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冒牌太子妃TXT下载冒牌太子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冒牌太子妃全文阅读

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四章 姐妹重逢

    “玉环,许久未见。”

    刘玉环被这人握在手心里的两只手想要收回去,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她双唇微微颤抖,眼睛亦是盯着她一动不动。

    太子回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对身边人吩咐道:“请王妃近处坐吧。”

    焦嬷嬷也一脸为难的说道:“太子妃娘娘,王妃娘娘,可别站着啦。”

    太子妃点头,携了她的手就往临湖小榭走去,她举止随意,倒是刘玉环显得有些不自然,脚步僵硬。

    待坐下之后,她才好好去打量打量这个太子妃。

    若说第一眼看到是震惊于有人一模一样,第二眼再看,她几乎可以毫不犹豫的肯定,这个人,就是她的长姐!就是那个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长姐。

    要说替代品,当初和太子成亲的那个人才是替代品。

    虽然两个人长的一模一样,但是长姐眉目温婉,大家闺秀的气质几乎一眼就能脱颖而出,虽然当初第一眼没分辨出两个人的差别,但是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她何等聪慧,应该早就猜出了前因后果。

    寻芳依次上茶,并且在桌上摆上了王妃爱吃的点心。

    看了一眼寻芳,又看了看太子,后者依旧低头在看什么卷宗,似乎并不打算插入到姐妹俩中间来。

    似乎是担心刘玉环觉得拘束,太子妃落座之后就将人都打发了,笑着将面前碟子里的青提往她面前推了推:“你以前好像很爱吃这个,现在还爱吃吗?”

    一时间眼底氤氲水光,刘玉环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张口说道:“你是……长姐?”

    一句长姐叫的刘玉瑶的眼底也蔓延出一片水色,她点点头,想伸手去握她的,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太子一旁终于抬起头来了,盯着相认的姐妹俩看了看,忍不住短促一笑:“看来也不是人人都是傻子。”

    刘玉瑶莞尔一笑,转去看太子道:“我与这个妹妹虽然自幼一起长大,但因为家院深深,二婶对她管教严苛,并不常与我一起活动,我倒没想到,她竟然能认出我来。”

    “看得出她也是个有心人。”太子闲闲说了一句,抓了盘子里的青提往嘴里扔了几颗,将果皮吐出来,又专心致志的看卷宗。

    而这边刘玉环却不知自己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失踪的姐姐终于完好无缺的又站在她面前了,忧的是,看来之前的那个替代品真的是丢了。

    那人也并非是个坏人,虽然个性爽朗不拘小节,但也有一番善心,在宫中过的并不如意却还会苦中作乐。说实话,跟她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是轻松自在的,人如今不在了,竟然好似弄丢了多年老友一样心中忐忑。

    但这份忐忑她却又不能宣之于口,哪有在亲姐面前提那替嫁之人。

    长睫微微下垂,她勉强笑了笑:“长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别看她人在王府之中有当家主母的风范,行事果敢精明,但在这个姐姐面前,她依旧觉得自己是那容易被一眼看穿心事的小妹妹,什么样的小聪明在她面前都不值一提。

    “早先知道你和洛清王成亲,也是真心为你高兴,没想到一转眼,你就出落的这么大了。”

    两人年岁相差不大,但是因她早熟,所以她眼中的妹妹一直是那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刘玉环双颊微微一红,似乎真如怀春少女,有无尽心事要与姐姐诉说。

    “姐姐这段时间人在哪里?”

    这事太子也挺好奇,只不过他回宫时间不长,神风营也忙着上下联络洛清王的案子,还得去找太子妃,他本打算等闲下来的时候派人去查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相府千金,毕竟,让他自己问出口,未免就显得自己真的是太拿她当回事了。

    但是一直没查,没问,这会儿听到刘玉环问了,也不禁支起了耳朵。

    只听刘玉瑶也不避讳,直接答道:“当初我逃婚离家,被一恩人所救,这次听说太子殿下有难,也不免祸及刘家,这才赶了回来。”

    言简意赅的说了个大概,却听到李彻轻蔑的声音道:“祸及刘家?刘丞相是什么样的人,还用的着你一个弱女子担心?还是好好惦记惦记自己吧。”

    没想到这话说的刘玉瑶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但我若不回来,太子殿下如何向陛下解释太子妃失踪的事情?”

    “哼。”冷哼一声,李彻没有再说什么。

    说起太子妃失踪一事,刘玉环也不禁问道:“你们可有太子妃的消息?”

    李彻略有些敏感的向她看去:“你有?”

    “我只听七殿下提起过,太子妃是在京里失踪的……”

    她没敢提李衡,毕竟以现在太子和李衡水火不容的关系来看,要想逼李衡就范,他只要跟朱晚照打声招呼就行了。

    但没想到李彻却目光冷锐的说道:“她回京一次也不过是装模作样!还假情假意的去牢里看我!心里小算盘打的响,见我没能耐去拦她了,这才潇洒的走了个一了百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但却又不禁露出一丝冷笑的意味。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她是一了百了的走了,剩下他在这里倍受折磨。

    他没法再想当初离开玄风寨的时候那么潇洒了,他想要将人找回来,想守着这么一个人安心过一辈子,可现如今这个梦想却好似难以实现。

    “是她自己离开的?”刘玉环心下一惊,心道,怎么和李律说的不一样呢?

    太子反问她道:“你不知道?”

    后者摇头:“我以为,她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话未说完,李彻率先皱紧了眉头:“你说什么?”

    一旁刘玉瑶也看向太子:“难道殿下一直以为是她自己离开的?还是说,殿下知道什么内幕?”

    李彻彻底懵了,照这个情形来开,怎么好像知道内幕的是他们两个呢,马上有些暴躁的说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一直没跟我说?”

    姐妹俩彼此对视了一眼,还是刘玉瑶稳重,率先开口:“殿下,您先冷静一下,是谁跟您说太子妃是擅自离开的?你这么一说,弄的我自己也不清不楚了。”

    如果真是她自己要离开的,那就可以排除被人绑架的嫌疑了,那李律还在外头满世界的找人明显白搭。

    只听李彻深呼吸一口气道:“当初在行宫的时候。”

    “啊?”刘玉瑶微微一惊。

    刘玉环也道:“对,当初她人已经不在行宫,后来我在行宫住了一段时间,她来向我辞行。四殿下不小心说出太子被关入牢中之事,她迷迷瞪瞪的走了,之后就没了消息。”

    “在那之后她就来了京城,老七带她进牢中来看我。”太子接着说。

    刘玉瑶又接了过去:“没错,她在七殿下府上住了几日,但后来不知是何人掳走了她的孩子,没等七殿下回去,她为了找孩子,也去找那人去了,接着就没了消息。”

    另外两人先是一惊,继而又齐齐向她看去,神情之中带着疑惑。

    刘玉瑶看他那二人的目光,显然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清楚,她也不解释,只是随手拉半截衣袖往脸上一遮,挡住了眼睛一下的位置,一双明眸看着那二人。

    两人顿时心知肚明了,原来她就是那个常常跟在老七身边的蒙脸姑娘,待她放下衣袖,脸上的疤痕才引起刘玉环的注意。

    “为什么你不早点跟我说!”李彻腾的站起身来,声音有些暴怒的低吼:“为什么要瞒着我!”

    刘玉瑶依旧施施然坐在那里,不急不缓的说道:“殿下不是早就知道太子妃不见了吗……”

    “我是知道!但我当时以为!以为!”他气的说不出话来,索性一转身就大步离去,不用想也知道他那是火烧眉毛了。

    目送太子离去,刘玉环又深深蹙眉,虽然三人一碰面,稍微合计了一下前因后果,但她却瞒着一个和李衡有关的秘密。

    照长姐和李律的关系来看,她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秘密,便小心问了一句:“长姐,此事关系到王……”

    刘玉瑶先一步抬手掩在她的唇边,冲她摇摇头:“你如果不想就这么守寡,就不要再提王爷的事了。”

    “可是……”

    “生死有命。”刘玉瑶继续说道:“这都是命,她本不该这浑水,能逃过这一劫必然是好的,但如果逃不过这一劫,你我也无能为力。你是我的妹妹,我凡事都会为你着想,至于她……本是一无辜之人,无端卷入皇室争斗,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刘玉环却又不得不像命运低头。

    如这京中所有联姻的女人一样,她的性命早就不属于自己,而是和夫君一脉相连。若是太子知晓此事和李衡有关,必定会对他赶尽杀绝,到时候自己也唯有一死。

    但如果这事不让太子知晓,光凭她和李律的力量,找到太子妃却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说不定等李衡一朝出来,就算潦倒,也能将人彻底隐匿不见踪影。

    一想到这个结果,她就浑身发寒,不免会为那可怜人唏嘘。

第四百八十五章 痨病

    姐妹俩又坐了一会,刘玉瑶嘱咐她几句,无非是在京中行事低调,不要私自去找人,免得引人注意之类,她就匆匆告辞离开。

    出东宫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刑部尚书朱晚照以及几位官员,一一见礼之后,见他们去的方向,她也只能暗自祈祷,但愿太子的这些左膀右臂能有法子将人早日找到。

    殊不知她惦记的人此时还在王府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里头,这院子本就坐落偏僻,还要分上好几重门。

    先由大院进去的时候,入眼一片荒芜,只道这片王府是收并了几家豪宅而成,后来重建规划的时候,这座旧宅因有江南遗风,所以就完整无缺的保留了下来。

    但是保留下来却并无人居住,一进去就看到里头高屋广厦,荒草凄凄,看不见半个人烟,转一圈发现没别的地方可走了,通常进来的人也就沿原路返回了。

    但是王府的管家却并不走寻常路,他沿着通幽小径一路向前,但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抬眼张望了半天,拨开一丛翠竹,掏出一把钥匙,打开翠竹后头的锁,推开了两扇厚重的黑门,回头对身后之人说道:“请。”

    “好,好。”那背着药箱的郎中也着实吓了一跳,这是多隐秘的地方啊,寻常人只当翠竹之后是一面墙,没想到竟然有一扇秘门,门后还有一座院子。

    这个院子要比前头的院子小很多,房屋也少,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炊具,水井,炕头,一应俱全。

    另外还有两间干净的厢房和几间婢女住的小屋,里头的大通铺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路上的青石板扫的光可鉴人,院子里的一株南天竺也因秋天将来,叶片发红了。

    怎么也不似前头那毫无烟火气息,显然是有不少人居住。

    待管家推开房门进了里屋,隐约听到咳嗽的声音,不禁快走了两步。

    因他本是内监出身,不用避讳什么,这会儿就径直走了进去,听到床上的人轻声咳嗽,却又连忙问道:“姑娘,姑娘好些了吗?”

    床边端着水盏伺候的人却摇头说道:“没有见好,咳的比昨天更厉害了。”

    管家眼下着急,连忙拉了郎中过来:“您快瞧瞧吧。”

    郎中连忙应是,低头往床边一跪,蚊帐里头伸出一节皓腕,伴随着咳嗽的声音,这皓腕还在轻轻抖动。

    小心翼翼的为其把脉,郎中脸上情绪并不算太好:“这是,这是劳郁之症,拖的时候久了,恐怕会变成痨病。”

    管家就是担心她会得肺痨,这才不顾王爷的命令找了个嘴巴还算牢靠的郎中进来看病,这听了郎中的诊治,眼底色泽大变,连忙问道:“可有法子医治?”

    郎中点点头,安抚他道:“不慌,不慌,现在只是才开始咳嗽,伴随体虚热症,有些棘手而已,只要好好调养,一定能得以康复。”

    “痨病?我会得痨病吗?”床上的人慢慢掀开帘子,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郎中虽然早就从脉象中得知她身上有毒,但心想这兴许是大户人家欺男霸女的一种手段,自己也不便多嘴。

    但此时看到这如花似水的年纪,好好一个姑娘家呗迫害成这个样子,心中不免也是有些担心和可惜。

    “姑娘尽管放心,这病好治,只要您按时喝在下开的药……”

    “不喝。”没想到她答的倒是硬气,冷笑一声说道:“让我得痨病吧,最好把你们都传染了!既然要把我关在这里,那就要死一起死吧!”

    “姑娘……”管家一脸讪讪之色,语气中满是讨好之意:“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死不足惜,姑娘千金之躯,不能不为自己着想啊。”

    “我着哪是千金之躯啊,也就贱命一条,如今被你们害的没办法动弹,那更是贱命中的贱命了,甚至都不如个畜生呢。我死了,有你们这么多人陪葬,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口气说完,她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吓的周围的人忙不迭的去给她抚胸拍背,唯恐她有什么三长两短。

    郎中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她来,虽然整个人因为过于消瘦的缘故看上去颧骨高耸,但这清眸薄唇,瓜子小脸,无不彰显出她是个美人。

    都说红颜祸水,果然不假,就算不祸害了别人,也是祸害了自己。

    可她又偏偏是个硬气的丫头,要不然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郎中有些尴尬的杵在那里:“这个……管家,我还要开药吗?”

    “开,开。”管家忙不迭的答道:“有劳了,有劳了。”

    “别费心了,开了我也是不喝,谁知道是什么药呢,如果是毒药呢!”

    管家忙道:“若是毒药咱们也就不费心费力了,为什么不干脆等姑娘病入膏肓呢?”

    只听她冷哼一声说道:“那是因为你们不想让我传染!”

    管家真有些哭笑不得:“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请为那孩子想想,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多可怜呐。”

    “你也别拿孩子来吓唬我,要是李衡把他杀了,那我们到阴间也是母子!要是李衡不杀他,我的儿子没爹没娘照样能好好活下去!他命硬,跟他爹似的!”

    听她直呼洛清王的名讳,那郎中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殷勤的在那里写药方。

    管家依旧是一脸难看的笑容:“您要是出事了,等王爷回来,指不定还以为是王妃打翻了醋坛子,故意为之的呢……到时候王妃……”

    “玉环?!”果然,刘玉环是她的软肋,一听到王妃两个字,她的眼睛里又燃气光芒。

    一大堆话要说,争先恐后的从嗓子眼里往外冒,一张嘴就剧烈咳了起来,咳的她身体都在颤抖,扶着婢女的胳膊断断续续的问道:“玉环回来了?玉环,她,她现在怎么样?我,我要见李衡!李衡去哪了!玉环呢,把玉环叫来,快!快!”

    “姑娘,您还是消停消停吧……”管家一脸为难,搓着手说道:“王妃娘娘对您的事一无所知,我们也不过是照王爷的吩咐办事,他最近这段时间人不在府上,嘱咐我们将您照顾好了,您有什么要求,等王爷回来了,您跟王爷提,跟我们说这些,也是白搭!”

    她又急迫说道:“我不管,我要见你们王妃!你们要是不让我见,我就死在这了!信不信?我说到做到!”

    “奴才还是那句话,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莫说这屋子人得跟着陪葬,那王妃娘娘也少不了。毕竟这府上就咱们王妃娘娘说了算,她要是没发话,谁敢让您死啊,到时候王爷一定会追究娘娘的不是。”

    刘玉瑶气的是咬牙切齿,只听管家又施施然的说道:“王爷当初不是说了吗,他心里没别人,就您一个,您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孩子是您唯一的血脉,王爷估计也不舍得让他给您陪葬啊,一定会当亲生儿子养着的……”

    “那不是认贼作父吗!”刘玉瑶一声怒吼,又咳嗽个不停,整张参拜的脸都咳的通红的,几乎快要把血咳出来一样,那感觉可真是难受,可难受归难受,那也是她自作孽!

    “您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呢。”事实证明,这王府的管家也并非是百无一用的。

    刘玉瑶几乎快要气的撅过去了,他们江湖中人讲究的是一个报仇雪恨,快意恩仇。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一想到这小子将来对着杀母仇人叫爹,她觉得自己绝对可以从棺材里蹦出来。

    可光是这样也就罢了,怕就怕他再对自己的亲爹下毒手!

    看来这要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管家看出她已经有几分妥协,对着一旁的郎中使了一个眼色:“麻烦您在府上多住几日,一定不会亏待了您,您的家人也不会怠慢。”

    这话中有威胁的意味,郎中只得答应,将药方递给下人抓药熬药去了,这边管家又带他去了外头的院子,收拾出一间厢房,让他暂时居住,并表示等那人康复之后就可以走了。

    刘玉瑶这病是自己给自己呛出来的,她是故意的,吹风淋雨,加上没事爱折腾两下,不吃不喝,心中抑郁,夜半不睡,最后终于如愿以偿的病了。

    没想给自己整个痨病出来,头疼脑热也就算了,但不小心就玩大了,弄的她现在整天都快把五脏六腑咳出来了,非常难受,悔不当初。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么半死不活的活着。

    不过听管家的口吻来看,李衡不在王府,刘玉环在王府,她不禁又燃起了生的希望。

    稍微觉得身子利落一点了,就要挣扎着下床,众人阻拦不及,只好任由着她折腾。

    身体酸软无力的时候,她就得靠人一直搀扶着。

    待被扶到了那扇屏风跟前,她的一双眼睛就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九龙壁上一对龙眼看去。

    这两个黑窟窿里有她日思夜想的两个人,一个是大胡子,一个是自己的儿子。

    只是今天坐在院子里的只有大胡子一个人,小宝却不在。

    大胡子过的也好似极为悠闲,手上捧着本书,看的聚精会神,良久之后,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感觉到了什么,目光向一个方向看去,与刘玉瑶的眼神相对。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夏天来了

    大胡子盯着一个方向看的久了,又把头转了回来,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的功夫,一个小丫头就捧着笔墨纸砚送过来了,毕恭毕敬的放在了石桌上。

    大胡子拿着那纸笔二话不说就埋头挥霍,然而他却又并不是在写字,良久之后将头抬了起来,端着那张纸左右看来看去。

    离的太远,刘玉瑶不知道他纸上写的是什么东西,隐约可以辨识不是字。

    “咳咳……大胡子,你倒是再近一点啊……”撑着口气,她强自打起精神来去看那纸上的东西。

    也不知大胡子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竟然还真就把那张纸拿的近了一些,要不是隔着几个孔洞,刘玉瑶绝对能连没干的墨迹都看清楚。

    然而她也知道,两个人相距的距离并不近,而且还非常远,否则她大声叫人怎么对方就听不见呢。

    随着大胡子慢慢走近,她也看清了纸上画着的东西了。

    “塔……”不仅有一座塔,而且还有太阳,还有树木。

    “快,拿笔墨给我。”

    伺候的人不疑有他,马上,将笔墨递到了刘玉瑶的手上。

    她一着急就咳的更厉害了,手上握着笔也有点哆嗦,本来加上身体酸软无力,不免有些力不从心,拿着笔的手就一个劲的哆嗦颤抖,半晌之后终于在纸上落下一笔。

    当她好不容易凭着记忆将大胡子画的东西在纸上画出来之后,整个人都累的虚脱出一身冷汗。

    再看纸上的东西,恐怕除了她,也没人认得出这是什么了吧。

    只见线条杂乱,笔画频颤,旁人眼中,那就是一团浆糊,她却如捧珍宝。

    “这是什么地方?”她指着画上的图像问周围的侍女:“这是王府吗?”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不似刻意隐瞒,而是真的摇摇头。

    在刘玉瑶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之下,她们几个终于支支吾吾的问道:“这是地方吗……”

    “姑娘,我们,我们实在看不清啊……”

    刘玉瑶不知该是侥幸还是失望,只是自己捧着那张纸看的出神。

    管家和郎中的速度都很快,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人抓药回来了,窗下支起了药炉,准备煎药。

    刘玉瑶却在屋里发起了脾气:“李衡喂我毒药还不算,你们也要用毒药毒死我吗!”

    管家一脸为难的走了进来:“姑娘,奴才们没有要毒死您啊,是在给您治病啊……”

    “你说的好听!我凭什么信你们!把药给我拿来!我要自己亲自看!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趁机换了什么药材!”

    管家架不住她的叫嚷,只得命人赶紧将抓好的药送过来,一边嘱咐小心一点,不要撒了。

    刘玉瑶一把接过那药就拆,谁知手上无力,尽数撒在桌上,有人要上去收拾,她却叫一声别动,自己专心致志的研究起那药来。

    研究完了这才冷声说道:“拿下去吧!”

    管家无奈,只好又使了一个眼色,命人将药拿下去。

    “姑娘这病还不算严重,每天好好喝药,按时调理,很快就能康复。”

    “每天?每天都要喝药?”刘玉瑶已经气的快要翻白眼了。

    只听管家又道:“这是为姑娘的身体着想,您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刘玉瑶想了想,到底还是咽下了那口气,点头说道:“让我每天喝药也行……不过我每天都要自己亲自看药,谁知道你们哪天趁我不注意,害了我呢!”

    管家无法,只得妥协:“行,只要姑娘能康复,看上几遍都行。”

    她冷哼一声不再答话,只是一只手攥在袖子里,静静等着药好。

    郎中在王府给刘玉瑶治病的时候,外头各路人马几乎快要将京城翻遍。

    不是没人来王府找过人,刑部曾经打着搜查的旗号进王府来盘查有无可疑私藏,但李衡做事滴水不漏,岂会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没找到私藏的同时也没找到刘玉瑶的踪迹,等他回去跟太子一交代,少不了李彻的一顿训斥。

    喝了几天的药,觉得身体轻快了许多,咳的也没有之前那么厉害那么难受了。

    在郎中给她把脉的时候,她却又幽幽说道:“你说,我生病会影响其他的地方吗?”

    那郎中一惊:“您还有哪里不适?”

    她却有些娇羞的低下头道:“我有很长时间没来那个了……”

    郎中到底见多识广,马上明白她说的那个就是女子的葵水,先是惊诧,继而连忙问道:“食欲可有不振?亦或者有其他不适?”

    “没有。”

    那郎中虽然知道她体虚身寒,但也明白,不至于影响葵水,不免有些担心。

    只听刘玉瑶道:“可否开点药给我调理一下,既然你们连我的痨病都肯治。”

    郎中不疑有他,连连点头:“姑娘确实体寒,是应该调理调理。”

    刘玉瑶莞尔一笑,这个时候的她倒显得可爱极了,也没了平日的牙尖嘴利。

    这调理身体的药她当然也得自己亲自过目一一查看,除了每天看不见李衡之外,她的小日子过的也还算清闲。

    定疆大将军启程离京之后,闷热的夏天终于迎面扑来。

    温度的上升让这个京城内外变的异常躁动不安,不仅京中百姓都在企盼夏日里的第一场甘霖,连带雨水充沛的南方都传来大旱危机。

    宫里头的明晰帝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处理政务了,炎热的天气好像一个巨大的火炉坐在他的心口窝上,让他坐立不安,喘息不定。

    太医院里的人在养心殿随时待命,煮好的那些消暑解气的凉茶也都不停的往里面送。

    养心殿几位大臣都正襟危坐,穿着厚厚的衣裳没有丝毫失礼之处。

    几口巨大的冰缸里面的冰块大部分都化成了水,还是不能消除这里的炎热。明晰帝坐在首位之上,眉眼微阖,任凭宫人摇着扇子伺候坐在旁。

    朱晚照正在读一段口供,却是洛清王李衡亲口承认陷害太子和沈老将军一案,前因后果交代的清清楚楚。如何找人临仿太子笔迹,如何找人趁机抓包陷害,自己又是如何抽身事外的,交代的再清楚不过。

    养心殿里一片死寂,无人敢言,只有朱晚照的声音依旧碎玉一般,语气中还有几分得意之态。

    待他说完了,明晰帝听的很认真,却没有表态。

    朱晚照也不着急,只是垂首恭立。

    半晌之后,只听那位一国之君用略有几分沙哑的嗓音问道:“这么说,洛清王所犯之罪,已经罪证确凿?”

    “诬陷储君,意图谋反,其罪当诛!”朱晚照回话的时候不免得意的勾起唇角,眼底一片清冷的狞笑。

    “老臣以为,此案还颇有几分蹊跷。”洛清王一党很快就有人坐不住了。

    “老臣附议!”作为洛清王的亲外公,刘升自然也不甘落后。

    一直没说话的太子抬头看了刘升一眼道:“相爷坐镇朝中,难道比负责此案的刑部尚书还要清楚吗?”

    刘升蹙眉看向太子,继而又对一国之君拱手说道:“此案从最初就疑点重重,虽然临仿别人笔迹十分困难,但也不表示这世上真的就没有,单凭朱大人随便找来的一个人就信口雌黄,恐怕不能服众。”

    “那相爷也随便找个人来,推翻下官的证词,否则也不能服众!”朱晚照虽然年轻气盛,但在刘升面前也非常硬气,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

    刘升又连忙说道:“洛清王人在刑部,屈打成招也是有可能的。”

    “王爷毕竟是皇亲国戚,下官可不敢怠慢,若是相爷有所怀疑,可屈尊就驾前往一探!”

    刘升被堵了回去,反而不说话了。

    他说的这些问题都是一国之君所怀疑的,如今都借刘升的嘴巴问出来了,他反而没什么好问的了。

    “还有什么异议?”他慢慢问了出来,声音听上去有些中气不足。

    刚才有异议的人也都闭上了嘴巴,明晰帝这才又问李彻道:“太子,你说此案应当如何?”

    “敢问父皇,当初儿臣被陷害之后,父皇觉得应当如何处置儿臣的?”

    那一瞬间,朱晚照好像在那位一国之君的脸上看到了恼羞成怒的颜色,不禁为李彻捏了一把汗。

    这一对兄弟若是犯了同样的错误,太子往往吃的苦头会更大一点。

    一方面他对太子和沈家有所忌惮,但又因沈家远在塞北所以惩治起太子来也不用手软。李衡那方面则是他实在器重这个儿子,又碍于刘家和皇后的颜面不好硬来。

    所以太子拿着自己和李衡做对比,显然让那位一国之君有点不高兴了。

    “你现在不是好好在这吗!”明晰帝浓眉一蹙看向太子,那意思似乎是说,难道你也要让朕把他给放出来?

    然而李彻却又马上接了话头说道:“儿臣愚笨,对国家律法不甚了解,信口开河,惹父皇不悦。既然朱大人在这,父皇何不问问朱大人,律法上是怎么说的吧!”

    一时间,殿里的人都将目光看向朱晚照。

    只听他施施然从容应对:“《大宸律例》第三条第七段就曾写明,恶意诬陷,毁人名誉者当以掴刑,夺其土地田亩,为官者降官三级,为商者禄其财帛。《大宸律例》第三条第八段又写,恶意诬陷毁皇室成员名誉者当以绞刑!”

    他说的非常顺溜,不吭不卑,说完之后脸上还带着浅浅微笑。

    明晰帝脸上已经一片漆黑,太子偏偏还在那里趁机问道:“父皇,需要朱大人再给您解释一下什么是绞刑吗?”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多念,多念

    “父皇,需要朱大人再给您解释一下什么是绞刑吗?”

    “放肆!”太子话音一落,那位一国之君就震怒了,抬手在桌案上用力一击,接着似乎是被他气到,胸口剧烈起伏,竟然开始猛然咳嗽起来。

    这咳的比之前严重多了,一时间龙体看上去本就孱弱单薄裹在层层龙袍当中,这么一剧烈咳嗽,引的他身体微弓,呼吸不畅,别说他咳的难受了,听的人也难受的好像随时一口气都喘不上来一样。

    万福安登时吓了一跳,连忙蹦上前去,顺着那一国之君的背脊就冲着外头叫:“传太医,传太医啊,都愣着干嘛?!”

    门口听到动静奔进来几个人,在听到万福安的吩咐之后正要离开,那位一国之君已经声音起伏,断断续续的说道:“不,不准去!不用!”

    低音,沙哑,似乎喉咙里含着什么东西一样。

    在座的臣工无不挂怀,甚至站了起来,看着那位帝王咳的厉害,也是无能为力,束手无策,只能一个接一个的说皇上保重龙体之类。

    然而李彻却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捧着底下人送上来的消暑凉茶,喝的是面不改色。

    直到那位一国之君喘息稍微得以缓解,他才对门口的人说道:“都下去!”

    那几个人看看太子,又看看万福安,在得到默认之后,纷纷溜下去老实呆着了,竟然还真没有一个去叫太医的。

    半晌之后,明晰帝终于得以缓解,坐在龙椅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半晌没有舒缓过来,微微逼着双目,只觉得脑仁嗡嗡作响,眼前一片五颜六色。

    “父皇觉得怎么样了?”李彻这才开口询问。

    那一国之君张张嘴,疲惫异常的说道:“朕,死不了。”

    李彻便又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咱们继续说一下洛清王该当何罪吧?”

    今天的太子有点不同寻常,似乎太过咄咄逼人了一点,连刘升都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在座臣工早就知道太子不是以前那个窝囊废了,但看到他对这一国之君大不敬的态度,不免心下忐忑,忍不住怀疑,这朝堂之上真正的主宰不是明晰帝,不是洛清王,而是太子李彻。

    今天本来就是刑部来给洛清王量刑定罪的,一群人没有商量出个什么结果来,还闹的明晰帝旧病复发,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以改日再议收尾。

    待太子处了养心殿,外边的日头已经没有晌午那么毒辣了,只是闷热依旧,似乎有场大雨一直想落却还是没有落下来。

    他走的并不快,很快刘升就从后边跟了上来。

    这位老人似乎并不觉得热,脸上半点汗珠子都没有,明明身上还裹着厚厚的朝服。

    “太子殿下未免有点太过急功近利……”刘升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太子,但神情看上去还算轻松自在。

    李彻扭头看了刘升一眼:“依相爷以为,此事还有必要继续等下去?”

    刘升摇摇头:“等有等的法子,说实话,皇上年纪也不大……不等,也有不等的法子,这就要看太子殿下是怎么打算的了。”

    李彻没有说话,只是薄唇紧抿,表情肃穆。

    两人分道扬镳之前,那刘升又开口说道:“我那孙女在东宫可还合殿下的心意?”

    李彻知道他说的是谁,模棱两可的应付了一声,没有多言。

    刘升岂会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似有似无的嘀咕了一句:“只要注意珍惜,就会发现这眼前人不知比过去的人强多少呢,殿下说是吧?”

    李彻也笑了起来:“是,令孙女才貌双全,我李彻与她结姻是三生有幸!”

    刘升也低低笑了起来,摇摇头,不再多说,往宫外去了。

    人家李彻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与她结姻,三生有幸,要知道,与他成亲的那个可不是眼前这个,他根本就没想过去珍惜什么所谓的眼前人,他要的只是那个过去的人。

    只是事与愿违,过去的那个人还不知身在何处,是否受过什么苦楚。

    朱晚照跟着几位臣工出宫之后就分道扬镳,径直去了刑部,他今天在宫中是有点太露锋芒,可以预见的是,等下次再进宫的时候,那位一国之君少不得要刁难他一番,所以这次还得好好准备准备才是。

    谁知他刚进了刑部,就有人将一封信给他送了过去。

    “朱大人,您的信,从京外送来的。”

    一听说京外,他竟然有点喜出望外,知道今儿恐怕得懈怠了。

    捧着那封信屁颠屁颠回了房间,将房门一关,严禁打扰,拆了信就美滋滋的看了起来。

    信奉外头只写了一个刑部朱晚照亲启,他好歹也是个尚书,平时甚少有人直呼他的名讳。

    但这个人却是可以的,要知道,他当初给那人改口可费了一番功夫。先是尚书大人的叫,再是朱大人的叫,再之后才改成了朱晚照。

    朱晚照还琢摸着,等他回京来就让他再改口,把那个朱字去掉!

    如此一想,就更加迫不及待的去拆信了,先是看了一下这封信的长短,两张纸,都写的满满当当的,是他的作风。

    又看了看那人熟悉的笔迹,好像眼前就浮现出他一身青衣小衫坐在窗下,认真写信的模样。

    兴许写了几笔觉得不满意,揉烂了信纸,又重新提笔。

    最后他才开始看信上的内容,跟往常一样,先是简单说明了一下昌平郡的情况,以及南方各郡县受洛清王庇荫的官员有什么动作和表现。

    在知道洛清王罪名坐实之后,那些原本蠢蠢欲动要来给洛清王请罪的人都收敛了不少,甚至有人准备了财礼准备北上,贿赂太子一党的人马。

    甚至有人听说他徐勃曾经是太子的心腹,知道太子东山再起肯定会把他弄回京里去,不少人几乎踏破了他家的门槛。

    当然,信中的徐勃不是这么说的,只是说‘近期常有无谓同僚,或居吴越一代不辞辛苦奔至昌平,频繁造访,不甚烦忧。’

    看到那不甚烦忧四个字,朱晚照的唇角忍不住得意勾起,翘着二郎腿,好像又看到这古板的徐勃不擅长应付这些人,一脸的苦瓜相。

    说实在的,他那表情其实也挺好玩的。

    只是烦忧到底是烦忧,他怎么能让他烦忧呢,所以马上就脱口而出:“你就不能再忍忍?马上就回京来了,这就开始跟我抱怨起来了?哪这么娇贵呢!”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嘴角始终是翘着的。

    一封信,两页纸,重要的说了,无关紧要的也说了,搜来搜去,只有最后一句‘望君保重’四个字是对他朱晚照的特别关怀,场面上的客套话,看的朱晚照有些心猿意马,分外满足。

    又来回将信看了几遍,平铺在桌案之上,一边提起笔来给他回了信过去。

    她朱晚照虽然是凭借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考的进士,一路升迁到了刑部尚书一职,但总有人对他的才学抱有怀疑。

    甚至还有人直接认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才实学,有的只是一通折磨人的手腕。

    这也不怪别人乱想,首先他自己身为一个尚书就没有做到以身作则。

    提笔回信,他也不文绉绉的,而是开门见山就道:“徐勃老弟,见信如晤,盛夏已近京中酷暑难当,想来你在昌平亦如履炭火。巳时、午时、未时、申时日头毒辣,不必出门,少贪凉冰,多食果蔬。待三天两日,局势中稳,东宫自有谋略,你且不必过滤,你我定能早日相见。为兄日思夜想,分外挂念,千万保重,多念,多念。”

    落款再盖上他朱晚照的私人印章,吹了吹上头没干的墨,看着自己写的字没用完一张纸,不禁有些懊恼,但他该说的也着实已经说了。

    这封信送到徐勃手上的时候,他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吐血三升。

    亏他苦口婆心的将外头的消息送进京里去,结果这朱晚照一点京中的消息也不透露给他,好吧,虽然已经有无数张嘴跟他说过京里的事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个朱晚照人在京中,连他几时几刻出门都要命令标榜,更可气的是,他对早日相见并不怎么期待,到朱晚照的嘴里,就成他日死也想寝食难安,到头来,他还得安慰自己不要过滤了。

    还有那信的结尾通常不都说勿念勿念的吗,这倒好,到他这里反而成了多念,多念。

    朱晚照忍不住也要怀疑了,他当年还是一个没多大见识到的小门客的时候,所崇拜的那个刑部尚书,和现在这个是一个人吗?

    这都是后话,自不必多提。

    朱晚照收了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直到看的自己都快背下来了,才下定决心该做点正事了,不然天都黑了,他所有的时间都得耗在这不可。

    喜滋滋的要将信放在书架上的匣子里,谁知一打开那匣子有不可收拾的将里面的信都取了出来。

    其实也不多,算上这一封,统共就六封,昌平郡虽然不远,但徐勃却不常写。

    这六封信都被摆在了朱晚照的桌上,他一封一封,又开始翻来覆去的看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不曾收敛,全然一副呆滞的模样。

    正看的出神,窗下一粒石子弹过,咚的一声,让他眉梢一跳,扭头向外头一看,只见窗外正站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终于让他有了把信收起来的打算,收拾好了连忙跑了出去。

第四百八十八章 刑部尚书很腹黑

    虽然夏日天长,但这个时间也已经是日暮西垂,西边的太阳散发出红棕色的光芒,伴随着晚霞慢慢消失。

    东边的月亮却已经爬了上来,日月同辉,照在那两人的身上,两人都好像会发光一样。所以朱晚照一跑过去,会发光的就变成了三个人了。

    “太子殿下。”他一眼就认出了太子,拱手作揖,太子身边的黑衣女子他也马上就认了出来,正是那晚上来救太子的弄影。

    弄影穿着一身黑衣,神色冷酷,表情冷锐,若不是夕阳的光芒还在她的身上留连,很容易让人将她这个不起眼的丫头忽略。

    太子说是在东宫自省,实际上是和软禁没什么两样。

    他要离开东宫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离开皇宫更是难上加难,不过那也仅限于他不想离开,只要他想,还真没有什么人能拦得住他。

    “朱大人好像很忙啊。”李彻穿着一件白色绣暗纹的常服,样式简单,并不怎么引人注意,这个时候夕阳将他的衣裳都染成了金色,看上去更是贵胄天成。

    朱晚照马上一脸凝重,语气严禁的说道:“哎呀,今天皇上问起来我才发现此案还有许多疑点和漏洞,这不,正在翻阅卷宗,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弥补的法子。”

    “那也不用太过操劳。”李彻抬手,在他的肩上轻轻的拍了两下:“我见刑部大多数官员都已经回去了,虽然你府上没什么人,但你总住在刑部也不合适,自己个儿多心疼点自己。”

    朱晚照不免感动:“那微臣这就收拾东西回去,吃点好的,睡个好觉。”

    谁知他刚要转身离开,就被李彻抓着后面的领子拽回来了:“先别急着走,但我去牢里找个人。”

    朱晚照了然一笑,知道李彻来这不是为了乖坏下属。

    “殿下直接开门见山就是,弄的微臣在这里一感动,差点想要为殿下肝脑涂地了。”

    李彻冷哼一声,笑道:“原来你还不打算给本太子肝脑涂地啊,以后没的升了!”

    朱晚照连忙打着哈哈道:“那不成,殿下不给微臣升官,微臣怎么发财?不发财哪有什么银子娶媳妇呢?”

    “原来你还惦记着娶媳妇……”李彻不是没听人风言风语的说起过他和徐勃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朱晚照和徐勃都是聪明人,只不过朱晚照这个人心思太多,情感繁杂,今天也许能为他李彻夺取皇位,明天就能对别人黄袍加身。

    但是徐勃不一样,徐勃这个人聪敏又古板,而且还一副愚忠之态。一旦他认准的事,十头牛未必能将他拉回来,他就是倔到了这个地步。

    所以用徐勃来牵制朱晚照,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自古帝王都多疑,他还没成为帝王呢,就开始为将来的事情做打算了。

    朱晚照带着李彻径直往刑部大牢去了,太子虽然蹲过大牢,但蹲的可不是这里,他可是好吃好喝被朱晚照供着呢,所以这里的狱卒并不认识他,只看到朱晚照来了,冲他作揖,嘻嘻哈哈的说朱大人不辞辛劳,天都黑了也还在这里当值提审犯人。

    朱晚照也跟他们打着哈哈过了,径直进了提审监,让人把洛清王李衡带过来。

    李彻打量着这个提审监,以前他来过,也在这里提审过几个朝廷命官。

    那时候的提审监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刑具,酷刑几百种,每天轮流用到天黑,那都不带重样的。

    但是这次来的后,这提审监里头虽然依旧阴森可怖,角落里的炭火依旧烧出了地狱的颜色,但是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刑具倒是少了很多。

    “你什么时候有了慈悲心?”太子蹙眉,酷吏变成菩萨心肠,可不是好兆头。

    朱晚照嘿嘿一笑,不做回答,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太子就坐。

    不一会的功夫,李衡就被带了过来,他穿着一身狱卒的衣裳,头发遭乱,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唯独一张脸还算白净。

    但就算如此,相对于他曾经的翩翩儒雅,这样的反差还是让人觉得可怜可叹。

    李彻坐在被阴影遮挡的一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李衡亦回视着他,兄弟两人的眼神之中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跟李衡一起来的,还有之前的兵部侍郎周从礼。

    周从礼不是自己走进来的,而是被人拖进来的,不知为何,脸上一副生无可恋之色,随手被狱卒抛在地上就浑身发抖,呼吸不畅。他一边哆哆嗦嗦的向朱晚照求饶,一边去抓最近的那位狱卒的手,眼神绝望而又幻灭。

    “一边去!”狱卒一脸嫌恶的将人踢到一旁。

    周从礼没有焦距的目光看向朱晚照,又浑身颤抖的向他的方向爬过去,一边爬一边脸红脖子粗的叫他的名字:“朱大人,我,我不是都招了吗,朱大人,朱大人!”

    说着竟然开始用头砰砰砰的撞地,拔高的声音又硬生生的憋住,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这人竟然还就呜呜哭了起来。

    李彻看着觉得好笑,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道:“朱晚照,你对他用了什么大刑?也不怕圣上怪罪下来。”

    在听到李彻的声音后,周从礼才终于发现他的存在,马上哽咽沙哑着嗓音对李彻叫道:“殿下……殿下救我,殿下救救我……”

    “这里我说了不算,你要求情得找朱大人。”

    周从礼正要向朱晚照服软,他却又乐呵呵的说道:“打住,打住,这个时候本官说了也不算,您最好去向洛清王殿下服个软!”

    周从礼似乎本就被折磨到了极限,已然脸色蜡黄,双腿夹|紧,满头大汗的去抓李衡的双腿:“王爷……王爷……”

    男人却是看都不看他,但李彻注意到,这个脸上一向云淡风轻的五弟居然也有脸色铁青的一面,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知道朱晚照这一招是杀鸡儆猴,既然不能对皇亲国戚用刑,那就只能将刑法施用在别人的身上了,这个周从礼就是个倒霉蛋。

    看着周从礼受刑,再联想到自己,他的脸色能好看吗。

    只是不知朱晚照给周从礼用了什么大刑,别人还拿捏不到什么把柄,他真的觉得朱晚照这个人越来越有意思的了,看来自己刚才怀疑他开始向善只是一个错觉。

    “王爷,您要不要坐下?”朱晚照一挥手,已经有人给洛清王搬来了一把椅子。

    周从礼的手本来就顺着李衡的裤腿向上攀爬,似乎想要去把那人抓牢了,他要是一坐下,这个人指不定就得爬他身上了。

    然而他脸色冷峻道:“不用。”硬是不肯让周从礼爬过来。

    朱晚照点头说道:“好,好,好,不知王爷想的怎么样了,要不要交代清楚?”

    “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他说的是对太子陷害一事,甚至还在口供上签字画押,确实没什么好交代的。

    “五弟!”李彻却突然出声,他的脸色并不比这个五弟好看多少:“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人了?”

    这是李彻第一次在李衡的面前变脸,纵然两人一直以来都是貌合神离,但好在两人都不曾撕破那张脸,现在胜负已分,也就没必要继续伪装下去了。

    李衡淡淡的看了李彻一眼说道:“人,好像不是我弄丢的吧?”

    一句话直接让太子攥紧了拳头,牙齿也咬的咯咯作响。

    地上的周从礼似乎真的是受不了那大刑了,撒泼打滚,啊啊大叫着:“王爷,王爷,您就饶了微臣吧!您就说吧!不然,不然微臣的所受之刑都得用在您的身上啊王爷,王爷!”

    李彻被他啊啊叫的心烦,只以为是朱晚照给周从礼的身上下了什么虫子,或者点了什么穴道,喂了什么毒药,直到周从礼再也忍不住,发疯一样的扯下自己的裤子,脸色憋成了猪肝色啊啊叫着,一会捂肚子,一会夹着腿,他才算真的明白了……

    纵然见惯了各种大场面,也对生死看淡,更不会因为朱晚照用刑而有所动容,但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李彻自己也是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要冲着朱晚照伸出大拇指了。

    这位刑部尚书看着自己的杰作,显得有些洋洋得意,任凭周从礼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解脱,但就是不得法门,哭喊着扑向李衡,求他给自己一个痛快,或者是干脆什么都招了吧。

    李衡飞起一脚,将人重重的踹了出去,踹的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死过去,但若是死了,也就好了,强过现在!

    这个时候的周从礼下身已经脱光,一套似铁似钢的东西正穿在他的胯下,这东西包着前头,又裹着后头。

    束缚着小解的地方将他牢牢困锁,这还不算,但凡眼力好点的人甚至能看到在两个屁股蛋|子中间,一根粗粗的木椽子正塞在里头。

    俗话说人有三急,他这两急都给硬生生的堵上了,能不疯吗,能不要死要活的吗。

    一看着架势,朱晚照能不得意吗?李衡能不害怕吗,李彻也才恍然大悟,短促一笑,在心里却琢摸着这个朱晚照的恶趣味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周从礼在这里憋的要死要活,怎么也褪不下身上锁着的铁疙瘩,胯上几乎都快被他磨破一层皮了,一边还在那儿鬼哭狼嚎的,李衡这边却依旧不动如山。

第四百八十九章 我只要玉瑶

    但李彻看的出,他是真的怕了,否则也不会轻易就认罪。

    可光认罪不算,他还要知道他把刘玉瑶藏哪去了,这才是他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五弟!玉瑶人在哪里?你如今人在牢中,若是对她还有一分一毫的情谊,就告诉我她在哪里!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被你囚禁这么多天,你想过她该怎么活下去吗!”

    李衡眼神飘忽,不去看太子那张隐隐含怒的脸:“你担心她,我也担心,等找到人的时候,给我报个平安。”

    李彻腾的站了起来,二话不说的走到李衡的面前,直接提起他的衣襟,就喷着唾沫怒道:“我问你她在哪!我没这个心情和精力跟你耗!她在哪?!在哪!?”

    李衡咬紧牙关,干脆闭口不言了。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太子,他一把将人甩在了椅子上,飞快环顾一圈,抓起炭炉里头一把烧红的拨火棍就冲着李衡刺了过去。

    朱晚照见状大惊,赶紧从背后抱住太子,一叠声的叫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殿下!这要是出了什么伤,下官不好向皇上交代啊!”

    “我问你说不说!说不说!”被朱晚照和两个狱卒合力往后拉扯着,他手上的拨火棍却还是拼了命的要往李衡面上去贴。

    吓的那位刑部尚书都有点觉得自己乌纱不保了:“殿下息怒,殿下千万息怒啊!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指不定说下官屈打成招呢!咱们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我不管!我只要玉瑶!放开我!他一定把玉瑶藏起来了!放开我!”

    一群人在这里好像拔河一样,李衡却还是坐在那里不动如山,眼瞅着李彻都急红了眼睛,四处找武器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说过,人,我没见过,你若有这个时间精力还不如多跑几个地方找找。我如今已是阶下囚徒,你要去我府上,田庄,各个产业找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他这话说的没错,光是朱晚照就曾打着搜查非法所得的旗号去找过一遍,但是没有丝毫收获。

    李衡说完之后,朱晚照也终于将太子手上的拨火棍给抢了下来,一边一叠声的责怪:“殿下您怎么能这么冲动呢!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一遇到太子妃的事就乱了分寸了吧!”

    李彻双目赤红,吭哧吭哧的喘着气,最后扑过去一把抓住了李衡的衣襟,怒火中烧:“对你的嫂子有所图谋!光是这一点,我就能将你碎尸万段!”

    这不是他的危言耸听,他也已经下定决心,若是真的发现这两个人有什么,他绝对会亲手杀了李衡,哪怕那是他的手足兄弟。

    甩下李衡,太子大步向外走去,朱晚照命狱卒将李衡和周从礼带了下去,自己则快步追上太子。

    太子凶神恶煞的一张脸在出了牢门之后马上写满困惑,被天心明月一照,有点不太真实。

    朱晚照追了上来,对着太子拱手一笑:“殿下刚才演的入木三分,估计洛清王吓的不轻。”

    刚才真的是演的吗?三分演,七分真吧,他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不过就算他已经气急败坏,李衡还是守口如瓶,当初承认谋反的事,朱晚照倒是没费什么功夫,毕竟早先的证据充足,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就等着在他面前宣读一遍罪状,然后让他签字画押了。

    可对刘玉瑶这件事上,他就是不肯松口,大有一种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洒脱。

    试问若是当初和刘玉瑶站在熏风寨做最后抉择的人不是他李彻,而是李衡,他会怎么做呢?

    恐怕他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江山天下,跟着她那贼大王快意恩仇吧?

    一这么想着,就更加心烦意乱起来,甚至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刘玉瑶了。

    可现在却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人在哪里还杳无音讯,宫外各路人马都在找人,京城以外方圆五百里也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人,这李衡能将人藏到哪里去呢。

    “下官以为,或许太子妃并没有被洛清王藏匿呢?”朱晚照试探的去问他:“兴许太子妃得知殿下安全了,就离开了京城也说不定。”

    当初她离开,他选择了妥协,但他现在想通了,若是这次再离开,他绝对不会放任她就这么潇洒自由。

    这么想着就继续咬紧牙关:“我会让夏忠继续搜查,不管人在哪,都得带回来!”

    言罢他就带着弄影回宫去了,朱晚照知道,太子没法让李衡张嘴,自己就算再怎么用刑,他也是不会张嘴了。

    “既然已经罪证确凿,还请陛下早日定罪!不佞小人,不枉忠义!还我大宸朗朗乾坤!”作为李衡的外公,丞相刘升亲自代表百官向明晰帝表态,让他给李衡定罪,大有一种大义灭亲之态。

    清泰殿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依次跪下向明晰帝表态,纵然其中有洛清王一党,但在这大势所趋之下也不能特立独行,否则就会被划为乱党一伙。

    还有人则认为,这是以退为进之法,李衡就算现在倒下了,将来还无定论,谁就能知道,这皇位就一定是太子的呢?

    “还望陛下早日定罪!”一众臣工的声音响彻殿宇。

    明晰帝穿着宽大的龙袍坐在龙椅上俯瞰着他的这些忠臣良将们,看着那红蓝相间的朝服穿在他们的身上,一张脸埋向地面,只露出半个后脑瓢。

    但就凭这半个后脑瓢,他也能分辨的出谁是谁。

    这些人是他的臣子,亦是他多年相交的老友。

    没想到今时今日,他们竟然众口一心的来逼他让自己最器重的儿子伏法。

    “父皇!”七皇子到底年轻,一看到这个场面顿时就慌了,虽然不知李衡能落的一个什么下场,但想来不是个好结果。

    太子之所以称之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就算是犯了大逆不道的过错也没人逼他死,除非是那一国之君真的怒不可遏了,要让他死。

    可李衡不一样,他纵然封王,但和太子的身份依然有君臣之别。

    陷害太子,和欺君之罪几乎不分上下,也难怪臣工齐心要给李衡定罪。

    “父皇!五哥,五哥不是故意的,他,他罪不至死啊……”李律结结巴巴的,有点不知所措。

    明晰帝眼底一暗,盯着这个儿子打量了一会问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李律也着急,但却不知如何辩解,他甚至无法说出五哥是冤枉的这样的话,因为到底是不是冤枉的,他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说,一个三哥,一个五哥,他如何权衡?

    “太子,你怎么看?”一国之君阴恻恻的目光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李彻。

    只见这位太子殿下站在跪地的臣工面前,锦袍玉冠长身而立,朗朗挺拔如他,似乎有令人不敢逼视的锋芒。

    “儿臣还是那句话,照章办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从太祖建朝开始定大宸律例,百年来无人有所违逆。”

    他把话说绝了,不仅没给李衡留后路,也没给这一国之君留后路。

    按照大宸律例,李衡陷害储君在先,必死无疑,你身为一国之君,若是不按章办事,那么就是违逆太祖,您看着办吧!

    明晰帝龙椅上的手逐渐收紧,他一动不动的盯着的太子的眼睛去看,似乎想要穿透太子的目光看进他的心底。

    然而太子也是头一次的,不吭不卑,与他那双阴骘的眸子对视。似乎突然之间,这个儿子成长的太快,虽然两个人的位置高低悬殊,他竟然觉得有种被他压下一头的感觉。

    这种压迫力让他张不开嘴,几次隐忍,终于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父皇!”一直注意着龙椅上那人的动态,李律几乎是脱口而出,二话不说就冲着龙椅奔袭而去。

    低头跪地的文武百官这才抬起头来,一看到那一国之君面前那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顿时慌张无措。

    万福安也见了,吓的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劲的大叫皇上皇上也是六神无主。

    好在李律到底年少,反应迅速,不顾规矩的冲上去一把推开万福安就大声叫道:“愣着干什么!传太医!传太医!”

    “太医!太医!”

    万福安这才哆嗦着手冲外头吆喝,一时间清泰殿内一片混乱。

    在几个侍卫的帮助下,李律将吐血昏迷的明晰帝直接抱起往内室去了,纵然抱着这位伟岸的父亲,他仍然觉得有点不真实,因为他太轻了,好似被掏空了所有的躯壳一样。

    他气喘吁吁,踉跄的将人抱进了后殿内室,已经有一群宫人围了上来,灌药的灌药,掐人中的掐人中。

    李律站在人群后头,只看到人往皇上面前凑,就是没看到皇上醒过来,他的心底一时间也似战鼓擂动,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

    直到有人过来劝他坐下歇歇,他才觉得自己的一双腿都开始发软,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摆摆手,他又双目涣散的走了出去,他害怕,他担心,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然而此时在清泰殿中,虽然皇上突然吐血昏迷,但文武百官还是不肯散去,唯恐要变天,要改朝换代一样。

    就在所有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太子李彻率先负手向外面走去:“各位大人耗在这里又能如何?还不如尽快各自回去处理政务,也是为父皇分忧啊。”

第四百九十章 毫无手足之情

    “各位大人耗在这里又能如何?还不如尽快各自回去处理政务,也是为父皇分忧啊。”

    有人开始责怪你太子的铁石心肠,不仁不孝起来,但当着他的面面,谁也不敢说出口。

    李彻离开之后,百官之首刘升也走了,刘升这么一走,其他官员也都陆陆续续的走了。

    六皇子和八皇子本就是置身事外之人,看到皇上突然出事,本以为难免要在床前尽孝了,可以看到太子这个好典范,也都不禁松了口气,上赶着的出宫去了。

    太医来为皇上把脉施针,好在只是有点急火攻心加上劳神过重才闹了这么一出,叮嘱了一定要好好休养,不要熬夜,另外不要动怒这才下去熬药。

    在施针之后明晰帝就已经醒了,他眼前影影绰绰的,看到一片片黑影。

    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焦距,认出了李律和万福安。

    除了床前有这两个人伺候在榻之外,竟然都是些太医宫女之流,不禁蹙眉,声音嘶哑:“他们呢?”

    万福安一愣,正要回话说百官已经散朝,李律却抢先一步答道:“三哥,六哥,八弟,九弟都在外头候着……”

    “哼!朕死不了,让他们白等了!”

    万福安深深看了李律一眼,这位七皇子殿下平日似乎最是粗枝大叶的一个人,但却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思。

    明晰帝虽然语气里带着微微震怒,但总好过听到无人伺候在榻前强吧。

    以前他病情反复的时候,李律和李衡兄弟俩总会被皇后耳提面命的拎到明晰帝的跟前伺候,他二人一来,其他皇子自然也不能落后,若是不来则就有了孝与不孝的鲜明对比。

    但是来了之后呢,也不过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还得挨一顿训斥。

    “让他们都退下!”明晰帝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李律对万福安使了一个颜色,他明白,赶紧出去。

    “父皇,您喝点水。”接了宫人递上来的温水,他小心翼翼的去扶这位一国之君的身躯。

    茶盏送到他的嘴边,轻轻抿了一口,一时间口腔里的血腥味就彻底觉醒了,只得又连押了几口,才将茶盏推开。

    李律又忙着去问药好了没有,又接了宫人送上来的巾帕为他擦脸,好让他舒服一点。

    明晰帝睁着一双污浊的眼睛看向李律,直到万福安小跑着回来了,他才缓缓开口说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朕这么多的儿女,肯在床前尽孝的,也就只有你了。他们……不过是想看看朕什么时候死罢了……”

    “怎么会呢,这没有皇上的命令,谁也不敢进来啊……”万福安捧着一脸的笑容,说的也是小心翼翼的。

    明晰帝却道:“你不用替他们争辩什么……”

    万福安闭嘴了,看向李律。

    他还是飞扬跋扈的年纪,一向年轻如他,甚至还不如那些普通人家的纨绔子弟过的洒脱,他薄唇紧抿,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

    明晰帝也看向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你觉得老五,罪该万死吗?”

    李律抿紧了嘴巴,缓缓摇头。

    明晰帝又心平气和的说道:“他是你的同胞兄长,你自然不希望他死,那你说说,若是其他人呢?”

    他还是摇头,甚至都没有丝毫犹豫。

    “你倒是有手足之情,不似太子那般无情无义!”提到太子两个字,他又重重咳了起来,万福安唯恐他再咳血,赶紧上前顺着他的脊背。

    然而李律却道:“莫说是我这些兄弟们犯了这样的错不该死,就是普通人犯了这样的罪,儿臣也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为什么不能暂饶一命?何必非得以流血收场?”

    明晰帝已经被万福安拍的舒服多了,那双深陷的眼睛,带着明灭不定的光芒和这个儿子对视。

    半晌之后,他又开口,声音苍老而又嘶哑:“你太心善了,这不是好事,早晚得吃亏!”

    李律抿紧了嘴巴没有答话,但他的表情显然是对自己的父亲不敢苟同。

    “你排行老七,就算太子不济,你上头还有五个哥哥,这皇位照理说,怎么也轮不到你的头上。”

    明晰帝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也让万福安一个激灵,赶紧竖起了耳朵,大气不敢出一声。

    “但这天下是朕的天下,皇位是朕的皇位,与其看着他们明争暗斗,不如就干脆传给你算了!”

    “父皇!儿臣不敢!”李律赶紧跪下,语气坚定,倒不像是在谦让。

    万福安伺候在明晰帝的身边,对他是何其了解,知道这话比不能说绝了,若是说绝了,那他也就白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了。

    “只是你这般心善,朕如何放心的下?太子虎狼之心,未必就会将你饶了……老五虽然不一定会对你这个亲弟弟下手,但有你母亲在背后操持,她未必会愿意你来坐皇位吧?”

    “儿臣从未想过,父皇尚还年轻,儿臣愿永受父皇庇荫,便是儿臣之福!”

    他不是个会说话的人,这次说出来的无非都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但听在明晰帝的耳朵里却非常受用。

    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回府歇着去吧,朕没什么大碍。”

    “父皇要按时喝药。”

    “知道了。”

    将李律打发走了,药也熬好了,喝了药之后,万福安让他在榻上好生休息,周围伺候的人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然而他躺下没多长时间,就又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什么时辰了?”

    “皇上,您这躺下还没一炷香的功夫呢,怎么又问起时辰来了?”

    “把折子给朕拿过来。”言罢就要费力掀起被褥,要坐起来。

    万福安赶紧上前一步搀扶他道:“那太医可是说了,陛下您就是操劳过度,怒气攻心,这折子依奴才看,不如送到三省六部去吧,眼下您将身子将养好了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朕的身子自己个儿清楚!都是被太子气的!只要他不在跟前,朕这病就好了一半了!”

    “皇上您这不是自找气受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聘婷袅袅的身姿扭了进来,带来馥郁一片芬芳。

    万福安赶紧行礼道:“见过贤妃娘娘。”

    贤妃懒懒抬手,算是让他不必多礼了,脸上也没个笑容,似是赌气一般的走到榻前:“您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得为臣妾想想啊,皇上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让臣妾这没着没落的可怎么办啊?”

    敢用这种口气说这番话的,也就只有贤妃了。

    她说完之后还深深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看到贤妃进来,明晰帝的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病体都爽落了许多。

    他冲着贤妃招招手,示意她在榻前坐下,贤妃却是不肯。

    “你以为朕愿意生气?愿意病着?”

    这么一说,贤妃又不禁觉得心酸,略微有些哽咽,别别扭扭的在床前坐下,纤纤玉手捧着那张苍老的脸道:“陛下,您可千万别和太子殿下置气,太子他打小就这样不讨人喜欢,您又不是不知道,气坏的身子还是自己的,心疼您的,也就只有臣妾了吧。”

    说着竟然要嘤嘤哭泣,还是万福安好说歹说的劝住了。

    “朕也不想生他那气,可他半点良心都没有!半点手足之情都没有!你说朕能不生气吗?”

    “您就假装看不见,听不见不行吗!”贤妃粉拳打在他的身上,没有半点力道,却将自己的关怀尽数传达过去了,明晰帝一时间倒是好不受用。

    “你是不知道这李彻今天朝堂之上说了什么,朕就是有几条命也不够他气的!”言罢紧锁眉心,深深叹了口气。

    贤妃便问:“说了什么?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他再如何跋扈也该这样气您啊。”

    “倒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明晰帝想了想,面色冷峻,又用苍老沉重的声音缓缓开口:“太子此人没有一点良善之心,对自己的亲生手足尚且如此,对别人呢?”

    贤妃似懂非懂,皱了皱秀美。

    “朕现在苟延残喘,尚且还能镇得住他……若是朕将来百年之后,这天下江山落到他的手上,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陛下是担心殿下将来成为一个暴君吗?”贤妃问他。

    后者摇头,贤妃刚要暗自松一口气,就听他又继续说道:“他连为人之君的资格都没有!”

    贤妃不动声色,眼底光芒却是一转。

    只听明晰帝又不禁恨恨说道:“他这般无情无义,不顾手足生死,朕绝对不能将皇位给他!”

    那请问您想给谁呢?万福安一旁悄悄顺了个眼色过去,暗自在心里觉得好笑。

    可惜他就算是皇帝也不过是短短几十载的寿命,纵然再如何心比天高,那也高不过生老病死。

    大皇子二皇子出身卑微,素来窝囊,被你逐到封地去了。

    太子倒是一出生就被立为储君的,先是忌惮他背后沈家的势力,又担心太子无能误国,如今连他果敢狠辣的做派都不看好,可见这个储君在他心中当真是一无是处。

    再细数下来,四皇子,六皇子,八皇子,那是知道自己绝对无缘皇位,根本不做此想。就算想过,也不敢去实践,毕竟谁也不愿参与这夺嫡之争做了那白白牺牲的炮灰。

    除了尚还年幼的九皇子之外,也就只剩下五皇子和七皇子这对兄弟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先是怪五皇子背后有皇后只手遮天,又不满七皇子太过良善,要细细算起来,他这九个儿子竟然好似都是摆设一般,一无是处!

    “皇上正当壮年,提什么传位不传位的啊?”贤妃略有些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臣妾可还指望着跟陛下白头偕老呢,难道您真忍心将臣妾一个人扔下?”

    这话说的明晰帝很是受用,虽然不远承认,但到了他这个年纪,说什么正值壮年是有夸张了,但被年轻爱妾称赞,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抵挡。

    为了证明自己仍旧壮志凌云,明晰帝从榻上坐了起来,冲着她说道:“扶朕起来,朕要看折子。”

    万福安马上哭丧着一张脸要去阻止,贤妃却一个颜色使过去,让他不要多嘴,只得又讪讪止住。

    他的精神在贤妃来了之后确实好了很多,但要批改奏折,却是有点力不从心的,人被她搀扶着行至桌案后头,觉得浑身难受,但却又说不出哪里难受。

    太监依次将厚厚的奏章报了上来,堆积如山。

    明晰帝看着这些折子,手拿朱笔,竟然笑了起来。

    贤妃知道他为什么笑,只要他还掌控着这个国家,就足以让他做梦都笑出声来。

    宫外紧锣密鼓的找人,太子在东宫也闲不住,一路进了地宫看神风营操练,夏忠仍然没给他传来什么好消息。

    他表情凝重,连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怀疑,难道太子妃真的是自己离开的,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这么一想,心情就更加复杂起来,她是铁了心要躲着自己,所以才消失的这么彻底吗?

    夏忠陪着太子在地宫里走了走,讲起新开的几条暗道来神采奕奕。

    太子不得不打趣他道:“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整个地宫都得填上,你开的暗道,只怕后世也无缘得见了。”

    夏忠却不以为意:“这本来就是殿下通往皇位的阶梯,后世只要看到殿下您名垂千古就足够了,不用看这些背后的东西。”

    确实,史书还不是人写的。

    “洛清王那边定罪了吗?”知道这两天朝中都在议论洛清王的罪责,连夏忠也不得不问上一句,毕竟这事拖的有点长。

    “还没有。”太子摆弄着校练场边的一杆红缨枪,一边心不在焉的说道:“再看看。”

    夏忠有些欲言又止,李彻却一眼将其看穿:“你要说什么?”

    “殿下何不卖洛清王一个人情,顺便给皇上一个台阶下。”

    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坚持给洛清王按照律法定罪的事情,可以看得出来的是,皇上并不想要这个儿子的命。

    如果真到了要赶尽杀绝的地步,皇后和刘家都不会袖手旁观。

    诬蔑储君一事,可大可小,毕竟没有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可作为当事人的他只要不松口,就算是一国之君也无可奈何,所以少不得背后要找他谈谈,让他松口,至于威逼还是利诱,那都是后话了。

    “我饶他,他可曾饶了我?”一说起这个来,就不免心烦意乱,一个投掷,将红缨枪准确的插紧了武器架子里。

    知道太子又想到太子妃了,夏忠便不再多说,却暗自琢磨该加派人手去找寻了。

    李彻回去之后就听到小安子禀报说七皇子来了,太子妃正在招待。

    既然他已经知道现在这个太子妃的身份了,就自然也知道她和老七之间的事情,蹙眉快步进了偏厅,果不其然见到李律正拉着刘玉瑶的手在那里低声说着什么。

    他一进来就干咳一声,李律一个激灵,马上转头向他的方向看去,握着太子妃的手却没松开。

    “松开!”他不禁低声呵斥了一句:“这个样子被人看到像什么话?”

    只得不情愿的将她的手放开,李律故作轻松的摸摸鼻头,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不是许久没看到了吗,心中甚是想念,三哥,跟你想三嫂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

    李彻哼笑一声道:“哪里一样,我半点都不曾想过她。”

    “你要是没想,那太阳都得从西边出来!”见李彻坐下了,李律就屁颠屁颠的往他身边靠,属于少年人的脸上带着飞扬的神采。

    只不过李彻知道,他没心事的时候,他脸上神采奕奕几乎可以照亮半边天。

    虽然他在竭力的笑,竭力的闹,但也无法遮挡他内心的焦灼。

    “怎么样?有三嫂的消息吗?”往太子身边一坐,他撞了撞他的胳膊。

    后者摇头道:“若是有消息,你现在应该已经不在这了。”

    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玉瑶,潜台词显然是在说,你来东宫不就是为了看这个人的吗,那我的人要是找着了,还不让你把人带走啊,人都带走了,你怎么会再往东宫来呢。

    李律又摸摸鼻头,对着太子嘻嘻笑道:“哪能呢,春生在东宫都胖了不少,做弟弟的还要好好谢谢三哥的照顾呢!”

    李彻又是一声冷哼,不想去搭理他,你的人倒是白白胖胖的了,我的人还不知的在哪,在受什么罪呢,想到这个,新房里头就好像猴抓的一样难受。

    “你来东宫不会就只是为了看他吧?”李律终于找到了点子。

    后者叹了口气,直接了当的开门见山:“我是来替五哥求情来了。”

    早知道他会来,所以李彻也一直等着他呢,然而他真的来了,他却又不知如何面对了。

    这个七弟与他最为交好,从小到大,两人不是同胞却胜似同胞。

    最主要的是,这个弟弟单纯善良的让人心疼,在他的世界观中,只要所有人都好好的,你他就好好的。

    然而这世上又岂会有这么圆满的事情呢,并不是人人都和他一样希望过正儿八经的小日子,在他们的心中,争权斗勇的输赢决定着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下去,能不能好好的走下去。

    “你不用多说了,我意已决。”李彻答的倒干脆,刚毅的脸部线条让他看上去有点陌生。

    李律咕嘟咽了口唾沫,想了一下说道:“我知道这些年来,五哥和你有些过节,但你看在咱们是兄弟的份上。”

    “这已经不是过节不过节的问题了。”李彻狭长的眉目看向李律:“我几次险些丧命他手,如今玉瑶还被他囚禁生死未卜,我且问你,若是朱晚照没有找出他陷害我的证据,我以谋反之罪被送上刑场,你又会如何?”

    “三哥……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要送上刑场的是……”

    “我问你!你会怎么做!”太子突然拔高的声音将他打断,似乎很执着的想要知道这个七弟内心的想法。

    “我会给三哥求情,会向父皇求情,向母后求情。若是不管用,他们一定要三哥的命,做弟弟的还有一条命呢,可以以命要挟!他们没的可就是两个儿子了。”

    李彻盯着他看,见他说的严肃,自己也久久没有答话。

    “是真的,三哥,我希望你好好的,我从一开始就相信你没有谋反,就知道三哥是几个哥哥当中最好的一个。”

    “那若是我真的谋反呢?”李彻平静的问他:“你也会为我求情?”

    “三哥是不会谋反的。”他依旧说的笃定。

    “算了。”李彻也不愿就这个问题和他争辩:“是不是我今天不答应你,你也会以命要挟?你的性命,未免太轻贱了些。”

    李律蹙眉:“我也只有这条命了,别的,什么都没有。”

    “那好,你给我听着。”李彻突然开口,李律好像看到了什么希望。

    只听他一根手指敲击着桌案,缓缓说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赶尽杀绝,只是不知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农夫与蛇的民间故事?”

    李律点头:“听过。”

    “农夫好心好意救了蛇的性命,到头来,自己的性命却交代在蛇的手上了,你觉得我会做那个农夫吗?”

    他当然不会,别说他不会了,就是自己也不会,任何人都不会,没人会眼看着未来有危险还赶着往前凑的。

    所以李彻不救李衡出来,也不是那么难以让人理解的事。

    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太子妃却突然开口“七殿下。”

    李律扭头看向了她,神情有些焦灼;“春生。”

    “七殿下且回去吧,此案,太子殿下自有定夺。”

    李彻看向她,微微蹙眉。

    他不记得自己和春生说过什么,居然可以让她如此笃定的认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李律一时也纳闷起来:“什么打算?”

    春生但笑不语,她笑起来的时候,周身都好似在微微发亮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一看到她这充满自信的笑,李律不知为何,就好像有了主意,定下了心,选择十成十的相信春生这一回了。

    洛清王的案子又因为明晰帝病情反复而被搁置了几天,这一次明晰帝倒下完全是拜太子所赐,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测太子也应该让步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还就变本加厉上书请求皇上对此案早日定夺。

    “太子没有丝毫慈悲之心啊……”明晰帝盘腿坐在榻上,没说几句话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上了。

    刘皇后眼眶通红不过还是走上前去,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顺了顺:“皇上……这事和衡儿没关系,都是臣妾的主意,您要杀要剐对着臣妾一人来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 都是一家人

    “皇上……这事和衡儿没关系,都是臣妾的主意,您要杀要剐对着臣妾一人来吧。”

    “放心,你也逃不脱!”冷哼一声,明晰帝怒目圆睁的看向了她,却并未有真正责怪的意思。

    刘皇后又嘤嘤切切的落了两滴泪,抚着他后背的一双手变的无比沉重。

    “臣妾糊涂,臣妾当初只想帮着皇上消除一部分沈家的势力,只想着让太子不再怎么目中无人下去,没想到,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作茧自缚……”

    斜睨她一眼,没好气道:“别哭了!”

    只得又压低了声音,渐渐止住哭声。

    自从洛清王出事之后,皇后并不常往前庭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凤藻宫中闭门思过的。

    但是这次这位一国之君倒下之后,她犹豫了几天到底还是来了,虽说是打着来探望伺候的幌子,但是张口闭口的却都在说自己儿子的事情。

    两人本就是夫妻,没人的时候也没那么多的规矩,许多该说的,不该说的,她也都说了,只要现在能保住她儿子的命,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然而她愿意,有人就未必愿意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子。

    “你的事以后再找你算账!现在就算你想替他死也死不了!”

    “我去求太子,求他放自己的弟弟一条生路都不行吗!”皇后慌了,抓住明晰帝的胳膊就跪在他的脚下:“皇上,我去求太子,我去死在他面前总行了吧,一定要饶了衡儿啊皇上!”

    “行了!现在还什么事都没有!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话!”

    被她这么一闹腾,明晰帝也觉得心烦意乱。

    皇后却是仍旧跪在他脚下落泪:“太子想要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赶尽杀绝!”

    这话倒是提醒了明晰帝,太子所求的,无非就是他的皇位了。

    然而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太子这么赶尽杀绝不是人心尽失吗?别说他不肯将皇位传给一个无德的储君,就是满朝文武也没有愿意辅佐的啊。

    “这事你别多嘴,也别插手,朕自有考校。”明晰帝说完这话又重重咳了起来。

    皇后听他这么说似乎是被吃了一颗定下心丸,知道皇上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然而光是一颗定心丸还不够,太子已经把屠刀架在脖子上了,她能不着急吗。

    “怎么前几天臣妾听闻陛下龙体大安,这两天还反而加重了呢?”

    万福安一旁赶紧插嘴道:“这陛下病情反复,总是没个准的。”

    皇后带泪的眼角向一旁万福安斜睨一眼道:“你又知道了?眼瞅着就有所好转,忽然又急剧恶化?你们做奴才的整天贴身伺候着都不觉得奇怪吗?”

    “太医说……”

    “别总太医说,太医说的也不可尽兴,许是太医不尽心呢?”

    “行了!”明晰帝被她尖锐的声音刺的耳膜疼:“朕自己个儿的身子自己清楚。”

    “皇上,您有没有发现……”皇后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也不是臣妾对太子有什么偏见,但的确是每次太子不在宫中的时候,您就身体大安,太子一回来就……”

    “你还没完了?”明晰帝脸色一沉,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万福安小心打量着他的这个表情,怎么反而还觉得他似乎是在护着太子呢。

    “臣妾说的不过都是肺腑之言……”

    “哼!”一国之君冷哼一声说道:“朕也没说你在胡说八道!太子在宫里的时候朕的身子骨是不如他不在的时候,但那也是被他气的!你想说什么?朕最烦的就是你们那一套克父克母的说法!污言秽语一般!”

    刘皇后登时就急了,知道他最烦怪力乱神之说,赶紧辩解道:“臣妾也不是这个意思啊,臣妾担心有人对皇上不怀好意!”

    “行了!你们一天不给朕惹麻烦就是在日行一善!”

    听到明晰帝没好气的呵斥,皇后的脸登时又磨不开了。

    在养心殿伺候了一会才告退离开,这次过来求情,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可以肯定的是,李衡的命保住了。

    那位一国之君现在就需要一个台阶,一个可以让太子松口的台阶,只要太子松了口,那就可以顺其自然的赦免李衡了。

    可是要太子松口,也并非易事。

    本来想要从自己的娘家身上找出突破口,但刘升和刘三思似乎是商量好的一般,对她避而不见。

    那二人本来就是外官,她对他们没有约束权,只能召了刘家女眷进宫,打着加深加深感情的旗号,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过了立夏之后,这天才真正热起来,凤藻宫的凉亭里头一早就摆上了冰镇的瓜果,几位女眷在坐,微风一拂,带来了香风阵阵。

    “太子妃娘娘驾到!”一声高高的通传,众人将目光齐齐向凉亭外头看去。

    只见太子妃刘玉瑶果然正沿着小道娉婷袅娜的行了过来,因为天气炎热,寻芳在她头顶上遮了一柄彩绘的竹伞,防止她被晒黑。

    “玉瑶参见母后,母后万福。”

    皇后笑眯眯的点头道:“你来啦。”

    除了她之外,这里还有刘夫人,以及刘家守寡的二夫人,另外还有洛清王妃刘玉环,那三人起身一一与她见礼,她又做了晚辈见长辈的礼,这才落座。

    皇后手上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扭头朝她身后看去:“太子妃怎么没把长孙殿下抱来啊?”

    “太子殿下担心天气太热,孩子小,吃不消,所以没抱过来。”

    她说话的时候,刘夫人已经不动声色的看了她好几眼了。

    她要代替太子妃进宫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为自己的女儿捏了一把汗,虽然两个人真的特别相似,但也并不是说就一模一样,那要是被认出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刘家堆叠起来的秘密和谎言都将被拆穿。

    “太子到底是个护急的。”皇后微微一笑:“太子妃离这凤藻宫最近,却是最后一个来的,想必也是太子殿下不舍得你出来受这喧天暑气吧?倒是本宫有点不近人情了,大热天的还把你叫来叙旧。”

    刘夫人听她为难自己的孩子,赶紧插嘴说道:“皇后娘娘息怒,太子妃现在有了孩子,整天围着孩子转,这才迟了。”

    “三嫂不在宫中,倒是对东宫的事情了如指掌啊……”皇后低低一笑,言辞之中不乏讽刺。

    刘夫人讪讪闭嘴,倒是自己说的话不合时宜反而还引火烧身了。

    没想到皇后却又话锋一转,以团扇掩嘴微微笑了起来:“呵呵,本宫而已就是说着玩玩,都是一家人,这才没有见外呢。”

    刘二夫人也趁机说道:“是啊,是啊,都是一家人,皇后娘娘还是玉瑶玉环的姑姑呢。”

    “我这个姑姑也是年纪一大把了,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啊,就总想着含饴弄孙了。这里没外人,我就是抱怨这么一句,你们也别往心里去,尤其是太子妃。”

    被点名的人笑容温婉,却又不吭不卑:“儿臣不敢。”

    “这太子不是本宫亲生的,所以他不和本宫亲近也正常,可太子的儿子也是本宫的孙子啊,本宫疼都来不及呢,你们却一个个如临大敌都不舍得给本宫抱一下,看一眼。”

    只听刘玉瑶又继续笑着说道:“孩子还小,近来天气炎热,等过段时间,孩子大一点了,天气不冷不热的了,就抱来给母后瞧瞧。只要您不嫌那小子烦人就行。”

    皇后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起话来,气自高华,差点都有点不敢认她了,倒是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行,这可是你说的。”皇后笑呵呵的,继而又对一直沉默的刘玉环开口道:“你看看你的姐姐孩子都生了,你的肚子倒是给本宫争口气啊。”

    刘玉环苦笑一声,似乎不愿分辨什么,只是应了一句是。

    “这王爷人还没回去呢,玉环也是干着急。”刘二夫人忍不住为自己的女儿辩解几句,从来没听说过没男人女人也能生孩子的。

    “二嫂放心,这媒是本宫做的,总不至于亏待了这如花似玉的姑娘,衡儿的案子已经结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回去了。”

    “真的吗?这可是一桩大喜事啊。”刘二夫人马上笑成了一朵花一般,抚掌说道:“玉环也算是熬出头来了,这几天总是看她神色恹恹,寝食难安的,我这个做娘的,心里也不好受。”

    “别说你做娘的心里不好受,本宫心里就好受了?本宫还盼着早日抱上孙子呢。”言罢又重重叹了口气:“只是有小人从中作梗,什么时候出来,还没个定数。”

    “这……”刘二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皇后的目光在这两个嫂子的脸上看了一圈,已经心中有数。

    二嫂着急,那是真着急,没人不会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如今太子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三夫人和刘玉瑶也算熬出头了。可她呢?她和玉环怎么办?

    “玉环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皇后说着抬手在刘玉环的手背上拍了拍,低低叹了口气:“我那二哥打她还没出生就抛弃了你们娘俩,这么多年了,二嫂你也熬的好生辛苦。”

    提起往事,不由心酸,忍不住想要落泪。

    “可玉环也是争气的,二嫂啊,您养了一个好闺女。”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不得干政

    “可玉环也是争气的,二嫂啊,您养了一个好闺女。”

    “托皇后娘娘的洪福。”刘二夫人擦擦眼角。

    只听刘皇后又继续说道:“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本宫本以为终于能看到玉环和衡儿琴瑟和鸣了,不想这背后黑手又硬生生的把他们两个拆散了……”

    “皇后娘娘……您意有所指啊。”刘夫人已经变了脸色,这不是摆明了来挑拨离间了吗,那让她的女儿和姑爷做坏人她就乐意了?

    “本宫倒是真没这意思。”刘皇后深深看了刘夫人一眼:“本宫也姓刘,衡儿是你的亲外甥,骨子里流着的是刘家的血,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该护短的时候,那绝对不能糊涂,是不是?”

    说着,滴溜溜的目光已经绕了一圈了,在所有人的脸上都打量了一遍。

    刘二夫人道:“回去我就向老太爷求情去,纵然他一辈子刚正不阿,也得分个轻重缓急出来啊!”

    刘夫人低声呵斥道:“二嫂,这朝中之事本就不是你我能插嘴的!”

    刘二夫人马上就瞪圆了眼睛说道:“感情玉环不是你的闺女,王爷不是你的姑爷,你自然不急不缓,不知道心疼?”

    “我!”刘夫人欲言又止。

    皇后却微微一笑道:“三嫂,这一点,您倒是没有二嫂拎的清了,她就是去求个情而已,总不至于把太子求进去啊,您担心什么呢?”

    这么一说,刘二夫人更加忿忿不平起来。心里想的是,三房万事如意了一辈子,却让她和女儿命途多舛,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玉瑶啊。”皇后扭头对着刘玉瑶也笑了起来:“太子身边,还劳烦你多多说两句,你妹夫被关的时间也够长的了,有多少疙瘩还解不开呢?”

    刘玉瑶点头应了一句:“母后说的对,这枕边风,儿臣会去说的,纵然不为王爷,为了我的妹妹,这情我也得求啊。”

    “好,好,你能拎的清就更好了。”皇后非常得意,看来今天的谈话很是奏效,好比大热天的吃了块冰,稀溜溜的顺着喉咙滑下去,通体舒爽。

    在离开凤藻宫之后,刘家的两位夫人也不急着离开,太子妃邀她们跟自己往东宫转转,再等傍晚天气凉一些了再出宫去。

    刘二夫人很少进宫,更不曾踏足东宫一步,不免觉得新鲜,高高兴兴的跟着去了东宫。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一进东宫,谁都没变脸,偏偏是自己的女儿率先变脸了。

    “不能去找爷爷求情。”刘玉环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娘,您要是当我是您的女儿,就不要去找爷爷求情。”

    “哎,你这孩子!”二夫人不免火大,指着刘夫人对她说道:“你看这孩子,我还真就越来越管不了她了?”

    介于这里是东宫,太子妃还在那里坐着,二夫人纵然有火也不好发作。

    刘夫人也有些奇怪,纵然是当着太子妃的面,她也不用说这些啊,为自己的夫君求情,这是人之常理天经地义,就算和太子作对,谁也不能说什么啊。

    没想到刘玉瑶也开口了:“对,这事最好不要向爷爷开口。”

    二夫人登时气的七窍生烟,但是她训自己的女儿可以,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训斥太子妃啊。

    “这是为何啊?你们姐妹俩到底怎么想的?”还是刘夫人冷静。

    刘玉瑶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已经猜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所以就代她答话。

    “刘家家训就是女子不得议政,你们这样一来会引的爷爷不悦,二来,家族宗亲那么多,难免会落人口舌惹人非议。”

    刘夫人点点头,比较赞同女儿的说法。

    “还有,”刘玉环接下去说道:“王爷不会有事,他自有自救的法子,爷爷和三叔若想施救早就开口了,他们之所以没开口自然有自己的说法和因由。可你们一旦开口了,他们就不得不来求情,不来又说不过去,这不是让他们为难吗。”

    “那,那你能保证王爷真的能脱险吗?”二夫人不由焦急的看向自己的女儿,她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个闺女心里在想些什么。

    没想到刘玉环却摇摇头:“我不能保证,我也只是猜测,既然与他结为夫妻,生死相随,不管他能不能脱险,我能做的就是不离不弃,别的,也没什么了。”

    “你这傻孩子啊!”二夫人连连叹气,心里觉得酸楚,没想到自己苦了一辈子,连带女儿继承了她的晦气,过的这么痛苦。

    焦嬷嬷让人上了差点,热情的招待两位夫人,但她们也都各怀心事,食不下咽,还是刘玉瑶趁机提议让玉环带二夫人去湖边纳凉,这才有了和刘夫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你在宫中还好吗?”刘夫人开门见山的,问出自己老早就想问的问题。

    后者点头,微笑而答:“都挺好,太子殿下对我也很客气。”

    “那就好,那就好。”刘夫人也随即松了口气,不禁笑了起来:“为娘当初说的没错吧?这太子看着不怎么正经的一个人,实际上却是可以值得托付的,他对你好,那就是真的好,比之沈文华,不知强了多少倍。”

    刘玉瑶脸色微微一哂,苦笑一声道:“以前是女儿糊涂,将人错看,沈文华其人并非女儿良配。”

    “你能想通就好,这兜兜转转一圈,你到底还是回到太子身边了,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能让你想明白,这亏也没白吃。”

    听到她这么说,刘玉瑶不禁露出个为难的笑来:“娘,太子也并非女儿良配。”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呢?”果不其然,刘夫人有点坐不住了:“太子待你好这就够了,就算你再怎么挑三拣四,还能挑出个比太子还强的?你都已经和他成亲了,以后别胡思乱想,跟他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刘玉瑶却坚决摇头:“跟他成亲的人不是我,您应该知道。”

    “那又如何,如今她下落不明,无人知晓,你就是她,她就是你啊。”

    “娘,你不觉得这样对她,未免太不公平吗?”

    一句话说的刘夫人哑然,说实话,当初把她当成自己闺女的时候,也曾有一段时间的不满,但相处的时间长了,知道她自有一套讨人喜欢的法子,竟然对这个女儿分外喜欢。

    只是这世间男子各形各色,无一例外的就是三妻四妾并不稀奇。

    “若是她找回来了,大不了你二人共侍一夫,只是若将来太子荣登大宝,这皇后的位置恐怕就轮不到她坐了,毕竟她的出身在那摆着。不过我了解她,她也不是稀罕那位置的人,而且她行事乖张并不适合母仪天下。若是一定觉得亏欠,大不了可以封她的儿子做太子,至于以后谁继承皇位,那也要贤者居之,你将来有了儿子,好好管教,未必就没有机会。”

    “娘,您真的想多了。”刘玉瑶有点哭笑不得。

    刘夫人却有几分嗔怒道:“这还真不是想多,那你想怎么样?你如今人都进宫了。”

    “太子在找她,等人找到了,我就离开。”

    “那要是找不到呢?”

    “我也会找个法子脱身。”

    “你!”刘夫人真是对这个女儿恨铁不成钢了,只得又苦口婆心的劝道:“我跟你说,这姻缘都是天定的,你躲的了一次,还能躲的了两次吗?就算被你躲了两次,那老天爷还得撮合你们第三次!你就不能懂事点?”

    “不是我不懂事啊娘。”刘玉瑶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总不能说自己看上了人家太子的七弟吧,更何况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算两人两情相悦也不能捅破那一层窗户纸,麻烦事多着呢。

    刘夫人见自己劝不了她也索性不说了,跟太子在一起时间长了她也许就能开窍也说不定,正所谓,日久生情。

    太子来的时候,刘家两位夫人正要告辞离开,乍然碰到太子少不得也要寒暄两句。

    李彻模棱两可的应付了,临走的时候深深看了刘玉环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太子妃注意到他的目光,便问他道:“殿下有话要跟玉环说?”

    已经打算告辞的人齐齐回头看向李彻,只见他点点头,薄唇紧抿,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开口说道:“此事本与王妃无关,若是有所连累,李彻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殿下严重了。”刘玉环赶忙施礼:“只是夫妻之间本就该同甘共苦,若是真到了那一天,玉环也非不辨是非之人,不会对殿下有所芥蒂,更不要说怪罪了。”

    李彻点点头,似乎对她非常欣赏。

    他们回去没多长时间,刑部就已经派人过来找太子了,说是洛清王要见太子,他的眼角瞬间眯起,知道有人坐不住了。

    刘玉环并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去了刑部大牢。

    这是李衡被关进来之后她第一次过来探监,牢中暗无天日环境并不好,但他囚服干净妥帖,端正的坐在石床之上,看上去还隐约带着几分纨绔公子哥儿的风流之态。

    “王爷,有人来看您了。”因为还没有虢夺封号,所以李衡还是洛清王,这里的人对他也还算客气,当然,除了逼他看每位刑犯用刑除外。

第四百九十四章 妥协和松口

    “王爷,有人来看您了。”

    李衡抬头望铁栏后面看了一眼,只见刘玉环出尘缥缈,恍如仙子一般站在这污秽之地,不觉眼睛一亮。

    以前没觉得她是个多么惊世绝艳之人,现在看了竟然觉得比才成亲那会儿漂亮了许多。

    “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李衡不悦皱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悦,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还是不想让她抛头露面。

    刘玉环就这么静静站在铁栏之外看着他,也顺带打量着这间牢房的环境。

    环境差强人意,桌上还摆着管家派人送过来的饭菜,担心他的吃用,管家倒是比她这个做娘子的还要贴心,每日都往牢里送饭菜,被褥之类也都是崭新干净的往里送,光是打点牢头就花了不少银子。

    “我第一次探监,不知道带什么,所以就空手来了。”她确实不知道要带东西,更不知道东西还能带进这里面来。

    李衡却是冷哼一声道:“不用你带。”

    刘玉环脸色未变,再次开口问道:“你有法子出去吗?”

    李衡乍然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白。

    他答的却在绕弯子:“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你若是没法子出去,那我就得做好与你同生共死的准备了。”刘玉环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探究到最深处,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你若是有法子出去,这当然最好不过。”

    李衡失笑,打量着面前这个倔强扬着脖颈的女人,以前总觉得她是怕自己的,现在看来她并不怕,亦或者是两人之间隔了铁栏的原因。

    “你这么想跟我一起死?”

    “不想。”刘玉环仍旧答的不急不缓:“我挺想好好活下去的,看尽世间繁华,但若要陪殿下死,这也是命中注定,我也无法。”

    “既然你不想死那就做点不想死的事情出来给我看看!”李衡一把抓住了铁栏,整个人猛的贴了上来,骤然拔高的声音和赤红的双目让刘玉环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不觉往后一仰身子,一颗心已经开始扑通扑通乱跳了。

    她被这个人吓了一跳,心底真是又气又恨。

    在他叫嚷完毕之后,仍然死死攥着铁栏,却已经冷下了语气,褪下了他温雅的外衣,咬牙切齿的看着她道:“你不是姓刘吗!不想死就去刘家求情啊!只要刘升开口了,谁也坳不过文武百官啊!你不是和太子妃姐妹情深吗!找太子妃去啊!让她在太子面前给你求情啊!”

    刘玉环也已经怒不可遏:“你以为我想死?你以为我没去求过?爷爷和三叔说太子是铁了心要你的命!你以为我没去找太子求过情?太子说对不起我!让我别恨他,我能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

    李衡脑袋里嗡的响了一声,颓然松手,有些不可置信。

    刘玉环上前一步,对着神态微眯的他咬紧牙关:“你也别指望母后和你的那群兄弟们了!太子不开口,你那些兄弟们帮不上忙,母后虽然有心,但后宫不得参政,她越是去找父皇求情就只会更加迫近你的死期!”

    李衡这次连带眼都花了,周遭似乎充斥着乱糟糟的声音,叽叽喳喳的扰人耳膜。

    直到刘玉环离开的脚步声清晰传来,他才颓然坐在地上,第一次有了一种名为害怕的感觉。

    等了许久,他才叫来牢头,并且吩咐道:“去跟朱晚照说,我要见太子。”

    这个结果在刘玉环的意料之中,太子在她离开东宫前跟她说的那番话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他是个熟稔的猎人,引着李衡一步步的进了自己画好的圈中。

    当天晚上,李彻来刑部大牢的时候身边依旧只带了弄影一人。

    这次见到李衡,他似乎没有上次看上去那么光鲜了,不仅仅是囚服穿在他的身上让他显得狼狈,更重要的是,他整个人都颓败丧气了许多,精神头也没有以前那么足了。

    李彻冷眼看着面前之人,等着他开口。

    半晌之后,还是刑部尚书朱晚照干咳一声打破了沉默。

    “你们两个也别光看着不说话啊,王爷,您不说话,我们谁也不知道您在想些什么,就算想为您做点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李衡这次才抬眼看向太子,内心好一番挣扎之后终于开口道:“你要我怎样才能放过我?”

    李彻冷锐的瞳眸瞬间缩紧,略有些讥笑的看向了他:“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兄弟二人彼此对视,剥离了那么多的貌合神离,这样彼此仇视的眼神终于不再有丝毫遮掩。

    “你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吗?”李彻起身向他走了过去,压抑在嗓子眼里的声音有些变调:“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清楚我所承受的!”

    李衡稍作沉吟,慢慢开口道:“各为皇权而已,胜者王败者寇,纵然我曾心狠手辣过,太子亦非良善之辈。”

    “我说的不是这个!”太子忽然高声怒吼,一把抓住了面前之人的衣领,一双骇人的眸子死死将面前之人锁定,大声怒斥:“你知道我恨你什么吗!就算你我之间再怎么明争暗斗也不该把不必要的人牵扯进来!你懂吗!”

    李衡被他拽了衣领,身体踉跄向前,他却又挣扎着想要往后仰去。

    “你说玉瑶?”

    “玉瑶不是你该叫的!”男人再次怒吼:“你知道她对我意味着什么吗!她就是我的命!我问你!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饶我这一命?!”

    他这并非在演戏,是真的急了,从当初假的刘玉瑶回宫到现在已近一个月的时间了,却还不知她母子俩现在人在何处,大热天的,有没有饭吃,有没有蚊子,有没有中暑。

    “我若是饶了她……那你能饶了我吗!”李衡瞪圆了眼睛与其对视,双唇微微哆嗦着,透露出他的紧张和不安,而那双眼睛去却又兀自瞪的滚圆,生怕李彻会对自己不利。

    男人随即将手松开,害的他踉跄后退两步才稳住脚跟。

    “我说了,她是我的命,拿你的命,换我的命,你觉得不公平吗?”

    李衡点头,急促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好,我答应你,等我平安出去,我就放了她,就让你见到她!”

    “你还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有没有资格还不是太子殿下您说了算?本王现在就是你的阶下囚,我一天不得自由,你要的人也要陪我坐一天的牢。如果殿下想要尽快见到她,那就看殿下于此案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了。”

    明显的威胁,说出来之后如释重负,却又有深深的不甘。

    从牢里出来之后,朱晚照就笑的意味深长起来:“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是啊,李衡终于松口了,虽然现在还没见到人,但从他的态度来看,刘玉瑶仍然在他手上倒是不假。

    “我本来就没打算要他的命。”太子蹙眉。

    若论心狠手辣,他觉得自己和那位一国之君没法比,许是自己年纪不大,做不到云淡风轻。又或许,是同样的血脉让他下不了什么狠手。

    在和李衡谈过之后,第二天早朝,太子主动提起了要赦免李衡,免其死罪。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有人忍不住开始腹诽,把皇上气的吐血的时候你能稍微松松口,哪会闹到今天这地步啊?这不是摆明了逗大伙开心的吗!

    等了这么多天太子终于松口,明晰帝却笑不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被太子将了一军。

    这次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牵扯了好几个月,从太子在牢里放出来他就已经反客为主了,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成了这件事背后的决策者和领导者,只要他一个表情一句话就能左右朝廷风向的变化,明晰帝不敢细想,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太子了。

    不过此番他能松口,百官随之附和,不管他们是真相赦免洛清王,还是为了顺应太子的决策,总之风头急转。

    “既然众位爱卿都这么说了,此事朕也不想再去纠结!大理寺和刑部商量着办吧!”

    说的似乎是气话,但是并没有丝毫反驳。

    当天洛清王死罪被免的消息就传进了中宫,虽然知道结果早晚都是这个,皇后还是松脱了一身的冷汗。

    她攥紧拳头坐在中宫主位之上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只要人没事就好,输掉的,她还是照样能扳回来!

    虽然死罪得以赦免,但活罪难逃,在尚未定罪之前他还不能回王府去。

    此时王府之中也被这个好消息一冲,有的人暗地里松了口气,有的人却又背着主人家偷骂,他怎么就没死呢!

    刘玉环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仍然不动声色,把玩着手上的绣圈,她一针一眼密密绣,再仔细不过。

    翠儿知道她在给东宫的长孙殿下绣肚兜,这神情专注的不忍心打搅她。

    还是她感觉到有人在侧,便开口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小姐,您之前让奴婢的打听的,奴婢问了好些人,观察了很长时间,查到了一些可疑的事情。”

    “哦?”刘玉环放下绣圈,终于严肃的看向了她:“什么事情?”

第四百九十五章 察觉

    “什么事情?”

    “说来也是奇怪,这段时间小厨房每次采购了什么新鲜食材,管家总以王爷不在府上用不了那么多为由拿走一些。您说管家也和咱们一锅吃饭,他拿走那些东西去哪了呢?”

    “许是送人了也说不定……”不过刘玉环自己说了之后都有点不相信,管家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在京中应该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要送人能送谁呢?

    “姑且就先这么论吧。”只听翠儿又说道“早先门房的武大看到管家带着一位郎中进院了,当天没见那郎中出来,一连好几天也没见着人。”

    刘玉环脸色终于变了变,洛清王府不比以前,大多数时间都是大门开敞的。

    现在洛清王滩上事了,不管是大门还是角门,镇日紧闭,一来谢客,二来忏悔,虽说是做做样子,但有人就喜欢看这样的样子。

    在大门紧闭的情况下,谁想进出,门房都一清二楚,她是王府的主人,一个郎中就算进府给下人看病也没有住在这里不经过她点头的说法。

    “是不是出去的时候他不当值?”

    “奴婢也这么担心,所以仔细问了,他说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没人看到的。”

    这就奇了怪了……想叫管家来盘问,但想到当初那么仔细的问都没问出什么,想来管家也是得了李衡的叮嘱,死守了嘴巴。

    忽然一种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成型,难道玉瑶真的还在这个王府里?

    刘玉环扭头向外看去,只见夏末的余光有些刺眼,偌大一片王府一眼看不到尽头,那些不为她知的一切数不胜数,仔细想想不由觉得可怕。

    “你找个谨慎小心的,跟着管家,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瞒。”

    翠儿点头:“奴婢知道了,小姐放心。”

    管家之所以为管家,就是对这整个家的情况了如指掌,从翠儿一开始打听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些事可能瞒不住了,好在传来消息说王爷的案子马上就出结果了,他要做的就是在王爷回来之前,不要让王妃发现不必要的真相。

    “大夫,大夫?”快步进了小院,一叠声的将人唤出来,把郎中手上正在看的医术赶紧拿开,连忙问道:“大夫,这段时间真是有劳,我已经吩咐了人送您回去,这是酬金。”

    言罢将沉甸甸一袋银子送到那郎中的手上,后者接了连忙惊道:“不敢,不敢,用不了这么些,真用不了。”

    管家容不得他多推辞:“用不了您也拿上,这府上的事情还望您出去后一字不提。”

    “这个我自然知晓,不过这银子真的用你了这么些。”

    “您带上,带上,来人,送大夫出府。”

    言罢已经有一小厮上前,邀那郎中离开,医者父母心,临走还不忘叮嘱:“再喝两副药巩固一下,那位姑娘主要是心病为主,可千万要顺着她些.”

    “是,是,一定,一定。”

    带郎中离开的小厮也是不敢走前门的,带着人悄没声息的从厨房后门离开。

    这边管家还是不放心,再进了幽门之后,将小院中的人仔细叮嘱了一遍又去看刘玉瑶。

    她这段时间配合用药,身子好了许多,只是每天除了做在屏风前发呆就是一遍遍的检查自己喝的药,多余的话也不说,一双眼睛时而水雾似的迷蒙一片,时而又带着精锐的光芒。

    管家小心翼翼的上前,对着正坐在屏风前的刘玉瑶说道:“姑娘,王爷很快就回来了,等王爷回来,您也就没这么闷了,这些个日子以来,奴才们都忒没眼力劲,给您添堵了。”

    刘玉瑶也不看管家,只是一双手在衣袖中慢慢攥紧,但她因为身中奇毒要想彻底收紧掌心也是不可能的。

    “只要你不常在我眼皮底下晃悠,我就不觉得堵。”

    管家语塞,脸色讪讪,有些下不来台,只得又急忙说道:“那,那奴才就先出去了,您有什么短缺不适尽管吩咐。”

    没爱搭理他,目送着人走远,她看了看窗外天色,只见夕阳西下,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扶我起来。”

    侍女听闻赶紧上前,两人搀着她,才能让她费力的迈动步伐,往内室走去。

    没多长时间就是晚膳时分了,除了身边这几个一天到晚盯着她的人外,还有传膳的人也会进来,另外再加上伺候用膳的,这小院里头的下人基本上来了十之八、九了。

    她坐在桌边,也尽是发呆,时不时摆弄着桌上那只镂空顶的狻猊瑞兽香炉。

    过了一会对一人说道:“晚上我想吃鸭胗。”

    那人连忙去小厨房吩咐,赶在晚膳之前让鸭胗做出来。

    一人走了,她又对另外一人说道:“我渴了。”

    那人忙不迭的去斟茶,只一转身的功夫,她趁人不注意,从袖中掏出一把安息香的碎末出来,手指一弹,入了那香炉之中。

    这安息香还是她前两日有中暑之症的时候,那郎中给她开的药里头的一味,被她给昧了下来。

    婢女将茶送到她嘴边,因为无力,她连一盏茶都很难端起来。

    抿了一两口又不禁抱怨“凉了。”

    不敢稍有懈怠,将茶水端下去重新换了热茶回来,刘玉瑶的眼珠子瞄着香炉里头烧着的安息香,不动声色的张开嘴巴。

    这香炉里一向都只燃香粉,容易着,也好保存。

    至于她这安息香因为是从药材中得到的,所以都是一块一块的,她先是给掰成小块,又用手捏成碎末,但离粉末还差得远,所以放进香炉中,以香粉的余温很难点燃。

    这会儿还没烧着,她的时间拿捏的倒是分毫不差。

    刚喝了一口,她就啊的叫了一声,身子往后一倾,一抬手,便将嘴边的茶盏打翻在桌上,一杯热茶尽数泼洒了出来。

    “啊!好烫好烫!”她大叫,却不能自由动弹,一边嚷嚷一边摸了桌边的帕子就往桌上擦。

    茶盏打翻了,洒了一桌子,连带她的腿上身上都是水,这倒是意料之外的。

    婢女吓的脸色惨白,因为她知道,这若是被王爷知道了,自己肯定死路一条,一时间只顾着给她擦身上的水,擦她屁股底下的水,刘玉瑶倒比她更在乎桌上的水,自己亲自给擦了个干干净净。

    “行了,别擦了,就这样吧!”她皱眉,显然有些震怒。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自从李衡之前杀了几个人之后,这里伺候的姑娘们一个个的胆战心惊,刘玉瑶也不忍心责怪她:“算了,没事!”

    “奴婢伺候姑娘更衣。”

    “一会吃了晚饭再说吧,吃完饭还得洗澡睡觉呢,现在就不换了,麻烦!”

    “可是……”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是,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将人打发了,刘玉瑶手上攥着那块湿漉漉的帕子继续对着窗外发呆。

    旁人眼中她是在发呆,整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盯着一个地方能出神半天。

    但她自己知道,在看什么,在等什么。

    到了用膳的时间,一溜儿婢女如往常一样,端着杯盏送了进来。

    因她四肢酸软,碗端不动不算,举着筷子时间长了也会累的难受,所以除了伺候她端茶喝水的,还有布菜喂食的。

    “有点冷了,把门窗关上。”

    这个时节到了傍晚时分确实容易发凉,众人也不疑有他,顺从她的意思去将门关了个结实。

    结果刚被人围着喂了没几口饭,她鼻头一动,已经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来,便一摆手道:“一会再吃,凉凉。”

    一会儿嫌热,一会嫌冷,凉了热了都不顺她的心意,好像没有比她更难伺候的主子了,但在以前,她却不是这样的。

    不过既然她不想吃,谁也不能硬逼着她吃,只能等她想吃的时候再伺候。

    刘玉瑶干脆双眼一闭靠着椅子,假装小憩。

    她时不时的唉声叹气,手上握着的小手绢在眼睛上,脸上胡乱一抹,湿漉漉一片让人看了好像在哭一般。

    旁人也不敢多嘴,更是不知如何安慰,只知道她这几天确实情绪低落不佳,管家和那郎中都挺担心她的。

    到最后,她干脆将整块湿漉漉的帕子蒙在脸上,发出小声的啜泣声,似乎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狼狈。

    一屋子的人围着她站着,桌上还是热腾腾的饭菜,榻上搁置的矮几上还有燃着的熏香,屋里的空气压抑而又沉寂。

    就在她身边就近的那个丫头刚张开嘴巴,正琢摸着安慰个什么的时候,她竟然一仰头,整个人向后倒在了地上。

    没等别人惊呼出声,也都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咚咚咚’这声音倒是干脆利索。

    刘玉瑶依旧用湿帕子捂住口鼻,只是露出了她那双精锐黑亮的眼睛。

    在确定所有人都被放倒了之后,她撑起手臂站起来,拖着两条酸软无力的腿挪到软榻坐下,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将窗户推开,整个人对着窗外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种突如其来属于自由的味道让她紧张的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来一样。

    这是一种既兴奋,又不安的情绪。

    ‘当啷’一声将香炉盖子推掉,一双手哆哆嗦嗦的捧着一盏凉茶,哗啦泼进了香炉里面。

    她松了口气,看着地上躺着的一具具躯体,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今晚是醒不来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逃出生天

    她下的是猛料,这得多谢大胡子,当初在玄风寨的时候,跟你大胡子耳濡目染知道一些药理的功效,所以这次趁着生病,弄了不少安息香来。

    如果只有安息香,那她未免就准备的太不充分了一点。

    又从袖中掏出一堆东西来,都是没煮没烧的中草药,要知道她每天检视自己用的药也并非只是做做样子,她要是真的不打算离开这里了,那还在乎自己的生死吗。

    这些药都是她自己擅自留下来的,看着这堆杂乱的根茎、草叶,以及难闻的气味,不禁咕嘟咽了口唾沫。

    再想想大胡子和小宝吧,就是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得上啊。

    索性眼睛一闭,抓起那些东西就一股脑的掩进了嘴巴里,上下牙齿一起用力,嚼着那些干了的草药,各种苦涩刺鼻的味道一股脑的就直冲她的心肺和天灵盖而去。

    她觉得自己要吐了,真的真的要吐了,胃底翻涌出来的恶心让她干呕出声,但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的意志,坚持将那些东西继续咀嚼,咽下苦涩的口水。

    最后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水,药渣留在嘴里,把苦水吞下,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死死的捂住嘴巴,眼泪都出来了,也不能让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半晌之后,终于习惯了这些味道,她将嘴里的药渣吐了出来,这个时候,她的舌头已经麻木了。

    喝了口水漱漱嘴,那些味道却无法冲走也无法冲淡,以至于她现在一直眉头紧锁,强忍着腹部的不适。

    这不是解药,她自己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江湖中刀口舔血的汉子最常用的药。

    这几种药没有确切的比例和配方,但无一例外的都是辛辣冲鼻的,不仅能让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还能让人彻底麻痹,失去任何不适的感觉,最重要的是,能激发人的兴奋点,哪怕已经奄奄一息,也能绝地逢生。

    所以她在赌,赌这个药能暂时缓解她身上的酸软无力。

    半盏茶的功夫,她觉得自己赢了。

    因为她已经无法察觉出嘴里任何味道了,失去的是味觉。

    她尝试着站起来,不再觉得双腿酸痛浑身难受,想做什么动作都能做的出来了,她失去的是痛觉……

    相反的,她却如释重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夏末天短,天边一层金红的晚霞转瞬即逝,黑暗随即侵袭,让这个夜晚拉开序幕。

    她谨慎的将房内的灯烛点亮,随即虚掩了门走了出去。

    长时间没有舒展过的关节和四肢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无法行动自如,但因为察觉不出痛感,她又可以肆无忌惮的活动舒展,让自己得以缓解。

    悄没声息的出了小院,看到那扇近在咫尺的门,她试探性的开了一下,并没有惊动什么人,可见这扇门背后无人把守。

    当她用力一拉的时候却又知晓,这扇门被锁住了。

    左右看了一圈,看到墙边一棵高大的刺松,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整个人攀爬了上去。

    黑暗中她的动作迅速而又矫健,待爬到和墙头齐平的位置,她又纵身一跃,虽然吃的药将自己麻痹,暂时遏止住了毒性,让她失去了知觉。

    但是李衡下的毒毕竟还在,她武功尽失不算,这么一跃就显得有些有心无力了。

    她一只手攀住墙头,身子吊在上面晃荡,用力要爬上去,粗糙的瓦砾割破了她的手掌心也丝毫不知。

    好不容易攀爬上那面墙,她气喘吁吁,将手上的血迹在衣服上胡乱一擦,就对着墙对面的一棵竹子扑了上去。

    一路哗啦啦的响动过后,她终于两脚占地,身上衣衫也被勾的狼狈不堪,头发上还插着乱糟糟的竹叶。

    终于,她逃出了那个将自己禁锢了两个月的小院,一时间重见天日,简直是感慨万千。

    下面她要做的就是找到大胡子和小宝,她掏出怀中那张随身带着的纸。

    当日大胡子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塔,画出了太阳,画出了一些殿宇屋顶,她都照着临摹下来了。

    别说看着她的人看不懂她画的是什么,现在让她仔细辨认都快忘的差不多了。

    就在她茫然四顾的时候,忽的就眼前一亮。

    因为她看到不远处正好竖着一座塔,那座塔在入夜之后燃着灯烛,一片灯火通明,隐约还有一片祥瑞之光,看的人移不开眼睛。

    “塔……屋顶……”她在看到塔之后忽然就明白了,大胡子可能就是想要告诉她,他在的地方能看到塔!那要找他不就容易了吗!

    可当她要行动的时候才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哪里容易了?

    这塔不是王府里的,在王府外围,京中赫赫有名的伽蓝塔,比寻常建筑高了许多,方圆十里之内看到都不稀奇。

    所以找人的突破口还在这画上的其他地方,要么是屋顶,要么是太阳。

    但现在是晚上,屋顶看不清,又去哪里找太阳呢?

    这么一想,心中就不免失落。

    但她此番孤注一掷,不知什么时候药效就过了,不知什么时候李衡就回来了,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守卫撞见了。

    所以她现在还不能放弃,就算是撞运气,她也不能放弃,大胡子和小宝就在自己不远的地方。

    入夜后的洛清王府,侍卫开始换班,踢踏交错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

    刘玉瑶避开巡逻的侍卫,猫着腰顺着复廊的一侧向前走去,她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对于洛清王府,她并不熟悉。

    眼瞅着这条复廊前往的方向离那伽蓝塔越来越远了,又不禁心焦,打算原路返回,在循着自己刚才逃出来的地方再找找有没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

    可就在此时,她隐约听到前方有人对话的声音传来,一颗心不禁提到嗓子眼里,马上屏气凝神,不敢动弹。

    “你好大的胆子!偷偷摸摸跟了我一路了!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咱家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还得跟你汇报吗?”

    这声音是王府管家的,他嗓门一直不小,只是在刘玉瑶的面前似乎是怕吓到她,所以一直瓮声翁气的,但训斥起别人来却是丝毫不留清明。

    “奴婢该死,奴婢真的只是顺路啊……”

    “顺路?你今晚都顺了几次路了?怎么?你不用干活?一天到晚四处溜达?既然这么清闲!这王府上下所有的夜壶马桶!你都给刷了吧!”

    刘玉瑶忍不住噗嗤一笑,没想到管家罚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啊。

    正暗中偷笑的时候,就听那姑娘急忙求饶:“管家饶了我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若不是,若不是王妃娘娘……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这个臭丫头,居然把脏水往玉环的身上泼,刘玉瑶愤愤不乐起来。

    “我看你是不知悔改!居然还赖上王妃娘娘了!王妃娘娘待咱们是没话说的!别说她不会不信任咱家派人跟着我!就说你这卖主求荣的嘴脸儿!咱家就可以打你一顿!”

    “不要啊,不要啊公公,奴婢知错,奴婢该死!”说着开始啪啪的掌嘴了。

    刘玉瑶背地里暗骂掌的好,没想到管家马上又道:“咱家事儿多着呢!没闲工夫在这里跟你瞎耗!赶紧回去!明儿再找你算账!”

    那姑娘听了连忙应是,起身就向另一个方向匆匆跑走了。

    管家见人走了,往复廊尽头看了一眼,竟然一转身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刘玉瑶这才觉得一头冷汗滑了下来,刚才陈管家是打算去小院看看自己吧?以前他也会这个时候过来,趁着主人家用膳过后,沐浴或者看书,都使唤不上他的时候,他会去小院看看刘玉瑶。

    好在突然的变故让他改变了方向,不然打开那门,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侍女,她的事情也会败露了。

    见陈管家走远,她从角落里冒了出来,加快脚步想和陈管家拉出距离,没想到刚往前奔了没几步,于疏影昏暗间猛的碰上一人,两人都不觉啊了一声。

    刘玉瑶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向同样捂住嘴的人,眼底一抹疑色闪过,似乎在问她:你怎么在这。

    感情管家刚才一番严词厉色并没有将她震慑住,管家走了没一会,她就追了过来,想继续做他的小尾巴。

    不过既然是锲而不舍想要跟踪管家的人,说不定……还真是王妃派来的……

    这么说,玉环已经知道她出事了?

    那一瞬间,心底充斥着悸动的暖流,忽然觉得自己逃出生天有望!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了下来,急迫问道“我问你,真是王妃派你来跟踪陈管家的?”

    那婢女虽然一行规行矩步,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人。

    穿衣打扮不似主子,也不似奴婢,竟然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我问你!到底是不是王妃让你跟踪的,你倒是说话啊!”

    那丫头这才飞快的遥遥脑袋,连忙说道:“不,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奴婢只是路过……”

    “你别着急否定,我大可以告诉你,管家今晚不会去你想知道的地方了,你以为他知道自己暴露被人跟踪之后,还不偃旗息鼓一段时间?”

    “你,你又是何人?”小婢女依旧结巴,不知所措。

    “我可能就是你们家王妃要找的人。”

第四百九十七章 真是太子妃?

    “我可能就是你们家王妃要找的人。”

    并没有在小丫头的脸上看到惊讶的神色,她索性干咳一声道:“你带我去见你们王妃。”

    “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呢!”事关重大,闲杂人等岂能见到王妃。

    “放心,你早晚会知道的,我问你,去见你们王妃,走哪条路?”

    “这,这条……”那丫头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还是不敢肯定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她确切的位置,唯恐她来亦不善。

    但既然人都在王府了,还能怎么不善呢?

    正这么想着,刘玉瑶已经一把勾住了小丫头的脖子,冲着她说道:“你最好别给我乱来,也别担心我会害了你们王妃,她身边应该不乏保护的人,到时候你只管通报,说玉瑶求见,她要见便见,不见拉倒。”

    玉瑶,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

    一直领着她往前走了很长时间,小丫头才有些恍然大悟,玉环不是王妃的闺名吗,那玉瑶……

    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就不敢往下想了。

    “你们王爷……不会和王妃在一起吧?”她得事先打听好,如果李衡和玉环在一起,那她不是自投罗网了吗。

    “王爷还没回来。”小丫头答话的时候不解的看向她:“你不知道?”

    皇族李氏发生了儿孙悖逆之事,整个京城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这个人竟然张口就问王爷。

    刘玉瑶想到这段时间确实没见到李衡,便又问她:“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王爷……”小丫头继续蹙眉:“王爷人在刑部牢中,管家说很快就能回来,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不知道。”

    这一下,刘玉瑶彻底懵了。

    “他也被抓了?为什么会被抓了?那其他人呢?除了太子和五皇子殿下,还有哪位皇子被抓了?”

    她只道那位帝王心性多疑,先抓了太子,又抓了李衡,其他皇子必当不能幸免,而与她交好的四皇子也被逐至皇陵。

    剩下的七皇子和九皇子不知怎么样了,她不免有些着急。

    没想到那小丫头竟然仍然在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她,稍微迟疑了一下答道:“太子殿下在东宫,其他皇子也都好好的啊……”

    这个时候刘玉瑶忽然有种自己与世隔绝多年的错觉,她当初从登封山上下来一心一意想着的都是太子,纵然抛头颅撒热血,只要将人救出来就在所不惜。

    没想到她自己却出师未捷身先死,太子居然先她一步出来了,心中不免悲喜交加。

    “那五皇子殿下怎么回事啊?他怎么,怎么……是不是皇上知道他陷害太子的事了?”

    小丫头干咳了一声,没有直面回答,毕竟这些话题还太过隐晦,不是她们下人所能议论的。

    然而刘玉瑶却还是从她的小动作中得到了答案,一时间也不知该幸灾乐祸还是该不知所措。

    “你快跟我说说,说说嘛,前因后果都说说。”

    试问这些事情还有人不知道的吗?小丫头不免更加怀疑她的身份来:“你到底是谁啊……”

    “我……”正想找个借口模棱两可的带过去,她忽的看到前边王妃居住的小院,眼睛随即一亮,这地方她一眼就能认出来,她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和焦嬷嬷偷偷摸摸过来看病中的她,没想到这次来也是偷偷摸摸的。

    “到了!到了!”有些兴奋的,她快走两步想奔进房中,却被那丫头赶紧拉住:“你说了让我先通报的!你要是敢乱来我就叫人了!”

    “好好好,你去通报,通报!”对她来说,直接将人打晕了更省事,但是她还真想看看玉环听说她来了,脸上惊喜的表情。

    小丫头一步三回头的去看她,确定她并不打算乱跑后才敲敲房门问道:“翠儿姐姐,王妃歇下了吗?”

    翠儿随即打开房门,不解皱眉:“你怎么在这?有什么消息吗?”

    小丫头连忙说道:“有个很奇怪的人要见王妃。”

    “什么人都往这里带?怎么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她只说她叫玉瑶……”

    翠儿眼神一凛,往她身后一看,正看到刘玉瑶踮着脚尖在朝自己招手呢,顿时骇的张大嘴巴,接着迅速转身进了卧室,连声叫道“小姐!小姐!”

    刘玉环刚换了里衣,正坐在榻上看书,还未曾歇下,如此听到外面的动静,又见一向稳妥的翠儿行步带风慌慌张张的,不禁皱眉道:“这是干什么呢?”

    “小姐!太子妃来了!”她仓促慌张,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来。

    刘玉环讶然一愣,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

    “太子妃怎么大晚上的到咱们王府来了?不会是假的吧?真,真是太子妃?”

    顾不上回答翠儿的疑问,因为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飞快起身出去,正见到刘玉瑶和那小丫头拉拉扯扯的要进来。

    如此姐妹俩一对上目光,她就兴奋道:“玉环!”

    刘玉环的嘴巴也跟刚才的翠儿一样张的大大的,不过好在她没有怔在当场,连忙说道:“快进来!快进来!”

    刘玉瑶闪身进去,翠儿叮嘱刚才的丫头什么话也不准乱说,就当今晚没见到这个人,那丫头才一头雾水的离去。

    这边人进来之后,刘玉环抓着她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此时此刻的她几乎可以一眼肯定,她是那个冒牌的太子妃,并非与自己有血缘关系豆豆长姐。

    “玉环,终于见到你了。”刘玉瑶长松了口气,神色凝重:“自从知道你回来之后我就想见你,结果连你的人影都见不到,你是不是也在找我?我看到你派人跟踪管家了,整个王府就他知道我在哪。不过好在你姐姐我聪明绝顶,等着你们来找那黄花菜不都凉了吗!”

    她兴奋的唠叨着,看眼前的刘玉环始终一脸震惊的不可置信,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被我吓傻了啊?哈哈哈!没想到我能逃出来吧?不过五皇子这个人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你听我一句,把他休了吧!以你的条件,找个什么样的没有啊,何必跟着他这种人!”

    说着还忿忿不平起来,结果面前之人发过呆之后就面色凝重起来。

    “玉环,怎么了?”她仍然乐个不停:“现在是不是又惊,又喜?”

    “是惊吓。”刘玉环喃喃道:“你这么突然冒出来,确实把我吓到了,不过人没事就好。”

    “我怎么会有事呢,谁有事我都不会有事的。”

    确实如此,李衡把她关起来的这段时间,她除了中毒之后身体酸软无力,他待自己也算不错。只是不小心波及了旁人,害的几条性命白白丢了,她心中到底有些过意不去。

    “那就好,那就好。”刘玉环这会儿才缓过劲来,冲她笑了笑,继而又对身边的婢女翠儿说道:“你去门口看着,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这里。”

    “是。”翠儿应声离去。

    这边刘玉环携了她的手坐下,一股脑的问道:“饿不饿?渴不渴?许久不见,姐姐倒是瘦了很多,这段时间受苦了吧?你到底在哪?我们到处找都没找到,难道你在王府?”

    刘玉瑶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来:“你先别问我,我先问你,太子真的被放出来了?”

    后者一怔,知道她所知道的信息还是两个月以前的,便点头说道:“早就放出来了。”

    “皇上知道太子是冤枉的了?”

    “嗯。”

    “那五皇子殿下呢?他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皇上知道是他陷害了太子?”

    刘玉环点头,将之前刑部查案一事与她细细说了,她听后果然抚掌大笑:“好啊!这就是报应!谁让他心术不正陷害别人的!要是堂堂太子都被人冤枉了,那老百姓的日子还好过吗?”

    笑完之后看到刘玉环脸色讪讪,便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拉了她的手道:“玉环,你别生气,不过我说的话我也不会收回,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刘玉环看着她,轻声笑答:“我知道,姐姐说的也是我的心里话。”

    “还有我刚才跟你说把李衡休掉的话也是认真的。”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又开口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把我抓来吗?因为他喜欢我,想跟我好!我有李彻了,当然不能跟他好!再说了,我虽然喜欢他,但不是那种喜欢,我只想跟李彻一个人过一辈子,不是他!”

    刘玉环笑了,笑中带着苦涩和艳羡,她很佩服她能说出这些话来。

    “不过这喜欢也是以前喜欢,现在我看到他就讨厌!”刘玉瑶皱眉说道:“他怎么可以这样,都已经和你成亲了,还喜欢这个喜欢那个。”

    “王爷并非朝三暮四之人……”刘玉环忍不住替她辩解。

    谁想刘玉瑶却双眸一瞪已经有些生气了:“你不用替他说好话!我这些日子看的明明白白的!”

    “他就不该背着你喜欢我!也不该瞒着你把我抓来!更不该胡乱杀人!”

    “他又杀人了?”刘玉环这才有些紧张。

    “又?以前他经常杀人吗?”刘玉瑶不禁张大了嘴巴:“我以为你没觉得他这么坏啊,总觉得他好像是几位皇子当中脾气最好的,一笑起来就好像吹过来一阵春风一样!”

    听姐姐如此描述,刘玉环也是不知该笑还是该气了,想当初,她又何曾不是这么认为的。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刘玉环叹气:“既然与他成亲,只有他休了我的份,哪有我休他的说法”

第四百九十八章 我当你是姐姐

    “既然与他成亲,只有他休了我的份,哪有我休他的说法”

    “可我真不愿意看着你难受,日子过的也不舒坦,李衡对我的心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让我讨厌,恶心,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生气呢?”

    刘玉环定定看着面前这个姐姐,似乎欲言又止。

    她怎么会不生气呢,怎么会不觉得恶心讨厌?

    只是她早就已经知道这个事实,所谓的愤怒或者恶心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亲身经历过来了。

    那是一段雪上加霜的黑暗时期,加上自己小产,孤身一人在王府之中,举目无亲。而她本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夫君,眼睛里竟然只有自己的姐姐,她觉得自己当时没有悬梁自尽已经是留了莫大的勇气。

    此番这些话语从当事人口中说出的时候,已经再也无法激发她的怒气,再也无法让她的内心起伏波澜。

    “玉环,你别怕,反正他陷害太子谋反,他有罪,到时候我向父皇请命,让你们俩分开!将来各自婚配,互不相干!”

    对于她的关怀,刘玉环心中觉得暖暖的,但将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这个单纯善良的姐姐只有简单的善恶之分,朝中上下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她还没理清呢。

    作为刘家的女儿,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辈子是无法从这朝堂波澜中挣脱了,没了一个李衡,还会有别人。

    “不说这些了,这段日子你人在那里?”

    “我就在王府!”

    “王府?”

    后者显得有些郁卒,一只手在桌上随意划拉着,一边叹气说道:“我本来以为是李衡的命令,谁都没法见我,结果我现在出来一看,原来是我被关的地方太隐秘了,一般人还真就找不到。”

    又跟刘玉环大致描述了一下自己被关的地方,一边又仔细说了自己逃出来的过程,听的刘玉环也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那个郎中进府竟然是给你看病的……”

    “我没病,病是我自己弄出来的,就是为了从他手上拿到药。我现在人出来了,本以为会碰见李衡,倒是吃不了兜着走,他要是再把我抓回去,指不定会下什么毒手了呢。但说来也巧了,我竟然碰到了你的丫鬟,而且李衡还不在王府,真是让大大松了一口气啊。”

    “也是巧了,太子殿下怀疑你人还在王府,我这几日一直让身边的人留心我府上的动静,终于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刘玉瑶明亮的大眼睛映照着灯烛的光芒看向她道:“我丢了这么些日子,李彻一定急死了吧?是不是差点把京城翻过来?”

    刘玉环一愣,随即支支吾吾道:“这,这倒没有……”

    “没有是好事,他也算是终于长大了,省的我操心了!现在才放出来,怎么着也得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表现,再像以前那么混,姑奶奶回去打他!”

    言罢嘿嘿笑了起来,不乏揶揄和期待,一脸的甜蜜之色,看在刘玉环的眼中只会更加艳羡。

    “玉环,你帮我把小宝找着,然后送我回宫吧!”

    刘玉环稍作迟疑,点点头:“好,明天我再去拷问拷问管家,看看他把小宝藏在哪了。”

    “嗯,我想好了,我要带着小宝跟李彻好好过日子。管他什么宫里的打打杀杀,动不动就掉脑袋,管他什么皇后皇上的,我反正要跟他在一起,一刻也不想分开了,要是分开,再见可就难了。”

    刘玉环静静听她这么说着,不由敬佩起她的勇气,羡慕起她说话的时候可以用口无遮拦。

    “你看看,这世上多少人都阴阳两隔了,我们俩经过这事一定会更加珍惜彼此!”刘玉瑶说的笃定,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在散发光芒。

    “你说是不是?”她问自己的妹妹。

    后者稍作迟疑,点点头:“是,不过,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让你做个准备。”

    “你说。”

    “当初,皇后娘娘听闻你不在行宫,向皇上劝谏,请你回来。皇上派人去行宫找你的时候自然是找不到的……”

    “啊?他,他们已经知道我离开行宫的事了吗。”一想到这件事的后果,就有些后怕“那我不是犯了欺君之罪了?要杀头的?”

    刚才还在说管他什么打打杀杀掉脑袋,这会儿要真掉了,他还挺没那份勇气的。

    “若是发现你人不见了,那现在全国上下都该通缉你了。”刘玉环道:“已经有人替你进宫了。”

    “替我?”不管怎么样,还是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果然是好人有好报啊,吓死我了。”

    “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人,能一模一样的代替你?”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长的像的人到处都是。”

    “你和刘玉瑶长的一模一样,不代表这世上还有第三个人与她一模一样。”

    “也是,那……”刚张嘴,她又睁大眼睛将嘴巴闭上,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刘玉环。

    只见这个妹妹穿着一件香粉色的里衣,坐在榻上,一侧烛光倾洒下来,将她的剪影投影在窗棂上面,清雅温顺。

    只见她面容恬静,神色淡然,峨眉樱唇,就这么面无表情的,静静看着刘玉瑶。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刘玉瑶试探她。

    “我叫你一声姐姐,那你永远就是我姐姐,没有真假之分。”刘玉环这句回答算是彻底解答了他的疑惑。

    是的,刘玉环已经知道一切了。

    将攥着她手的手心撤离,故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就好像菜市场杂耍的江湖骗子,被观众赤果果的拉下外裳,露出最本质的肮脏,和那见不得人的小猫腻。

    她还恬不知耻的变本加厉,称姐道妹的不算,还占了人家那么多的便宜。

    “你,你都知道了?”她小心问她。

    后者反而主动一步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攥住,微微一笑:“我当你是姐姐。”

    那一瞬间,刘玉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慌乱无措夹杂着些许感动。

    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垂下了脑袋,像是犯错的孩子一样。

    刘玉环轻声说道:“姐姐,当初在相府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也是有姐姐的。”

    “你不是一直有吗。”

    她却摇头否定:“我与长姐虽然是堂姐妹,表面上是住在一个大院里的,但是我们两人之间却好似相隔千山万水,平日里也很少碰面。长姐是整个刘府的骄傲,她出入前庭后院畅通无阻,爷爷和三叔也对她相当器重,无论是朝中还是官场上的事情常常不避讳的说给她听,所以长姐一出生就注定了不凡,就已经被定性为一个将来要成为皇亲国戚的人。”

    这一点刘玉瑶倒是不清楚,她还以为这姐妹俩之间的关系本来就非常好呢。

    只听刘玉环又继续说道:“而我就不同了,我和所有好人家的姑娘一样被母亲关在闺房之中,每日里学些琴棋书画做做女红,将来相夫教子不给娘家添乱,便是我这一辈子的本事了。”

    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然而刘玉环却又自嘲一笑:“这是我的命,一向逆来顺受,长姐却不同,她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才生出了逃婚的念头。当初你代嫁入宫后,她也回了京城,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所追求的自由抵不过家族的兴衰,在你离开之后,她便又替你回宫。”

    如果说刘玉环和刘玉瑶姐妹俩之间的不同都是命运的捉弄,那她和刘玉瑶又算怎么回事呢。

    两个人都回到了起点,也都走到了末路。

    当初自己代她入宫,算是解了刘家的燃眉之急,这一次她又挺身而出,为的是刘家,为的是太子,但独独不是为了自己。

    难道她就没想过,若是一朝败露,恐怕连个全尸都保不住吧……

    “我得好好谢谢她……”她喃喃自语,反抓住刘玉环的手道:“要不是她,我现在恐怕都得被通缉了。”

    刘玉环蹙眉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听你说这个的……”

    “那你想听什么。”

    “你当初在行宫的时候跟我说的斩钉截铁,要走的义无返顾,如今你没了后顾之忧,如果你想走,我就当今晚没看到过你。”

    刘玉瑶蹙紧眉头,直接说道:“我不想走,我说了,我想跟太子好好在一起,我不想离开他了,我是认真的。”

    她直白急迫的宣告着自己的内心,一边定定盯着面前之人。

    刘玉环见她不似是在玩笑,只好点头应道:“嗯,那明天我带你进宫。”

    “我还要找儿子呢!”

    说着就掏出自己当初画的那张纸来给刘玉环仔细看了,顺便向她描绘了一下画上大致的内容。

    “我不知道这画是什么意思,但大胡子一定是想告诉我什么,我想瞪天亮了,看到那塔,我再好好琢磨琢磨。”

    而刘玉环光听她的描述就已经猜出了个大概,稍微沉思点头说道:“也好。”

    当晚姐妹俩躺在床上又说了好些话,问了一些这段时间朝中上下发生的事情,刘玉环也一一跟她说了,两人又商量了一下怎么进宫,怎么和宫里的人交换身份,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下去。

    刘玉瑶折腾了这么多天,先是知道李衡被抓了李彻被放了,想到明儿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儿子了,头一次睡的这么踏实,连嘴角都带着如释重负的笑。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501/ 第一时间欣赏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作者:水笙所写的《冒牌太子妃》为转载作品,冒牌太子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冒牌太子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冒牌太子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冒牌太子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冒牌太子妃介绍:
贪财怎么了,山贼不都贪财吗!可为了一箱金子将自己送上腹黑太子床榻的山贼,古往今来就她一个了吧?大婚之日让她与太监拜堂不算,居然还命别人与她洞房!九龙夺嫡?后宫争斗?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待她降服桀骜太子叱咤宫廷,没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宁愿继续去做那逍遥的贼大王!冒牌太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牌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