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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九章 你不还是要走

    “我自己生的,厉害吧。”

    “哈哈哈!”李徇朗声一笑,自顾自的从桌上拿起茶盏和茶壶,看里头还有凉茶,就倒出三杯放在桌上:“说的好像这生孩子还能让别人替一样。”

    “你自己生生看!还不疼死你!”刘玉瑶对他怒目而视。

    刘玉环红了双颊,握着她的手道:“什么时候生的?在哪生的?孩子在哪啊?你怎么不回宫?太子殿下知道吗?”

    后者被她问的晕头转向的,好不容易喘口气道:你要是为我好,就别问了,我听说你在这儿,就来跟你们道个别。”

    李徇这才严肃起来,蹙眉问她道:“道什么别?”

    “我要走了。”

    “这才要走?”李徇不觉拔高了声音:“那早先寻人不到算什么?算是捉迷藏,逗我们玩吗?”

    “四殿下。”刘玉环赶紧将他打断:“怎么能这么跟姐姐说话?”

    四皇子抿嘴,没好气的将头扭到一边。

    “你们别生气。”刘玉瑶坐在桌边说道:“那个皇宫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不想留在那,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京城附近,打算生了孩子之后就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这一个个的,私奔要远走高飞,生了孩子还要远走高飞,太子殿下上辈子缺德事做多了你们才这样吧?”

    刘玉瑶心里咯噔一下,小心去看四皇子的表情,见他似乎也只是说说,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兴许是以前刘玉瑶私奔的事情曾传进他的耳朵里也说不定。

    “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要走。”她继而又抓了刘玉环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好妹妹,身上有银子吗?我出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

    刘玉环一时无措,摇头道:“我,我身上哪有银子,平时也不出门,就算出去也都是翠儿带着银两。”

    言罢又赶紧将头上的金钗并手上的玉镯褪下往她手上塞:“你要是急需用钱,这些东西拿去当了吧,我就说丢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这可都是你的东西啊。”刘玉瑶作势要往她手上推:“没钱就没钱吧,大不了我去挣钱嘛,也不是什么难事。”

    “姐姐你就收下吧,就当是我给小外甥的贺礼,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那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啦。”

    “嗯,收下吧。”

    美滋滋的将银子金钗玉镯收入囊中,四皇子看在眼里不禁冷哼一声。

    “你倒是自在,当皇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有没有想过太子殿下该怎么和皇上交代。”

    “这就是太子的事了,跟我无关,我走都走了,还惦记着他干嘛,我多累啊。”

    四皇子似乎还要说什么,却被刘玉环抬手阻止,她冲刘玉瑶微微一笑:“早先知晓姐姐人不见的时候,我先是为姐姐担心,继而又觉得姐姐荒唐,岂可置亲人和太子殿下于不顾,如此任性。只是现如今看到姐姐红光满面,精神焕发,举手投足也比在宫中的时候洒脱自在的多了,我也打心眼里为姐姐高兴。”

    “就冲你这话,你就一辈子是我的妹妹!”刘玉瑶攥着她的手,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说起来,我也羡慕姐姐,只是没有姐姐的勇气和胆量,也不知若是远离宫廷是非又能如何生存立足。”她说着神色黯然,又苦笑一声道:“如今姐姐人在宫外,一定要好好过活,就当是把我的那一份也一并补上吧……”

    她言辞之中透露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楚,看的刘玉瑶心里有些不好受,忍不住轻声问道:“五皇子殿下……对你不好吗?”

    “太子对你不好吗?”四皇子忍不住出声了:“你不还是要走。”

    “那不一样……”

    她求的就是一个自在的人生,因为她不是在深宫大院中长大,无法适应宫中的生活也情有可原。

    可玉环就不同了,她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也知道她对李衡情有所属,看她不开心肯定会觉得李衡对她不好。

    “得过且过。”刘玉环的这四个字算是回答了。

    刘玉瑶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点点头道:“我一定会好好的,等以后小宝长大了,我带他来看你。”

    “好。”她也笑着应答。

    只是不知道等小宝长大之后,这公里宫外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谁还会屹立在那皇位之上看山和秀美,谁又会成为枯骨一堆,铺垫皇路。

    这就是皇室天家,皇位之争。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点银子。”李徇也是有些于心不忍,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刘玉瑶道:“出门也没带多少,你先用着吧,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就着人去我府上取,只要我还活着,总不可能让我的侄儿饿肚子。”

    刘玉瑶显然没听进他的话,迫不及待的打开荷包,里头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并带几块碎银子金叶子。

    赫然叫道:“我的乖乖!这还叫一点银子?我看你是不知道这所谓的一点银子够老百姓一家过一辈子了,还一点银子,真是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啊,唉!”

    一边嘟囔着一边把荷包收了起来,乐颠颠的,看来今天这趟没白来。

    又说了会话,她就急着要走,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重聚,不免有些感伤。

    “你们两个也不能总缩在这儿,万一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那些人背后都长了一张碎嘴子!所以我还是走吧,你们赶紧出来。”

    说着她晃着手上的荷包就探头探脑的要往外面去,刚露出个脑袋左右侦查,就听四皇子在她背后突然幽幽说了一句:“太子被关进天牢里了。”

    刘玉环蹙眉看他,眼神之中似乎隐约带着几分责备。

    李彻既然没有将太子妃的事说出来,一方面是对她的保护,一方面也不想让她知道后担心,现在看来,她一无所知要带着孩子远走高飞避开灾祸,其实还是一件好事。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人都要走了,李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把话说出来了。

    刘玉瑶探出去的脑袋又收了回来,回头看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天牢?为什么被关进天牢?”

    “谋反。”李徇道:“你知道谋反是什么罪吗?这要是在寻常人家那是诛九族的,可太子是陛下的儿子,没法诛九族,否则皇室岂不是得血流成河了。”

    谋反?刘玉瑶对这两个词汇并不陌生,但他都已经是太子了,皇上死了之后这皇位名正言顺就是他的了,他还谋反做什么,显然是有人陷害,就好像当初那个龙袍栽赃给他一样。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她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声:“说了我也不会回去的。”

    “呵呵,我让你回去干嘛。”四皇子道:“太子殿下也想让你回去,否则你就算藏到天涯海角,他也把你找回去了。”

    确实,当初潘安将他囚禁在玄风寨的地牢中都没能让他打退堂鼓,直到自己和弄影演了一出好戏,他才**了一刀,血淋淋的走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好不容易把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小宝的身上了,没想到李徇又反过来插,她一刀。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太……呵呵,提醒一下三嫂,你人消失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你以后要千万小心,不要被人抓住。”

    “谢谢……我记住了。”她点头:“你们也保重。”

    前脚刚抬起来要走,李徇又在她身后幽幽说道:“唉,我们能保重自个儿,就是太子殿下想保重也没法保重了。天牢是什么地方,十八般刑法来回施用,好好一个人进去和蛇虫鼠蚁为伴也就算了,还不见天日。提审的时候被打一顿那都算轻的,什么棍棒夹手指,烙铁烫肉皮,活脱脱把指甲盖掀起来,那能保重的了吗?”

    刘玉瑶的脚步又顿住了,然而她却并未回头,很快又打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那速度就好像一阵风一样。

    见人走了,刘玉环又回来责备李徇道:“你怎么这么吓唬她,走就走了吧,你还让她走的不安心。”

    四皇子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向外走去:“我就是要让她不安心,这人啊,三哥为了她娘俩也算是无私的了,可她呢?何曾为三哥想过一点?不过你放心,等时间长了,她也就把这事忘了,但在她没忘之前,我得先让她膈应膈应!”

    “你和太子殿下是兄弟,为太子打抱不平,可我和她也是姐妹,你如此作弄她,让她心里不舒坦,我也不舒坦。四殿下还是走吧,省的被有心之人看到你在我这儿,背后嚼舌根!”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头扭到一边,看都不看他一下。

    “我……”李徇张口结舌,不知如何解释。

    后者却也懒的听他解释,见他不走,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玉环!”情急之下叫出她的闺名,只见她身形一顿,也没做过多停留,快步远离这个地方。

    翠儿匆匆从外头迎了进来,有些焦急的问道:“娘娘,可曾见到什么形迹可疑之人,鬼鬼祟祟。”

    想到方才刘玉瑶的出现,她马上严肃说道:“不曾,出什么事了?”

    “没有,奴婢刚才碰到一个人,也不知是哪里的奴婢,脚步匆匆,奴婢叫她,她反而跑的更快了。”

    “长什么样?”

    “没看清。”

    松了口气,她道:“这里毕竟是行宫,不是王府,你我住在这里也不可多管这行宫中的杂事。”

    “是,奴婢记住了娘娘。”

    点了点头:“咱们回房里去吧,外头太热。”

    “是。”

第四百四十章 远离是非,好自为之

    刘玉瑶按照原路返回玄风寨,刚一进门就听到虎子娘抱着怀中的幼儿抱怨:“哎呦喂,你可算是回来了,小宝差点没哭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有爹,娘也不要了呢。”

    “谁说他没有爹?谁说他娘不要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吗。”说着将得来的战利品往桌上一扔,接过她怀里的小娃娃。

    霞儿少不得又得叮嘱她一句:“慢点,慢点,宝宝刚哭累了睡过去。”

    “小宝,娘回来了。”她看着这个眼睫还沾有泪珠的小家伙,不禁有些心疼,在他的脑门上亲了一下,继而撩起衣服来要给他喂奶。

    小娃娃抽抽噎噎的哭了两声,小手乱摸,摸到了自己的食物,张嘴含了,吧唧着小嘴巴,一边哽咽一边喝奶,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霞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只手拎着汗衫扇风,挪着肥胖的身躯往桌边一坐,就动手切了块西瓜,大嘴一张,连水带汁的糊了一嘴,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你哪去了啊?早先麻子也在找你。”

    “去……”她没抬头:“见了个朋友,跟她道别呢。”

    霞儿有些紧张道:“你不会是回京城了吧,没人为难你?”

    “没有,我没回去,她就住这附近。”

    “哦,那就好。”点点头,霞儿又翻着桌上的东西,看到那根金钗和玉镯,在手上掂量量一下,有些惊喜道:“嘿,这金钗好几两呢,你朋友给的?男的吧?”

    “不是,女的。”

    “女的还这么大方?”霞儿立马端着个西瓜跑她旁边坐着,一脸期待:“这女的很有钱吧?给咱们联系联系,做个朋友呗,方正你也不在这里了,有事没事让她来我们山寨玩玩。”

    “越是有钱人家的姑娘越是不能随便出门。”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我一般?”

    “好好好,当我没说。”

    霞儿摆摆手,继而又回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荷包道:“这么素净一荷包,这肯定是男的给的吧?”

    “嗯……”看了一眼那荷包,刘玉瑶点点头。

    四皇子是成心跟她过不去了,故意给她个荷包,一看到这个荷包就想到他说的那番话了,一想到他说的话,眼前就浮现出太子在天牢里被百般折磨的样子。

    “我的天!这么多银子!说给就给了?我说常乐,你不会是抢的吧!咱都是做娘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再干老本行了啊!”

    刘玉瑶没好气道:“不要以你的心度我的肚子好吧!我说洗手不干了,那就是不干了,虽然我没什么文化,但我还指望我儿子能做个好人呢!”

    “那你这么多银子……”

    “朋友给的。”

    “你怎么消失了一年多,尽认识了些这么有钱的朋友。”

    “要不是他们身上没带银子,我还能多要一点。”

    “那你这路上的盘缠够了。”

    “不仅盘缠够了,还能买点田,买间屋,置办一些家具,买一些衣服首饰……”

    她开始在心里盘算起自己的小九九了,以前一想到离开京城,到山清水秀的南方去,没人认识她,没人管着她。买一间小屋,几亩薄田。

    带着小宝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闲着没事的时候还能去游山玩水,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小日子也挺快活,打心眼里高兴。

    可她现在高兴不起来了,早知道就不去行宫了,可如果不去行宫,她连太子已经被关进天牢的消息都不知道。

    可知道了又能如何,她难道还能去劫狱吗?

    她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麻子他们如今被关进牢中,她肯定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第一个带人劫狱去。

    但太子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还真说不清楚。

    “喂喂喂,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霞儿冲她吐出个西瓜籽:“大胡子呢?你确定要带着他?一把年纪了,带着就是个累赘啊,你指望他能中什么用?也就是个野郎中!”

    “又不是我要带他走的,是他非要跟我走。”说起来要不是大胡子吃穿了她的身份,她也不会委曲求全的。

    可不知为什么,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可以接受大胡子同去同去的,那是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一种宿命感。

    “再说了,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人都死光了,就剩下大胡子了,就把他当成是我父母吧,我给他养老送终。”

    霞儿点点头:“哎呀,这大胡子跟你走了,以后咱们要是谁再有个头疼脑热的找谁去。”

    “可以去京中找个郎中过来。”

    “这变质了啊,已经不是拦路打劫了。”霞儿表示不妥:“这都已经算是绑票了!”

    刘玉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这种义正言辞的话也能从霞儿的嘴里出来。

    麻子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推门就问:“老大回来了吗?”

    霞儿把瓜皮扔桌上,擦一把嘴道:“这不在这吗。”

    “老大!”麻子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从背后掏出个东西出来:“刚才望的兄弟看到一支箭飞到了烽火台上,取下来一看,好像是一封信。”

    刘玉瑶把小宝放在床上,从箭头上取下那封信,信上写的字不多:远离是非,好自为之。

    远离是非,好自为之。

    “写的是啥啊老大?”

    她那颗本来已经负重许多的心又往下沉了沉,摇头说道:“没什么。”

    “没什么?”麻子显然不信:“这上头可不少字呢,老大,你不是欺负我们不识字,有话不跟我们说吧?”

    刘玉瑶没好气道:“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我说没什么就是没什么,你怎么这么多话?”

    后者语塞,被她劈头盖脸的数落了一顿还是第一次。

    “走走走。”霞儿拉着麻子的手道:“肯定是和咱无关的,咱先出去,出去。”

    麻子还有点依依不舍,走到门口又回头叫道:“老大,我已经选了好些瓜不让他们摘,等你要走的时候再摘,都给你搬车上去!”

    看着房门在眼前关上,她又低头看着手上的那封信。

    不是太子的笔迹,知道她在这里的只有弄影和夏忠,这封信肯定是这两个人送来的。

    若不是今天才听到四皇子说了太子的处境,她肯定看不懂这封信上的内容,甚至还会还击一两句她还真想远离是非。

    可一旦知道这个是非和他有关,她又宁愿自己身处其中。

    沉吟片刻,将手上的信撕了个粉碎,陷入矛盾之中。

    为什么一定要在她准备离开之前得知这个消息,为什么就不能让她走的时候潇洒的连头也不回,从此之后,你是东宫那位纸醉金迷的太子殿下,我是随心所欲的一只闲云野鹤,多好,多好?

    “啊!”床上的小宝宝瞪了蹬腿,吃饱了的娃娃开始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甚至还伸出小手去拉扯刘玉瑶的衣裳。

    无奈回头冲小宝笑了笑,将她抱在怀中,一边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小宝怎么了啊?娘在这呢?刚才是不是哭了啊?真不羞,男子汉大丈夫还哭鼻子。”

    说着在他的小鼻梁上刮了一下,小娃娃咯咯笑了起来,肉嘟嘟的小手在她的脸上胡乱抓挠。

    这粉妆玉琢的小娃娃真是越长越好看了,作为孩子的娘,她真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炫耀她的宝贝疙瘩。

    但她最想炫耀的,其实也就那一个人而已。

    不知他小时候是不是和小宝长的一样漂亮可爱,不知他看到小宝会不会高兴,不知他会觉得小宝长的像谁。

    而他,甚至都不曾见过,不曾抱过,身为一个父亲,既是遗憾,也是失职。

    “啊,啊。”娃娃咧嘴一笑,怀中的小腿一蹬一蹬的。

    刘玉瑶忍俊不禁:“我家宝宝要长高高啊?来,长高高,长高高!”

    逗着小宝玩了一会,小孩子容易累,也容易睡,放下娃娃之后,再看看桌上被她撕碎的信,一时陷入矛盾之中。

    本来已经决定了一往无前,此时却突然出现了一一条分岔路。

    第二天一早,玄风寨里的人趁着天气凉爽去后山割稻子去了,是的,他们身为不合格的山贼,有时候也得自给自足。

    大胡子背着个药箱悠哉悠哉的来找刘玉瑶,得到的答案却是她也跟着去割稻子去了。

    “还要带孩子,她跟着添什么乱啊。”大胡子叹了口气,又背着药箱悠哉悠哉的走了。

    虎子妈关上门,回头冲着刘玉瑶说道:“怎么不见大胡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说个屁啊,你又不是闺女家了,哪来那么多心事?”

    不满的嘟起嘴巴:“不是闺女就不能有心事了啊。”

    “我告诉你啊,咱们嫁了汉子有了孩子,那唯一的心事就是男人和孩子啊,说,你是为了孩子还是男人?”

    “男人!”她回答的倒是不含糊,冲着霞儿招招手:“你过来。”

    “干什么啊?一会男人们回来还得吃饭呢,我这得马上去做饭。”

    “那你走吧,我还是把心事烂在肚子里吧!”

    霞儿见她要吊自己胃口,立马跑过去,一屁股坐在床边,刘玉瑶觉得整张床都随之往下一沉:“快说,快说,是不是想男人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你男人!你心里有他呢!又惦记上了,昨天那荷包是不是就是他的?”

    “想是一回事,惦记是一回事,但我常乐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吗?”忍不住冲霞儿翻了个白眼,只听她又继续说道:“我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要没有特殊情况根本不会改!难道我之前就不想,不惦记,非得忍到现在?”

    “呦,啧啧啧。”霞儿摇头说道:“那感情你现在是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了呗!”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不走了

    “那感情你现在是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了呗!”

    刘玉瑶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算是吧,遇到了麻烦。”

    霞儿马上抓住她的手,有些紧张的说道:“什么麻烦啊?不会是那位公子又不肯放你走来吧?”

    “这倒不是。”她摇摇头,随即又重重叹了口气:“是他出事了。”

    “出啥事了?哎呀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尽说一半呢,咱能不能一次性说完了?你非得让我急死你才高兴吧?”

    “他被抓了,被,被官府抓住了!”

    霞儿一把将她的手甩开,没好气的说道:“你就装吧,他自己就是官府,怎么还会被官府抓呢!照你这么说,贼喊捉贼这事也不是编的了?”

    “是真的……”刘玉瑶认真说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是太子,上面还有个皇帝能管着他呢,也只有皇上才没人敢去抓他。”

    霞儿沉吟片刻点点头:“照你这么说,还真是这么个事儿……”

    “唉,你说,他现在被官府抓了,人在大牢里,生死未卜,我要是这个时候走了,岂不是显得我常乐太不仗义?”

    霞儿继续点头:“何止是不仗义,连我都瞧不起你!”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她这话之后,刘玉瑶长长松了口气,马上说道:“是吧,是吧,而且,以后孩子长大了知道这事之后肯定也会瞧不起我这个娘,也会恨我吧?”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不过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抓的啊?要是因为什么奸,淫掳掠……这种人,也不值得你留下!”

    “不不不,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啧啧啧。”霞儿斜睨她道:“这就急了?我这才刚说了个开头呢,那违法犯罪的事儿多去了,我要是全说了,你不是得跟我拼命啊,还说你不在乎她。”

    刘玉瑶急急辩解:“那你也不能睁着大眼说瞎话吧,你要说的是实话,我保证啥也不说,可你说的不是实话啊。”

    “那到底因为啥?”

    “被冤枉了!有人要故意害他,所以冤枉他,而且证据确凿,就算他极力为自己争辩也无济于事。”

    “啥?!”霞儿听闻腾的站起身来,大声嚷嚷道:“冤枉?我平生最恨那些泼脏水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事搁我身上,我肯定不能忍!”

    刘玉瑶脑袋点的拨浪鼓一样:“我也不能忍!人头落地也比被人冤枉来的痛快,你说是不是!”

    “对!”霞儿原地转了两圈,一边扭头指着刘玉瑶道:“我跟你说,你要是想劫狱,你就吱声,咱玄风寨还能不向着自家姑爷?”

    “这怎么行呢,我不想让玄风寨和他牵扯上什么,倒是给自己惹来麻烦。”

    霞儿又一屁股坐在那张床上:“我也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别指望着我们真的去给你劫狱。”

    刘玉瑶真是哭笑不得了,她怎么忘了,这群兄弟姐妹别的不行,空口大话可一个比一个说的顺口说的溜。

    “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走。”

    “还犹豫啥,不能走,你现在走不了,要是他被人冤死在牢里了,还得你哭丧呢!”霞儿也是为他两口子操碎了心。

    “对,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更加不能走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要说打算,她想了一晚上,但对霞儿,她却还得瞒着。

    “没什么打算,等等看吧,要是那边传来消息说他死了,我就去给他收尸!”

    看似洒脱的一句话,说完之后,她竟然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霞儿在她的手背上捏了捏,轻声说道:“不会的,不会的,那日我见那位公司也不似碌碌无能的平庸之辈,一定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刘玉瑶正要答话,房门却被人从外头推开。

    两人齐齐向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大胡子背着药箱,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其实他是不是冷着一张脸霞儿无从判断,因为他的胡子实在太多太密实,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刘玉瑶却清楚,他就是在冷着一张脸呢,也不知摆着这个脸色是给谁看的。

    “你不能继续留下,我们必须走!”大胡子说的斩钉截铁,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彼此对望。

    刘玉瑶不知为何,竟然在大胡子眼中看到难以妥协的坚持,这种情形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虽然自己以前脾气不好,也不当大胡子是个长辈,但现在因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长了,对大胡子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也多了和他相处的耐心,才觉得大胡子这个人真的很为自己着想。

    对她的这种关怀和对山寨中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对此,她自己既纳闷,又郁闷。

    忍不住有些生气的说道:“我走不走,我自己决定,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早在小宝没出生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离开这里!”大胡子也怒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你要是很想离开,那你尽管自己一个人走吧,我和小宝要留下。”

    “不行!”大胡子一声呵斥,大步向她的方向走来,‘嘭’的一声将药箱重重放在了桌上:“我不同意!我必须带你和小宝离开!”

    刘玉瑶斜睨他一眼冷嘲说道:“你何必这么坚持?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自己有判断力,你又不是我的父母,没必要管这么多,真的!”

    大胡子却听不进她说的话,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刘玉瑶的手腕,大声说道:“你要是再给我这么胡来!我现在就带你走!马上就带你走!”

    “哇~~!”小宝被嘈杂的声音惊动,躺在床上大哭起来。

    而此时刘玉瑶和霞儿却无心去顾及这个小家伙,都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大胡子。

    她俩谁也没想到,这个平日看上去总是笑呵呵的老家伙,人人都觉得他没有脾气,万万没想到,居然还会对刘玉瑶做出这样的动作来。

    后者看看手腕上的那只手,又看看大胡子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想和我打架?”

    大胡子气的一甩手,将她松开。

    刘玉瑶对霞儿说道:“你带小宝出去一下吧。”

    霞儿也正想着脱身呢,省的一会大胡子还得怪她说了刚才那一番话。

    霞儿抱着孩子刚出去,刘玉瑶就叹了口气,对大胡子说道:“太子被抓了。”

    “我刚才都听到了。”

    “这个节骨眼,我不能走。”她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不走,你还指望自己能做什么?”大胡子继续和她对立。

    然而刘玉瑶却又平静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原来我真的做不到潇洒的放手,你会不会觉得很好笑?”

    大胡子不说话了,好笑不好笑人人心中都有一个衡量的标准。

    像他这种也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的人,根本不觉得好笑。

    只听刘玉瑶又继续说道:“太子是因为被冤枉谋反而被打入天牢的,上次是大理寺,这次是天牢。他在牢里,还不知会过上什么生不如死的日子,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放在心里就行,他也不想让你担心。”

    “所以我更不能走了,他对我有情有义,我不能无情无义。”

    “他被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看这么长时间,京中都没传出一点你的消息,可见你虽然不在他身边,但他把你保护的很好。他是不会希望你为他冒险,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你和孩子也能自保,如果他没出事,他还可以继续保护你们。”

    刘玉瑶摇头,一双清澈的黑眸倒映着大胡子白花花的胡须:“你八成不知道,对我而言,只有他安然无恙的消息才是让我潇洒自如的动力,否则我食不下咽,寝不安枕。”

    大胡子有些震惊,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用情至深,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

    大胡子仍然坚持道:“可你就算留下,也帮不了任何忙,只会添乱。”

    “就算是添乱吧,我不想和他离的那么远。”

    大胡子不说话了,因为他看到在刘玉瑶那双清澈的眼底,隐约含着点点泪光,顿时让他手足无措起来。

    “大胡子……”刘玉瑶看着他喃喃说道:“你要是当自己是我的长辈,就成全我吧,成全我想留在他身边的心愿我求求你了……大胡子……”

    后者听闻,也略有些哽咽,重重叹了口气,显得颇为无奈。

    “那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自己,还有小宝。”

    后者想了想,最终摇头说道:“我可能没法答应。”

    大胡子再次语塞,这下眉头彻底打不开了。

    麻子等人听说刘玉瑶不走了,一个个都眉开眼笑,为了庆祝这一盛事,当天晚上还宰杀了一头羊,大夏天的晚上,架起篝火,一群人乌烟瘴气打着赤膊烤羊肉吃。

    “老大,羊肉!”麻子兴冲冲的将从羊腿上片下来的羊肉端到刘玉瑶的面前,她正抱着小宝坐的远远的,心事重重的看着月亮。

    本以为有羊肉吃老大会高兴,但麻子还是失算了,只见她低低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了。

    麻子又哭丧着个脸道:“老大啊,你这样,咱们兄弟们心里都不痛快,有啥事不能说出来吗?”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一起回京

    “老大啊,你这样,咱们兄弟们心里都不痛快,有啥事不能说出来吗?”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个羊肉吃……能有个菜叶子和硬馒头吃就不错了吧,不……兴许连这些也没有,他就是一只待宰的羊,等被宰了,就能架在火上烤熟吃了……”

    刘玉瑶的一席话说的麻子也是一头雾水,挠挠脑袋,有些不解的问道:“老大,你这什么意思啊?咱高高兴兴吃肉喝酒,犯不着这样吧?”

    麻子见她不肯说出来,也无法,只好去逗弄她怀里的小家伙,一边拿了片要肉,在小家伙嘴边擦了擦,把小家伙膻的直吐舌头。

    “哈哈哈!”麻子乐了:“小宝真逗,老大,你这么喜欢吃羊肉,小宝居然还怕膻,他这是随谁啊?随他爹?”

    一提起这个爹字,刘玉瑶整个人又似乎被浓云笼罩,八字眉几乎快让她哭出来了。

    麻子这边还一头雾水呢,看自己说什么都是错,干脆不说了,端着羊肉溜吧,省的一会再真的把老大弄哭了,虽然挺想看的……

    找了个理由离开,她抱着孩子回了房间就琢磨开了,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啊……

    想了想,她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了。

    大胡子早看她情绪不对,一直跟她回来,看她搜刮东西又忍不住做了一会偷窥者,最后忍不住敲敲门道:“你在干什么啊?”

    “我没干嘛。”她说的是头也不抬。

    大胡子推开门走进来,见她似乎在收拾行李,登时变了脸色:“这大晚上的!你还打算去劫狱啊!”

    她没好气的说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傻?劫狱?我是不是话哦腻歪了?”

    大胡子被她阻了一句,什么也没说。

    “我就是想回宫了。”刘玉瑶说的很干脆。

    大胡子急了:“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回宫多危险!”

    “不怕,我有小宝。”

    这话一语双关,一方面直接说明小宝给她这个做娘的勇气,一方面小宝又是她的免死金牌。她为皇室绵延子嗣可谓是劳苦功高,谁敢找她的麻烦?

    但大胡子却叫醒她的美梦:“要真如你想的这么简单,太子至于不找你回宫?让你带着孩子在外面?”

    “他喜欢我,只要让我高兴,他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大胡子再次语塞,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没见过你这么不开窍的,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体里可没有李家的血,太子谋逆,你就该被连坐!”

    “要连坐早连坐了,还等到今天?”她白了大胡子一眼道:“你也别吓唬我,昨天我去行宫问了四皇子,他说宫里还以为我人在行宫内,所以一直不管不问的。”

    “若是太子这场仗赢不了了呢?”大胡子问她,神情有些严肃。

    后者一愣,随即说道:“那是他没那个做皇帝的命!”

    “我是说你。”大胡子明显听出她在转移话题:“你还能全身而退?小宝是天家的孩子,一定会安然无恙,诛九族,首先诛的就是你!”

    她不说话了,但是手上动作未停,仍然翻找着自己的衣裳,斟酌着带哪件。

    大胡子见她这一次干脆不回答自己了,也不禁有些恼怒:“你虽然笨,但多少有点小聪明,可现在看来,你连这点小聪明都没有了。”

    “我谢谢你看得起我,可我就是一个这么没出息的人能怎么办,我想过,要是他真的死了,我要是逃不掉,我愿意跟他去死……”

    话说出口之后,大胡子沉默了,好像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要是能逃得掉,我就好好的带着小宝过日子。”

    “我给你起名叫常乐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大胡子拔高了声音:“这玄风寨里的大家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去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你真是气死我算了!”

    “我不是说了,要是逃不掉我也没办法啊……”虽然在辩解,但是挺没底气的。

    大胡子彻底被她气了个半死,直接了当的说道:“你给我听着,只要你现在不任性妄为,就绝对能逃得掉,到时候就算他们去搜行宫也搜不到这儿来啊!”

    “逃不掉的,刘家知道我是什么人,一定会出卖我。”

    大胡子道:“你就是想走,我说什么也是白搭。”

    “那你就什么也别说了。”

    “……”

    大胡子就这么看着她收拾东西,忽然有种宿命的伤感,没想到二十年了,他还是和那个皇宫牵扯不清。

    “你有什么打算?”

    “我带着小宝回宫去,我去向皇上求情,我去帮太子洗刷冤屈。”

    “朝中能者不计其数,并非无人为太子费心,你觉得自己比他们还要强?”

    “那是当然!”她眼底燃气一抹火光:“最起码我知道皇后怕我,不然,她也不至于想方设法的要除掉我!因为陷害太子的人是她无疑,所以,我只有进宫了,才能更方便的接近她。”

    得,大胡子觉得自己果然是操废了心,敢情人家什么都掂量好了,但他还是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刘玉瑶果断摇头道:“你跟我去干吗啊,到时候出事了,你想跑都跑不掉,我也顾不上你。”

    “你自己带着小宝去那种龙潭虎穴,我不放心。”大胡子重重叹了口气,果然露出慈父的神情。

    刘玉瑶乐了:“行啊,跟我进宫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先把自己那些胡子刮了,我倒是可以考虑让你假扮个太监什么的!”

    这把胡子可是大胡子的宝,不然他也不至于连名字都叫大胡子了。

    一听说要刮胡子,他能不心疼吗:“不当太监,当个侍卫,当个御医也行。”

    刘玉瑶却嘟着嘴巴摇头:“不管当什么,你那胡子都太招摇了,就算我同意,内务府总管也得给你刮了!”

    她说的倒是不假,宫里的规矩他还是知道一二。

    “行,不过等进京再刮,进京再刮。”

    没想到他还是一个挺要面子的人,知道在山寨里刮胡子被人看到会丢人,想到这,刘玉瑶勉强同意,却忍不住勾起唇角。

    第二天就撒了个谎,说跟大胡子出去游山玩水去了,让大家也不必惦记,这游山玩水不比远走高飞,人总归是会回来的,所以一群人也是乐呵呵的,高高兴兴的送行,丝毫没有任何的不舍。

    还是麻子当初给备下的马车,宽阔舒适,刘玉瑶也没带太多的东西,一些山寨里头她房间里摆置的东西,几件她喜欢的衣裳,虽然进宫之后未必能穿的上。

    其他的都是小宝的了,霞儿洗净晒干的尿布,亲手做的小衣服小鞋子,就算现在穿不上她也要带上,因为这一走也不知还不能不能和大家再次见面了。

    本来想让麻子赶车送她们去京城,结果大胡子不肯,估计是也怕自己刮了胡子的样子被人看到下不来台。

    刘玉瑶虽然不是第一次走这条回京的路了,但小宝却是第一次。

    大胡子自己赶的马车,那袖子撸起来,热火朝天的,带着娘俩一齐向京师进发。

    路上并未耗费太多时间,到了京城之后天色已经开始变暗,晚风一吹,也逐渐凉爽了许多。

    坐在闷热的马车之中颠簸一天了,小宝也似乎有点不对劲,窝在她的怀中,显得无精打采。

    “先去客栈住一晚,明天再说。”

    听到大胡子的提议她点点头,就算他不说自己也正有这个打算,既然要回宫,那就要体体面面的。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哪怕为了那个好面子的太子呢。

    找了一家还算清静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一安顿下来,大胡子就忙着给小宝检查身体,除了有些中暑,其他的都还好。

    催促小二送了绿豆汤来解暑,又嘱咐刘玉瑶千万要注意小宝的情况这才要走。

    刘玉瑶不忘提醒他道:“明早记得要把你那胡子刮了!”

    大胡子抬手摸摸自己下巴上浓密花白的胡子,有点不情愿,这留了多少年了,哪是那么容易舍得的。

    可一看到眼前这对母子,又忽然觉得,为他们做出什么牺牲也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一早,大胡子果然是把胡子刮了,还特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蓝布长衫。

    刘玉瑶一开始让他刮胡子的时候没想着让他全刮,说让他扮成个小太监那也不过是随口说说,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全刮了。

    而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发现大胡子真的挺适合扮成太监的,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在看到大胡子第一眼的时候就问:“你,你不会真的是太监吧!”

    后者微怒,呵斥她道:“胡闹!”

    说这声胡闹的时候,刘玉瑶又被吓到了。

    她围着大胡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越看越觉得陌生。

    “你……真的是大胡子?”

    大胡子干咳一声道:“怎么,不像了?”

    “不像……真不想……”刘玉瑶一边寻思着一边抬手往他鼻子下面一遮,遮住了大半张脸,才看出有几分大胡子的样子。

    也不怪她认不出来,就连小二看到他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也是吓了一跳,甚至还问他昨天那位客观起来了?你随便进出他的房间他知道吗。

    大胡子瞪了小二一眼,没说话。

    所以刘玉瑶马上问道:“你……你到底多大?”

第四百四十三章 被拦家门外

    “你……你到底多大?”

    没了一脸的胡子遮挡,他才刮干净的脸竟然还微微泛红,看着刘玉瑶,略有些嗔怒道:“没大没小!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刘玉瑶面露疑惑的看着他,甚至还抬手在他的双颊捏了捏,被他在手背上拍了一下,大胡子依旧有些生气,一边瞪着她道:“总会习惯的,乱摸什么!”

    这还真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刘玉瑶站在他面前呆怔片刻,就在他准备开腔的时候,后者又忍不住抬手在他的头发上乱扯乱拽起来。

    “哎哎哎,这是真头发!你总不会以为我这头发和胡子都是假的吧!”

    “你简直就是个老妖怪!”

    也不怪她会有此感慨,因为面前的大胡子在剔去了胡子之后,脸上一点皱纹也没有,但他却又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

    鹤发童颜四个字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应证,一直以来,他用完美的白胡子蒙骗了所有人,人人都以为他是一位世外高人。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这么年轻。

    “你到底多大?”刘玉瑶问他:“四十?”

    “你这丫头!”大胡子怒了:“我还能没有四十吗!”

    “那你到底多大?”

    “四十二……”干咳一声,说出这个有点羞于启齿的年龄。

    果然和她猜的没错,他并不老,只是白了头发和胡子让他成为了别人眼中的老人。想必也是碍于外界的目光,所以他才蓄起长胡子,将自己伪装为一位上了年纪的长者。

    这么算来,当初他把自己带到玄风寨的时候也是正当年轻。

    “你这胡子和头发……是什么时候白的?”

    “二十多年前吧。”大胡子笑了笑:“好了,咱们准备准备,该走了。”

    刘玉瑶还想对着他的头发刨根究底,既然会突然之间白了,应该也有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才对。

    “怎么会白呢?”

    “从小带的病。”

    刘玉瑶语塞,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原因,想来戏台子常演的,那荡气回肠的爱情让男女双方一夜白发都是假的。

    只好抱起小宝,跟大胡子收拾了一下,两人下楼退了客栈的房间。

    客栈掌柜还在纳闷:怎么昨天陪这位姑娘入住的是一位老翁,今天就变成一个中年男子了,难道是她的父亲?

    大胡子赶了马车带她往宫中方向而去,没想到还没接近入宫的前门,就有人前来盘查。

    “干什么的!通行令可有?哪个宫室的?”

    刘玉瑶从马车中露出个脑袋,抬眼看向那红墙之后那一片巍峨的森森殿宇,忽然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真不想来啊,但是却又不得不来……

    她道:“眼瞎了吗,我是太子妃,我要进宫。”

    那守门的人果然警惕了几分,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一嘀咕,对刘玉瑶果断说道:“你骗谁呢!连太子妃也敢冒充!还不滚的远远的!否则将你乱棍打死!”

    “我说你们真是瞎了狗眼!睁大眼睛看看姑奶奶是谁!”

    刘玉瑶说着从马车上蹦了下来,双手一叉腰就要对着那两人动粗。

    没曾想二人竟然将手中兵刃指向了她,怒声说道:“你这哪里来的泼妇!竟然敢在这禁宫之前撒野!我看你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来!”刘玉瑶刚叫出一个字就被大胡子拉着往后退了一步,并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你这既然要回宫,竟然什么都没准备?”

    “准备什么?”

    “太子妃的印鉴,信物之类,总得让人信服才行啊!”大胡子真是快被她蠢哭了。

    没曾想她却一把甩开大胡子,气势汹汹道:“姑奶奶这张脸就是信物!就是印鉴!这阖宫上下还没有不认得我的呢!”

    说着又对他二人说道:“你们把四皇子殿下叫来,让他亲自来辨认辨认你们总该相信吧!”

    “你这女人还真会胡搅蛮缠,明知四殿下人不在宫中,还点名四殿下!”

    她想起来了,上次去行宫确实看到了四皇子,没曾想守皇宫的换了人竟然不认识她了,她怎么能不着急,一边继续嚷嚷道:“四殿下不在,还有其他人啊!什么皇上啊,王爷啊,皇后也行啊!他们都能给我作证。”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重,居然连皇上都敢提!滚远点!”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了这里,怎么能落败而归,她不满的继续嚷嚷道:“我真的是太子妃!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等我回去之后信不信我砍了你们的脑袋!”

    “丫头,丫头!”大胡子在拉她,却又被她甩开。

    就在这时,进宫之内驶出一辆双辕马车,一看到门口的刘玉瑶,顿时变了脸色,让车夫停车,继而对守门之人说道:“发生何事?”

    一看到马车里的人,刘玉瑶登时眼睛一亮,冲着上头的人嚷嚷道:“七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

    禁军将她胡搅蛮缠说自己是太子妃的事情告诉了七皇子,后者看刘玉瑶一眼,对上她激动的眼神和手势,发出一声冷笑。

    “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居然还有人胆大包天冒充太子妃嫂嫂,也得亏本殿下看到了,不然你们还不得被她骗了过去!”

    一句话说的侍卫面露惭愧之色,刘玉瑶却已经惊骇异常,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听李律又继续说道:“把她给我轰走!少在这里贻笑大方了!扰这清静!”

    “是!”

    七皇子府上的马车继续向前驶去,一边将刘玉瑶和她的车夫大胡子甩在身后,而这边的侍卫也都开始逐人,如果不走就要就地正法。

    大胡子拉着刘玉瑶上了马车,在马股之上甩了一鞭子,催促马儿赶紧走。

    厚泽在马车之中探出脑袋道:“真是一群瞎子!狗眼看人低!我真的是太子妃!大胡子我没骗你!”

    “我知道你是太子妃。”

    “可她们不知道!还有!还有七皇子!他也瞎了吗!居然没认出我来!亏我以前对他那么好!”

    大胡子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继续加速马儿奔跑的速度。

    刘玉瑶却不得不抱紧怀中小宝,提醒他道:“已经出来了,别跑这么快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贪生怕死!”

    大胡子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在追一个人,直到有人双臂张开拦在路上,他才急急勒紧缰绳止住脚步,看向拦路之人。

    突然的急刹车让刘玉瑶一屁股在车厢内坐了下去,待马车终于稳当了,她才露出头,正要破口大骂,却又觉得眼前之人有几分眼熟。

    只听那人抱拳拱手说道:“殿下让你们跟他回府。”

    刘玉瑶双眸一亮,赶紧在大胡子的背上拍道:“跟上跟上,正合我意!”

    大胡子不敢怠慢,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驶入了七皇子的府中,大门继而在他们之后合上,关了个结结实实。

    七皇子几乎是整个人从车中蹦了下来,跑到后面的那辆马车前就一叠声的叫道:“太子妃嫂嫂!”

    刘玉瑶从布帘之后冒出来,冷笑看向他道:“呦,这个时候认我这个太子妃嫂嫂了啊,太子殿下刚才那话说的我好生伤心啊。”

    李律马上露出一脸讨好之色:“为了救您,权宜之计!何必跟我一般见识呢!来来来,快下来!”

    说着就伸手却接人,一双手伸在半空中却又僵住了,因为他看到刘玉瑶的怀中正抱着一个襁褓,再去看她的小腹,一马平川。

    继而,他大声叫道:“你!你居然生了!”

    刘玉瑶冲他挤眉弄眼的说道:“别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这有啥!这里都是自己人!”惊讶过后,他又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好像这孩子是他的一样。

    大胡子接了小宝抱在怀中,李律则抓住她的纤腰,一把将人从马车中抱了下来:“太子妃嫂嫂生了小宝之后胖了许多,整个人更显得珠圆玉润了。”

    “那是。”自我陶醉的在脸上摸了摸,刘玉瑶打量着他这座府邸。

    不算大,看上去样式也简单,房屋也少,布置的更没有精巧可言,只能算是一座不错的大宅。

    这一打量才看到刚才有个人跟他同乘一辆马车,此时那人也已经从马车上下来。

    纤腰一束,云衣花裳,身形袅娜,一张脸被大半张面纱挡了个结实。

    而她露出来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却好像会说话一样,对刘玉瑶笑的温婉可人。

    “我认得她!”刘玉瑶说着惊喜的指向了这位年轻貌美的姑娘,飞快说道:“我认得,我认得,你是……你叫什么来着?”

    “春生。”李律意味深长的看了二人一眼道:“春天生的,所以就叫春生了,这名字忒土了吧。”

    刘玉瑶却道:“你还真不会品味,这名字怎么就土了,我还觉得你李律的名字才土呢!”

    绿撇撇嘴巴,一副并不赞同的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屋里说话,别总杵在这。”

    “好好好,屋里说话,我这一见到你也就找到主心骨了。”刘玉瑶说着却抱小宝,却发现大胡子抱着孩子早躲的远远的了。

    刘玉瑶不满的冲他嚷嚷:“虽然你没见过世面吧,但七皇子和春生姑娘都是好人,你就不要担惊受怕的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干爹

    “虽然你没见过世面吧,但七皇子和春生姑娘都是好人,你就不要担惊受怕的了!”

    他这哪是担惊受怕,他是心虚,尤其是那位春生姑娘向自己看来的时候,双腿简直虚的有点发软了。

    “往哪去啊?”刘玉瑶见大胡子还要跑,一个箭步窜上前去,从大胡子的手上,将小宝抱了回去,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对七皇子说道:“咱走吧,他要是不肯呆在这就让他走!”

    李律觉得这人忒有意思,就问她道:“这谁啊?宫里的?还是你宫外的朋友?”

    “我……我干爹!”想了想,胡诌出一个称号来。

    “呦,干爹,这经过刘大人的同意了吗?”李律哈哈笑了起来。

    刘玉瑶这才想起他应该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索性打着哈哈,跟着七皇子一起进了偏厅。

    似乎是打算让她常住了,李律还吩咐管家收拾出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厢房小院,让大胡子和刘玉瑶住。

    大胡子磨蹭了好半天才踏进门去,春生见他怕自己还偏就等着他。

    直到他走到自己的跟前了,才笑着说道:“这位先生,我们以前见过面?”

    就算见过面应该也不认得了,大胡子剃了标志性的胡子,露出了大半张脸。

    而面前女子则一张白纱覆面,只露出了一小张脸,见过也会觉得陌生。

    “不曾,不曾。”大胡子说着还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抬起一只手挡住了侧脸,侧着身子进来偏厅。

    里头的李律正在逗刘玉瑶怀中的小宝,男人粗大的手指在婴儿光洁的小脸上划过,轻声软语的说道:“真小啊,好肉嘟嘟软绵绵的……”

    刘玉瑶也压低声音道:“是啊……肉嘟嘟,软绵绵……”忽然,她又拔高了声音:“他又没睡着!你干嘛说的这么小声啊”

    这大声一叫唤没吓到怀中的娃娃,倒是把李律吓了一跳,他赶紧蹦起来睁大眼睛瞪着刘玉瑶道:“太子妃嫂嫂!你别吓着我小侄子啊!”

    刘玉瑶晃晃襁褓道:“我儿子才不像你那么胆小呢!”

    还真是,那小宝被她这么一吓竟然咿咿呀呀的叫唤开了,挥舞着两只小手,一副高高兴兴的样子。

    “小家伙!”在他的脸上戳了一下,李律兴奋道:“像我三哥!真的特别特别像!”

    “这么说你见过你三哥小时候的样子?可我记得,那时候好像还没你吧。”

    “别说没我了,就是五哥也没有啊,我说小宝的眼睛,鼻子像我三哥,嘴巴像你,好看!”

    一句好看直接让刘玉瑶洋洋得意起来。哼唧一声说道:“那是自然,我儿子能丑到哪里去。”

    “叫什么名字?”春生走了进来,笑着看向她道:“起名了吗?”

    “还没有。”

    “当然得我三哥起了!”李律嚷嚷起来:“你眼下这位可是咱们大宸的皇长孙!嫡长孙!起名这种事情非同小可,要让钦天监和礼部拟定好名字给父皇过目,再由三哥定夺!”

    春生岂会不知这些繁琐的过程,她只不过是随便试探了一句,听到还没起名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

    知道刘玉瑶还是不舍得太子的,若非如此,怎会连孩子的名字都没起。

    她一直犹豫再三,摇摆不定,似乎就是知道自己有一天终究会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若说离开,追求自由是她的信念,但和太子彼此相伴,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小名就叫小宝,其实我觉得这个做大名也行。”刘玉瑶莞尔:“小宝喜欢这个名字,是不是啊小宝?”

    “小宝,确实是个宝贝。”李律说着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给我抱抱,太子妃嫂嫂,你就给我抱抱吧!”

    “给你,给你。”她倒不是个吝啬的。

    然而没等她将小娃娃交到李律的手上,却见一阵风闪过,手上已经空空如也。

    扭头往旁边一看,气的她双手叉腰道:“干爹!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

    大胡子歪嘴斜眼,不说话,就是轻轻晃着小宝,一副不舍得的样子。

    “怎么回事,这是我亲侄子,我抱抱都不行?”李律说着就要上前去抢,没想到大胡子是铁了心了,就是不撒手。

    刘玉瑶不得不大声命令道:“我发现你一进七皇子殿下的府上就有点不对劲,你要是不想留在这里就尽管回去吧!我自己去找太子!不劳烦您老人家在这里甩脸色了!”

    这话说的严重,大胡子悄悄看她一眼,磨磨蹭蹭的将小宝递到了七皇子的手上,也终于开腔说话了:“你慢点,别太使劲,没轻没重的,勒着孩子,一只手拖住这儿,对,屁股这里,一只手放在这儿,哎哎哎,慢点,慢点!”

    接了孩子,一把将大胡子推开,李律没好气道:“我连个孩子都不会抱了?还用你在这里指指点点?我看你不是太子妃嫂嫂的干爹,是干娘吧?这嗦劲和路口的寡妇大婶不分上下!”

    刘玉瑶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大胡子哈哈笑了半晌。

    后者脸色都白了,既觉得委屈,又觉得下不来台,只好呐呐的杵在一旁。

    回想起自己在皇宫门口的遭遇,刘玉瑶不得不再次问李律道:“你刚才在宫门口怎么也不帮我说句话呢?你要是说话了,我指不定就能进去了,也不至于被赶走啊。”

    “你怎么那么想进去?我就是不想让你进去。”

    “怎么着,怕我进去了欺负你母后啊?”她这话不过就是随便那么一说,因为她知晓李律是深明大义之人,断然不会助纣为虐的,想必在他心中也非常希望太子能早日洗刷冤屈免去无妄的牢狱之灾。

    然而李律却瞬间板起了一张脸,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马上变成重重的一声叹息。

    刘玉瑶道:“我没想着要让你为难,我只想让太子早点出来,你兴许不知道,他现在在天牢里受了什么罪,但我知道,四皇子殿下都告诉我了。”

    “你见过四哥了?”

    “见了。”

    “这个四哥……”七皇子又叹了口气,神情倒显出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只听七皇子继续说道:“也多亏他们几个没认出你来,若是认出来来,只怕太子妃这个人要因难产死在行宫里了。”

    “我孩子都生了,还难成个什么……”

    话说了一半,她又戛然而止,这才明白李律说的是什么。

    她确实是连孩子都生了,但除了她知道之外,还有谁知道?

    如果有人要害她,大可以取她性命之后再伪造出原因。

    “你是说……这守门的,都是皇后的人?”

    李律点头,似乎因为皇后和五皇子的行事,他自己也觉得不齿和羞愧。

    偏厅之内陷入一片沉默半晌之后,她才说道:“不过我还是想进宫,我想带着小宝去找他爷爷,兴许他会念在血浓于水……”

    爷爷,这两个字看似平常,但对天家子孙来说,又是何其奢侈。

    “母后不会让你见到父皇的。”

    也就是说,只要她刘玉瑶出现在皇宫的门口,就有可能丧命,更不要说进宫了。

    “三哥的事,我不会坐视不理,很多人也在为此奔波,想必不就之后,就能又、有好消息了,你先不要着急,先忍忍,等等。”

    刘玉瑶没说话,半晌之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李律见她如此,将怀中襁褓交给了她,并且对她说道:“嫂嫂且放宽心,带着小宝歇歇,一会咱以后就先住在我这吧。”

    她点头,抱着小宝有些失魂落魄的跟着下人往厢房里切,大胡子忙不迭的跟上。

    这边两人刚走,春生就要张口。

    李律阻止她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是我不帮我就算送她进宫,她也没法全身而退。若是太子出事,她也没法活下去了,三哥也不希望她这样,所以我不能带她进宫。”

    没想到春生却道:“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说,那个,她的干爹,好生眼熟。”

    “他认得你。”这一点李律倒是说的笃定。

    只是这么一个看上去还算好看,眉目清雅的中年男子认得春生,不免让他有了些许戒备。

    “对……只可惜他没有胡子,要不然,倒还真像以为熟人呢……”春生不禁想起了那一嘴的胡子,那人说话行事倒是和眼前这位干爹一模一样。

    “我怀疑他不是三嫂的干爹,而是亲爹!”李律一语道出。

    春生慢慢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和刘玉瑶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她的脸颊之侧有一条狰狞的疤痕,记录着曾经在她身上发生的种种过往。

    “说真的,我真希望她能永远不要回来。”

    听春生这么说,李律知道她又自责起来了,马上说道:“你别多想,来或者不来,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旁人倒是没法替她做决定的。”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她,我自己逃出了龙潭虎穴,却将一个无辜之人推了进来。”

    “你就是心善,怎知她自己不是乐在其中呢?若是没有这些横生枝节,她和三哥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李律说的没错,刘玉瑶当初和太子在一起种种的甜蜜羡煞旁人,就连她偶尔跟着进宫看到两人随性自然的相处也是无比艳羡。

    夫妻间讲究的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相处之道,但是这一套法则在太子和刘玉瑶的身上却是行不通的,他们之间更像是好朋友,好姐妹,好兄弟,却又比兄弟姐妹朋友多了些怜惜和不舍,纵然怎么贴近都觉得还不够,这才是所谓的刻骨铭心吧。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胡子师父

    不管是不是乐在其中,能远离皇室浑水谁也不愿靠近。

    春生又不禁莞尔一笑:“我却还有旁的私心。”

    李律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看她,颇有些嬉皮笑脸道:“还有什么私心?”

    “纵然这京中父母亲人我割舍不下,朝中纷争我也不能避免,我却还想着远离是非,能得一广阔天地自由翱翔。”

    李律眉眼间微微掠过一抹黯然,欲说还休,尚在挣扎,不想春生又一次说道:“只是我自己终是知晓,有些事,只能想想,人人都不洒脱,人人都有难为,我何必在这里自寻烦恼。直到听说这世上有一个人和我一模一样,甚至还将我取代,走上了我一直被规划好的道路,我却又私心希望她能得到解脱,便是顺了我的心意,替我去翱翔那大千世界了吧。”

    说着,苦笑出声,第一次觉得自己聪慧敏锐,也会有胡思乱想的时候。

    李律握了她的手,轻声说道:“自己的日子当然要自己过,你想做一只闲云野鹤,干嘛要别人替代。”

    “殿下觉得我这点小心思还有实现的一天?”

    “当然有!”李律突然拔高了声音:“等有朝一日,我从这宫中是非抽身,我就让父皇……兴许是皇兄,给一个远远的封地,咱们就离开这里,去做一只闲云野鹤!”

    李律年轻的眉目之中一片清亮,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青年男子在自与他相识的这一年多来真的长大了许多,只是毕竟年龄在那里摆着,阅历也不过如此,只是她也不忍心将其美好宏大的射向打破,只是笑着点头应答:“当然好。”

    当天晚上七皇子府上主子家的饮食除了比平时多了几个菜肴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李律一边给刘玉瑶夹菜一边告罪道:“三嫂不要见怪,我这里的东西自然不能比山珍海味的,如今又怕大肆张罗被有心之人看到,起了猜忌之心。”

    刘玉瑶点头说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树皮草根都能咽的下,你这府里的比树皮草根还不如?”

    李律哈哈笑了起来,看身后春生一眼,只觉得颇为心疼。

    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避讳,如今刘玉瑶和她干爹住在这里,春生人前自然不能随意摘了面巾,所以他们吃,她只能尽一个丫鬟的本分,一旁看着,伺候着。

    刘玉瑶一边吃饭也没忘记忽略了春生,冲她招呼道:“都不是外人,我知晓七皇子殿下待你素来不同,一起坐下吃吧。”

    大胡子忙着解围道:“真是没大没小!你当这是哪里!大户人家的规矩你不知道没关系,但也不能乱说啊!”

    刘玉瑶白他一眼:“是是是,我没规矩,没有女儿家的样子,别说了,说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李律也不禁笑道:“倒不曾想这位先生竟然还如此规行矩步,应该没少为三嫂操心吧。”

    “他就是喜欢操闲心我也没什么办法。”

    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宾主尽欢,在接近尾声的时候李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今多事之秋,三嫂你也不适合抛头露面,我和春生商量了一下……”

    李律还没说完就听刘玉瑶说道:“我也和干爹商量了一下,正要跟你说呢。”

    “那你说。”李律隐隐觉得会是和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的话。

    刘玉瑶接了婢女的帕子擦擦嘴巴,端正坐在那里看着李律道:“我想进宫,我已经想好了。”

    果不其然,李律皱紧了眉头。

    只听刘玉瑶又继续说道:“纵然你不能帮我,我们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兴许会给你带来麻烦呢……你是好人。”

    最后四个字真的让李律心头大震,她并非是刘家那个冰雪聪明言辞谨句的大小姐刘玉瑶,对她而言,形容一个人没有那些搜肠刮肚的辞藻,有的只是好人坏人之分。

    李律对她而言是好人,所以她不能对不起这个好人,起码不该给他带来麻烦。

    “这正是我想说的。”李律道:“我知道你没处去,纵然远走他乡是个不错的法子,但你也放心不下三哥不是。所以我想让你住在这里,进宫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

    他也算是妥协了,一开始他们商量只让刘玉瑶住在这里等消息,并未说过要送她进宫,但眼下她执意要进宫,如果正面拒绝只会让她更加想要离开。

    后者看向大胡子,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而李律又继续说道:“说来还有几分惭愧的,若是你遭到搜捕追杀,所有犄角旮旯都能找得到,但唯独我和五哥的府邸无人敢搜。”

    答案几乎是不言而喻的,要是有人要追杀她,那人除了皇后之外也没别人,他能不惭愧吗。

    昨天在宫门口碰壁之后她就知道,要进宫不能正面大摇大摆的进去,说不定她还没见到皇上之前就一名误会了呢,连带坏中稚子也不能保全。

    既然要进去就得想个偏门的法子,进去之后还要面见圣上,到时候让皇上知道他们母子平安了,再也没人敢暗中动他们母子,就算明里陷害也得先掂量掂量会不会惹祸上身。

    刘玉瑶道:“我……”

    见她开始有点犹豫了,李律赶紧趁热打铁道:“你好好掂量掂量,我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你应当能有所判定吧,三嫂?”

    这一声三嫂叫的情真意切,也是他李律确实将她当做自己人才会有此一说的。

    刘玉瑶一番思量,到底还是不能拿定主意:“我回去跟干爹商量一下。”

    她本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现在身边带了个长辈,事事要和长辈商议也是无可厚非。

    李律点点头,最后只好妥协:“行,那你们就商量一下,为了不让三哥担心,为了你和小宝的安全,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

    这话似乎是说,你要是想不同意,那可就别怪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来点其他手段了。

    用了晚饭之后,叔嫂二人又逗弄着小宝玩耍了一会,天色已晚,她要带小宝回去洗漱,李律只得放行。

    但等她前脚进了厢房,他和春生彼此对视一眼,又都进了隔壁的房间。

    正在脱外裳的大胡子愣住了,赶紧将衣衫穿好,看着进来的二人,登时目瞪口呆。

    李律围着他转了两圈,忽然就阴恻恻的说道“你跟三嫂说了什么?怎么她这么坚决的要离开?”

    大胡子故作糊涂:“草民不知道殿下何出此言。”

    李律道:“听你这言辞行事也不似真就是个草民,若不是你巧言令色,三嫂又怎会冒险离开?”

    大胡子不说话了,这让李律有些奇怪,他难道就这么默认了?

    只听春生又道:“其实当初让她来这里避难的不正是你吗?”

    是的,那日他急急追上李律的马车不正是有此想法吗,要说他有所失态,而且还想离开,还是从他见到春生开始的。

    春生笃定道:“你认得我吧?”

    大胡子避开她的目光,背转过身去,似乎想要收拾东西,但来的时候没带什么,又不知如何下手。

    李律见他这个态度,不免有些气急,一把将人的胳膊拉住,怒声质问道:“我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身处危险之中!亏她还叫你一声义父!你就不曾为她的安危着想一番?”

    但见大胡子微微垂首,低声说道:“留在殿下府中只会更危险,也将纸包不住火。”

    这话刚说完,李律和春生就对视了一眼,彼此间已经是心知肚明了。

    春生走上前去,将面前面纱摘去,露出自己的真容,定定然看向大胡子道:“你既知道纸包不住火,必然知晓我是何人。”

    果不其然,大胡子看着她的脸的时候并未露出惊骇之色,显然一早就清楚了她的身份。

    然而她又一直在王府中深居简出,认识她的人并不多,李律心疼她在王府无趣,所以每每上朝才带人离开,一路上倒是能将繁华看尽,却并不会和旁人有所交集。

    大胡子又怎么会认识她这么一号人物呢,不过春生很快就道出缘由:“大胡子师父,我们真是好久不见……”

    原来大胡子就是她那日跳崖之后所遇到的救命恩人,当初她跳崖寻死,本是心如死灰,只想一了百了,却没想到因为雨天泥石流落,山下一片松软的泥淖,她一路滚到山下除了一些皮外伤之外并无大碍。

    恰逢大胡子雨夜被困山上,回去的路上看到了她,就顺手将她救走。

    带回玄风寨附近的住处,将她脸上泥淖清洗干净才被吓了一跳,除了那大大一跳疤痕之外,一张脸竟然和常乐像足了八分。

    再看衣上锦绣,就知身份不同寻常,又在她袖中找到一方私藏的手帕,上面有沈文华赠玉瑶的诗词,这才可以肯定,自己救的人就是相府小姐刘玉瑶。

    人虽然救回来了,但她一心求死,每日里浑浑噩噩,倒是和死人无异。大胡子于心不忍,每天一得空了就带着她进山采药,跟她讲一些药方典故,一些奇人异事,果不其然,纵然是深闺小姐,对这些东西也都听的津津有味。

    接着他才敢将自己事编成前朝的故事说了出来,引的她唏嘘不已,就直接了当的问她,你便没有牵挂之人,那人若有不得已,若有千不该,你就忍心就此放手?

第四百四十六章 栀子花开

    她道,那日跳崖本是糊涂想法,父母亲人待自己不薄,将自己一番生养,有寻死的念头就是罪该万死。

    她放心不下家中祖父母,亲爹娘,更放心不下心中情郎,知他情深意重,此番作为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

    大胡子见她开化了心智,就道,这就对了,多少人缺胳膊少腿的还在想拼命活下去呢,那些大户人家不惜家财散尽也要求得救命良药。更有从始皇帝开始多少王侯将相寻求长生不老的药方,都是不得善终。

    如今老天网开一面,让你得以重生,也是该好好珍惜才对。

    她如是也就顿悟了,甚至还跟着大胡子采药,制药,张口闭口的叫他师父,大胡子也是好不受用。

    “是你救了春生?”李律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

    大胡子点点头,当初从山下救得春生的时候尚是早春时节,还有些寒凉冷意,给她起了一个春生的名字,既有重生之音,又应春生之景。

    “师父受徒儿一拜。”春生说着要给大胡子行礼。

    后者赶紧双手将其从地上搀扶起来,大有受宠若惊之势:“不要行此大礼,我也担待不起,担待不起。”

    “师父对我有重生之恩,既有传道授业解惑,就当的徒儿这样的大礼。当时离开的偷偷摸摸,匆匆忙忙,未来得及向师父告别道谢,也是徒儿的大逆不道之处。”

    大胡子忙道:“你我师徒不过是萍水相逢,来去都是你的自由,你不必自责,快快起身。”

    好不容易让开了春生的大礼,这边李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难怪你看到春生居然还躲躲藏藏的,原来竟然是知晓内情之人……”

    听李律这么说,大胡子自然知道他也是知晓内情之人了。

    不过李律还有点奇怪的是:“你们既然也是师徒一场,怎的春生第一眼还没认出你来?变装了?”

    说到这个,大胡子有点脸红,还有点无地自容,将头扭到一旁,讪笑两声。

    只听春生笑道:“师父怎么舍得将那一脸的胡子刮了?”

    “我这虽然刮了胡子也没妨碍你认出我,不曾想常乐那丫头我是看着长大的,竟然刮了胡子就认不出我了。”

    说着自嘲般摇头笑了起来,只听春生道:“常乐?就是您的女儿?”

    “我哪有这个福气,有她这么大的女儿呢。”大胡子道:“不过是我年少之时在路上捡到的娃娃,送给有缘人收养,时常过去探望。”

    “常乐?常乐……”李律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尤其想到春生晌午说的话,更是有些唏嘘。

    本该一辈子知足常乐之人,寄托了亲人多少美好的期盼和祝愿,竟不想遭遇了这样的劫难。

    “对,常乐。”大胡子道:“我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索性就叫她常乐了,也是希望她常常快乐。”

    “很好听的名字。”春生笑道:“师父起名字倒是有一套。”

    李律道:“真没看出你还是个世外高人,一个常乐,一个春生,孪生姊妹一样的一对妙人儿都和你如此有缘。”

    大胡子尴尬讪笑,似乎唯恐被他们看出什么,连忙说道:“我知晓常乐取代了春生嫁入宫中成为太子妃,如今她对太子有情,自然不肯忍心见太子蒙冤,然而此番凶险,我说什么她也未必肯听。二位都是仁义之人,也与常乐交好,还请二位多费些口舌……”

    李律摆手道:“你这话说的,我们难道说的她就听了,你刚才也不是没听见,我在席上要邀请她住在府上,她都要问问你的意思呢,更何况别的。”

    知道李律是拿那件事来挤兑自己呢,大胡子只好尴尬的说道:“我是怕常乐发现了什么……”

    若是见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本尊,她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只听春生道:“若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这也是命盘造化,谁能想过有朝一日太子会锒铛入狱,谁又能想到她要进宫不成遇见了我和七殿下,眼下唯有这七殿下的府上对于她来说是最安全的,师父不如就留下吧。”

    李律也道:“你要是不肯留下就尽管走,你看我们都是知晓内情的人,总瞒着我三嫂一个人也不厚道,你一走我就告诉她真相。”

    “这……”大胡子也犹豫了,最终只好妥协道:“好好好,我留下,只是殿下尽管应诺了她进宫之事,切不可真的做到。”

    只听李律说道:“你尽管放心吧,我心里可惦记着她和侄子呢。”

    第二天一早李律早朝过后难得清闲的拉着洛清王李衡要往中宫去,李衡有些拿他没办法,先是眯着眼睛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虚的事?”

    李律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只觉得这位王兄高冠博襟,每日一副清潇洒脱之态,实则也就是个伪君子。

    “我就是想母后了而已,想去看看她,你怎么还这样说我,连自家兄弟都猜疑,我看你是被这朝中百官带坏了!”

    听他给自己安了罪名,李衡也不和他计较,眉眼间温润如玉,隐隐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少顷还要往吏部走一趟,今年春考的门生还要一一做一番安插规划。”

    “那我就自己一人去了啊?”李律小心翼翼试探他道:“万一母后有什么嘱咐要跟你说呢?”

    “那你给我传个话。”李衡说着也不做停留,叫了吏部侍郎,与其一起往宫外三省六部行去。

    这边李律见他这个情形,知晓自己一定不知道昨天太子妃要回宫的事情,但想到四哥人不在宫中,禁卫军统领是母后的人,此事直接向母后汇报也说不定,便急急往凤藻宫去了。

    进了凤藻宫观望一番也没听见什么动静,只知道母后和一众后宫妃嫔到湖边赏花去了,赏的是栀子花。

    这盛夏的栀子花一开芳香袭人,凝脂白雪一般,很是让人喜爱。

    后宫妃嫔早已换上夏装,裙裾翻飞,五彩缤纷,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这种时节还赏什么花啊,赏她们不就够了吗,不过也都是些残花败柳,未必能有几个是入眼的。

    李律站在假山后头,看着那一群女人说笑,不免也觉得好笑起来。

    丽贵妃眼尖,率先看到了李律的身影,指着他对一众姐妹说道:“这不是七殿下吗,哎呀,当真仁孝啊,又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啊。”

    皇后回头看了一眼李律,也是眉开眼笑,冲着儿子招手说道:“律儿,怎么杵在那里?”

    “不敢打扰了母后和诸位娘娘赏花的雅兴。”

    “这怎么是打扰呢?”其中一人说道:“殿下一来,反倒就成我们打扰殿下和皇后娘娘一叙天伦的兴致了,姐妹们,是不是该告辞了啊。”

    丽贵妃摇着团扇也随即笑道:“可不是,不然在这儿也会让我们红了眼睛不可。”

    “丽妃姐姐你又说笑了,四殿下不知多孝顺呢。”

    “唉,就算是孝顺也不在身边,这一见不到就想的慌。”说着低低叹了口气。

    “四哥人在皇陵很好,还时不时的托人带话进京,让我跟丽母妃多说说,不要为他担心。那皇陵行宫在登封山,本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四哥还说自己是拖懒了呢。”

    一番话说的几位妃嫔又咯咯笑了起来,一一告辞离开。

    见妃嫔当中没有贤妃娘娘,知道她必定还在禁足,所以也没多问。

    就在所有人走了之后,李律才上前搀扶了皇后的胳膊,后者大感欣慰,轻声说道:“怎么今日能想着来给母后请安了?”

    “听钦天监说,这两日天气还要继续热下去,母后可要千万注意好降温,不要得了暑症。”

    “你放心,本宫毕竟也是中宫之主,就是再热的天也热不到我。”

    这宫中除了皇帝跟前送的冰多,也就只有她的凤藻宫了,眼下皇上龙体微微有所好转,太医嘱咐千万不能着凉,所以连冰缸都比去年少了许多。

    只听皇后又问他道:“你呢,最近忙什么呢,天气这样热,不要到处跑。”

    “儿臣记得呢,除了父皇召见也不怎么出府的,其实我也喜欢拖懒。”他嬉皮笑脸的冲着皇后咧嘴,看的皇后又怜又爱,在他两颊轻轻捏了捏,倒没说什么。

    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李律却在心里掂量算计起旁的来了,一直沿着湖边看遍了栀子花,打算回去了,才听李律开口道:“不知道现在太子妃嫂嫂在行宫怎么样了。”

    “如今的行宫戍卫森严,李徇过去之后里头的消息算是彻底无法透露出来了,不过他们若有消息出来,我们也能第一时间获得。”

    李律知道,行宫从未如此被重视过,先是里面有太子的人马负责保护太子妃,又有四哥戍卫,外头还有一群皇后暗中的留守人马,有什么风吹草动不知道。

    “说起刘玉瑶,我琢磨她多半是生了,只是这是多事之秋,他们也没一个敢往宫里送消息的,担心太子届时人头落地,连小奶娃的性命也保不住。”

    李律点头,附和皇后的意思。

    “也是好笑,昨天正好听禁军统领说起有民妇疯癫,跑到宫门口说自己是太子妃。”

    “啊?!”李律露出惊讶的神情。

    只听皇后看向他道:“你很惊讶?我怎么听说你路过宫门的时候也见到了呢。”

第四百四十七章 谁都是好人

    “你很惊讶?我怎么听说你路过也见到了呢。”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李律只好又继续说道:“嗯……见到了,见到了,儿臣只是有些奇怪,是什么人,居然敢如此胆大包天,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唆使啊母后。”

    “听禁军那边说,多半是疯癫的婆子,没什么好追究的,你怕是不知,民间常有疯癫之人跑到皇城根儿下头闹事,说自己是皇后,是公主这都不算什么。只是她们若是知晓太子即将人头不保,谁还敢来自认太子妃,哼,不过也说不准,她们毕竟都是一群疯婆子。”

    这话从一国之母的口中说出,带着深深的讥讽意味。

    李律点头,搀着刘皇后进了偏厅之内,只听她又继续说道:“衡儿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五哥去吏部了,他说和今春科举一事有关,我也没问清楚。”

    “户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户部也没什么事,说起来,儿臣也好几天没过去了,也不是儿臣不尽心,每次我要去他们一个个总是卑躬屈膝,什么事都不让我做,弄的我也好不尴尬。”

    刘皇后在他的胳膊上拍了拍,微微一笑:“这一点你就要向你五哥多学学了,你看他虽然落得一个贤王之明,素来礼贤下士温文尔雅,但却自有一派威严之色,一般人等还得看他脸色行事。”

    “这一点我不是五哥,也没法做到像他那样。”李律嘟囔一声,从菊纹缠枝青花盘里抓了一把炒青豆嘎嘣嘎嘣的吃。

    “本宫知道,本宫也不是让你给户部的人脸色,只是希望你能多长点心眼,该使唤他们的时候就使唤,有些事完全不必亲力亲为。”

    “嗯嗯,我知道了母后,您先用早膳吧,我先回府了。”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李律又抓了把青豆往外面走去。

    “哎!”林嬷嬷有些焦急的叫道:“殿下不留下用膳吗?”

    李律走的飞快“不了,我还有事呢。”

    说着人已经出了花厅,林嬷嬷欲言又止,只听刘皇后道:“别去拦他,本宫看他来给本宫问安是假,来探消息倒是真的!”

    林嬷嬷道“探什么消息?”

    “八成和太子妃有关,他和太子一向交好,肯定不会允许本宫再动太子妃一下……”刘皇后的眼睛微微眯紧,冷哼一声说道:“她要是给我在行宫里好好的,本宫又岂会脏了自己的手呢。”

    “奴婢琢摸着太子妃估计已经知青,她说不定会向相爷求助。”林嬷嬷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一点。

    皇后却是不以为然的摇头说道:“求助什么?她以为自己求助,我爹就能帮她?说白了,她只是一个,冒牌货,还真当自己是刘家的大小姐了?再者说来,多事之秋,我爹如果为她出头,那势必要让陛下起疑,到时候刘家还能自保中庸之道?有了他们的推波助澜,只会让太子的罪彻底落实而已。”

    林嬷嬷也知道那位帝王多疑,如果刘升出口为太子说话,明里是在帮太子,但最后达到的效果只能是在帮洛清王。

    所以要想保住太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谁也不多嘴,尽量和太子撇清关系!

    出了皇宫,李律登上了自家的马车,一进去就将手上握着的那把青豆子塞给春生道:“吃豆。”

    后者接了过去,问他:“怎么样?宫里有人知道太子妃回来了吗?”

    “听母后的口气似乎是知道了……”

    “什么?”春生不由紧张的倒抽一口冷气。

    只听李律哈哈一笑,小指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说道:“吓唬你呢,母后虽然知道有人说自己是太子妃要进宫,但因为没见到本人,听禁卫军一番形容,就当成是个疯婆子了。”

    春生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若是你母后知晓情况,一定也会迁怒于你。”

    “迁怒我怕什么,我是她儿子,她连打我一下都不舍得,最多骂两句不懂事罢了。”

    确实如此,从小到大,纵然他这个儿子做的不合格,处处和皇后唱反调,和她背道而驰,但二人到底是母子俩,怎么也不会有什么隔夜仇的。

    马车到家的时候,一股古怪的气氛萦绕在房梁之上。

    李律下车,看管家欲言又止的模样,神情一凛,问他道:“怎么了?”

    “王爷来了……”

    “哪个王爷?”

    “洛清王……”

    “五哥?!”李律顿时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急忙提步向前厅奔去。

    他早该想到,今春科举所收的那些及第才子应该早就安插到了个各个郡县,怎么五哥这个时候还要去看他们的人事变迁。

    而他平时往中宫跑的最勤,今天怎么就不陪自己进凤藻宫了呢。

    尚未进那前厅之中,就听里面传来说笑的声音,他放慢了脚步,但依旧气喘吁吁。

    “你怎么会觉得像我呢,别人都说像李彻。”

    太子的名讳能被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那位太子妃娘娘了。

    “不,像你,珠雕玉锲一般,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的你。”这如川流激玉的声音,可不就是他的五哥李衡吗。

    “五哥!”李律一步踏进前厅。

    只见李衡正坐在首位之上,怀中抱着一个小小襁褓,露出孩子蹬着的小腿小手。而孩子的母亲刘玉瑶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坐在五皇子所坐的那张椅子的扶手上,看到李律回来了,眉开眼笑的说道:“你回来了啊。”

    李衡也抬眼看他,他俊眉修目,笑容清然,只是眼底又分意味不明的神色:“怎么满头大汗,这会儿还不到晌午,有那么热吗。”

    李律心中暗暗叫屈,这汗哪是热的,而是被您老人家吓出来的。

    春生随后跟了进来,惹的李衡也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只听李律尴尬笑道:“五哥……你,你怎么一声不响的到我这来了,不是说要去吏部吗……”

    “吏部尚书说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我索性顺路,就过来看看你,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故人……将太子妃藏匿府中,此事可大可小,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李衡虽然语气依旧温和,但是李律和他多年兄弟岂会听不出个什么,瞬间就明白他是真的生气了。

    也不知是气他藏匿兄长妻儿,还是气他居然到这个时候还和太子站在一边,总之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看着李律在涔涔往下落汗,刘玉瑶微微一笑,随即说道:“我也就昨天才来,想进宫的来着,奈何宫里的侍卫不让我进,就只好到七殿下这里来落脚了。”

    她话音落下,无人再多说其他。

    过了一会,李衡将手中襁褓交给刘玉瑶说道:“现在多事之秋,你先不要回宫吧。”

    后者接了孩子,故作不解的向他看去,他却避开她疑惑的目光。

    “为什么不让我回宫?”她干脆问出自己的问题,迫使李衡无法躲避。

    “你现在回宫,太子的案子会波及于你。”李衡仍然是不去看她。

    然而刘玉瑶却有些不依不饶了:“什么案子,李彻是被冤枉的,你知道对不对,他是被冤枉的?”

    李衡被她逼问的无所遁形,干脆站起身来:“七弟这里相对比较安全,你先留下也没关系,不过切记不要随便出去,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说着大步向外走去,刘玉瑶抱着孩子快步追了上去,连声说道:“五皇子殿下!你要是觉得李彻也是被冤枉的,那我求求你,能不能在皇上面前说句话?给他争辩两句?皇上那么器重你,一定会听你的!”

    “父皇不会听我的。”

    “那你就带我进宫去!让我跟皇上说!”

    “胡闹!”李衡回头,一甩袍袖,蹙眉说道:“你以为谋逆叛乱是儿戏吗?一句求情就能让此事不了了之?!”

    “那到底要怎样才可以!我能做什么!你说,我能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她一手抓住了李衡的衣袖,言辞恳切,目光坚定。

    越是如此卑微的祈求,看在李衡的眼底就越是心疼和愤怒,他李彻到底何德何能,居然让眼前之人为他做到这些。

    李衡将目光睇向不远处的七弟李律,看在他道:“照顾好太子妃,否则我就要把人带走了。”

    言罢大步离开,眼见着人走远了,刘玉瑶的一颗心顿时跌入谷底,看来李衡也是不肯帮忙了。

    然而李律却忍不住啐了一口说道:“五哥未免太过多管闲事!还要把你带走,真当三哥出不来了吗!”

    抱怨完了李衡,他又开始抱怨刘玉瑶道:“我的好嫂嫂,你说你看到他来了,躲的远远的不行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然而刘玉瑶却道:“我就是听说他来了才来找他的。”

    “你!我!我!”李律气的直跺脚。

    春生赶紧上前拉住他:“想必太子妃是打算向王爷求情的吧?”

    外头有点热,她抱着怀中的娃娃进屋,一边说道:“是啊,五皇子殿下不是个坏人,我和他认识那么长时间了,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呵,敢情在您老人家的眼中,谁都是一个好人啊,要是没有他这个好人,三哥能被抓进去吗。”

    “就算这事和五皇子殿下有关,那也是皇后指使的,他身不由己。”

    李律气的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对刘玉瑶真有恨铁不成钢之势,索性叫道:“行吧!你既然这么相信他,你跟他走吧!去他的王府吧!我就告诉三哥,让他别惦记着你了!你已经移情别恋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要跟你在一块

    “行吧!你既然这么相信他,你跟他走吧!去他的王府吧!我就告诉三哥,让他别惦记着你了!你已经移情别恋了!”

    “怎么说话呢!”刘玉瑶也怒了:“我不过就说了两句实话,你就在这里挖苦我,贬损我,还当不当我是你嫂子了啊!”

    “那倒要看你是我的哪个嫂子了!是三嫂还是五嫂啊!”

    “我踹死你!”她气上心头,说到还真就做到,二话不说就冲着李律踹了一脚,险些没踹上他的命,根子。

    李律哎哟叫了一声闪身躲开,指着刘玉瑶就嚷嚷起来了:“你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呢!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

    “我就没淑女的样子!来来来,咱俩练练!”

    说着就抱着孩子追着李律满屋子跑起来了,李律前头跑着哇哇大叫,春生一旁看着也是忍俊不禁。

    能把剑拔弩张的气氛顺便变成打闹玩笑,也就只有这两人了。

    不过说真的,对李律而言,他也并非没把太子和太子妃的事放在心上,老早就琢磨该带太子妃往天牢里走一趟,去见见太子。

    经过多方打点,总算在新的禁卫军统领身上找到了突破口,本来天牢由李徇戍卫,他走后虽然换了统领者,但天牢内部的守卫仍然没有更换。

    只是没有上位者行方便,当初给李彻的优待也都尽数没有了,又重新成为了那个无人打扫暗无天日的牢房。

    一进去就是一股腐烂的酸臭气息,这是常年累积的血尿和饭菜馊掉的味道积聚而成的,仅限的通风口也小的可怜。高大的铁栏之后,唯一能自由出入的就只有蛇虫鼠蚁。

    东宫送进来的东西再也无法送到里头去了,饭菜酒水和牢中其他人的一视同仁。

    “殿下小心,前面有水,有水。”牢头赔着笑脸提醒着李律。

    他点点头,在跨过前面的一片水洼之后又回过头去,拉了一把身后跟他一起进来的女子。

    牢头嘿嘿笑道:“这位小娘子是殿下的房里人?”

    李律看那牢头一眼道:“你猜。”

    牢头在嘴巴上拍了一巴掌,连声说道:“小的多嘴了,小的多嘴了,只是这里着实是个污秽的地方,不适合女子前来,不适合。”

    “你说的没错,不过我去哪,她就得跟着去哪,这是她做奴婢的本分!”

    “是是是。”

    他身后女子悄无声息的在李彻后腰掐了一把,冷哼一声,让他痛的在黑暗中好一番龇牙咧嘴不停求饶。

    跟他一起来的女子一袭葱绿色的对襟小衣,看上去倒是干练如常,只是一张脸上蒙着一张白色的丝巾,挡住了眼睛以下的位置。

    常在宫中走动的必然能认出这个人来,这不是每每宫中有宴饮,七皇子都带在身边的一个女子吗。

    起先以为她有什么阴谋戒备,所以才蒙着半张脸,但后每次都这样,渐渐地,人人都在传这女子长相丑陋,但因为是七皇子身边的贴心人,所以殿下才一直将她留在身边。

    同样,这次进宫的时候带着她,自然没人怀疑,也没人去问什么。

    “犯人都关在这几间牢房里头呢。”牢头点头哈腰对李律说道。

    后者没好气的在牢头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说道:“怎么说话呢?谁告诉你太子殿下是犯人了?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呆在这种污秽的地方没有升迁吗?就因为你不会说话!”

    “是是是,七殿下教训的是!七殿下教训的是!”牢头真恨不得将腰彻底的弯下去。

    这边李律对那人又挥挥手道:“下去吧,不要呆在这里了。”

    “那殿下您可得快着点,一会要有哪位大人前来审问犯人,小的可不知如何解释啊。”

    “行了,我知道,嗦。”

    照着那牢头的屁股上踹了一脚,他赶紧带着属下离开。

    李律拉过身后女子的手腕,小声说道:“四哥在宫里的时候曾带我来过一次,跟我来。”

    “嗯。”

    太子的牢房仍然在最里面,唯一一扇可以通风的窗户就在他的牢房当中。

    皇宫天牢建造的非常奇特,一半在地面,一半在地上。

    露出地面的那一部分尚还有风吹雨淋,可以保持干燥通风,但地下的那一部分又阴暗潮湿,在这灼灼夏日当中好像变成了一个硕大的蒸笼。

    上次来的时候东宫送了许多干净的衣服,席褥,这次进来后,石床之上除了一张竹席之外,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让李彻堆在了角落里头。

    当中那张八仙桌上有着尚未拿走的饭菜,因为太热的缘故,已经可以闻到一股馊味,打就算没有,这样的饭菜也让人难以下咽。

    此时被关在牢中的人正盘腿坐在石床之上,闭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后,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说道:“谁?”

    李律欣喜道:“三哥。”

    男人这才睁开眼睛,看着许久没见到的李律和他那位形影不离的婢女,不禁蹙眉说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告诉你没事别过来了吗,省的给自己惹事上身。”

    “就算我惹的事再大也大不过你啊。”李律出言奚落。

    后者一声冷哼闭上眼睛道:“外头什么情况。”

    “你这案子是大理寺和五哥全权负责的,你觉得会是什么情况。”

    李彻勾起唇角道:“他巴不得把所有的消息都封锁,估计也没什么情况,我外公来了吗。”

    “将军不日将进京,虽然证据也指向了将军,但是父皇估计不会像对待将军一样对待你。”

    “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忠臣勇将,将来水落石出之后未免会让人寒心。”李彻如是说道。

    李律点头:“行了,三哥你也别太担心,早晚得出来,左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另外,我带了个人来,你们好好聊聊吧,我也不在这里杵着了,省的成了不解风情的那个。”

    带了个人来?李彻不解的向他看去,又往他们来的方向看了看,确实没看到那个所谓的人在哪。

    当李律转身哼着小曲要走的时候,他才骤然睁眸看向那葱绿色衣裳的女子。

    惊讶过后他又马上,将头扭到一旁,飞快说道:“我什么人都不见,你们都走吧!”

    这话说的焦急,隐约还能听得见几分怒气。

    李律却悠哉悠哉的说道:“三哥你要谢我就等出来请我好好喝一壶桂花酿吧!你东宫还藏着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李律!李律!”他又连叫两声,后者却充耳不闻,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而他这边却又立马背对来人,高声斥责道:“你主子都走了,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追上去!”

    “你看看我是谁。”女子开口,熟悉的声音让他身躯一震,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回头的**,硬生生忍住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谁,留在这里对你没有好处!”

    “好你个李彻,这才多久没见,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身后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他双手攥紧了拳头,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刘玉瑶在他的背后拍了一巴掌,刚要开口,后者却猛一转身,将她的手打开,冲着她压低声音斥责道:“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我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来看我的笑话吗?现在看到了!给我滚!”

    刘玉瑶登时一愣,接着才感觉到那只被他打开的手火辣辣的生疼,刚要开口说话,却被这个男人推的后退两步出了牢房,男人则转身回去,负手而立,背对着她。

    半晌之后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只听李彻又讥嘲说道:“笑话也看够了吧?看够了就离开,堂堂玄风寨寨主不该这么屈尊降贵。”

    “谁说我来看你笑话了。”

    “那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你啊。”

    “难道你忘了,我们早就已经恩断义绝了。”

    那夜月色如水波晕染,一圈圈在二人身边荡漾开来,她的剑插入男人的体内,他说,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我忘了。”刘玉瑶厚着脸皮道:“我脑子不好使,忘记了。”

    “那我今天就再跟你说一遍,从今往后恩断义绝。”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兀自倔强道:“我和你成亲了,就是你的妻,那什么……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男人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双目赤痛有点睁不开了,想是这几日寝不安枕的缘故。

    “那我就让人拿笔墨来,休了你!”

    “你凭什么休我啊,我又没做错事,我又没有野汉子,又不是不能生养,你要是休了我,我去哪啊,李彻……”

    “你爱去哪去哪!”他咬紧牙关。

    身后之人快步上前两步,一把从背后将人抱住,一张脸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温热的泪水几乎浸透了他的衣衫。

    “我就要跟你在一块儿,你就算要休了我,我也不走。”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男人转身,想奋力将人推开,她却好像一张狗皮膏药一般,怎么也推不开了。

    刘玉瑶死死将人抱紧,埋首于他的胸膛,哽咽说道:“你弄疼我了李彻!”

    后者不觉心下一软,手上动作温柔了下来,他的喉结滚动一下,眼底愈发红的可怕。

    “刘玉瑶。”

    “我在。”

    “你听话,带着孩子走吧,有多远走多远。”

第四百四十九章 我也想你

    “你听话,带着孩子走吧,有多远走多远。”

    “那可不行,要是哪天你出来了,娶了别的太子妃,我不得记恨你一辈子啊。”

    她说着愈发将人抱紧,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是想到了他和别人成亲的一幕,悲伤怨怒的不能自已。

    “要是我出来了,你再回来,太子妃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江湖中人不该这般无情无义。”

    男人苦笑出声:“说的好像你对我就有情有义一样。”

    “当然有,当然有……”生怕怀中的人就这么消失了,她恨不得将人勒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彼此相拥,谁都没有说话,时间在进入这间牢房之后都好像静止了一般,似乎只要这样就已经足够,一辈子这样,夫复何求?

    对刘玉瑶而言,那些隐匿在心底不为人知的心酸和悲伤在见到这个男人的刹那都倾囊而出,她的鼻涕和眼泪都沾在了男人白色的中衣上面,落下斑驳的印记,后者却全然好似无视一般。

    半晌之后,男人终于忍不住在她的身上轻轻拍了两下:“别哭了,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喜欢哭鼻子怎么行。”

    刘玉瑶没好气的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嗯?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说罢还真就捧着他的脸来看自己,没想到他却率先移开目光,一边轻声说道:“好好好,没哭,没哭。”

    “你怎么不敢看我呢。”

    “是你别看我。”男人说着要挣扎出来,没想到这个小女人力气倒是不小。

    他顿时觉得有些狼狈,让她看到自己如此丢人的样子也就算了,再让她看到自己一脸憔悴,和平日的玉树临风全然不同,那和一个女子早上没洗脸就让男人看到的心情是一样的啊。

    没想到刘玉瑶却捧着他的脸不准让他躲,甚至还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巴上结结实实的印上自己的唇印。

    后者一怔,随即猿臂一展,大掌将人拥入怀中,低下头去,加深了这个吻。

    从与她相拥的那一刹那,他就不想和她分开,就想这么将彼此揉为一体。

    从唇瓣相抵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祈求上天,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时间就这么停驻此刻,花开花落,月色盈缺都与他们无关,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此时此刻。

    撬开她的唇齿,男人的舌头长驱直入,品尝着阔别已久的芳香清甜。

    刘玉瑶不觉有些呼吸不畅,几乎随时都能窒息一般,但纵然在生死面前,她也不愿松手,也不想放开,生怕这次分别就是永远。

    他瘦了,抱紧在怀的时候会觉得他身上的骨头把自己咯的生疼,可正因为有了这份疼痛才觉得他是真实存在的。

    男人的手顺着她身体的轮廓一路向下,引起她丝丝战栗,几乎快要站立不稳,从尾椎开始就已经开始变的酸软起来。

    终于在她快要滑下去的一瞬间,男人的大掌将其稳稳捞了起来,终于分开的唇舌开始大口呼吸,一点也不再嫌弃地牢内污浊的空气了。

    小女人的眼睛亮晶晶的,尚有未干的泪痕,此时此刻看来,竟然多了一分晴色的味道。

    她舔舔唇瓣,后者在她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她又忍不住抬头,在他高高的鼻尖上咬了一下,弄的对方有些哭笑不得。

    在她的眼中,这个男人纵然此番狼狈,但依旧是那个英俊潇洒的李彻,那位人中之龙的太子。

    因为瘦的缘故,他眼窝深陷,颧骨和鼻梁显得更高,这让他的五官看上去比以前更加立体而又深刻。薄唇微张,贪婪的呼吸着带有她的味道的空气,一双漆黑睿智的双眸盯着她时间久了又想伏下身来,却被后者阻止。

    刘玉瑶气喘吁吁道:“你,你不是说恩断义绝了吗。”

    “臭丫头!”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发出啪的一声,显得有些刺耳。

    然而这个小女人却在他怀里笑的花枝乱颤,两只手顺着衣襟伸进他的怀中,一边上下其手胡乱占便宜一边问道:“你在牢里想不想我?”

    “想,白天晚上都在想。”

    “我也想你。”她说的倒是落落大方,丝毫没有扭捏之态,一只手摸到男人裆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不无狡黠道:“这里想不想。”

    “嘶”男人倒抽一口冷气,抓着她的手要拉出来,一边故意拿眼去瞪她道:“谁家来的小**,我是本分老实的男人,别对我乱来!松开,松开。”

    “不松!大爷,玩玩嘛~”说着还对他抛起媚眼来,全然忘记两人刚才还在那里生离死别一番泪沾襟了。

    见她指定逗自己到底了,男人索性也不阻止了,将其抱紧,一边握着她的手上下动作,一边附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小妖精,要不是担心那床脏了你,我真想把你压下去!”

    刘玉瑶双颊一红,只觉得手上的东西坚硬、火热,弄的她浑身僵硬,气息不定,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和他分开。

    男人上前一步要去抓她,她却先涨红了脸颊,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一会七皇子殿下该找进来了!你老实点!”

    浓情似火的时刻,提了个让人扫兴的,男人有些无奈的说道:“到底是谁先不老实的?我看你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让我心猿意马的吧。”

    “我!我什么也没做!”她马上否定,不过又随即说道:“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看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男人的表情又马上严肃起来,他抓起她的手,眸中柔情似水道:“你听话,别留在京城了,外头天高地广,你的朋友又多,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一段时间。我跟宫里头说你在行宫养胎,此事瞒不了多长时间,你要赶紧离开,听到了吗?”

    见他言辞恳切,对自己也是真的担心挂怀,刘玉瑶有些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你当我李彻这二十多年的韬光养晦都是白做的吗?我也并非是那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刘玉瑶低下头去,心中憋闷,却并未宣之于口。

    男人见她犹豫,又苦口婆心的劝导:“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咱们的儿子。”

    没想到后者眼底却有些婆娑湿润,半晌之后说道:“我也想走的远远的,你知道吗,我连马车和盘缠都准备好了。”

    后者稍微松了口气,纵然不舍,却仍然下定决心道:“走吧,我没事。”

    然而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

    “可我的心在你这里,我能走多远?离心太远我会活不下去的。”

    这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瞬间有些哽咽,他抬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擦掉泪痕,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那你保护好自己,等我出去。”

    “嗯。”

    外头李律已经在催了:“我说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是生娃孩子也该会打酱油了,该走了,该走了。”

    刘玉瑶推男人在条凳上坐下,站在他的背后就开始给他梳头发,奈何自己笨手笨脚不会扎发髻,只能将他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扎成一束,又俯身下来,坐在他脸侧落下一吻,匆匆转身离开。

    直到脚步声消失很久,他才回头看去,空旷的牢房之中已经没有一人,他伸出手去,在空气中抓到了那人一缕余香,沁人心脾。

    一路心惊胆战的回了七皇子的府上,问她聊了些什么,她却一番扭捏,笑的意味不明。

    李律有些惊骇道:“你别不是忘了问他重要的事情吗?”

    刘玉瑶一拍脑门,这才觉得糟糕,骇然睁大眼睛说道:“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句啊!”

    李律忍不住翻白眼:“我看你是情到浓时什么都抛诸脑后了。”

    “你才猪脑子呢!”小女人怒了。

    李律这下有些忍俊不禁了:“得,这话还得我下次进去问他吧。”

    “就是,沈将军还没进京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和他统一口风做什么?等沈将军进京了,你再送我进牢里一次,我帮你问问他有什么要跟沈将军说的。”

    “我……”李律尚未开口,府中管家已经飞奔前来,出声将其打断:“殿下!沈将军在临安府就被拦下来了!”

    李律看了刘玉瑶一眼,幽幽说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迫不及待了吧?”

    后者赶紧问管家道:“被什么人拦下来的?”

    管家小心翼翼看了李律一眼道:“洛清王爷。”

    “行了,你先下去吧,有任何消息再跟我说。”

    “是。”

    “五皇子殿下拦沈将军干嘛?拦下不也得带他进京。”

    李律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苦笑一声说道:“他拦下来了,谁人还敢跟沈将军互通有无呢?本来我还想等着他来的时候派人给他传递点京中消息,这下也泡汤了。哎呀,其实四哥要是在京中戍守,则护送沈将军进京的要职还是他的,现在落到五哥的手上,谁也甭想接近了。”

    “临安府……”刘玉瑶惊骇道:“还真够远的,快马加鞭也需要三天的脚程。”

    “是啊,我也没想到五哥居然派人去这么远的地方埋伏等待,不过眼下消息既然传到京中了,他们应该离京城也不过还有一两天的消息了。”

第四百五十章 定疆大将军

    “是啊,我也没想到五哥居然派人去这么远的地方埋伏等待,不过眼下消息既然传到京中了,他们应该离京城也不过还有一两天的消息了。”

    刘玉瑶的表情又随即严肃凝重起来,虽然和那位沈将军素未谋面,但在宫中这么长时间了,耳濡目染,又因自己对已故贞元皇后极为敬佩。想来那太子的外公,贞元皇后的父亲,曾经年纪轻轻就被封为定疆大将军的沈苍勤应该也是那足以让人敬佩到五体投地的英雄好汉。

    这次李衡和皇后陷害的不仅仅是太子,也是这个国际的肱骨栋梁之材。

    刘玉瑶心中有些生寒,扭头看了李律一眼,向外面走出去道:“我去看看宝宝。”

    觉得她有些怪怪的,但李律却又说不清哪里怪,自己也是欲言又止。

    两天之后,定疆大将军沈苍勤正式进京。

    他一路上车马劳顿,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好不容易到了京中之后,也顾不上歇息一时片刻,就弃了护卫和马匹,一人一甲阔步昂扬的进宫朝见天子了。

    明晰帝李尊早就听到他回京的消息,嘱咐宫人,若是沈苍勤来了,不必等候,直接觐见。

    当内监总管万福安站在御书房门口翘颈以盼,终于看到沈苍勤的身影之后,赶紧高声向书房内通报道:“定疆大将军!沈苍勤!觐见!”

    这高昂的一嗓子直接叫了出去,似乎能在血色夕阳当中将这样的声音传遍整个皇宫大内。

    在那些看不见的回廊拐角,那些夕阳无法渗透的背阴处,好像有无数双好奇的眼睛,看向那位昂首阔步而来的帝国战将。

    沈苍勤纵然已过花甲之年,但他每一步仍然走的稳稳当当,牛皮马靴踩在这禁宫之内的白玉石板上,发出铿锵之声。

    他是武将,纵然宫外卸除身上兵器,这一身盔甲仍然加身不脱。

    厚实的盔甲之上带着年代久远的颜色,许是鲜血渗透太多,经年累月无法清洗干净的缘故,亦或者是反复打磨擦拭的缘故,上头的痕迹纵然是最好的画师也无法描绘。

    红缨长穗的帽盔下面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这样一张脸经过塞北的风雪打磨,就算是京中最老的老人也无法与之比拟。

    那深深的沟壑,盛夏之中都好像染雪的长眉,紧抿的嘴唇,深陷的眼睛,让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把刀,一把曾在江湖血雨腥风之中漂泊多年的刀。

    他内敛,稳重,沉着,冷静,却又将锋芒深深收敛,不肯为人所见。

    万福安快步走下台阶,迎上了沈苍勤的脚步,一叠声的叫道:“将军,将军,哎呀,沈将军啊!欢迎归来!您这一路上辛苦了。”

    又见这素来擅长溜须拍马的阉人,沈苍勤还算客气的拱手说道:“万公公,好久不见。”

    “将军真是客气,您快请,陛下还在等着将军呢。”

    “好。”言罢将盔帽脱下交给了万福安,后者捧着重重的盔帽登时有些受宠若惊。

    沈苍勤健步进了御书房内,只见那位帝王早在听到通传之后就已经放下了手上的笔墨,抬眼看向门外,等着那人进来。

    此时看到来人,身形依旧健硕,步伐依旧昂扬,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沈苍勤看到那龙椅上帝王的一瞬间,双眸有些湿润,快速上前两步,与他单膝下跪,拱手抱歉道:“臣,沈苍勤,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国之君呵呵笑道:“爱卿快快平身免礼。”

    “谢万岁!”

    “给将军看座。”

    万福安赶紧指挥着底下人将书房两侧的红木缠枝纹的椅子往那位帝王的身边抱了抱,让沈苍勤好坐的近一些。

    没想到这还不算,明晰帝竟然呵呵笑着,步下台阶,在沈苍勤身边的位置上坐下,弄的后者受宠若惊又赶紧站起来。

    “国丈大人啊,你且坐好,坐好。”

    一句国丈大人就好像又回到他年少之时,也曾年少英雄无拘无束,为了博贞元皇后一眸,甚至跟在她的屁股后面纵马四野,无忧无虑,嬉笑怒骂全不在心。

    而那时候的沈苍勤却不将他放在眼中,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乱窜的小子居然会利用他沈家的力量让自己成为这个帝国的主宰。

    但是时光变迁,全不由人,转眼之间,两人都已经白发斑斑。

    “陛下,微臣,当不得。”沈苍勤自然对这句称呼受宠若惊。

    “当的,当的。”明晰帝上下打量着沈苍勤道:“没想到将军在塞北风雪交替,严寒酷暑,竟然依旧老当益壮,精神焕发。相比于将军,朕就显得老态龙钟,一副七十古稀之态了。”

    这话说的也不全是谦卑,也算的上是大实话了。

    沈苍勤业已上了年纪,常年塞北风吹日晒让他的眼神显然没有以前好了,微微眯着眼睛,将眼神凝聚这才斗胆打量着面前这位帝王,他张张嘴巴,呵呵一笑:“谁说陛下已经老了,老臣觉得陛下英姿不减当年,只是想必近几年国事操劳,身体力亏,还得多多休养才是。”

    “朕倒是想要好好休养休养,只是这副身子多少有些力不从心。”那一国之君叹口气道:“塞北虽常有胡人来犯,但好在有将军这样的能者贤臣驻守,朕心甚慰!南疆战乱业已平息,那边民众固步自封难以教化,朕已命老二举家迁移,驻守南疆,亲自教化!这也不算是什么难事,但这朝野上下江山百里,春去秋来,寒去暑往,今日这里决堤,明天那边贪墨,后天再来个暴雪旱灾,你说朕就是想休养也难啊!难啊!”

    “吾皇千万要保重龙体啊!”沈苍勤说着竟还要跪在地上。

    明晰帝却又赶紧搀着他的手道:“将军请起,纵然你们千方百计让朕保重,朕的身子,还是朕自个儿最清楚了,朕已到了这个境地,只怕早晚也得追随贞元而去,只是留下这万里江山,不知该如何传承。”

    他说着,以目光看向沈苍勤,那深邃的瞳孔瞬间收紧,似乎在极力捕捉他脸上的微小表情。

    沈苍勤却皱紧眉头,低低叹气道:“陛下,您考虑这些问题还为时过早,陛下尚还龙虎之年,有这闲心还真不如想想如何养生。老臣近日偶的一偏方,还真有延年益寿之效,改日写了与陛下过目。”

    “呵呵,”这话说的明晰帝相当受用,他笑着点头说道:“好,好,好……”

    至于那偏方到底是什么,是吃的,还是用的,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不吃不用就是了,万万不能拂了老臣的一番好心。

    “此时边关正值用人之际,朕本不该召老臣回京,想必将军在路上已经听闻太子之事……”

    提起太子,沈苍勤脸色骤变,不禁抬高了声音说道:“陛下!老臣听闻此事,深感痛心,万没想到,太子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太子年幼之时,老臣曾有过言传身教之责,如今想来羞愤欲死!万分惭愧!”

    明晰帝本想就太子之事责罚他两句的,没想到他竟然以上来就对太子严加指责,把自己的责任撇了个一干二净,弄的他想要责备也没了话头,想再说太子两句吧,话也都被他给说尽了。

    一时间御书房内只听的沈苍勤唉声叹气的声音,和明晰帝冷眼的表情。

    半晌之后,只听沈苍勤又继续说道:“老臣以为,太子虽然罪孽深重,但毕竟是陛下嫡子,还望,还望陛下从轻发落……”

    本来还以为他不会为太子求情了,没想到到底还是求情了。

    他的义正言辞让那帝王无言以对,再求个情也是人之常情,明晰帝一时间更是骑虎难下。

    半晌之后,他终是沉脸说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将军也不要急着给太子求情,说起来,此事还和将军有关。”

    “老臣该死,身为外公,对殿下又疏于管教。”

    “将军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明晰帝的声音低沉几分。

    沈苍勤倒是一脸茫然起来:“陛下?陛下何不明言?”

    “太子之所以坐实了叛乱之罪,皆是因为户部侍郎在太子的行囊之中搜到了太子与沈文华互通有无的书信……”

    “文化和太子本就是表兄弟,这通几封书信……”沈苍勤觉得这不算什么,显然他这个做外公的因为大权在握,碍于一些原因本就已经有些不敢和太子联系了,文华和太子本就是表兄弟,难道要管还管的这么宽?

    “这些已经不是通几封书信这么简单的了……”那帝王蹙眉说道:“信中全是结党营私之证!”

    说是结党营私还给了眼前这位老将军留了几分薄面,然而纵是如此,沈苍勤依然大惊,连忙跪在地上。

    这一次明晰帝没有去拉他起身,只是横眉看向他道:“不仅和沈文华,和你的书信!朕也见到不少!老将军,国丈大人!你说朕,该不该信你!”

    “老臣冤枉!”沈苍勤跪在地上不住颤抖:“还请陛下明鉴!老臣冤枉!”

    “朕倒是想你是冤枉的,可罪证确凿,让朕如何信你?”

    “罪证?”沈苍勤依旧不解道:“罪证就是那几封书信?还请陛下赐给微臣看看,微臣也好辩解一二!”

    明晰帝叹道:“此事已交予大理寺和老五全权监办,你放心,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朕是不会冤枉了臣工,让百官心寒。”

    “微臣,谢过陛下!”

第四百五十一章 刘氏、沈家

    “微臣,谢过陛下!”

    明晰帝对他虚扶一把,万福安赶紧上前将人从地上搀了起来。

    沈苍勤注意到,他虽然口口声声罪证确凿,但是却不曾对他动怒,也未曾将他收押。

    果不其然,和自己猜的一样,只要他不为太子求情,就能让他的怒气减少几分。

    兴许这位帝王对太子是否谋逆一事也是心知肚明,他更在乎的是太子是否有和沈家结党营私。

    君臣二人貌合神离的叙了一番旧,万福安适时叮嘱一国之君太医到了,在等着把脉。

    沈苍勤适时的起身告退,那一国之君点头,并叮嘱他回去好生休息一段时间,不必急着上朝。

    来的时候已近黄昏,出去的时候宫中已经四下掌灯。

    沈苍勤看着眼前那一片黑黢黢的天地,星星灯火耀人双目,连日来的奔波并不觉得辛劳,反而是今日面圣好像花光了他所有的体力。

    一边步下台阶,一边长长叹了口气,呼出胸腔内的憋闷和烦躁。

    宫外早就有洛清王的马车等在那里,眼见着沈苍勤出来了,李衡赶紧下了马车,快步迎上前去。

    “将军。”

    沈苍勤微微眯着眸子,看着眼前的这位翩翩俊雅的王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王爷这是在等微臣?”

    “正是。”

    “微臣惶恐。”

    “王爷请上车马。”

    沈苍勤又赶紧摆手说道:“不敢,不敢,微臣可自行骑马回府。”

    “王爷一路奔波辛劳,如今已到了京中,我等平日在京中养尊处优也该为王爷行个方便了。”

    沈苍勤连连点头应道:“如此,若再推脱,倒显得本王不识抬举了。”

    李衡微微一笑,亲自为他打了车帘,请他上车,自己也随即坐了上去。

    车中宽敞明亮,与皇亲国戚同乘车驾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对沈苍勤来说,仍然是绝对殊荣,不免有些畏手畏脚,受宠若惊。

    相对于他的不自在,李衡倒显得从容许多:“小王已经把王爷归来的消息告知了沈公子,只是此案涉人颇多,没有确凿证据,沈公子也不能归家,倒是让将军担心了。”

    沈苍勤却抬手道:“哎?太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我那不孝子孙,今日听皇上提起,此案甚至牵涉微臣,陛下虽然仁厚宽宏没有追究,但我这张老脸已然没处安放!”

    “将军不必自责,小王也以为将军戍守边关几十年来功不可没,断然不会有谋逆之心,想来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听王爷这么说,老臣就放心了,放心了。”

    “早先在得知将军归来之时,将军府就已经洒扫整理了一番,但想来这么长时间无人居住,多处会有短缺,将军若是不嫌弃,洛清王府的大门随时为将军敞开。”

    “不敢,不敢,从武之人风餐露宿早就已经成了习惯,更何况是到了自家门口呢,如何还有不习惯一说。”

    “也好,若有短缺,记得着人跟小王说一声。”

    “有劳王爷为老臣处处考虑的如此周全了。”

    马车在将军府的大门口停下,沈苍勤自然要作势邀他进门一坐,李衡也以他连日奔波辛苦,需要休息为由推辞。

    目送着洛清王府的马车调转方向慢慢驶出视线,沈苍勤发出一声冷哼。

    白发苍苍的老管家看到家主归来,一时间激动的不能自已,口不择言。

    老将军在老管家的肩上拍了拍,只说了三个字:“进去吧。”

    “是,是。”

    一群人簇拥着沈苍勤进了将军府,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了个结实。

    一边往屋里走,管家一边絮絮叨叨道:“以往将军回来的时候,府门口总是挤得水泄不通,如今树倒猢狲散,传言说太子殿下和将军以下犯上,有谋逆之嫌,咱这府门口也是如此萧条。”

    沈苍勤呵呵一笑,转头询问他道:“这样不好吗?”

    “好,好,这不正是老爷所求的吗。”

    “嗯。”沈苍勤负手走进房内,早有婢女快步上前,手脚麻利的为他卸下盔甲佩剑,更换上柔软的中衣。

    那位矍铄老人一边看着窗外月出孤山,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竟然有三四年没回来了。”

    “早先太子殿下大婚,小的还以为将军能回来呢。”

    “没有皇命,焉敢擅归?老夫带兵塞北与京中素无往来,结果还是没能逃脱小人算计,若是擅自归来,那还了得。”

    “方才送老爷回来的是洛清王?”

    “嗯……”

    沈苍勤回想起李衡和自己说的话,又不觉笑了起来:“刘升这个外孙,还真是越来越会演戏了!”

    “放眼整个京中,也就只有他还没有对老爷避嫌。”

    “他若是避嫌,还怎么在世人面前展示出自己贤王的一面?”

    “呵呵,老爷说的是。”

    “传下去,明日之后,称病闭门,除非有圣旨,否则任何人一律不见。我倒是要看看,太子这个案子,咱们的陛下要给我一个怎样的交代!”

    言罢,他深陷的瞳孔微微缩紧,恍如那塞北之上恶狼之首,在即将发动进攻之前,运筹帷幄。

    定疆大将军沈苍勤归京一事,第二天就已经在外头传的沸沸扬扬了,有好事者常与将军府门前穿梭。

    只见府前门庭冷落,好一番凄凉清秋之色,不免有小人背地里志得意满。

    刘升下朝之后刚回府上,一众门客学生就挤满了他的书房,敢情竟然都是为沈苍勤来的。

    虽然他在朝中身为百官之首,文武百官以他马首是瞻,但他更习惯倾听,极少发号施令。而大多数人前来,则更多是听同僚的言论见解,顺便探探他的口风。

    群臣激昂在刘府的书房里争论了一早上,就要不要去拜见沈苍勤一事仍然没有达成共识,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刘升。

    刘升老儿个头不高,身体瘦削,抚着花白的胡子,脸上常年带着令人无法捉摸的笑容。

    此时将所有的问题都抛向他的时候,他终于缓缓开口说道:“听说昨日陛下在沈将军一回京的时候就召见了,陛下都不曾避嫌,你们倒是一个个想要清者自清了啊?”

    几人对视一眼,似乎已经明白了刘升的大概意思。

    他说这话几乎可以代表,他相信沈将军不会被削职收押,这是不是代表皇上不会给他定罪?

    在离开刘府的时候,一群人还在争执不休,但各自都在心中观望,都不想做那第一个去拜见沈苍勤的人,省的引来众矢之的。

    大理寺卿周文胜特意走在最后,附耳于刘升说了几句,后者微微一笑,看向他道:“有几成把握?”

    “八成……”周文胜道:“若是能找到伪造书信和笔迹的证据,那殿下无罪就有十成把握了。”

    刘升点点头:“此事千万不要让洛清王知晓。”

    “下官明白……只是相爷,若事成之后,我那不争气的侄儿……”

    知道他是在说兵部侍郎周从礼,当初是由他举报了太子谋逆一事,因为尚无定论,他人也正被关在牢中没有出来。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刘升的枯木一样的手指在桌上缓缓敲击了两下:“你去跟他透透口风,看他到底是想继续执迷不悟,还是就此迷途知返,或许陛下尚能饶他性命……”

    周文胜点点头:“是。”

    “去吧。”

    “是。”

    在周文胜离开之后,刘三思看上去也似乎长舒一口凉气:“总算有点眉目了,这次纵然中宫准备的充分,也并非毫无纰漏。”

    刘升却不觉眯紧了双眸:“太子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父亲的意思是?”

    “方才周文胜在这,我没说,其实此番若再来一次‘无中生有’,便可让中宫失算落败!”

    刘三思眼睛一亮,只听刘升又道:“此事我已叮嘱过朱晚照,他会见机行事,若论心狠手辣,他也是无人能出其右。”

    “是,那沈将军那边。”

    “只管让他称病做缩头乌龟就是!”提起这个沈苍勤,刘升大有鄙夷之态:“他的外孙如今沦为阶下囚,他竟然还悠哉悠哉做起了没事人。”

    “呵呵。”知道父亲和沈将军之间多有过节,刘三思只好打着哈哈笑道:“父亲也是心知肚明的,此番多事之秋,沈将军做什么都是错,还是什么都不做的好。”

    “哼!也不指望他能做什么!”刘升继续鄙夷。

    刘三思无奈摇头,但笑不语。

    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居然会是朱晚照。

    朱晚照也就是近几年才在朝中崭露头角,在得太子提携之后做上了刑部尚书的位置,他在朝中风光无限的时候,沈苍勤还不知道他是哪根葱哪棵草呢。

    可偏偏那第一个站在沈苍勤府门口的人是他,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他们。

    除了朱晚照之外还有平日总是和他形影不离的,太子府丞徐勃。

    二人叫门,管家出来相见,一脸为难道:“不是将军有意怠慢贵客,只是连日奔袭,将军腿疾复发,实在不方便见客。”

    朱晚照抠抠耳朵看看徐勃:“我怎么跟你说的,人家沈将军是你我这样的人能见的吗?我们要见,人家肯定会说自己腿疾复发把咱俩挡在大门外头!”

    “朱大人,你真是料事如神,他还真这么说了……”徐勃若有所思。

    只听朱晚照又摇头晃脑的说道:“早不让你来多好,你看,事到如今,显得我俩多尴尬。”

第四百五十二章 各怀心思

    “早不让你来多好,你看,事到如今,显得我俩多尴尬。”

    徐勃点点头,也不由得叹气。

    门口管家一脸汗颜,忍不住怀疑这二人是来砸场子的,要议论你俩好歹也找个没人的地方啊,当着他的面来争执,尴尬的明明是他吧……

    “二位大人稍候……小的再去请示一下老爷,再去请示一下。”

    徐勃马上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朱晚照却拦下他的手道:“去吧,去吧,请示去吧。”

    “二位稍候,稍候。”

    于是管家将两位大人的话原封不懂得在沈将军面前一说,沈苍勤竟然还就同意见他俩了。

    两人直接被管家带进门,一没往厅里去,也没往书房里去,而是径直被带往了沈府的后园。

    因为沈家全家都常年驻守塞北,男女老少都不居于家中,除了一个独宠的孙子沈文华之外,这里也没有旁人。再加上沈文华也未婚配,府上没有女眷,后院之中多处荒废。

    没有几个主子,所以也没有几个仆从,但就算仆从再少,朱晚照也没想到会见到一个打着赤膊,挥汗如雨在太阳底下翻地的男人。

    “将军这是打算解甲归田?所以提前适应适应农夫的生活?”

    沈苍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接过仆从递上来的帕子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笑眯眯的看向两位年轻人。

    虽然不比半下午最热的时候,但这晌午时分,太阳也相当毒辣,两人一路顶着太阳走过来都觉得灼热难耐,更何况那位劳作的老人呢。

    沈苍勤却是笑着说道:“当真是青年才俊,二位都是青年才俊啊。”

    “将军大人过奖了,在下太子府丞徐勃。”徐勃率先抱拳拱手,与他见礼。

    朱晚照却眨着眼睛拱手说道:“我们是见过的,将军。”

    沈苍勤看着眼前比徐勃要高出一个头的朱晚照,只见他俊眉修目,眼底带着几分精灵古怪的神情,不禁想到多年前自己曾经见过一位科考的门生,恍然大悟道:“你是朱家的那个孩子……”

    “正是,论资排辈起来,晚辈应该也称您一声爷爷才是。”

    “呵呵呵,好啊,好。”沈苍勤接过婢女的帕子净手,脸上笑容更甚,皱纹也不觉加深:“几年不见,未曾想朱大人已经位及刑部尚书之位,当真是令人敬佩!”

    “我也没想到,简直做梦一样。”

    徐勃一旁干咳一声,正常情况下不都应该谦虚的说,将军过誉了,或者说惭愧惭愧吗。不过对于朱晚照的厚脸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徐勃选择无视。

    不曾想他的厚脸皮正对沈苍勤的胃口,请二人进了书房之中,大门一关,时不时可以听到里头传来爽朗的笑声。

    当天下午,沈苍勤和两位年轻后生书房里的谈话就已经传到了那位帝王的耳中。

    “真的就只说了这些?”似乎是有些不相信,一国之君皱紧了眉头。

    那人点头说道:“真的就只有这些,朱大人一直在问将军关于塞北的风土人情,徐大人也是听的津津有味。将军遇到两个年轻人,心情也好,一扫近日关在府中的烦闷,讲了许多。一直到晌午时分,催着用饭,朱大人还不肯走,倒是徐大人生气了,他才起身告辞。”

    “也不知这个徐勃和朱晚照……到底在算计着什么,他二人一向与太子交好,不可能见了沈苍勤就只问问塞北的风土人情……”

    底下站着的人一脸惶恐:“彼时小人就伺候在书房内,真的只听到这些。”

    一国之君点点头道:“你下去吧。”

    “是。”

    待他走后,明晰帝却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手上的折子,看了一会,又抬起头来看向窗外,一双眼睛好像没有焦距。

    只听万福安奉上茶盏小心说道:“陛下,奴才听到坊间传言,说是朱大人和徐大人多有断袖之癖……”话说到这里,又不禁小心翼翼的去对那位帝王察言观色。

    果不其然,明晰帝已然脸色一暗,沉声说道:“诬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奴才,奴才也不过是听底下人那么一说……”

    “那就让他们把嘴巴闭紧了!若是再让朕听到这种话,哼!”

    “是,是。”万福安连声应答。

    过了片刻之后,那位帝王却忽然说道:“徐勃是哪里人?”

    “当初是昌平郡郡守方大兴的门客,与太子际遇这才一路抬举入京。”

    明晰帝翻着手上的一堆折子,继而说道:“新上任的昌平郡郡守不是还缺个刺史吗?你跟吏部说一声,让他们也甭急着派人过去了,既然徐勃曾经在那里任职,对风土人情多有了解,这个刺史由他出任,再合适不过。”

    万福安嘴角微微一笑,点头应道:“老奴知道了。”

    徐勃的调令没两天就下来了,在他京中的府邸中,一众同僚还特意前来送行。

    不想今春才乔迁之喜,一池菡萏含苞初放,这宅子的主人就要远赴异地,想想也是不由伤怀入心。

    因为徐勃的调任,一时间朝中上下也是风言风语,先是四皇子被调去了皇陵,太子府丞又被调去了昌平郡。往日与太子交好的几位官员又都自顾不暇,只怕太子要想从天牢里出来,就是更加难上加难了。

    而此时那位帝王也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行宫里头的太子妃,派了轻骑前往,等着行宫里能给这里传来好消息。

    一方面架空太子,一方面又急着等太子那个未出生的孩子降世,那位帝王的心思当真难猜。

    但是派出的轻骑第二天下午就已返回,说是恭喜陛下太子妃喜得龙孙,只是听说太子殿下有逆反之心,一时间羞愤交加,无颜面圣,唯愿长伴行宫枯灯,等候发落。

    那人进来汇报的时候五皇子李衡正好在当场,听完这话之后便去对那位帝王察言观色起来。

    他这几日的气色确实好了很多,只在再好的气色也难以掩盖他眼底的青黑疲惫,听到那人汇报之后只是略微点头应答:“由着她去吧。”

    “是。”

    在那人告退之后,明晰帝又不禁叹道:“这是朕的第一个孙子……”

    其实也不算是第一个孙子,早年长兄曾得一子,但无福夭折,二皇兄倒是有两个孩子,却都是姑娘。

    所以太子得的这个儿子也算是宫中的一大喜事,但因为生父生死难料,所以他从一出生就已说明了命途多舛。

    “朕的第一个孙子……这是大喜事,却不想这些奴才们倒一个个最会察言观色,竟然欺瞒不报……”

    只有李衡知晓,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而朕,却连见都没见到一面。”

    他没见到,却已经有许多人已经见到了,其中他李衡就是其中的一个。而那位帝王感慨也并非是没见到这个出生的孙子,反而是在感慨以后也未必会见得到了。

    “父皇,儿臣该说的都说完了,先行告退。”

    在听到李衡要告退的话,那位一国之君才稍微收回一点神智,蹙眉说道:“你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李衡抿抿嘴吧,似乎露出难言之隐:“儿臣说……大理寺已经调查清楚了,只待太子殿下如实招来,此案,就结了……”

    “招什么?”

    “殿下暗中招兵买马已成定局,并且与沈将军多有书信来往,信中意图侵占朝廷粮草为自己所用,带兵攻打皇城,围攻京师,逼的陛下退位……”

    他皱紧眉头,一脸痛心疾首,既是对太子的不忍,又是对手足的失望。

    然而那位帝王却道:“证据确凿?”

    “是的,陛下。”

    “若是太子永远不招,该当如何?”明晰帝看着他,深陷的眼窝之中隐含着通透的审视。

    “那只能从旁人身上下手,沈文华,亦或者是沈将军。”

    “若是他们都不招,该如何?”

    “严刑逼供,想来刑部尚书最擅长此道。”

    明晰帝靠在龙椅上挺直了背脊,想了一下说道:“你先下去吧,此事,朕再想想。”

    有点不太明白他还要想什么,但一联想到,此案牵连沈家,而沈家手上雄兵百万,虽然沈苍勤人已经回京了,但要想动他也还是得有点顾虑,李衡又觉得释然了。

    告退至门口,转身出了御书房。

    前脚刚出去,就见万福安笑眯眯的站在门口,躬身说道:“王爷这就要走啊?”

    李衡负手而立,谦和的眉眼之中满是清然笑意:“万公公,小王在此要对万公公道谢。”

    万福安登时惶恐起来,脸上笑容有些不自然的说道:“王爷这是哪的话,奴才担当不起,担当不起啊。”

    “公公谦虚了,当然当得起,若非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太子府丞又怎么会被调往昌平郡呢。”

    万福安低低一笑,又轻声说道:“没想到王爷还记在心里呢。”

    “这是自然,但凡是公公做的事,本王和母后都会一一记在,若是将来有朝一日荣登大宝,必然不会少了公公的好处。”

    这话说的直白,不过万福安在宫中过惯了看人眼色的生活,还就喜欢这么直白的话,脸颊含笑,少不得要一番道谢,这才放李衡离开。

    李衡离开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往中宫奔去,父皇已经知晓太子妃产子一事,皇后又是如此手眼通天,岂会不知。

    果不其然,探子前脚刚离开凤藻宫,他后脚就跟了进去。

第四百五十三章 太子妃不在行宫

    宫人见他前来,赶紧伸手阻止道:“王爷留步,皇后娘娘正在更衣。”

    李衡蹙眉,有些不解,但没等他问出自己的疑问,就听内室之中传来焦嬷嬷的声音:“外头可是洛清王?”

    宫人答话:“正是。”

    “请王爷进来吧。”

    焦嬷嬷话音落下,宫人就赶紧请李衡走了进去。

    待进了内室之后正好看到皇后已经更已完毕,此时她正端坐于梳妆台前,身后两个婢女,一个为她梳头,一个挑拣着金钗凤冠给她一一穿戴。

    焦嬷嬷冲他行礼,请他一旁等候。

    而李衡却早已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问:“母后这是要去哪?”

    “哼,衡儿,以前母后觉得你年轻,零星喜欢个别女子,也情有可原,但母后万万没有想到,你也是那情令智昏之人!”

    这话说的眼中,李衡当场扑通跪下,对着皇后的时候身形微颤,口不择言:“儿臣不知道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衡儿啊衡儿,枉费本宫对你栽培至今一片苦心,却不想你竟然全然不觉,难道你非得害的母后一片苦心付诸东流,你我母子二人身首异处,你才甘心?”

    “母后!儿臣岂会做出这等悖逆之事?”

    看着铜镜之中,那个跪在自己身后的男子,刘皇后既觉得失望,又觉得痛心,良久之后终于问他道:“到底是玉环欺骗了你,还是你和玉环两人联手欺骗了本宫?”

    后者心里咯噔一下,已经猜到这事和行宫有关系了,只是依旧装傻充愣道:“儿臣不明白,还请母后明示。”

    “我问你,玉环当真前往行宫之中见到了太子妃?”

    果不其然……看来纸包不住火,已经是一眨眼的事情了。

    李衡心下忐忑,思前想后终是点点头道:“玉环既然是这么说的,儿臣也无从考证。”

    “真的?”刘皇后反问他的时候,一双眼睛仍然含着余怒死死盯着他。

    后者连忙点头:“玉环确实是这么跟儿臣说的……敢问母后,可是行宫之中出了什么纰漏。”

    “呵呵……”刘皇后发出一声古怪的笑,继而慢慢说道:“老四和太子当真是只手遮天啊……居然连这么大的事都给瞒了个结结实实……”

    话音落下之后,李衡却是更加不解:“母后?”

    “还有你媳妇!本宫的好儿媳啊,居然还胳膊肘往外面拐!哼,本宫到底哪点对她不起了?”

    “此事难道也和玉环有关?”

    “和她无关,但她却有欺瞒之嫌!”

    “此话怎讲?”

    “说来你可能不信,太子妃根本不在行宫之中!”

    “啊?”李衡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之人,结结巴巴半天终于问道:“太子妃,太子妃不在行宫在哪?”

    “那谁知道!”看着镜中自己,皇后抬手抚摸着鬓边那根金簪,笑容之中意味深长:“只怕在太子出事之后她就逃之夭夭了,哼!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她这飞的也太快了吧!”

    李衡依旧惊骇道:“不见了?”

    “不见了……本宫早就知道她出身江湖草莽,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到头来,你外公连带太子在内,都被她利用了,还不自知呢,一群人还都拿她当个人物了!”

    焦嬷嬷亲自打开小匣子,取出里面形状各异的护甲给皇后戴在指尖之上。

    只听李衡问道:“母后这是要去哪?”

    “自然是去皇上跟前参太子妃一本!她人不在行宫之中,拐带皇消失,此事可大可小,只怕你外公一家都难逃干系!没想到一箭三雕,真是天助我也!”

    李衡抿紧薄唇没有说话,只听皇后又道:“你起来吧,跟本宫一起去见皇上。”

    只好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声应答,跟着她一起出了凤藻宫,又往御书房去了。

    一路上他都是心不在焉,直到到了御书房的门口才想到自己刚才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又赶紧叫住皇后道:“母后,儿臣方才从父皇这里离开,如今再去,只怕父皇会腻烦,更何况此事已经牵扯了玉环,再牵扯上儿臣,儿臣也是有罪说不清了。”

    知晓那位帝王一向多疑,皇后想了想点头应道:“好,你先回府吧,就当这事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母后。”

    辞别皇后之后李衡也并未急着离开,果不其然,很快,御书房内传来茶盏被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只听那位帝王几乎咆哮道:“一派胡言!”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虚假,臣妾任凭皇上发落!”

    刘皇后跪在冰凉的黑曜石地面上,也当真是傲骨铮铮。

    然而明晰帝却对她的言辞很是不屑,冷嗤一声问她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敢问皇上,为何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前往行宫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哼!自然是宫中有人心怀不轨,欲要对她加以谋害!”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那位帝王说这话的时候却是严厉的指向了她。

    刘皇后依旧不吭不卑,看向他道:“那再请问皇上,太子出事,太子妃早就应该回宫,结果到现如今连皇孙都生了,怎么还赖在行宫之中不肯归来!?”

    “她身体虚弱,自然要好好休养,加之太子一事,她难免会对回宫有所抵触!”

    刘皇后听闻却是笑容更深几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位帝王的心思也可以细腻如此,只是这份细腻不是给她的,也不是给后宫妃嫔的,却是给他自己的儿媳妇的。

    说起来既讽刺也可笑,和他同床共枕多年,为他生养了一双皇子,到头来,他竟然丝毫未将自己放在眼中。

    “皇上,您不是不相信臣妾所说的,只是您自己个儿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相信罢了……”

    明晰帝眉峰紧蹙,似乎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她了,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皇后怎么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照你的意思看,朕应该怎么做?”

    “皇上应当下旨,着太子妃即日回宫!若是太子妃再因故推脱,想想现在行宫之中是何人戍守,皇上应该不难发现,到底是谁在背地里操控这一切了吧。”

    “抗旨可是死罪!”明晰帝这话就是摆明了说出太子妃绝对不会抗旨的话了。

    然而皇后却道:“皇上,太子妃肯定会抗旨的,因为行宫之中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这些不知好歹的孩子们仗着皇上您宅心仁厚宠着她,疼着她,她就越会无法无天作威作福!”

    “行了!你闭嘴!万福安!”

    一声呵斥,万福安赶紧推门而入“奴才在。”

    “传朕的旨意,着太子妃带着皇长孙一并回宫!不得有误!”

    “是,是,奴才遵旨。”

    皇后勾唇一笑:“皇上英明。”

    那皇位之上的人却有些厌恶的看着她:“朕真不明白你为何非要和她过不去?”

    这哪是她非要和太子妃过不去啊,明明是你这做皇帝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太子妃吧!

    “本宫不过是在为陛下分忧,若是行宫之中证实臣妾所言并非虚妄,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说明太子罪证已经坐实?只怕他就是因为太过心虚,才将太子妃藏了起来。”

    明晰帝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下去吧!”

    “臣妾告退。”

    这一次,她转身离开,心中没有淡淡的忧伤,而是觉得分外快意恩仇,好像刚和一位后宫妃嫔简单过招,而她又是位于上风的那个,怎么能不痛快呢!

    “那可是洛清王?”出了御书房,看着不远处消失的那个白色身影,皇后微微眯紧了眼睛。

    万福安一旁赶紧答道:“正是王爷,刚刚离去。”

    “刚刚?”刘皇后脸色一沉:“他不肯进来,倒是愈发会听墙角了……”

    “嗨,殿下只在门口等候皇后娘娘没有等到,这才离宫的。”万福安笑着解释。

    却不想刘皇后却道:“你也不用替太子张这个嘴,说这个好话,他肚子里在想些什么,本宫自己心知肚明。”

    “是,是,奴才多嘴了。”

    李衡也并非是等不到皇后才走的,他一听到皇上下旨要拿人回京,这才马不停蹄的出宫,直奔七皇子府上而去。

    一路上他都还在犹豫琢磨,看看怎么跟七弟他们说清楚。

    但是离七皇子府门越近,一种意味不明的悸动就在胸腔之内翻腾起来。

    等到了门口,听管家说七殿下和朋友出去逛街去了,不在府上,不知为何,他又稍微松了口气。

    看着紧闭的大门,他在想那个人是不是仍然在这里,于是就将自己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管家笑着答道:“正是和那位姑娘,还有那姑娘的父亲一起出去的。”

    原来如此……

    他下令调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刘玉瑶一心想要进宫,这是他心知肚明的事情,她进宫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能把太子救出来。

    而太子此番罪证确凿,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她趟了这浑水也只会落到个不好的下场。

    可如今太子妃就算被证实不在行宫,别人也无可奈何,就算是全国通缉,也未必能找到她……

    李衡这么想着,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意味不明微微一笑,目光落向车窗外一个方向,只听那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大胡子我告诉你啊,其实宫里的点心跟蜜源祥的差远了,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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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财怎么了,山贼不都贪财吗!可为了一箱金子将自己送上腹黑太子床榻的山贼,古往今来就她一个了吧?大婚之日让她与太监拜堂不算,居然还命别人与她洞房!九龙夺嫡?后宫争斗?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待她降服桀骜太子叱咤宫廷,没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宁愿继续去做那逍遥的贼大王!冒牌太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牌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