻宫给母后请安。”

    “我就知道……”春生莞尔一笑:“从下朝到现在的这段时间,恐怕你还没走到天牢门口呢,就算是被禁止入内,也不该这么快就回来。”

    李律没好气的看她:“你还知道什么?”

    “只怕殿下连凤藻宫的门也没进吧?”

    李律被她看穿了心事,点头承认:“是,到了母后那里我只会更生气。”

    “既然没进凤藻宫,殿下为何不往天牢去?”

    “六哥和八弟都已经去了。”这似乎和他去不去没什么矛盾,但春生又是何其了解他,知道他不去,也是磨不开面子。

    自从太子被抓,他可没少惦记,在府上也是窜上蹿下,心神不宁,甚至还特意往刑部和大理寺跑了几趟,询问救太子的法子。

    从大理寺回来,知道这个罪名只怕要被铁板钉钉了,又开始着急的睡不着觉,脾气暴躁的摔了不少家什。

    直到后来春生劝他去和太子见一面,他才稍微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他一个人去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就撺掇了六哥和八弟一起。

    结果没想到人家两人去了,把他一个人抛在后头,他再去的话,人家兄弟二人就该倒回来了,他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太子。

    将太子送进牢中的是自己的母兄,他也觉得自己实在无言以对,干脆不去了吧。

    春生没说话,放下手上的书本,拿起一旁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这边李律扭头看她说道:“热吗?”

    “也还好。”

    “你在我府上受委屈了。”李律说着就从盆里捞出一块冰疙瘩送到春生的手上。

    那一块冰被她握在手心里,直接凉进了心底,连带背上的汗毛都快倒竖起来了,咯咯一笑:“太凉了。”

    李律又将她手上的那块冰赶紧拿过去,扔在了盆里,继而将自己冰冷的双手握住她的:“还凉吗?”

    后者哭笑不得:“不凉了。”

    只听李律又继续说道:“如今京中也是多事之秋,我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难逃干系。”

    “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我也派人送你去宫外行宫吧。”

    春生一愣,看向他的眼睛,只见他眸中光彩依旧,隐约带着几分不容质疑的坚定。

    “为什么?”

    “我怕波及于你,你也知你的容貌和太子妃嫂嫂实在太像了,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

    “还有呢?”

    “京中酷热,如果是有惊无险,你就权当是去避暑了,如何?”

    春生一只手被他包裹在大掌之内,一只手慢慢摇着手上的团扇,不出一言。

    李律见她长久不言,以为她是生气了,赶忙讨饶道:“你可别生我的气,我不是讨厌你,不是想要支开你,只是担心你。”

    “殿下方才说,府上委屈了我?”

    “是啊,以往我一个人住惯了,夏天也不怕热,但我见你这两天一直热的难受,这才想着让你去行宫消消暑。”

    春生有些哭笑不得:“难道殿下以为我以前过的日子比在府上过的还好吗?”

    李律刚要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张着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春生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已经没了凉爽的感觉,反而变的燥热起来。

    “七殿下,你为何不拆穿我?”

    李律继续装糊涂:“拆穿什么?”

    “你明知我当初和你说的身世是假的,你为何一直任由我的欺骗,不拆穿我?”

    李律剑眉一蹙,半晌没有说话。

    耳边只有车轴的行驶在石板路上的声音,以及小贩当街叫卖的声音。

    他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滴来,握春生的手却不自觉的加紧。

    “我没什么恶意……”李律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敢抬头看她:“我,我宁愿你说的身世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她就不是刘家的大小姐,而真的是一位山野民女,他李律也就没那么多的顾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也就说什么了。

    春生手上的团扇向他扇了过去,带来香风阵阵:“殿下,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我见殿下却似乎是九位皇子中心思最为玲珑的一位。”

    “你这是在夸我?”

    春生莞尔:“如今大争之世,殿下就没想过与皇位一搏?”

    李律却有些避之不及道:“我就当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以后可别乱说了。”

    “殿下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李律更加不解的看向了春生,后者却反手握住他的手,这让他有些惊讶,有些惊喜。

    只听春生继续说道:“殿下不如跟我一起去行宫中避一避。”

    “不行!”他再次斩钉截铁的拒绝:“我不能这么任性。”

    春生慢慢松开他的手,似乎有些失望:“我们都是身不由己之人,但殿下所牵肠挂肚的人和事要比我多的多。”

    李律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当初义无反顾的跳崖寻死,已经是心如死灰了,侥幸存活之后却惦记着沈文华。

    而他李律惦记的人可就多了去了,父皇母后,兄弟手足,哪个不是他在乎之人。

    “我是真心想要你好好的。”李律握住她的手,缓缓说道:“想要你好好的。”

    春生点头,继而又道:“我也希望殿下好好的。”

    那一瞬间李律竟然有种错觉,似乎觉得春生的双颊漫上一层红晕,这让他的一颗心也忍不住跳的更快起来:“那……我派人送你去行宫?”

    “不必,我愿常伴殿下左右。”

    这一次李律没有看错,她的脸颊不仅漫上一层红晕,就连那微笑的弧度都带着几分羞赧。

    猿臂一展就将人拥入怀中,力道大的好像要将她和自己揉为一体,嗅着她发上,身上,熟悉的味道,终于明白五哥看太子妃的眼神为何如此炽烈。

    京中迎来酷暑,往来京郊避暑的人反而更多了。

    在郊外有宅子的干脆长日居于郊外不回京了,在郊外没宅子的,也想方设法的去搭个草屋,举家搬过去,与山野蛇虫为伴,也好过在京中将自己蒸成一个包子。

    冬天储存的冰块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一天三趟的往宫里送,一路上冰化成水,滴滴答答,湿湿漉漉。

    明晰帝最近觉得身子爽落了许多,就算酷热也不会让他脾气暴躁发怒了。

    才召见了三省六部的官员商议了一下关于沈苍勤回京之后的应对方式,众人似乎众口一词的表示不能将沈苍勤直接拿下,就算太子谋逆之罪坐实了,也不能全都扣到沈苍勤的头上,毕竟他手上的兵也是一个大大的隐患。

    这让明晰帝很不开心,虽然知道众位卿家说的在理,但心里憋屈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待众人退下后,他坐在龙椅上看了一会折子,万福安将一碟樱桃摆在了那一国之君的面前。

    男人看着樱桃,只见一个个赤黄圆润,晶亮诱人,一想到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嘴里忍不住生出唾液。

    “陛下尝尝?这是贤妃娘娘宫里送上来的,给陛下消消暑。”

    明晰帝拈了一颗尝了尝,确实是记忆中的味道,吐出那樱桃核,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太子妃有孕在身,最喜酸甜之物,往行宫送一些。”

    万福安倒是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太子妃,毕竟太子在天牢中都已经这么多天了。

    “是……”

    “对了,太子妃还没生吗?”

    “启禀陛下,奴才问过行宫那边了,说是快了。”

    “嗯……”

    “陛下喜欢吃,就多吃几个吧,也是贤妃娘娘的一片心意。”

    后者却头也不抬的说道:“既然是消暑的,就在放进冰水里浸浸,朕一会再吃。”

    万福安面露为难之色:“可太医特意嘱咐了,不许陛下吃这些大寒大热之物。”

    “朕的身子自己清楚,太医要是怪罪,就让他找朕!”

    万福安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但又不得不遵从那一国之君的旨意,只好让人找了浸水果的竹盘来,将樱桃倒进去,全都放进了冰缸。

    浸了一会捞出来,果然凉丝丝的,更为爽口,明晰帝也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期间五皇子来请安,似乎要提一提太子的案子,但明晰帝模棱两可的表示知道如今调查的进度,就让他退下了。

    万福安送人出了议政殿,外头暑气喧天,殿前的石阶都似乎能烫熟个鸡蛋。

    “王爷好走。”万福安笑眯眯的躬身。

    李衡却忽然转过身来,笑着与他说道:“万公公日日伺候在父皇身边,也是辛苦。”

    “哪里是辛苦啊,这是奴才之幸。”万福安在宫中浸淫多年,这点油嘴滑舌还是有的:“这宫中奴才成百上千,想要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不计其数,奴才偏偏是那个烧了高香的人啊。”

第四百三十五章 拉拢人心

    “这宫中奴才成百上千,想要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不计其数,奴才偏偏是那个烧了高香的人啊。”

    李衡挺他这么说,也只是但笑不语,就在万福安转身要回去的时候,又开口叫住他道:“公公。”

    后者不解,总觉得的这李衡今天是有话要说,但总是欲言又止。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安,一颗心紧紧的揪在一起,调动全身心的神智,准备接下来的应对。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父皇近日身体大安?”

    “大安,大安。”万福安赶紧笑着说道:“陛下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这几天面色红润,连太医都说有所好转。”

    “也真是巧了,好像自从四哥被送到行宫,贤妃娘娘被禁足玉萝宫,父皇的身子就好了呢……”

    一句话说的万福安有点心虚,忍不住背后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来,湿透了他薄薄的衣衫,那头顶烈日更加火上浇油,让他的脑门也开始冒汗。

    “这……殿下这话,好像意有所指啊。”

    李衡向前走了两步,对着万福安说道:“我也并非意有所指,这是觉得父皇的身子真的好多了,我这为人臣子的也高兴公公难道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万福安看到自己脑门上的汗落在脚边,瞬间蒸干。

    只听李衡又继续说道:“父皇今天胃口如何?”

    “胃口很好,晌午饭还多吃了一碗,方才才用过半盘子的冰镇樱桃。”

    “樱桃可是玉萝宫送来的?”

    万福安点头道:“正是。”

    “以后玉萝宫送的东西,少不得要让万公公多费费心了。”李衡抬手在万福安的肩头落下,致使他的腰身更加佝偻。

    “玉萝宫的东西不是本**不过,只是为了父皇的健康着想,再怎么怀疑,也是应该的。”

    万福安挤出一个笑道:“殿下这话说的……奴才为了陛下的身体,不管什么饭食都要检查,检查。”

    “怕就怕会对某些人姑息。”李衡也是温和一笑,那样一个谦谦如玉的公子哥,露出一个暖阳如春的微笑,在夏日的灼烧中有些刺目。

    万福安道:“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公公年事已高,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难道非得为了太子把自己以后的日子搭进去不成?”

    万福安一个激灵,抬头看向李衡。

    只听李衡又继续说道:“太子是出不来了,你尽管放心。”

    “奴才,奴才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你这都不明白,那本王也白白为你铺陈了在宫外的生活。”

    电光火石间,万福安想到之前有人给他送来房屋地契,甚至还有奴才们的卖身契,他还纳闷这是何人所赠,出手倒是大方。

    本来做到他这个位置,宫中几两月银并不顶什么用,可胜在一个油水多,多少人指望他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不惜送上万贯家财。

    这么多年,他攒了不少银钱,正打算在宫外置办宅院养老的时候,就有人将他的心思摸透,该有的都有了,还送到了他的跟前,他能不惊骇吗。

    “是,是王爷?”万福安说着就要对李衡作揖,却被他抬手虚扶一把:“公公不必多礼,你伺候父皇这么多年,这是你应得的。”

    这话让万福安着实感动了一把,只听李衡又道:“太子是出不来了。”

    强调完了之后,李衡就在他的肩头拍了拍,转身历来。

    那灼热的日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扭曲,看上去非常滑稽。

    万福安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转身进了议政殿。

    议政殿里摆着冰缸,窗口还有宫人转着大齿的风扇往屋里送风,扑面而来的凉爽让他忍不住一个哆嗦。

    明晰帝还在看折子,头也没抬的说道:“怎么出去这么久。”

    万福安马上小步上前,笑呵呵的说道:“训了个不听话的小徒弟,陛下吩咐。”

    “没什么吩咐,你也该多管管他们,以后你要是老了,朕的身边还没个得力的。”

    万福安忍不住腹诽,心想,他要是老了,您这位真命天子难道还年轻吗?

    但当着他的面,自然是不敢说的,连连应答:“是,奴才记住了。”

    “下去吧。”

    ;“是。”

    才刚从议政殿出去,就对左右的人吩咐道:“以后玉萝宫送羹汤茶点一律扔掉,再送水果之类,洗赶干净了再给陛下,听到了没有?”

    “是。”

    不知为何,万福安竟然轻轻松了一口气。

    相距不过几百里的路程,京郊登封山和京中却又是另一个天地。

    这里并没有让人备受折磨的酷热,闷热的暑气算是最大的敌人了。

    但皇家行宫因处于地势较高的山头,四周丛林茂密这天蔽日,行宫占地广袤,山明水秀,所以暑气二字在这里只是说说而已。

    刘玉环觉得自己来对了一个好地方,她这连日来都喜欢在后山水榭之中度过。

    面前一条流瀑飞泻而下,撞击在石块上,喷溅出一汪汪的水花,腾起的水雾将整个湖面都笼罩其中,看不正切。

    “烟笼寒水,清幽佳境。”这是刘玉环给此地的评价。

    她人就坐在水榭之中,一边看着飞瀑而下,一边笑盈盈的跟身边的丫鬟说话。

    外头忽然有人说道:“王妃娘娘,四皇子殿下带人到这里来巡逻了。”

    她慌的一时无措,赶紧让发呆的宫人将自己的鞋袜拿过去,玉足从湖水中收回来,匆匆穿上鞋袜。

    刚一穿上,身着甲胄的李徇带着一队侍卫就出现在视线之中。

    李徇被派来驻守皇陵,每天也都矜矜业业,带着侍卫将前后山头都要仔细的巡逻一遍,倒比原本驻扎在这里的侍卫还要尽职尽责。

    李徇也看到了她,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再四处去看看?”

    “是!”侍卫们应答的铿锵有力。

    “四皇子殿下。”刘玉环起身,与他见礼。

    后者快步上前,拱手抱拳道:“王妃娘娘,我是不是来的太贸然?打扰了娘娘的雅兴啊?”

    刘玉环却反而笑着摇头道:“不曾,这么热的天,殿下还来巡逻?”

    “是啊,歪打误撞,竟然发现了娘娘这拖懒的好地方。”四皇子其实也是个贪玩之人,往日在宫中规行矩步的习惯了,这一来到行宫,言行举止就没有在宫里那么刻板了。

    索性大步走到方才刘玉环坐着的地方,冲她招手说道:“这是个好地方,王妃敢不敢过来坐啊?”

    后者莞尔,她如何不敢了,虽然脚下就是深邃湖水,头上就是那澎湃瀑布,但她可不是那种胆小之人。

    只好走上前坐在李衡的身边,后者脱了鞋袜,露出男人宽厚的脚掌以及脚背上虬髯的青筋,直接一脚插在了水中。

    冰凉的湖水激的他打了个寒战,颇为受用的龇牙咧嘴道:“真舒服啊!走了这大半天的路,我的脚都快烧起来了!”

    再扭头去看刘玉环,只见她双颊微红,扭头看向一旁。

    李徇自知失态,挠挠脑袋,嘿嘿一声干笑道:“太不该了,在你面前失礼,我这就穿上。”

    “哎……”刘玉环本也心疼他巡守辛劳,本要阻止,谁知李徇竟然将手上的鞋袜又一把扔在了地上,哈哈一声朗笑。

    只听他有些无赖说道:“怕什么!这里也没别人,没那么多的规矩束缚着,我呢也就不当你是什么王妃了,权当是个朋友,你可别见外。”

    听他这么一说,刘玉环也跟着笑了起来:“殿下随意就好。”

    “我倒是随意了,你却还拘谨着。”李徇啧啧摇头道:“你们这些大家闺秀常日在闺房里都闷坏了,其实这样挺没意思的,你姐姐算是我最佩服的人,她和你们就不同。”

    刘玉环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姐姐是刘玉瑶,那个已经消失不见的人。

    一个两个,都是为她所迷惑,竟不想,她刘玉瑶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心中多少有点忿忿不平,二话不说的,她也脱了鞋袜。

    现在轮到李徇有些惊骇了,结结巴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一旁的翠儿赶紧劝她穿上,她却道:“怕什么,一双脚而已,人人都有的,有什么好遮遮掩掩?”

    李徇又是哈哈一声朗笑,笑声在山谷间回荡,拍着巴掌说道:“说的好!在京里扭捏作态也就罢了,咱既然出来了,就痛痛快快的玩玩,别憋屈了自己!”

    刘玉环的脚伸进了湖水之中,一旁不足两尺的地方正是李徇的那双大脚。

    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有了对比,竟然觉得李徇的那双脚比自己大上许多,青筋虬结,脚趾有力。

    而相对于自己的脚,就显得小巧玲珑的多了,白白嫩嫩,“好像两块嫩豆腐。”

    这话是李徇说的,他低头看着水中两人的脚,再抬头的时候,英伟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原来女人的脚都是这么小,这么漂亮的啊。”

    刘玉环面子上有点过不起:“殿下第一次见到女子的脚?”

    “可不是。”

    刘玉环更显尴尬,真恨不得将双足收回,却又听李徇哈哈笑道:“骗你的!我府上又不是没有女子,我怎会是第一次见到呢!不过这么好看的确实的第一次见。”

    言罢又伸手揽过她的肩头,让她看自己的脚,脚掌翻过来,露出脚心和上面厚厚的茧子说道:“现在走路不怕磨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毁了清誉

    “现在走路不怕磨了。”

    刘玉环再看看自己的脚心,依然是嫩豆腐一块。

    “殿下是走了多少路,才磨出来这么厚的茧子?”

    “以前这不是茧子,都是血泡,走一天的路,鞋袜被破了的血泡染红了,晚上脱袜子的时候都脱不下来,要脱下来得退一层皮。”

    言罢又扭头看向刘玉环,双眸炯炯有神,带着几分笑意:“你怕不怕?觉得我脏不脏?”

    刘玉环没有抬头,只是略有几分扭捏的摇摇头。

    李徇便又向她靠近了几分:“你们女孩子都怕这些,若去了战场,直接就能吓晕,所以说着保家卫国一直都是男儿的活。”

    “殿下去过战场?”

    李徇点头:“早先南疆叛乱的时候,跟吴将军去过一次……”

    他眉眼微微垂下,低声说道:“任何男人到了战场都会热血沸腾,只是那种激荡的情怀是为了活下去,如果你不拿起十二分的斗志将白刀子捅进敌人的身体里,那倒下的就会是你自己。南疆多雨,一场大雨过后,叛乱也算平息了,漫山遍野流淌的都是血水。腥臭,恶心,黑红一片,蛇虫蚊蝇也都能饱餐一顿,它们在人的身体里钻来钻去,翻出红色的内脏和血肉,很快将一具才死的尸体变成了一具腐尸。”

    他自己听着都觉得有点恶心了,自嘲一笑,看向刘玉环,却没想到她竟然也是挺的聚精会神。

    “你不怕啊?真不觉得脏?”

    “不怕,不脏。”后者继续摇头道:“以往在书中常闻抛头颅洒热血的说辞,经殿下这么一说才更有画面感。”

    “哈哈哈哈。”李徇抬手将她面前被风吹乱的发丝撩到耳朵后面,又贴着她的面门说道:“你就这么说吧,要是真看到了,肯定会吓哭。”

    刘玉环也不争辩,毕竟她也只是一介女流,若是有一天真的见到这么恐怖恶心的画面估计真的会如李徇所说,晕倒,或者吓哭。

    但这个时候她竟已经受到了惊吓,只觉得男人的额头离她很近,由尾椎到颈椎没来由的生出一种酸软无力之感。

    她想要往后缩一缩,谁知背脊却被男人的大掌整个儿包住:“小心掉湖里去。”

    他的气息炙热的喷在她的脸上,是阳光混合着阳刚的味道,他身上所独有的。

    扶她坐好,李徇又用双足踢踏着脚下的水花,脚趾扬起的水花洒向远方,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璀璨的光芒。

    “有鱼。”刘玉环本低头看水,结果看见水中有不少小鱼游到她的脚边,不觉有些好玩,拉着李徇的袖口道:“有鱼。”

    看着她脸上欣喜的表情,男人不由玩心大起,大脚伸过来一顿搅合,还在她的脚上撞了撞,那一群小鱼马上做鸟兽散。

    “你把小鱼都吓跑了!”后者焦急,忍不住在他的身上捶打了两下,哭笑不得道:“都这么大个人了,没见过还这么顽皮的!”

    “哈哈,这有鱼也不稀奇,这么大的一片湖水若是没鱼那才稀奇呢。”

    “我只是没想到离岸边这么近的地方居然还有鱼。”

    “都是些小鱼崽子,大鱼还是深水里呢。”李徇说着就站起来,脱了盔甲里面穿着的衣裳尽数被汗液湿透,紧紧贴在了身上。

    他道:“我下去给你捉个大鱼上来。”

    “别去,这里头不知多深呢,太危险。”

    “不碍事,我会水!”言罢将上衣也脱了,露出健硕的胸肌和结实的双臂。

    刘玉环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后者问道:“笑什么?”

    “没想到殿下的脸黑,身上却挺白。”

    李徇用手指点着她道:“我可当你是在调戏我了啊。”

    “是又如何。”

    “一会不给你大鱼!”说着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刘玉环惊叫一声,身上已经被她溅起的水花淋了个湿透。

    “娘娘,娘娘。”翠儿问询又赶忙跑了过来,掏出帕子去擦她脸上的水。

    她却顾不得这些,将翠儿推开,翘首以盼看向水中,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李徇冒出来,顿时就六神无主起来:“四殿下!四殿下!”

    远处飞泉流瀑喷溅而下,近处水面却是平静无波。

    “奴婢去叫人来!”翠儿刚要跑,只听耳边又是哗啦一声,李徇竟然就这么从水中冒了出来,抹一把脸上的水渍。

    浓眉大眼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晶亮的光芒,他冲着岸边的人招呼道:“当我被大鱼吃了啊?”

    刘玉环松了一口气:“什么样的大鱼能吃了你!”

    “怎么没有,你读的书多,难道不知道山高水深多精怪?”话音刚落,李徇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不见了踪影。

    刘玉环坐在那里看着深不见底的湖泊,越是盯着看就越觉得难以窥伺,水下荇草摇曳,踪迹缥缈,只看得黑影僮僮如鬼似魅。

    想到《太平广记》中曾有鳄鱼记载,其身土黄色,有四足,修尾,形状如鼍,而举止矫疾,口森锯齿,往往害人。又有横公鱼所说:北方荒中有石湖,方千里,岸深五丈余,恒冰,唯夏至左右五六十日解耳。有横公鱼,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

    一个不察,脚心竟似踩到了什么,冰凉滑腻,她惊叫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缩回双足,大喊大叫:“啊!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娘娘!”翠儿也被吓了一跳,拉着她的双臂就往岸边拖拽,主仆二人一时间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这边李徇从水中一下冒了出来,手上握着条鱼,冲她一笑,露出白花花的两排大白牙:“这就吓着了?还说自个儿胆大呢!”

    翠儿气道:“殿下!哪有你这样作弄人的啊!”

    李徇一看刘玉环,只见她整个人趴在了岸边吓的面如土色,气喘吁吁,一边回头向他看去,心有余悸。

    顿时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了,连忙上岸将那鱼随手往地上一扔,就赶紧说道:“真的吓着了?我不是故意的,没事吧?这湖不深,里头除了几条小鱼就都是些水草,别怕,别怕。”

    说着就抬手将人拢入怀中,宽厚的大掌在她的身上轻轻拍抚道:“我的错,我的错,不该吓你,别怕,真没什么。”

    刘玉环这才回魂,双臂揽住男人的肩膀,顿觉坚实可靠,只是呼吸依旧不稳,多少有点不愿撒手了。

    翠儿看了着急,左右看无人路过,索性也不说什么了。

    但没想到李徇竟然将她直接打横抱起,连上衣也没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抱着刘玉环往行宫去了。

    翠儿着急,跟在后面追上去道:“殿下!这要是被有心之人看到了,我家王妃的清誉……殿下,殿下就算不为王妃娘娘着想,也该为自己个儿想想吧,殿下!”

    然而李衡却是充耳不闻,表情严肃,抱着人就大步往前走去。

    被他抱着的人也是一声不响,也许对二人而言,这只是无声的呐喊,便是要让旁人瞧瞧,便是要做给旁人看看。

    直到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抱回了房间,李徇才稍微松了口气。

    榻上湘妃竹的凉席清凉一片,刘玉环坐在上头,宫人一旁摇着宫扇,旁边摆着冰缸,里头正在融化的冰块带来了丝丝凉爽。

    “好些了?”李徇接了宫人递上来的衣裳随意穿在身上,黑红的一张脸上写满焦灼:“方才我吓着了你,你却也吓着了我。”

    “你这弄的我再也不敢往水边去了。”

    李徇哈哈一笑,展颜说道:“一会咱把那条鱼煮了吃了!你喜欢吃的蒸的,还是煮的,还是烤的?”

    “殿下要亲自下厨吗?”

    “这也不是不可啊。”

    “那就殿下最拿手的好了。”

    李徇眼珠子转了一圈,点头应道:“好!你等着,我这就做去,敢吓着你,这条鱼就该被秋后问斩!”

    言罢,大大咧咧的出去了。

    四皇子前脚一走,翠儿才呼天抢地的跑到刘玉环的身边,握着她的手惊慌失措:“娘娘,要不要传李太医过来给您看看?”

    她却摇头,只听翠儿又道:“娘娘,您虽然在行宫,但与四皇子殿下更要多多避嫌才是……”

    “避什么嫌?君子坦荡荡。”她说着话倒是丝毫不做避讳,弄的翠儿也不知如何是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人言可畏,若是传到了王爷的耳中,那……娘娘的清誉,只怕百口莫辩。”

    刘玉环一声冷嗤:“这样正好,犯了七出,将我休了吧。”

    “娘娘!”翠儿惊骇:“您,您不会是真的对四皇子殿下……”又压低了声音道:“您想让王爷把您休了,好跟了四殿下?”

    “我如何能与他匹配?四殿下心性耿直,英雄男儿,该有更好的女子与他相配。”

    这下弄的翠儿反而更加不明白了:“那您到底求的是个什么啊?”

    “解脱……”刘玉环如是说着,目光冷然看向窗外,她求一个解脱,既不想做那刘家深闺的金丝雀,也不想做那雍容高贵的洛清王妃。

    自从知道太子妃得到了‘解脱’,她就更加向往,只是她毕竟不是那个我行我素的姐姐,拿不出十二万分的勇气,能孤注一掷离开京城就是她最大的抗争。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不知不觉夏日长

    “好热啊……”双腿叉开席地而坐,腿间放着半个西瓜,手上握着个大大的木勺子,挖一勺清爽赤红的瓜肉一嘴还塞不进去。

    吃的嘴边都是红色的汁液,刘玉瑶再感慨一声:“好热啊……”

    “今年夏天忒热!”麻子一旁摇着扇子给她消暑:“老大,这么热的天,小宝又小,走路上热坏了可咋整?要不咱们就先不要走了吧。”

    刘玉瑶继续吃瓜,没搭理他。

    麻子以为自己说的话终于起到了一点作用,趁热打铁的说道:“嘿嘿,西瓜甜吧?后山还种着香瓜甜瓜呢!咱等吃完了瓜,夏天过完了再走?”

    “我说你怎么这么多话呢?”刘玉瑶手上的木勺子在他的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对我做的决定指手画脚的!听到了没有!”

    麻子立刻眼泪汪汪起来:“我这不是不舍得老大吗。”

    “正所谓……”她舀着半勺西瓜的手僵在那儿,思量了好半天才塞进嘴里,模糊不清的说道:“天要下雨,娘要改嫁,这都是没办法的事,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呦,常乐说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你这是要带着小宝改嫁到哪去啊?”霞儿一身肥肉的坐在树底下,将刘玉瑶屁股底下的凉席占了大半。

    她的怀里抱着个粉嘟嘟的小娃娃,那娃娃手上抓着落叶笑的欢快。

    “这就是个比方!比方懂吗?”她说着挖了一勺西瓜往霞儿嘴里塞:“这世上能让我嫁的男人还没出生呢!”

    “那小宝爹呢?我看那位公子就不错啊。”

    “他?”脑海里浮现出李彻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模样,抱着胳膊搓了几下,刘玉瑶摇头说道:“不错个屁……就是一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老大,什么是道,倒毛,黯然?”麻子不耻下问。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除非把你打回娘胎生个好人家多读几本书。”她不无可惜的在麻子的肩头拍了拍。

    霞儿又逗着小宝笑:“你看你娘,还装模作样起来了。”

    “嘿,小宝,叫声娘听听。”她说着就拿勺子去逗小宝开心,甚至还挖着西瓜往他嘴边送,倒是被霞儿给拦下来了。

    “才多大的奶孩子你就喂瓜,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我的肚子都没吃坏,他怎么就吃坏了。”

    “他和你能比吗!你看白白嫩嫩的,再看看你,那能一样吗!”

    摸摸鼻头,刘玉瑶不说话了。

    大胡子背着个药箱,穿着件长袍子慢慢悠悠的往这边走,一边呵呵笑道:“敢情你们在这里纳凉来了,叫我好找。”

    “大胡子!大胡子!”刘玉瑶冲着他招手:“来吃瓜!可甜了!”

    “你可得少吃点,这东西吃多了有伤肠胃。”

    霞儿洋洋得意的冷哼一声,显然是在对刘玉瑶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大胡子过去坐在凉席上,打开药箱,摸出两个小葫芦瓶,递给霞儿道:“驱蚊水,虎子也能用。”

    霞儿大喜:“妈呀,这可是好东西!我都快被那些蚊崽子给咬死了这几天!你看我身上,这都是包!”

    “我的呢?”刘玉瑶冲大胡子伸手,后者在她手心拍了一下:“没有。”

    白了大胡子一眼,没好气的嘟囔一句:“偏心,让我娘俩被蚊子咬死吧!”

    “没你的,有小宝的。”

    大胡子说着就从霞儿手上接过小宝,这小娃娃才两三个月大就不老实了,蹬腿抓手,揪着大胡子的胡子不撒手。

    大胡子可偏偏就吃这一套,眉眼弯弯,小心翼翼的哄着宝宝,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用刘玉瑶的话来说,那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宝是他生的呢。

    蚊虫最喜欢的就是小孩子白嫩柔软的皮肤,就算再怎么小心,这夏天一到,身上还是不免会落下不少红疙瘩,这让刘玉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大胡子又掏出个小瓷瓶,用棉花棒沾了点里面的水在小宝身上的红疙瘩处涂抹,一边抹一边啊啊逗着小宝笑,爷孙俩和谐相处的画面真是让人嫉妒啊。

    刘玉瑶一旁继续吃西瓜,看着他将小宝身上的包挨个儿都涂了,又道:“我说大胡子,咱这都要上路了,你都没准备点什么药路上不时之需?”

    大胡子倒不含糊:“备下了,备下了。”

    “那就好,我前几天已经想好了,咱往南去吧,听说那边风景好,水土也好。先去长安郡,再去岭南城,你觉得怎么样?”

    “都行,都行。”

    看大胡子这么听话,刘玉瑶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你要是不想跟我去可以不去,我不勉强你,我知道你在登封山生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想换地方了。”

    大胡子将小宝抱在怀中,给他裹上松软的布帛:“你没出生之前我也不住这儿,我住那都行,随遇而安。”

    刘玉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容多少有些不自然。

    她对着大胡子勾肩搭背的说道:“等小宝会说话了,我让他叫你一声爷爷。”

    大胡子一惊,赶紧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可担当不起。”

    被小宝叫一声爷爷,那和当今圣上有什么区别,他是活的不耐烦了吗,敢抢圣上的孙子。

    “就这么定了,趁我没反悔!趁我没反悔!”刘玉瑶开始撒娇耍赖起来,从大胡子手上,将小宝接了过去:“走着,儿子咱们到屋里去,一会天黑了,蚊子特多,你知道什么是蚊子吗?就是嗡嗡嗡,嗡嗡嗡~~会咬人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大大咧咧的抱着小宝往屋里去,霞儿跟在后边生怕她一个动作不小心摔着孩子。

    她却不以为然,她这么大一人了,连个奶娃子都抱不住?那未免就太可笑了!

    自刘玉瑶生产,霞儿算是全山寨最忙的一个了,白天要照顾刘玉瑶和奶娃娃,晚上还得伺候自家的两个爷们。

    儿子虎子就是最不省心的一个,半大的孩子,白天被老爹拴在身边,晚上一得自由就跟个脱缰的野马似的,东奔西跑。

    不知是谁在山下给他带来了一包冲天炮,趁着天黑就噼里啪啦的放了起来,虎子娘担心惊着小宝,拎着个笤帚疙瘩就满寨子的追他,非要打他一顿不可。

    虎子嘻嘻哈哈的往刘玉瑶房里跑,刘玉瑶护着她,却架不住虎子妈身宽体壮三两下就把虎子给揪回了家。

    打了个呵欠,正准备睡觉,外头麻子开始敲门了。

    她道:“进来吧,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礼貌了,进门还知道敲一敲了?”

    麻子麻溜的走了进来,顺手将门带上,小心问道:“大胡子不在吧?”

    “不在。”

    “嗨,早知道这门我就不敲了!”

    “说吧,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打听清楚了,前两天有两拨人去了皇陵行宫,第一波人是洛清王府的王妃,说是来陪太子妃的!我看这个太子妃也真不得宠,这都多久了也没见得回宫,也真够可怜的。”

    “咳咳!”刘玉瑶干咳一声催促道:“继续,还有呢?”

    “这另一波人是四皇子殿下,奉命来驻守皇陵的,估计也是个不得宠的儿子,被发配这儿来了。”

    刘玉瑶眼珠子一转,已经有些纳闷起来。

    四皇子殿下虽然不得宠,但也从未在皇上面前受到过冷落。

    陛下不喜欢太子人人都知道,但对其他儿子却都好像一视同仁,更何况,还将禁军兵力交给四皇子,可见也是器重的,怎么就说发配就发配了呢?

    “老大,你打听行宫里的事干嘛?”

    “笨!”刘玉瑶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我当然要打听清楚小宝他爹来了没!要是来了我还不能走,万一他来闹事呢?”

    “是是是,还是老大想的周全。”麻子忙不迭的点头。

    “你说……刘玉环来了?”

    “啊?什么?”

    “没事,没事。”

    摸着下巴,她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早先就打算在离开之前想办法弄点盘缠,可搜刮穷的叮当响的玄风寨她又于心不忍,现在看来,天无绝人之路!

    既然打算离开这里了,大胡子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霞儿负责给他们收拾路上用的衣服吃的干粮,连带小宝的尿布都洗干净晒的软软的,叠的整整齐齐。

    玄风寨什么都缺,就不缺马和马车,麻子带人将一辆最大的马车重新刷漆,并两匹追风马,结结实实的给套牢了。

    “老大呢?”兴冲冲的来找刘玉瑶看新马车,霞儿一边叠衣服一边逗床上的小宝:“不是去你那了吗?”

    “去了吗?我路上没看见啊。”

    “那八成是去摘瓜去了!”霞儿没好气道:“惦记着后面的瓜呢,非得带几个路上吃!”

    “嘿嘿,带几个都带的了,马车里头宽着呢!”

    麻子说着就屁颠屁颠去后山找刘玉瑶去了,但让他失算的是,居然又扑了个空。

    任谁也想不到,此时的刘玉瑶竟然骑着一匹马直接出了玄风寨下山去了。

    沿着山路往京城的方向去,很快就到了大登封山的地界。

    在大登封山上山的路上就已经有重兵把守,团团守卫,禁止闲杂人等进入和靠近,这个时候暑气蒸腾,戍守的侍卫还都身着铠甲握着重刀没有一点玩忽职守的迹象,一看就是李徇手下带出来的人。

第四百三十八章 撞破

    刘玉瑶骑着马在山下溜达了两个来回,又往山上看了看。

    山上树木茂密,知了的叫声鸹噪的让人想将耳朵堵上,如今骄阳似火,照的她也是晕头转向的。

    官道没法走了,只能走小路,她自小在这登封山长大的,自然知道哪里有近路可以便利通行,哪里能避开官兵的巡逻。

    骑着马穿越茂密的树林,看到了熟悉的竹林。

    竹林之后就是皇陵行宫了,以前和麻子他们没少来行宫打尖,趁着达官显贵没来住的时候,他们就翻墙进去,搜刮一些吃的,用的,穿的,最后再给这些皇亲国戚留下一泡尿,洋洋得意的走了。

    今天她来自然不是为了搜刮宝贝的,她是为了一个人而来。

    这有人住到底和没人住不一样,连守卫都尽职尽责了许多。

    她的脚踩在马背上,纵身一跃,只觉得生下宝宝之后身轻如燕,轻而易举的爬上了墙头,整个人跨在墙上往下一看,还真挺高。

    想到当初在宫中也是墙头之上,正好被皇后一行撞见她出丑,着急间跃了下来,撞了太子满怀,连带他特跟着出丑。

    后来才知道他是多么一个注重仪容仪表的人,那当时的一滚八成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也难怪他会想方设法的作弄自己。

    摸摸鼻头,觉得有些伤感,只是是时过境迁,也不必做无谓的怀念了。

    耳边传来侍卫长靴踩踏地板的声响,她赶紧抓住墙边一棵大树,整个人藏身到茂密的树冠之中,待侍卫走过去了,她才抱着树干向下滑落。

    稳稳落在地上,松了一口气拍拍手,开始大量这是什么地方了。

    有点眼熟,但却又有点分不清楚。

    这行宫和皇宫一样,除了个别的宽屋广厦,其余的小院小房长的都差不多。

    她走的时候还是初春时节,烟雨蒙蒙,一片青笼苍翠,花开未半,宛如水墨画卷。

    但这盛夏之后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只见那院中花草树木皆长的高大茂密郁郁葱葱,房前屋后也都变了模样。

    是的,她,找不着北了。

    正七拐八拐的想出去,却听到前方传来一人说话的声音:“药方我改过了,你一会将药方送给总管大人备案,这药直接端给太子妃便可。”

    “是。”

    说话的是李太医,应声的是一个小太监。

    刘玉瑶往屋后一避,就见李太医正带着小太监往屋里去,不一会的功夫,那小太监端着一只托盘出来了。

    托盘上摆着一只白釉的青花碗,盖着碗盖,看样子就是要给太子妃送的药。

    太子妃?她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如果不是梦,那太子妃不就是她刘玉瑶吗?这才多久的功夫,就又多了一个太子妃?

    想不怀疑都难,赶紧跟上了那小太监的步伐。

    去的方向果然是自己当初住的行宫,行宫外头层层守卫,她看不清里头的状况,所有观察一番,锁定了一旁的一棵参天古银杏。

    纵身一跃,抓住了银杏的树杈,三两下翻身上去,又往上爬了爬,正好占据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情况。

    给太子妃的药照例要经过层层检查,待送到门口的时候,从里面出来的是莫风,刘玉瑶一看到这小疯子就顿感亲切。

    莫风最后检查了一下药和药方,正要往屋里端,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她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竟然只看到寻芳。

    若说莫风和上次分别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那寻芳她简直不敢去认了,整个认足足胖了一圈,这是遭遇了什么打击啊?

    寻芳手上端着一个托盘道:“娘娘吃完了,撤下去吧,你是来送药的?交给我就行了。”

    “是。”

    接了药盏,寻芳进屋里去了,大门再一次的关上。

    刘玉瑶忽然明白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以前麻子就说了,行宫里头住着一位太子妃。

    她早就想到这个太子妃是空有一个名号,根本没这个人。

    但今天过来看到一个个煞有介事的,还保护,还开药,还吃饭,连她这个正主都快要被骗了,没想到一转眼就被寻芳的胖脸给出卖了。

    一个人要吃两人份的饭菜,能不胖吗?

    算了,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咱们以后也是谁也不犯谁了,我也就不拆穿你了。

    心里哼哼着,随即滑下了树,去找王妃居住的小院了。

    行宫很大,和宫中的格局差不多,房子屋子都多,但大多数都是空着的,没人来住也就没必要派兵把守了,要找刘玉环也简单,只要看看哪里守着的人多,哪里一定有人住。

    也就是在太子妃居住的院外,见有不少人进出忙碌,她避开外面的人进了内院,顺着墙根露出个脑袋往里面看,见里头没人,又大着胆子溜了进去。

    这所小院之内花木扶疏,倒也清幽雅致,一看就是女子所居。

    大大方方的进去转了一圈,正要往屋里寻人,却又听到不远处的凉亭里传来对话的声音,侧耳一听竟然还真是刘玉环的声音,眼下一喜,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高兴,但她也不敢乱来,悄没声息的缩在一旁看着没人才出去。

    刚闪身出来她就骤然变了脸色,大声叫道:“你们在干什么!”

    她这一叫也硬生生将凉亭中的一对男女吓了个魂飞天外,刘玉环马上从李徇怀中离开,尚还在惊魂未定,又被突然冒出来的刘玉瑶吓的嗔目结舌。

    李徇本也受到了惊吓,可再大的惊吓也抵不上看到刘玉瑶受到的震撼。

    于是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倒是刘玉瑶先怒声说道:“玉环!我怎么记得你嫁的是五皇子殿下!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五皇子殿下!”

    刘玉环马上结结巴巴的摆手说道:“不,不是,我,我没有,我只是刚才被裙子不小心绊了一下,我不是……”

    “你不用说了!你太让我失望了!他们总说我没规矩!可我也知道女人要从一而终的道理啊!没想到你读的书多!什么道理都懂!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她极为痛心的走进凉亭之中,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气的胸口上下起伏。

    “不是的姐姐,你听我解释,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刘玉环有些急了,自己说不清楚还拉着李徇来帮忙解释,后者却不厚道的嘿嘿一笑,什么话也不说。

    “我很生气!很失望!”刘玉瑶跺了跺脚:“你这样对得起五皇子殿下吗!”

    “姐姐!”

    “别叫我姐姐!我没你这么个妹妹!”

    “姐姐……”

    “你要是想让我原谅你也不是不行!”说着冲她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

    后者不解,一脸茫然:“啊?”

    “封口费!”

    “啊?”

    “银子!没银子金子也行!不用钱堵住我的嘴,我保不齐会跟谁乱说。”

    “姐姐……”她虽然知道金子银子是什么意思,但她现在奇怪的是刘玉瑶怎么会跟自己要钱了,正要出口相问,那边李徇终于开口了。

    “没想到太子妃真的在行宫之中,倒是把我们哄骗的好苦。”

    刘玉环也随即满脸喜色道:“是啊,姐姐,没想到你真的在行宫,我还一直以为你不在呢,你一直住哪里的?我怎么没看见你?”

    “打住!这在说你呢!怎么扯我身上去了!”她没好气的白了二人一眼道:“你们就当没看见我!我一会还得走。”

    李徇笑道:“那不行,太子妃娘娘都看到我们了,我们怎么能看不见你呢。”

    刘玉瑶扭头看向他,挑眉说道:“你这是在跟我讨价还价啊,四皇子殿下。”

    李徇一怔,随即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既像太子妃,又不像太子妃,较之于当初在宫中那个备受约束和拘束的女子,她的身上反而带了几分痞气,和山野民女的洒脱。

    再去看她身上衣着,全然不似宫中装扮,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并未珠簪装饰,脸皮除了黑了几分容貌倒是没什么变化。

    一身粗布长衣,丝带系在腰间,盈盈一握,端的是洒脱。

    目光落在刘玉瑶的腰上,李徇再次被吓到了。

    这边刘玉环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肩,叫道:“孩子呢?孩子呢?”

    “嘘嘘嘘!”忙不迭的无捂傻妹妹的嘴巴,刘玉瑶哭丧着个脸道:“别把人引来!姑奶奶,咱能小点声不!”

    刘玉环刚才被她那么一吓唬还来不及多想,现在看一看,想一想,马上得出一个结论面前这位姑奶奶根本没有住在行宫里!

    “过来说话。”还是李徇反应迅速,一把拉住一个就拽出凉亭,塞进了一旁的厢房之内。

    门一关上,刘玉瑶就嘿嘿笑了起来,大大咧咧的说道:“二位,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算是正式打招呼了,却让李徇和刘玉环二人有些哭笑不得。

    “姐姐,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宫里头都以为你在行宫,行宫里还得处处藏着你的消息,你可让我们急死了。”

    “没事,别为我担心。”她说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那孩子……”

    “生了啊!”她咧嘴一笑:“我自己生的,厉害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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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财怎么了,山贼不都贪财吗!可为了一箱金子将自己送上腹黑太子床榻的山贼,古往今来就她一个了吧?大婚之日让她与太监拜堂不算,居然还命别人与她洞房!九龙夺嫡?后宫争斗?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待她降服桀骜太子叱咤宫廷,没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宁愿继续去做那逍遥的贼大王!冒牌太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牌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