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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上朝

    但刘玉环却睡不着了,太子妃一旦出现在宫中,就代表李衡失去了和太子讨价还价的筹码,到时候等着他的,会是太子咬定的绞刑,还是其他?

    若是李衡死罪难逃,她刘玉环除了陪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虽然不愿死,可这世上的事情,哪是她说的算的?是的,她就是这么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闭上眼睛之前,眼前浮现出来的却是李徇那张刚毅孔武的面容,他穿着红衣银甲,其在高头大马上飒爽英姿。

    好在他现在人在行宫,不至于亲眼目睹自己死去。

    一大早醒来的时候李彻就觉得眼角在突突直跳,他从床上坐起来,被褥顺着他的肩头滑落。

    扭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天才蒙蒙亮,甚至有一层薄薄的霜露凝结在窗纸之上,在等着被太阳融化。

    这个时辰百官应该都已经进宫等候早朝了,这几日一国之君抱恙在身还坚持早朝,在太子谋逆的案子还没尘埃落定之前,他是不打算把太子叫去上朝了,因为他一旦出现在朝堂之上,百官势必众口一词,让他议政为皇上分忧。

    而那位天子又岂会允许自己手上的权柄落入旁人手中,尽管那人是自己的儿子。

    外头天光不亮,屋里也一片沉重的灰败之色,呆坐了一会,他冲外头叫道:“小安子。”

    小安子得了音讯赶紧没头没脑的冲了进来,似乎还迷迷瞪瞪的没有睡醒,蓬头垢面的看着太子道:“主子,啥事?”

    李彻蹙眉道:“更衣。”

    小安子一愣,看看外头的天色,又苦笑道:“这才什么时辰啊,您不多睡会?”

    “更衣。”还是这两个字,伴随着这两个字说出口,李彻的眉心紧蹙,神情严肃的有几分冷酷。

    小安子不敢懈怠,连忙冲外头招手,唤来了宫人为太子更衣。

    “把朝服拿来。”

    一听这么吩咐,心里也有谱了,太子殿下这是要上朝去呢。

    太子去的不早不晚,正好是万福安高呼上朝的时候。

    那个时候等在清泰殿跟前的百官也已经看到了太子的到来,都没来得及过去寒暄一两句,甚至没来得及问问同僚他不是闭门思过吗,怎么就来了呢,人都已经陆陆续续的进了大殿。

    百官之首刘升自始至终也都一直盯着太子看,只见这位太子殿下换上了崭新的朝服,白底金线绣的蟠龙金蟒。

    他本就端肃俊秀的一个人,穿上这身衣裳显得长身玉立,异常潇洒。

    高鼻深目,薄唇紧抿,他那双眼睛亦光辉内敛。

    进了大殿,储君带着百官参拜明晰帝。

    那端坐王位之人似乎也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个儿子会来上朝。

    不过意外之后又马上多了几分怒气上头,这不请自来更是说明了他目中无人的做派和骨子里的叛逆。

    不过这种时候,他也就只能假装自己看不见了。

    朝中近来琐事围绕着东北大旱今年秋收只怕会有所影响,户部官吏请求朝中对东北减免赋税。

    兵部少不得又得提醒一下朝中用兵的粮草开支,到时候拿不出粮食来,你户部给想办法?

    一群人为减不减赋税的事情争执不下,明晰帝干咳一声道:“太子,你以为呢?”

    “儿臣以为,这赋税无需再减。”

    那一刻,很多人都在明晰帝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失望的震怒,太子无德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其他人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只听李彻又继续说道:“万安元年,东北曾遭遇特大蝗灾,赋税减免三成,后来因十月冰雹直接减产,也曾减免赋税三成。再从万安三年到五年期间,曾风调雨顺,粮满仓满,待朝廷对东北多有宽纵之策,赋税未曾增加。交叠累积至今,就算今年收成不好,赋税也不该一减再减,没加税已经算是好的了。”

    他的一番言论让百官忍不住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不学无术的太子殿下,居然对朝中政务如此上心。一条条,一桩桩的说出来,分毫不差不算,还条理清晰,好像早有准备一样,听的这些官员都忍不住看向户部尚书,是想问问他,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户部尚书王平安也对太子有所诧异,不过还是冲他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老臣以为,太子所言极是!”刘升忽然出列,带头赞同太子的建议。

    这么一说,百官也都纷纷效仿。

    这朝中风云突变,朝不保夕,就算死死跟着的主子也有一天会沦为阶下之囚。现在他们心里已经跟明镜似的,跟着谁也不如跟着相爷,相爷说的,那总归是没错的。

    明晰帝没有说话,扫了一眼殿前百官,以刘升为主的众人。

    就算刚才太子不说,明晰帝也不想减免赋税,但太子一那么说了,他不仅想减税了,还想免税了!

    但刘升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他是什么打算的一般,先一步的带着百官请命了,一时间弄的他进退两难。

    “此事交由户部酌情处理。”一句话,将这件事一笔带过。

    户部尚书王平安得令,接下来也无非都是些琐碎小事,最后奏请一国之君早日对五皇子一案定夺,他才问刘升道:“刘爱卿以为,此案应当如何处置啊?”

    刘升不接这个烫手山芋:“既然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此案不如就从宽处置。”

    明晰帝又看向太子道:“你以为呢?”

    “儿臣不敢妄言,照理说,儿臣应当避嫌才对。”

    “哼!”一国之君冷哼一声说道:“你怎么早不知道避嫌?”

    太子微微一笑,气定从容:“既为手足兄弟,儿臣本不该避重就轻,以免为人诟病,说儿臣有所偏袒私心……”

    明晰帝眼光一沉,知道自己又栽他手里去了。

    他要再想偏袒老五,那岂不是人人都要诟病他这做皇帝的有偏袒私心了。

    “儿臣以为,虢夺王爵以示惩戒!”

    若只单单除了他洛清王的封号那也真不算什么,然而人人都听的出来,太子后头还有话呢。

    “执王法鞭刑发配封地!并收其封地三分之二土地以儆效尤!”

    清泰殿中一片安静,虽然这个惩罚略重,对于洛清王而言,也许会是终身难以翻身的开始。

    但相对于太子一开始咬定嘴巴不松口是死性而言,已经算是仁厚许多了。

    李彻说完就抱拳拱手,看向明晰帝道:“父皇既是讯问儿臣,儿臣也说了自己的看法,一切还得父皇定夺。”

    无人开口讲这沉默打破,最后还是明晰帝沉重的咳嗽声,让众人揪心不已的想到上次也是把太子叫过来探讨李衡的案子,弄的他当场吐血了。

    难道太子就是三天两头来气一气他的吗,让人忍不住要怀疑这孩子当初才出生的时候,钦天监甚至断定他是一个克父母的孩子。

    “退朝!”明晰帝低声呵斥,腾的站拉起来。

    万福安赶紧上前搀扶了人离开,百官山呼万岁,恭送一国之君离去,这才陆陆续续的出了清泰殿。

    当然,大多数人还是放慢了脚步,有意无意的往太子的身边靠。

    而他周围早就围满了那些平日交好,或者八面玲珑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和太子已经聊上了。

    所说的无非就是太子这几日在东宫可好,天气冷了,多多注意保暖,身子瘦了,多吃点,多喝点,千万不要亏待了自己云云,倒是没人提朝上的事情。

    谁也不愿做那个异类,谁也不愿第一个引起太子的注意。

    这个开头还得落在朱晚照的身上,不知谁推了他一把,直接将人推到了李彻的身边,撞了他一下,身后将朱晚照扶住。

    “朱大人走路看着点啊。”李彻挑眉,看着他打趣。

    “哪个推我了?”后者回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找不到推自己的人,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太子的身边下了台阶往外面走。

    “我说太子殿下,你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东宫闭门思过吗,怎么今天突然想着要来上朝了?”

    李彻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看似气定神闲。

    “朱大人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有巴结的官员不忘趁机插上一句“殿下何过之有啊?闭门思的哪门子过啊?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洛清王陷害在先,殿下又不曾真的谋反,无故被泼了脏水,难道还要反思自己为什么被泼脏水吗?”

    这马屁拍的,相当响,听的朱晚照都觉得膈应,呵呵狞笑着看向说话的人:“那您可要小心了,要是哪天你打我家门口过被我泼了脏水,可不得想想,为什么一条大路这么多人,我不泼别人,偏就泼你了呢!”

    “哎你!朱大人,这话就难听了啊!”本来以为朱晚照和自己一样是拍李彻马屁的,没想到他一转眼就给自己拆台子来了。

    李彻笑容加深,负手说道:“这几日本太子闭门不出确实在自思己过,还要趁此机会好好休养了一下,并且与妻儿一起,共享天伦。只是本太子毕竟身为储君,霸占着储君的位置无有所为确实惭愧,今日不敢懈怠,所以来上朝了,这个回答,诸位大人还算满意?”

    “殿下说的是,说的是。”几个人连连附和。

    朱晚照干咳一声,不忘提醒道:“殿下都安然回来了,这该结的案子也都得结了,那该回来的人,也不都得回来啊?”

第五百章 找到人了

    “殿下都安然回来了,这该结的案子也都得结了,那该回来的人,也不都得回来啊?”

    说着还冲李彻飞眼一笑,看的周围几个人已经小声嘀咕起来了,朱晚照这个断袖怕是想老相好徐勃了。

    李彻点点头,恍然大悟道:“朱大人不说,本太子倒是忘了!”

    “殿下忘了没关系,我们给殿下记着呢!”朱晚照笑的眉目弯弯。

    只听李彻又转身对几位尚书省的大人说道:“我四弟如今人还在行宫之中,什么时候回宫,就有劳几位大人多多走动了。”

    几位尚书省,御史台的大人听了连忙应答,表示会跟皇上提这事的。

    朱晚照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干咳一声道:“是不是还忘了谁?”

    “哪天想起来再说吧,走,先刘相去看看折子。”他说着还真就脚步轻快的追上了刘升的步伐,撇下一干人等看着朱晚照幸灾乐祸。

    这刑部尚书有点想咬牙了,敢在这儿跟他装傻充愣,就以为他没辙了?

    磨着后槽牙看向吏部尚书,后者一看到这贼光闪烁就吓的往后一缩。

    朱晚照立马扑了上去:“哎呀,今年秋后保荐入京的官员名单定下来了吗?”

    吏部尚书皮笑肉不笑的加快脚步:“待定,待定!”

    “我给大人参谋参谋?”

    “好,好啊,好……”

    早朝散后日出东方,朝霞才将将布满天际,一片晴空万里。

    百官入宫的时候长街沉寂尚未苏醒,等他们出宫的时候,这京中最繁华的一条玄武街已经率先醒来。沿街的店铺撑开了门脸伙计洒扫准备接客,时不时还可以看到早起的商队在天刚亮的时候就运送新鲜货物进京。

    谁家早起鸡叫三遍,炊烟升起,已经有厨灶点火了。

    刘玉瑶躺在洛清王府的床上出神,眼神略有些呆滞,等到她想坐起来的时候,才发觉浑身无力。

    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位置,她记得昨晚是和玉环躺在一处的,这一大早的,玉环却没了踪影。

    正兀自纳闷,外间传来对话的声音,她赶紧叫道:“玉环,玉环!”

    “姐姐。”刘玉环拂帘入内,看着床上的人笑道:“姐姐你醒了?”

    刘玉瑶忙道:“你看我衣裳里头有个荷包。”

    衣服就在床头屏风上挂着,她却好像没有要伸手拿的打算。

    刘玉环只得过去将荷包摸了出来,透出一股浓郁的药味。

    “扶我起来……”刘玉瑶叫她。

    “姐姐,你怎么了?”虽然疑惑,但还是顺手将她搀扶着坐了起来,不禁拧紧眉心:“姐姐你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玉瑶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接了她手上的荷包,费力的拆开,当着她的面捏了一撮药塞进嘴里。

    有粉末,有根块,乱七八糟的看着人揪心。

    “你吃的这是什么?”刘玉环大惊,想要从她手上夺走。

    后者却连忙叫道:“水,水。”

    眼下夺也不是,不夺也不是,只得快步去端了杯水送到她的嘴边,让她就着水把嚼碎的药囫囵咽了下去,脸色难看的五官都快要皱在一起了。

    “这到底是什么啊?”刘玉环接了荷包放在鼻子下头闻了闻,浓烈刺鼻,不想再闻第二下了。

    “李衡给我下药了,我现在身子酸软无力,这药是我自己配的,虽然不是解药,但也能稍微遏止一下。”

    “什么?”难怪她昨晚没看到刘玉瑶身上的不适,难怪她这段时间人在王府却没有逃出去。

    “今天管家一定会发现我不见了。”刘玉瑶一脸忧心道:“我还没找到小宝呢。”

    刘玉环稍微沉思了一下:“我去把管家叫来,当着我俩的面,大不了对他严加拷问,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嗨!”刘玉瑶赶紧拉住这个妹妹:“我以为我就已经够冲动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急呢,你要是问了,管家不可能不说,但你想没想过以后呢?你又不肯把李衡休了,你以后在王府的日子怎么过啊?李衡会放过你吗?”

    都什么时候了,她的孩子现在还生死未卜无法相见,没想到她居然还在为自己着想,刘玉环心中一时暖意融融。

    “管家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以为我出府了,会派人到处去找,咱们就先从大胡子给的画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刘玉环点头:“也好,今天早上我四处勘察了一下,心想着,大胡子画出来的角度兴许就是他所在的方位所能看到的角度,咱们只要对着画去找那个地方,就一定能找到。”

    “好好好。”刘玉瑶心中有些激动,点头之后又连忙道:“等一下,等一下,我这药还没完全消化呢,等我身子利落点了,就去找人。”

    “好。”此事关系重大,两人也不敢加以他人之手,所以还是得自己亲自上阵。

    多亏她藏的药够多,不然今天还不得躺在床上干着急啊。

    这王府虽然大,但有大胡子的画在手,这要找人其实也不算太难,只要按照塔和太阳的方位,将眼睛看到的屋顶和画上的屋顶对上就行了。

    可当她们欲要往前走的时候,眼前已经突兀的横亘出一堵围墙出来。

    “走到头了,外头就是小巷了。”翠儿提醒她们。

    刘玉瑶眼底精光一闪,却不赞同:“那可不一定……”

    她纵身一跃跳上了墙头,嘴角微微一勾,冲着下面的人叫道:“嘿,看什么呢?”

    大胡子正撅着屁股盯着墙上的一块水晶看的出神,听到声音猛的转过头来,差点没把脖子筋给抻着。

    只见他朝思暮想的丫头正站在墙头之上,身披万丈霞光,眼底神采奕奕,笑的分外狡黠。

    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大胡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仅有事!而且事大了!”刘玉瑶继而踩着墙边的矮树跃到地上,冲着刘玉环叫道:“这墙中间有个夹层小院!也不大,不容易被人发现。”

    “找到了就好。”刘玉环也喜不自禁:“可是从哪里进去呢?”

    “我估计进去的门应该在外墙。”刘玉瑶刚才随便的瞥了一眼,目之所及没有看到门窗之类的东西。

    “那咱们……”

    “别轻举妄动。”对于找人和踩点这种事情,刘玉瑶显然要比刘玉环经验丰富,知道不该打草惊蛇的。

    “你说,能帮的上的地方我义不容辞。”

    刘玉瑶点头,眼珠子咕噜一转,对着刘玉环说道:“我只要大胡子和小宝,其他人,不如也暂时先放倒了?省的给你添麻烦。等我回东宫了,管家就算有所发现也不能对我们不利了。”

    刘玉环点头,表示赞同。

    刘玉瑶又重新跃上墙头,这一下,她干脆跳进了小院。

    大胡子着急麻慌的去接她,没接住,揪心不已:“就不能温顺一点?这踩高蹦低的!万一磕着摔着……”

    “这不没事吗!我儿子呢?”

    “你也知道自己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

    “嘘!”刘玉瑶示意他小声点,将人拉往一旁的墙角:“你有没有什么法子把里面的人弄晕过去?”

    “啊?”大胡子没明白她想干什么。

    两个人分开的这一个多月,大胡子的胡子又都长出来了,虽然不如以前茂密蓬勃,但用手揪着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别说你不会啊,我都想办法逃出来了,你没带**?我去给你找!”

    说着又要往墙外蹦,大胡子赶紧拉住她道:“这个容易,这个好办。”

    “那还不赶紧的!”刘玉瑶眼珠子一瞪:“玄风寨大当家的出马,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大胡子欲言又止,只好先听从她的。

    从墙角摘了几根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草,又采了一把蔷薇花,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出来,冲着刘玉瑶说道:“你在这儿等着啊。”

    “行行行。”

    催着大胡子赶紧去办事,只见他进了屋里,没多长时间就抱着个娃娃从里头走出来了。

    小娃娃还在睡的香甜,虽然每日里能从屏风的小孔里看到这个孩子,但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还是有点不敢认。

    从大胡子手上接过来的时候还沉甸甸的,确实长了不少。

    这孩子吃好睡好,也胖了许多,看在人眼里也是可人疼。

    对于李衡,要说刘玉瑶还存有一分好感的话,那就完全来自于他对这孩子的态度了。

    “都放倒了?”

    “倒了,一天两天的醒不过来。”屋里统共就俩奶娘,俩伺候的丫鬟,可比当时伺候她的人少多了。

    刘玉瑶冲外头叫了声暗号,不一会的功夫,一条绳索就从墙上垂了下来,大胡子顺着那绳索往上爬,好歹也是翻山越岭采草药的身手,爬个墙头也不成问题。

    接着又把娃娃顺着绳索提溜上去了,刘玉瑶这才攀着矮树,一跃而上,跳下墙头。

    出了这个院子,她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看着怀中的娃娃,更是笑的眉眼弯弯。

    “先别在这里了,省的引人注意。”翠儿连忙说道:“咱们先去王妃房里吧。”

    “对对对。”刘玉瑶催着刚才帮忙的小厮都散了,这会儿带着大胡子和儿子直接回了刘玉环的小院。

    刚坐下没歇口气,大胡子就倒抽一口冷气:“你的胳膊怎么回事啊?”

第五百零一章 无骨散

    “你的胳膊怎么回事啊?”

    这才看到刚才爬墙的时候似乎蹭破了皮,一条条的血道子,看上去有点可怖。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这可不是小伤,不疼吗?”刘玉环揪心不已,正要去叫大夫,却被大胡子拉住:“我来,我来就行。”

    他说着就来查看她的伤口,不免皱眉责怪:“怎么能不疼呢,我看你就别硬撑着了。”

    “真不疼。”刘玉瑶嬉皮笑脸起来:“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大胡子冷哼一声没当回事,也没爱搭理她。

    刘玉环却道:“是不是你早上吃的药……”

    “什么药?”作为一个大夫,没人比大胡子更明白药不能乱吃的道理了。

    “就是醒觉人魂的药,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刘玉瑶继续笑的一脸卖乖。

    “这什么药?都有哪几味?”大胡子还是没多想。

    刘玉瑶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有……罂粟啊,麻石散啊……还有……”

    她话说了一半,感觉鼻涕流下来了,抬起手背一擦,鲜红的血涂了整个鼻子嘴巴。

    周围一片寂静,几个人都骇然睁大眼睛看向刘玉瑶。

    只见她还不自知的张开五指,看看鼻子里流出来的东西,又看看手上鲜红的颜色,呵呵一笑:“这,这怎么回事……”

    大胡子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大声质问道:“你到底吃了什么药?吃了什么!”

    刘玉瑶已经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利索话了,她潜意识里也觉得有些后怕。

    好在刘玉环反应迅速,马上从屋里拿出一个荷包给大胡子看:“就是这个,她说中了什么毒,不能动弹,就吃了这个,就直接嚼着吃的!”

    不用看,大胡子光是闻着就能分辨出里面有哪几味药,这些药确实有醒觉人魂之效。想当初这药是从军营流传出来的,那些上阵杀敌的士兵虽然有一腔热血,但总有胆小奔逃之途,只要给他们喂了这药就能让他们精神亢奋,感觉不到疼痛,发挥出人最本能的潜力,不厮杀到最后一刻,誓不罢休。

    后来这药在江湖中流传,常常用于殊死之战,其实最后就算赢了,也很难再全身而退,往往鱼死网破。

    若是不想死,可以继续服用此药,奄奄一息之际又能回魂,只是行尸走肉一般。

    大胡子脸色苍白的看着刘玉瑶,又气又恨,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好在刘玉环马上说道:“要不要去找大夫来看看?还是说直接送进宫去找御医?”

    “不用!”大胡子还是坚持自己给她看病,迅速抓了她的手腕稍微把脉之后,转身走到桌案之前,饱蘸浓墨写下一张单子嘱咐翠儿出去买来。

    刘玉瑶抓了块手帕擦鼻子,一边对自己的妹妹安慰道:“没事,大胡子就是大夫,是神医,不就流点鼻血妹妹,不碍事,谁没流过鼻血啊。”

    “可是……”刘玉环隐隐觉得这不是流鼻血那么简单的事,既然大胡子是神医,他都这么着急了,可见她的病也非常棘手。

    “对了,大胡子,我中毒了,也不知道什么毒,总是会让我浑身酸疼无力,你给我配制个解药出来吧。”

    大胡子定定盯着面前这张脸看,看的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就算身上有毒,也不该随便用药!好在你的药没找齐,否则大罗金仙转世也难保你的性命!”

    刘玉瑶嘿嘿笑了笑,笑着笑着,鼻子里的鲜血就又流出来了,她在鼻子上抹了一把说道:“我……我就吃了那么一点,现在有你给我解毒了,就不用吃了,我去看看小宝,我儿子想我呢……”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子一晃,整个人歪倒在地,脑袋嘭的撞在地上也未曾察觉到疼痛。

    “丫头!丫头!”大胡子惊叫着扑过去将人扶起来,却见她半张脸全是血,已经不省人事。

    刘玉环倒抽一口凉气,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真的没事吗?她流了这么多血,而且还晕过去了!”

    大胡子咬牙,一把将人抱进了内室安放在床上。

    不一会的功夫翠儿就歹人将买来的东西送过来了,有医家必备的银针,还有各类药材。

    大胡子匆匆扫了一眼,各个归位,嘱咐底下人去熬药,自己则以银针渡穴为她清理体内残留的药。

    刘玉环正急的六神无主,听闻外面管家求见,又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管家一看到当家主母就殷勤的行礼问安:“奴才听闻王妃娘娘打发了下人买药,可是身体不适啊?”

    “咳咳……”掩嘴轻咳了两声,她道:“昨晚可能有点着凉了,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那就好。”

    只听刘玉环又道:“管家这两天好像很忙,总不常在眼前走动啊。”

    管家一脸难堪,犹豫了一下说道:“府上有个卖身的奴隶跑走了,奴才这几天要打发人去找,可能不能随时让娘娘差使了。”

    “没事,你忙你的就是,这府里左右也没多少事情可忙的。”

    “是……”应了一声,管家赶紧退下了。

    知道他派人是去找刘玉瑶的,她也不动声色,希望不要引起注意才好。

    再回去的时候玉瑶的鼻血已经止住了,只是昏死过去一动不动的,让人看了揪心不已。

    “前辈,我姐姐到底怎么样?”

    大胡子眉头紧蹙,摇摇头道:“不太乐观,她吃的药剂量不对,配方也不对,这算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好在不会要她性命,坏在这药也有几分毒性。”

    说起毒,她又不禁问道:“前辈,我姐姐先前身上的毒……”

    “无骨散,”大胡子道:“这毒无色无味,中毒者浑身经脉逆行,骨骼酸麻胀痛,手无缚鸡之力。”

    “那您有办法炼制解药吗?”

    “这不用什么解药,只要不继续服毒,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完全恢复。”大胡子笃定说道:“咱们的身体就是解毒最好的灵丹妙药,时日一长,就自然而然的排出来了。”

    既然如此,刘玉环也不禁松了口气。

    大胡子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是洛清王妃?”

    刘玉环点点头:“说来惭愧。”

    “你们夫妻两个,差别还挺大……”大胡子想到当初李衡手段残忍的杀害乳母之事仍然不能释怀,但又看到刘玉环对傻丫头一片赤诚,又非常动容。

    “前辈,我一直很奇怪,你们二人明明被关的地方有点远,为什么您还是将自己所在方位丝毫不差的传递给她了呢?”

    大胡子一边摆弄着手上新买的银针一边说道:“我看到院子里有个水晶片,后头隐约可见水银光和琉璃镜,以前我在宫……在一位老公公家曾经听他说过这种机关之术,想必对面有人正看着我。王爷日理万机肯定不会浪费时间来监视我。若是别人监视的,直接问院子里的人再方便不过了,那么剩下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这丫头了,王爷肯定是知道她挂心我们,所以才让她看得到我们。”

    “原来如此……”刘玉环恍然大悟:“多亏前辈料事如神,也多亏前辈心细胆大啊。”

    “哪里,哪里。”大胡子还挺谦虚的。

    刘玉瑶是被大胡子强行叫起来的,按照大胡子的说法来看,若是没人叫她,她真的能一直睡下去,因为她吃的那些药几乎将她的神经麻痹,感觉不到疼痛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让她身体变的都好似一具玩偶一般。

    她开始容易觉得疲倦,也会容易生病,要想恢复,只能慢慢调理,这事急不来。

    刘玉瑶听大胡子分析了一下这药的后挫力却并不着急,乖乖的喝下翠儿熬的药,想要去抱抱小宝,但无骨散的毒还没清,要想抱小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宝就躺在她的身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咿咿呀呀的伸手要抓她的脸。

    看着这个珠圆玉润的孩子,她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

    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她爹呢,她现在只想让自己赶紧好起来,好带着小宝找爹去。

    “你觉得我是怎么中毒的?”刘玉瑶问大胡子:“我和那些人的饭菜都是一样的。”

    “这无骨散无色无味,兴许熏香中有放,或者放在茶水里,你是看不出来的。”

    “那你能看出来吗?”刘玉瑶问他。

    大胡子点点头,只听刘玉瑶又靠近了他一下:“那你说我现在喝的茶,闻的香味里头,有没有无骨散?”

    大胡子略感讶异的看向她,只见她眉目如画,一双眼珠子透露出几分戒备和警惕。

    “王妃与你情同姐妹,应该不会害你。”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但这该有的警觉也不能没有……其实,我觉得我和她之间早就不一样了,从我向她坦白我不是她的亲姐姐后,我就觉得,我们俩远了。”

    有时候实话实说也并非是一件好事,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疑神疑鬼的了,想必在那个皇宫呆的时间久了,也会变的和那位一国之君一样了。

    大胡子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摸了两下说道:“咱们要多往好的地方想想,这世上,好人毕竟比坏人多的多。”

    刘玉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点头说道:“我遇到的都是好人!”

    大胡子也笑了,笑容很是欣慰。

第五百零二章 回宫去

    这几日朝中风平浪静,宫里也对洛清王诬陷储君一案下了定论。

    虢夺其王爵,并逐往封地,没有传召,不得私自入京。

    一时间朝廷内外都似乎有了一个共识洛清王倒下了,从此朝中太子一人独大!

    四皇子李衡也被皇上从皇陵行宫召回,却没有让他继续坚守皇宫安全,而是让他协助京畿督统戍卫上京。

    李衡要被放出来的风声一出来,刘玉瑶就坐不住了,虽然身上无骨散的毒还没全部清除,但她总不可能蠢到在洛清王府坐以待毙,怎么着都要进宫去。

    刘玉环执拗不过她的脾气只好同意,只是大胡子只是一介平民,无法入宫,本想送他回玄风寨去。

    但大胡子说了,她要去的地方是龙潭虎穴,除非看她在里头平安扎住了根,确定没危险了,他再离开,否则就在京城等着,等她出来和自己隐姓埋名,带着小宝远离是是非非。

    “他就像是一位父亲。”刘玉环坐在马车里,对着身边的姐姐说道:“如果我们有父亲的话,应该也就是这样的。”

    刘玉瑶将车帘放下,收回一直看向马车后头的目光,大胡子还一脸忧心的站在客栈门口目送着她们离去,甚至还跟着小跑了两步,一双好看的眼睛眯成一道缝,似乎想要穿透马车再将她好好看看。

    “我以前没觉得大胡子多好,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他以前对我真的特别好,真像我爹一样……”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起这个问题,刘玉瑶有些哭笑不得了:“是他认识我的。”

    于是便将大胡子告诉自己的身世又对刘玉环讲了一遍,讲完之后不无感慨道:“他以前的胡子特别长而且还白花花的,我以为都可以做我爷爷了,后来他剪了胡子我才发现他挺年轻的。如果这算起来,他当初带我去玄风寨的时候也不过二十郎当岁,他一辈子都没成亲呢。”

    “感觉他就是为了守护你一样……”刘玉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都快以为他拿你当童养媳了。”

    “你说我都要掉鸡皮疙瘩了。”作势搓搓胳膊,她又转口说道:“他以前装老头子装的也真是像,完全看不出来,而且训我的时候总一副老人家的口吻,我都糊涂了。”

    别说她糊涂,刘玉环也糊涂,只不过这个时候她还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而且其中一个还身世不明,被人从路上莫名其妙捡走的,捡她的那个人甚至还为了守护她,不惜老了四十多岁,从青春壮年熬到不惑知天命,甚至没有娶妻生子。

    若说只是单纯的隐居,那动机未免有点太不合常理了。

    两人这次进宫并没有通知任何人,这个时候的她们甚至连七皇子李律都不相信,所以刘玉瑶便是一身宫女的打扮,跟随洛清王妃入宫请安。

    待进宫之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回东宫,与太子摊牌,再和现在的太子妃交换身份,所有的蛛丝马迹都不留下。

    只要见到太子就好办了,再让他派人出宫找到大胡子,把大胡子身边的孩子带回宫来,他们一家就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团圆了。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一会先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会出什么纰漏,刘玉瑶甚至想过要不要给自己易个容,或者摆出个什么歪嘴斜眼的表情来。

    “听说……四皇子殿下回来了。”刘玉瑶又开始坐立不安,往车窗外看了看:“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以后要在皇宫里见到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呢。”

    “嗯……”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如果李衡被逐往封地,她要再想见李徇一眼更是难如登天。

    “上次在行宫里看到你们两个我就知道是误会,”刘玉瑶打着哈哈笑道:“你别往心里去,我当时也只是说笑而已,别因为我的一句话弄的你们两个再嚷嚷着避嫌,那我就成罪人了。”

    “没有,姐姐多心了,我与四殿下也是朋友。”

    “那就好,那就好,这宫里头的规矩和说法忒多。”

    刘玉环莞尔一笑,耳边传来宫卫例行检查的声音,她却有点心不在焉。

    刘玉瑶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嘻嘻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我只是想到姐姐身上余毒未清,走起路还脚步虚浮,一会要陪我走那么一段路,怎么受得住。”

    “我这一想到马上要见到李彻了,就所有的疼都不觉得疼了!”她的眼底神采奕奕,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样的笑容也感染了刘玉环,她点头应道:“到时候如果有法子让大胡子进宫最好不过,他精通医理,对你也格外关心,让他为你配药,照顾你的身子,总好过那些太医院的庸医。”

    “到时候再说吧,我说要让他进宫来太子一定会同意,只是大胡子这个人很倔,他未必肯啊。”

    “为了你,他应该会同意。”毕竟,为了守护她,他都已经可以二十多年隐居山林。

    两人进了三重宫门之后便下车徒步入内,王妃身边带的人通常也不会仔细盘查,顺利通行。

    殿宇恢弘,御道延展,那些巍峨宫殿恍如上古神祗一般俯瞰着向自己走来的两人。

    虽然早在踏入这里之前,刘玉瑶就已经想清楚了,千难万险都抵不过日日与那人长相厮守的好。可一旦真的要面对那些未知的一切,她又不禁露出几分胆怯。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做出这个决定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洛清王妃本要先去给皇后请安,二人走在前往凤藻宫的路上,没走一回她就有些担心的问身边的人道:“姐姐的身子,可还撑得住?”

    “撑得住。”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额角已经露出了丝丝细汗。

    虽然这些日子无骨散的毒性在逐渐散去,但她的身体还是有点吃不消,拿不动重物,行路有些吃力。再加上自己之前强行吃的药,弄的她的身子骨一直非常虚弱,大胡子忙着给她体内清毒,结果到这个时候还是没能完全将她治好。

    “要不然,你跟翠儿去凤藻宫吧,我一人回东宫去。”

    刘玉环有些担心道:“不行,万一路上碰到什么人……”

    “我现在这个样子,没几个人能认出来。”确实,她不仅穿了宫女的衣裳,连带脸上都浓妆艳抹了,流了一头的汗还糊的脂粉有些滑稽。

    “照我这个样子跟你去凤藻宫一定会引起皇后的注意,我还不如去东宫找太子了。”

    “在见到太子殿下之前,你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刘玉环不放心的叮嘱她。

    其实万无一失的法子还是让她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为好,但是看她现在身体虚弱,也不能让她坐轿撵,只得同意这第二个法子。

    “放心,我可是姐姐,怎么能让做妹妹的担心呢。”

    她强行挤出个笑来,与面前之人告别,转而走上了前往东宫的路。

    目送着刘玉瑶离去,刘玉环只得宽慰自己,人已经进宫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了,这才往凤藻宫去了。

    去东宫的那条路并不长,明明已经觉得双腿酸疼无力,但她还是走的健步如飞,一想到自己即将见到朝思暮想之人,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来。

    他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兴许在书房里皱着眉头,冷峻了一双眉眼看折子。

    也兴许正坐在廊下,慵懒的闭着双眸,品一盅小酒。

    亦或者负手于湖边亭下,微眯着眼睛,脑子里一定也在想着自己。

    那他若是见到自己突然出现,会不会以为在做梦?是不是会欣喜若狂的不能自已?

    不,兴许他还认不出自己的呢,就算没有化妆,站在真的刘玉瑶面前,他能一眼将自己认出来吗?

    要是认不出来,哼哼,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他。

    如是一想,几乎小跑着进了东宫。

    这东宫还是以前的东宫,正直夏末秋初,一片花团锦簇。

    熟悉的路,熟悉的房舍,熟悉的花花草草,她走起路来脚步都不觉轻快了许多,那些疼痛也已经不复存在。

    迎面撞上一个丫头,却是以前在眼前常晃悠的,正要笑着打招呼,只听对方先开口说道:“你是哪里的?怎么看着面生?”

    “我……”她登时张口结舌。

    只听那丫头又继续说道:“谁派你来的?这里是东宫,闲杂人等不得随意闯入。”

    “我……贤妃娘娘派我来的!”她急中生智,也就贤妃和东宫不大交好,说的皇上或者是皇后丽妃,他们宫里的人和东宫都挺相熟的,不足以信服。

    只有说贤妃才能瞒天过海,而且以贤妃的位份,见太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其他宫人就不行了。

    小丫头狐疑的将她打量了一遍问道:“贤妃娘娘有何吩咐?”

    “娘娘让我来找太子殿下,给她带句话……”

    那小丫头似乎还是不太相信:“带什么话?我帮你传给殿下。”

    “这可不行,贤妃娘娘说了,得亲口跟殿下说!”

    那小丫头只得妥协:“跟我来吧。”

    言罢就带着她往临湖小院的方向去了,她依旧锲而不舍的问道:“太子殿下在太子妃那啊?”

    “嗯,跟娘娘在湖边乘凉呢。”

第五百零三章 可怜的人

    “嗯,跟娘娘在湖边乘凉呢。”

    “乘凉?”刘玉瑶呵呵笑了起来,其实就算她不笑也是一脸笑态,她从踏入东宫开始就已经顶着一张大大的笑脸了,太阳花一样。

    跟在小宫女的身后,一边往临湖小院走一边脚步轻快,纵然每一步都好似扎在针尖上一样,一想到即将要看到的人,那所有痛楚都烟消云散一般。

    临湖小院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后头有一片广阔的湖泊,这偌大一片湖泊占据了半个皇宫,连通着东宫和凤藻宫,玉萝宫等主要宫苑,属在东宫占据的景致最佳,视野最为开阔。

    湖边一座小小凉亭,她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远远看着周围有宫人侍奉伺候,亭中站着的人一眼便能看到,那是寻芳。

    有寻芳的地方就有弄影,果不其然,不远处正站着弄影那不容易被人察觉的身影。

    “这天儿也不热啊,你们太子和太子妃真是好兴致,居然还来乘凉。”刘玉瑶歪头说着,竟然嘻嘻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那小宫女却是有些不待见她的笑容,冷声冷气的说道:“这东宫的事情难道还要你玉萝宫的小宫女指手画脚?”

    吐吐舌头,她赶紧闭嘴。

    “你在这等着,我去跟太子殿下通报一声。”

    又遭遇了一次当初在洛清王府见刘玉环时候的遭遇,不过有了先前的经验,她知道自己得先稳住阵脚,不要着急,等一会见到太子了再自拆身份比较好。

    那小丫头脚步飞快的进了凉亭,从她站着这不远不近的距离来看,只见太子侧坐在石桌边,背对着自己看向眼前开阔的湖面。

    他一只手肘抵着桌案,一只手上拿着本小册子看的出神。

    在他身边坐着的另外一人,云鬓锦衣气自华,隔得距离虽然远,但仍然很容易被她身上端庄优雅的气质所感染。

    一国太子妃,举手投足尽是大家典范,将来位及一国之母,这世上所有的女人在她面前都不免自行惭秽。

    不知为何,刘玉瑶一时有些呆怔。

    那小丫头刚进了亭子行了一礼,就被太子抬手打断,他继而将手上的小册子递到太子妃的眼前,似乎在轻声询问她什么。

    后者纤纤玉指指着上面的文字,一边细心解释一边嘴角噙笑似在打趣。

    她说话的时候,李彻那侧过来的眉目尽是一片温柔,眉梢一挑向她看去,嘴角的笑容加深。二人目光相对,却是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寻芳端了茶盏送过去,李彻信手接了过去,刚喝一口就道:“这什么味儿啊,这么苦。”

    “这是苦荞茶……殿下。”寻芳无措。

    一旁太子妃却悠哉悠哉的拈了桌上盘中的一粒糖滚核桃仁塞到太子的嘴中:“虽然是叫苦荞,但却并不苦涩,尤其回味甘甜清香,夏日消暑祛火再合适不过。殿下之所以觉得苦,怕是这甜的东西吃多了吧。”

    叫着嘴里的核桃,李彻将茶盏重新放回桌上:“我好不容易跟着她学会吃甜食了,你再来把本太子灌一肚子苦水?哼,这苦水还是留着你自己喝吧。”

    后者莞尔,接了寻芳的茶盏,喝的津津有味:“现如今我被困于宫中,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李彻吃了核桃又去问外面的小丫头道:“你方才说谁来了?”

    “启禀太子殿下,是贤妃娘娘派人来给殿下传句话……”

    想到贤妃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李彻随即眉头紧蹙,冲她说道:“让她过来。”

    “是。”小丫头应声而去,回到原地的时候却不见了刚才的人,她左右转了一圈,又找了一遍,还是没看到人。

    脚步匆匆的沿着原路返回,遇到两个洒扫的内监就问起他们是否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宫女,那两人异口同声的说走了,她这才知道被耍了一遭,忍不住气的一跺脚,跑去找太子了。

    “殿下,刚才那位姐姐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走了。”

    李彻转念一想,却不知贤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罢了,随她去吧。”

    贤妃要是真有事找自己,肯定不会就这么罢休的,指不定晚上又会偷摸的摸到他的寝宫去,此事还是不宜声张,不宜惊动旁人的好。

    此时刘玉瑶却并未走远,她甚至都没走出东宫,身体上的无力痛楚让她无法再迈动一步。

    刚才支撑着她走到这里的信念全部轰然倒塌,竟然再提不起所有的力气。

    她扶着墙壁向角落里挪去,眼前看到的却是那座已经人去楼空的兰雪堂。

    自从雪良娣去后,这里就鲜有人问津,除了隔几天会有人过来打扫一下,平时甚至连个猫猫狗狗都没有。

    她撑着最后一口力气走到廊下,在门口慢慢坐下,今天消耗了太多的力气还需要慢慢恢复,光是坐在这硬硬的石板上都能感觉到身体上的痛楚如跗骨之蛆慢慢攀爬全身。

    好疼,好累……

    眼前花影摇曳,云光迟缓,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委屈的,眼底隐约有水汽氤氲。

    她稍微低了低头,不想让阳光继续刺痛眼眸,但那无法遮挡的内心却好似被谁撕开胸腔,捧了出来,捧到太阳底下,接受日光的灼烤。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脚步声都听不到,这个时候她才有所察觉,原来自己自始至终都和这一切格格不入。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耳边有风自来,鸟雀声嘲,她突然张开嘴巴,死死咬住了小臂,骤然的疼痛超越了身体上的不适,让她的眼底露出几分凶狠的光芒。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踩着刀山火海而来,就只为排除艰难万险的与你重逢,与你相守,到头来却发现,原来自己所珍视的一切都是不复存在的!

    她不是刘玉瑶,她不是刘家的女儿,她不是太子妃,她不是李彻的娘子。

    她是谁?她就是一个笑话,一个替代品。

    “啊……”胸腔之内发出一声呜咽,用力过猛的她将手臂咬出一排血印却是不肯撒嘴,似乎想要将尖牙利齿插进血肉之中,将自己唤醒,看到最本质的,最原始的自己,然后让疼痛叫醒她醒醒吧,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看别人伉俪情深举案齐眉,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

    她算什么?她又不是大家闺秀,哪来的门当户对?

    嘴巴慢慢松开,她的脑袋枕在墙上,眼皮一抬就看到天光之上,一块匾额,兰雪堂三个字已经因为常日风吹日晒而不复往日光鲜。

    “夏雪……你也是个可怜人。”她喃喃自语:“你也是个可怜人啊……”

    殊不知她可以赢得了夏雪,赢得了方茉,赢的了这些东宫里头的可怜人,却独独赢不了自己,那个真正的自己。

    刘玉环来的时候太子携了太子妃依旧坐在湖边凉亭里,只是坐了许久,屁股都坐的累了,正打算回房。

    一声通传说洛清王妃到了,李彻不由蹙眉:“你们姐妹说话吧,我先走了。”

    他对李衡的不依不饶让他也愧对刘玉环,所以这种时候并不愿直面相对。

    宫人将刘玉环带来的时候,她先是盯着太子身边的人看了许久,确定那不是跟自己一起进宫的人之后又不由讶异:“殿下……我姐姐她……”

    “你姐姐这不是这吗。”李彻说着就负手要走。

    太子妃也是一愣,随即对她笑道:“你找我有事?”

    “不,是,是那个姐姐……”她也不知该怎么称呼才能让他们区分开来,一着急就更说不清楚了。

    那个姐姐?那个姐姐不是这段时间他们掘地三尺在找的人吗。

    李彻随即转身,目光冷峻道:“人找着了?”

    刘玉环被他的眼神骇了一跳,却又马上点头说道:“她不是来找殿下了吗,殿下没见到人?”

    别说李彻糊涂了,就连刘玉瑶也有些不明所以:“玉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刘玉环有些着急,知道自己一着急反而也说不清了,只好屏退左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们说了个清楚。

    说到她跟着自己进宫,单独往东宫来的时候,李彻瞬间攥紧了拳头,一双眼睛充血赤红,似乎想要怒吼出声。

    “结果殿下您居然没见到她,难不成还迷路了?”

    “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一个人安全吗!”男人大声质问道:“你怎么就不能陪她过来!或者派个人送过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瞒了我这么多天!”

    一连几句话质问的刘玉环也是胆战心惊,嗫嚅着双唇,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我……我……”

    “来人!来人啊!”李彻高声叫了起来。

    小安子,焦嬷嬷,寻芳弄影一群人都被召了过来:“去找人!去找太子妃!掘地三尺的去找人!”

    “殿下!”刘玉瑶赶紧伸手拉住情绪激动的他,对着面面相觑的众人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你走开!她回来了!就在我眼皮底下!去找啊!都去找!把人给我找回来!”说着自己还要往外冲,也得亏弄影眼疾手快,飞奔上前,一把攫住太子的手腕,阻止他的步伐。

    后者猛一施力想将人甩开,却被弄影反手一钳动弹不得!

    “弄影!你要造反吗!放开!放开!”太子怒极,额角青筋暴起,咬牙切齿。

第五百零四章 人呢?

    “弄影!你要造反吗!放开!放开!”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啊!”焦嬷嬷也急忙上前劝阻:“怎么了啊这是!弄影你快松开!快送来!”

    一边说着还一边在弄影的胳膊上大力的拍着,唯恐自己的孩子吃亏一样。

    太子妃上前一步示意弄影松手,继而拉住暴躁的太子道:“既然人已经来了,要找也不难,殿下先不要着急,这么大张旗鼓的只会惊动旁人,到时候我们这段时间来所做的一切不都要功亏一篑了吗。”

    “她现在说不定已经遇到了危险!”李彻怒吼。

    刘玉瑶却蹙眉道:“如若真是这样,你现在这么着急又能起什么作用。”

    她心平气和的一句话,让李彻急速起伏的心境平和了许多。

    只听她又对焦嬷嬷等人问道:“可有什么人到东宫来过?”

    焦嬷嬷并不知晓,反而一头雾水,“好像也没什么人啊……”

    “到底谁来了?”有不明,真相的宫人反问道。

    “她身体不好,会不会在路上走累了,在哪里歇脚了?”刘玉环想到她身上余毒未清,也不没有这个可能。

    “小安子!带人沿出宫的路上去找,越是隐蔽的地方越要找个仔细!”李彻一声令下,小安子领命而去,他已经听出个大概,也是心急如焚。

    而这边刘玉瑶也吩咐弄影暗中寻找,尤其是要去凤藻宫等地方查看仔细,而且还不能惊动中宫。

    至于寻芳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开口说道:“方才,不是有人来找过殿下吗……”

    “谁?”刘玉环眼底一亮,抓住她道:“你看到了?”

    寻芳摇头:“奴婢不曾看到,说是贤妃娘娘宫里的……”

    李彻也恍然一惊,目光阴骘扫了一圈在场众人,直接指了不远处的那个小丫头道:“人呢?”

    那小丫头突然被点名,诚惶诚恐:“走,走了啊……早就走了……”

    “寻芳,你去玉萝宫问问贤妃……”刘玉瑶也心中有疑,对寻芳吩咐道:“小心点,不要让她看出什么来。”

    “是。”

    自洛清王妃来了东宫之后,两位主子就忙活开了,底下人受命找人,却不知找的什么人,不过还是各个上串下跳,忙的不可开交。

    在东宫先是等到了玉萝宫传来的消息,寻芳是以太子妃给贤妃送新鲜葡萄孝敬贤妃为借口过去的,贤妃自然是看不上那点葡萄的,毕竟东宫有的,她也有。

    旁敲侧击一番打听,得到的结论是她根本就没派人去过东宫。

    再加上传话的小丫头所描述的那人相貌来看,所谓贤妃派来的人根本就是刘玉瑶本人。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回头找人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啊殿下,还望殿下明察,太子妃娘娘明察!”小丫头趴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人心烦意乱。

    “闭嘴!滚出去!”太子一声呵斥,把人逐了出去。

    室内众人噤声,都小心翼翼的看着太子,谁也不敢越矩。

    半晌之后太子说道:“人应该是自己走的,还没人敢来东宫抓人。”

    他说的笃定,姐妹俩也觉得应该是这样。

    “姐姐在王府养身子的这几日,天天念着太子殿下,也可谓是归心似箭,本以为进宫了你们二人就能团聚,没想到还会横生枝节……”

    李彻眉心紧蹙没有说话,他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是惹到了她,但却又不知是哪里惹怒了她,不免焦灼。

    很快,小安子又回来回话:“殿下,奴才把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找着啊!”

    “继续找!慢着,东宫也好好找找,不要让任何人随意出入。”

    “是!”小安子应声而去。

    刘玉环看天色不早便起身说道:“纵然我想帮忙眼下也插不上手,我还是先回去了,她如若出宫势必还会找我,若是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知殿下。”

    李彻眉心紧蹙,盯着面前之人看了半晌之后说道:“她一天没找到,李衡就一天不能出来!”

    这话是威胁,也是通知。

    他对李衡有所提防,对他的结发妻子仍然如是。

    刘玉环苦笑一声应道:“朝中之事奴婢不懂。”

    一句话就说出了她对李衡的漠不关心,转身离开的时候会,对那位姐姐的担忧不禁淡了几分。有李彻这般心狠手辣行事果敢之人,她又怎么会遇到什么危险呢,若是真遇到了,他也会睚眦必报的吧。

    行至东宫的门口,斜对面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她骤然一惊,几乎快要叫出声来。

    后者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姐姐……”刘玉环惊讶的看着面前之人。

    翠儿嘴快叫道:“您怎么在这啊,殿下找人都找疯了!”

    刘玉瑶又对着翠儿瞪了一眼:“别说话,咱们走吧。”

    说着就挽了刘玉环的胳膊,恍如是贴身婢女一般,跟着她一起向东宫之外走去。

    后者却有些不肯了:“姐姐,你好不容易进宫来了,怎么不与殿下相见?”

    “你若真当我是你姐姐,就不要问了,出宫再说。”

    “……”

    结果她怎么把人带进来的,又怎么把人带出去了,出了宫,坐上马车,她才如数摊牌。

    “我觉得吧,其实我挺不喜欢这皇宫的。”她眼神乱飞,一边说一边笑,但刘玉环去能看得出她笑容中的苦涩。

    只听她又慢慢说道:“一开始我特别想见太子,但等我见到他的时候呢,我就想啊,是更愿意和他住在皇宫里,还是更愿意在宫外自由自在的呢,嗯!自由自在好啊!没人拘束!爱干嘛干嘛!以前担心会被皇上追杀,通缉,藏着掖着,战战兢兢的。但是现在不怕啦!你看!你的亲姐姐回来了!她本来就是要嫁给李彻的人啊!她可是刘家的大小姐啊,是太子妃啊!我算什么呢?我什么也不是啊,皇上怎么会吃饱了撑的追杀我呢!这根本不可能的!”

    刘玉环静静的听她说笑,只是一双眼睛盯着她的笑容看久了也会觉得酸涩难忍。

    “玉环,谢谢你带我回来,但我想了一下,真的不能回去了,与其等哪天我受够了再从宫里逃出来,还不如现在就不回去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扭过头来看向刘玉环,抬手拉扯她的嘴角:“怎么了这是!笑一个啊!为我能逃出升天高兴一个啊!”

    “姐姐……”刘玉环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哽咽:“殿下在乎的人是你,不是她,你俩虽然长的一样,但彼此相爱的是你们,不是他们啊,你何必将人拱手相让?”

    “我这哪是拱手相让啊,是我的不让也是我的,不是我的,就算我抢,早晚有一天也会回到他真正的主人手上……他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我又不贤惠,也不会当太子妃,更做不来皇后,让我回去干嘛啊?闹笑话啊?”

    刘玉环不说话了,一种苦涩的味道蔓延出来,让她如鲠在喉。

    “你别这样啊,笑一笑,笑一笑啊!”刘玉瑶晃着她的胳膊,见她神情哀戚,表情苦涩,自己再说出口的话也变的委屈起来:“我虽然不回去了,但我以后还是你姐姐,你还认我这个姐姐吧?”

    刘玉环握着她的手,眼眶里有一抹莹润在打转:“我真不想认。”

    “你之前跟我说了,一直当我是姐姐,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好,我说话不算话。”不知为何,一向温顺的她也变的有些暴躁起来:“你是姐姐,你说话就算话了吗?是谁说想要见太子殿下,是谁说永远也不想跟他分开,是谁说的?”

    “我……”

    “是你先说话不算话的!”

    刘玉瑶挤出一个笑,将手从她手心抽走,点点头:“对,是我说话不算话……”

    她如果知道现在的情形,当初就不会说出那些不该说的话,省的回忆起来徒增笑柄。

    马车行驶在长街之上,道路两旁的热闹叫卖与她二人无关,那嘈杂灌入耳中,竟让人头痛欲裂。

    在刘玉瑶的背后,是她永远回不去的皇宫,以及与她越来越远的一个人,一想到在未来冗长的生命中,二人再也没有交集,亦不会再见,一颗心就被掏了出来。

    撕破胸肺,血淋淋的掏了出来。

    “我要去找大胡子……”她喃喃自语:“去找小宝。”

    其实不用她说,他们去的方向就是大胡子暂住的客栈,也得亏他有先见之明要在京中等着她,生怕她反悔。

    “大胡子说的真对啊,真对……”她苦笑出声,忽然双手掩面,肩膀微微抖动,那单薄的身体让人想要拥入怀中,却又生怕将脆弱的她伤害。

    “为什么不跟殿下见一见?不跟殿下说清楚?”刘玉环也忍不住哽咽:“殿下不舍得让你走,你也舍不得殿下啊……”

    “我不想说……”此生已经拖泥带水不得安乐,何必再去牵连另外两个人,那一瞬间,她收起了大大咧咧的脾气,胆小如鼠。

    “你不后悔就行……”同样是胆小如鼠的另外一个人,又有什么资格安慰她,开解她,千言万语就只能化作最后一句:“不日之后我们可能就要启程前往封地,在将来你我姐妹恐怕再难相见,姐姐千万保重。”

第五百零五章 三嫂!三嫂!

    “不日之后我们可能就要启程前往封地,在将来你我姐妹恐怕再难相见,姐姐千万保重。”

    “你也保重,若李衡待你不好,也不要一味自己忍气吞声,跟你娘说,跟你爷爷说,跟……太子妃说,他们不会不管你。”

    “我起码还有他们,那姐姐你呢?”刘玉环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认真,盯着面前之人。

    谁知她竟然破涕为笑,脸上重拾精神,一副容光焕发分外得意的模样:“我是谁啊!在宫里我兴许还要看别人脸色,那要是出宫了,整个江湖唯我独尊!”

    刘玉环听她这么一说,也是忍俊不禁,一边掩嘴轻笑:“既然如此,日后我的日子若过不下去了兴许投奔姐姐去,您可千万得收容收容。”

    “好说,好说,咱玄风寨第一把交椅是我的,第二把交椅就是你的!等以后你教小宝琴棋书画,我教小宝拳脚功夫,大胡子还可以教小宝医术呢,咱一家人不也挺自在。”

    “嗯,不理闲愁是非,远离恩怨情仇,挺自在。”

    话题转的有点快,姐妹俩说笑着已经到了大胡子住地方,送她进去找到大胡子,刘玉环也不便再多做停留,直接回府去了,姐妹俩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告别,相约日后有缘再见。

    与小宝重逢的时候,那小子还是有点怕她的,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都比较怕生,喂了几天的奶之后还真就离不开他了。

    大胡子带着小娃娃在客栈里等的焦急,虽然早就预料到她会回来,但没想到竟然会回来的这么快。

    两人一合计,打算带着娃娃照之前的路线离开京师,这次要走就真的真的不回来了,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真的想好了?”大胡子脸色凝重“若日后后悔了,那也没法子了。”

    “我后悔什么啊?有什么可后悔的呢?他虽然是太子,但也未必有什么值得我稀罕的地方!”一边无所谓的说着,一边逗弄怀中娃娃软绵绵的小手。

    大胡子眼底露出几分欣慰的神色:“你先不要离开这里,我出去采买一些东西,叫辆马车,明早咱们就启程上路。”

    “好。”这事本来应该是她这个晚辈身体力行的,但又担心出去之后碰到眼熟的人认出来,那她要走也走不成了。

    等到大胡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把该办妥的事情办妥了,推开客栈的门,却见她正倚靠在床栏之上,怀中抱着小宝已经睡了过去。

    小宝却是醒了,正在她怀里动来动去,不怎么安分老实。

    大胡子赶紧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怀中的孩子抱紧,忧心忡忡的皱紧了眉头。

    若是他晚来一步,这孩子指不定从她怀里爬出来掉在地上,到时候磕着碰着,为人父母的怎么能不心疼呢。

    叹了口气,他扯了一旁的单衣给刘玉瑶盖在身上,看看怀中的娃娃,又看看那沉睡的人,他一时间也陷入两难的境地。

    照他的想法来看,还是远离京中是非,走的越远越好。可经此一事,在洛清王府的时候,听她眼巴巴的盼着去找太子于他重逢,他又不觉心软。

    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将她放手,任她和太子厮守下半辈子吧,她却又临阵退缩了。

    退缩也就退缩了吧,大胡子如今又担心她将来后悔,这一段段琐事真也是剪不断理还乱。

    想了想,他走到桌案边提笔写下了两行字,仔细折好并用蜡封,开门递给了外头的小二。

    “送到七皇子殿下的府上,就说是大胡子务必请七殿下亲启。”

    “好嘞,您放心。”

    塞了一小块银子给小二,后者高高兴兴的去跑这腿去了。

    剩下他在屋里抱着孩子左右转悠,时不时的看向窗外。

    夜色弥漫,京师的繁华热闹却没有丝毫消减。

    从他们所在客栈窗户向外看去,能看到鳞次栉比的高屋广厦,能看到依次点亮的红烛银蜡,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点缀着京师的繁华。

    人声鼎沸的南街和运河两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他的心也随着外头的动静七上八下,既有些踌躇,又有些无奈。

    “啊,啊……”怀中的小娃娃去撕扯他新长出来的胡须,如今他褪去了老年人的装扮,也挺直了腰杆,长身而立,竟然也是一位出色温雅的书生模样。

    好脾气的哄着那孩子,他轻声说道:“也不知你爹还要不要你了……”

    这么说出口的后又转念自嘲,没有哪个男人会不要自己的儿子,就算不要媳妇也不会不要儿子的啊……

    又忧心忡忡的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她今天是真的累了,这个时候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抱着孩子,他在这间闭塞的客房里漫步,时不时的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心中忐忑不安,却是在上下波动。

    当楼下传来一声马嘶的时候,他整个人一个激灵,倒抽一口冷气,凭栏而望向窗下看去,也只来得及看到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留下衣袍上一抹浓重的黑色,拂过眼帘。

    等他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耳边已经响起一连串的踢踏声。

    那是长靴踏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小二连声叫道:“这位爷,这位爷,您这是要找谁啊,要干什么啊?这位爷,留步,留步啊!”

    ‘嘭!’的一声,客房的门被从外面一把推开,力道大的直接将大胡子震的连连后退好几步。

    大胡子本来想去给他开门的,这一看,得,连开门都省了,只是吓坏了襁褓中的娃娃,张着小嘴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哄着怀中的娃娃,大胡子一边那眼去瞪进门的人道:“轻点,轻点,年轻人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三嫂呢!”他一进来就环视一圈,看到床上躺着的人,两三步就冲了过去,俯身过去就急忙叫道:“三嫂!三嫂!”

    “小声点!”大胡子干咳一声道:“睡着了!”

    “睡着了?”李律显然不信,这一觉也睡的真够沉的,忽的又一把抓住大胡子的衣襟道:“是不是你?是你给三嫂下药了?”

    “没有!”

    大胡子没好气的示意小二离开,自己又去将门关上,一边晃着胳膊哄哭闹的小孩子一边说道:“她现在睡觉比较死。”

    虽然仍有疑问,不过看到人和孩子在一个多月后仍然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感受到的更多是宽慰。

    这么长时间以来提心吊胆的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些被他派出去四处找人的侍卫也终于能召回来了,宫里头三哥如果知道了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哪?有没有别人知道你们在这?不行,我得去派人通知三哥!”

    他说着就要往外冲,火急火燎的,还不忘一拍脑门道:“你们先给我回府!这里不安全!我得一刻不停的盯紧了你们,省的一转头又不见了!”

    “回来,回来,回来!”大胡子赶紧将人叫住,蹙眉说道:“别急,别急,你看你这毛躁的脾气!”

    李律不满的嚷嚷起来:“我小爷脾气毛躁还是你性子太慢啊?莫名其妙消失了这么多天,你们就是逗小爷开心的吗!”

    大胡子皱眉看着面前这个身着黑色外袍,剑眉星目的青年小将,知道自己要是比嗓门肯定比不上他,干脆就等他嚷嚷完。

    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小宝都被你吓哭了……”

    “我!”李律讪讪闭嘴,从他一进门开始,那小娃娃就哭了起来,这会儿都没消停。

    没消停也就算了,这么大的动静居然还没把床上的人吵醒,他也不免起疑:“我三嫂到底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能睡?”

    “没事儿,先不管她。”大胡子抱着孩子坐在桌边,对着他道:“你也坐。”

    “你看我还能坐的住吗!”李律急的都快从窗户里跳出去了:“我说你怎么这么慢性子呢!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三嫂啊!还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小爷都糊涂死了!”

    “你不坐下,我怎么跟你说?难道你让我一把牢骨头抱着个孩子跟你扯家常?”

    李律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一脸颜色的看着他道:“你说吧!”

    大胡子干咳一声,慢慢说道:“咱们是从洛清王府出来了。”

    “我就知道!果然是五哥干的好事!”他又腾的蹦了起来,好像屁股底下装了炮仗。

    大胡子一脸无奈的看着他,后者只得又耐着性子坐下。

    “怎么出来的说来话长,以后再说,今天她进宫了。”说着用眼神示意床上的人。

    李律又蹦了起来:“进宫怎么又出来了?见到三哥了没有!她现在到底是昏迷啊还是在睡觉啊?”

    大胡子只好瞪他:“你能不能坐下!”

    一屁股压在条凳上:“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你这一会一蹦的,我怎么一口气说完?”

    “好好好,你说,你说,小爷不蹦了!”

    “咳咳……今天好像在宫里看到太子爷还有太子妃,见她们两个感情要好,所以也没惊动她们,就出来了。”

    “什么叫感情要好?!”李律这一次没蹦起来,反而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就要往地上扔,吓的大胡子赶紧将小宝往怀里揣。

    最后只得心平气和的将茶壶放在桌上,大胡子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道:“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第五百零六章 夫妻重逢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三嫂怕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三哥,所以不打算回去了吧?”

    大胡子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李律又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得以平复,最后说道:“她懂个什么啊!他们两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哪有什么感情!”

    “可她不这么想……”大胡子叹气了:“她觉得自己不配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从未真的当自己是太子妃是刘玉瑶,好像今天不是春生姑娘去代替了她,而是她一直代替春生姑娘占着那个位置,只等着她回来归还给她一样。”

    李律这次老实了,张着嘴巴,惊讶的看着面前之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大胡子自觉说漏了嘴巴,干咳一声道:“春生,对,春生才是真的刘玉瑶,她才是那个替代品,她才是……”

    “你既然知晓春生的身份,也应该知道我和春生的感情,就算不是为了三哥和三嫂,为了我,她也必须回去!”

    李律说这话的时候面容坚定,语气冷肃,一动不动的盯着大胡子,在等他的回答。

    后者点头,一只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襁褓上轻轻拍了拍:“其实这事也不能就她一人说了算,不管是重逢,还是离别,这都是两个人的事,做出选择的不应该只是她,太子殿下也有权选择。”

    李律一怔,随即明白他找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既然选择让她如此痛苦,还不如将这件事的决定权交还给太子,看他是愿意与真的刘玉瑶门当户对,还是愿意与她假戏真唱。

    一直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李律随即站起身道:“我这就去找三哥!”

    大胡子点头,总算让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聊了这么久也真够累的。

    “不过我得先派人在这里保护你们的安全,省的出什么纰漏。”

    大胡子赶紧摆手道:“不用,不用,你派人过来反而会引人注目,就算没纰漏也变的有纰漏了,你还是先进宫要紧。”

    稍微思量了一下,觉得大胡子说的有道理,在这热闹的市井之中,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形如父女的一家三口。这里进进出出的寻常百姓是他们的保护色。

    “也好……我得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去东宫一趟。”

    “嗯。”

    李律走了之后,大胡子又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叫小二送了馒头稀粥过来,给小宝喂了一点汤汤水水,哄着孩子吃饱睡觉,又将剩下的吃了,他就开始坐在窗边等了。

    虽然拒绝了李律派人保护的好意,但是说不担心也是假的,这里鱼龙混杂,谁知道刚才李律来的时候有没有带尾巴过来呢。

    等到近处嘈杂逐渐销声匿迹,等到远处红灯燃尽暗淡,李律才重新回来。

    只不过他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他骑马先至,一队人马进入客栈之中,没有惊动已经入睡的住客。

    一群人将楼上楼下看了个结实,似乎还在等什么人。

    整个夜空之中充斥着严肃的寂静,好像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让人呼吸都有点沉重无力。

    但听吱呀一声,客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大胡子表情凝重的看着他,无声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李律稍稍侧身,算是给他答案了。

    从他身后走出来的正是那位本应该等在皇宫里的太子殿下,大胡子不觉倒抽一口冷气。

    李彻长衣黑发与墨袍融为一色,他眉骨与鼻梁略高,面部轮廓分明刚毅,那双精锐的黑眸在看到大胡子的时候先是一凝,继而眉梢微挑,露出几分疑惑。

    他并不似那个毛毛躁躁的七弟,一脚踹进门来就是想要找他要找的人,大晚上把他从宫里弄出来,不管是对谁,他都充满戒备。

    先是将大胡子上下打量了一遍,继而目光一转,终于看到了此时床上躺着的人。

    刚才虽然是李律一个人来的,但是动静大的可怕,吵的小宝哭了很长时间。

    这次虽然来的人多,但动静却小的好像没一个似的,就连睡眠较浅的婴儿都没惊动,躺在娘亲的怀中睡的香甜。

    在看到那母子俩的瞬间,李律很明显的看到太子脸上的表情在发生骤变。

    光是看着他那张脸就几乎可以看得见他心底那些情绪恍如山洪海啸无法抑制的喷薄而出,他一直盯着那对母子俩,快走两步过去,几乎人人都要以为他会扑过去将人抱在怀中的时候,他竟然又硬生生的止步。

    李彻薄唇紧抿,下颌线崩的紧紧的,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又似乎在一遍遍的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李律已经激动过了,这次见了不至于太过失态,走上前去,在太子的肩头轻轻拍了拍道:“我说的没错吧,你还要把宫里翻个底朝天,你就算翻个几十遍底朝天也找不着人啊,因为人就在这!”

    李律说了什么他没怎么听进去,因为此时他满眼满心的都是床上这个人。

    小女人睡的香甜,长睫轻覆眼睑,随着沉稳的呼吸,胸膛还在上下起伏。

    许久未见,她瘦了许多,白皙的面皮被灯烛映照的微微发黄,显得有些憔悴。

    只是属于她的,熟悉的容貌,熟悉的味道依旧不曾改变。

    慢慢蹲下身去,他握住了她的手,忽然间将高贵的头颅低下,抵在她的手背上,肩头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是一种失而复得的侥幸,夹杂着对上苍的感激和指责。

    为什么要让他们分开?为什么要让他们求而不得。他是太子,可以呼风唤雨,怎么就连最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为什么会这样?

    那一刻,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手心里的温度传递给自己,让他脱力冰冷的身躯重新找回温暖。

    夜风自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秋初的凉风昭示着他们已经半年多没有见面重逢,不曾彼此贴近。

    一点明月轻移,窥探着室内的寂静,又悄无声息的扯了一片云彩挡住光芒,似乎也是不忍去看。

    李律抿抿嘴巴看看大胡子,后者低低叹了口气在桌边坐下示意李律道:“七殿下也坐坐吧……”

    眼瞅着三哥似乎还没有站起来的打算,李律只得应了一声坐下,两人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一个床上,一个床下的两个人。

    久别重逢的喜悦,无以言说的自责,在那汹涌的情绪过后,他终于被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唤醒。

    “玉瑶……”念着这个在心底深藏的名字,这个只能对着她叫出来的名字,李彻心里有些恐慌无措:“玉瑶?玉瑶,刘玉瑶!”

    “别叫她!”大胡子不得不出声,正要解释,却见太子扭头过来与自己对视,眼底分明是质问和不信任,甚至还有熊熊怒火,虽然他也不知他生的是哪门子气。

    活了大半辈子的大胡子光是被他这么看一眼,反而就有些怯场了……

    “我刚才来的时候她也是这副样子,你这老头神神秘秘的,还卖什么关子啊?”李律也不禁急了起来。

    大胡子干咳一声,一脸为难道:“我什么时候卖关子了……你也没问我啊。”

    “那我现在问,你总能说了吧?你是不是给三嫂下药了?”

    一听说下药两个字,李彻又将凶狠的目光锁定大胡子,让他不觉蹙眉一怵,略带薄怒。

    “不至于!”冷哼一声,当着太子的面就将当初她二人被困于洛清王府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讲到她为了逃出来,不惜让自己生病,偷药,不管死活的胡乱吃药,不仅李彻面色惨淡难看,就连李律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三嫂也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啊!”他又赶忙问道:“所以现在只是昏迷了?”

    “确切的说,应该是深度睡眠,只要没有强行叫醒,她就不会醒来。”大胡子解释。

    “天亮也不醒?”

    大胡子摇头:“我说了,只要不叫,就不会醒过来。”

    那一瞬间,恍如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顿时让李家兄弟二人寒彻骨髓。

    李彻恍如失神一般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随即悲愤痛苦的攥紧拳头,额角青筋绷紧,愤怒已经将他吞噬。

    李律知道以他的脾气断然会将这笔账算在李衡的头上,赶紧对那大胡子道:“宫里太医那么多,一定有法子治,这不是什么问题!”

    “有法子,有法子。”大胡子附和:“这两天她一直在吃我给的药,不日之后就能痊愈。”

    李律松了口气,拍拍李彻的肩头说道:“你看,又不是没法子。”

    “只是……”大胡子温顺的眉眼微微一紧:“只是这药伤了元气,身子骨也会大不如从前,恐怕会比常人更容易生病。”

    “这就不是你能担心的了,她可是太子妃,风吹不着,雨淋不了,太阳也晒不到,吃穿用度那都是顶好的,不会让她受委屈,也不会让她生病,您就放心吧!”

    大胡子似乎欲言又止,不过看太子一进门就沉默冷峻的模样,他干脆就闭嘴了,只是时不时的会用眼神去偷偷瞄这位一国储君,顺便感慨一下岁月的力量。

    李彻也注意到他飘忽的目光,便开口问李律道:“他是大夫?”

    后者这才想起来他应该对大胡子并不了解,便道:“是大夫,而且还是三艘的干爹。”

第五百零七章 不再是亲王

    “是大夫,而且还是三嫂的干爹。”

    “干爹?”太子不由蹙眉,他虽然有调查过这丫头的身世,但也不知道在玄风寨她还有什么干爹干娘,要是早知道有这些人,他肯定会好吃好喝的接到京城来,以亲情攻势将她抓牢了。

    “咳……”大胡子继续咳嗽,避开太子的目光,有意无意的,似乎显得有些尴尬。

    “什么时辰了?”李彻似乎在床前蹲的有些累了,转身问外面伺候的人。

    回答他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启禀殿下,已经子时了。”

    “宫门早关了,今晚是回不去了,先去我的府上?”李律提议。

    太子却摇头说道:“不用,你回吧,今天辛苦你了。”

    李律道:“三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和三嫂在这里,我不放心,今晚我便留在这里守着你们。”

    “你听话,回去,明早来接应我们。今晚这里有夏忠,弄影,神风营的侍卫,有什么不放心的。”

    “神风营?”大胡子突然脱口而出三个字,吸引了那兄弟俩的注意。

    两人都将目光看向大胡子,神色戒备。

    神风营的存在早在前朝就已经有了,很多人都说,这是一支神出鬼没的锐利之师曾经征战沙场所向披靡,后因山河太平而被弃之不用随着时间的推移就慢慢散了,不存在了。

    也有人说,这是一支历朝历代君王的亲兵,近可保护圣驾清君侧,原可挥斥方遒震河山。

    至于到底有没有这么一支雄狮,谁也不知道,从太子年少之时就有官员一次次的上书圣上,说太子拥兵自重,神风营是专门用来给他谋朝篡位的。

    那个时候的太子还是目中无人,很是张狂,站在大殿正中央,一身华服锦绣,少年人的脸庞还隐约带着几分婴儿肥。

    他指天之地的嚷嚷道:“难道本太子不是储君吗!难道父皇的皇位不是留给本太子的吗?用的着我谋朝篡位?行啊!我要是谋朝篡位就先灭了你们一家九族!嘿,怕了吧!本太子手上的兵多着呢!就等着诛你九族呢!”

    “混账东西!”明晰帝威严呵斥,对这个儿子很是恨铁不成钢:“有你这么做储君的吗!对命官大臣竟然如此出言不逊!还要诛九族!哪有一点储君的样子!再给我胡言乱语这太子你就别做了!”

    也正是他没有一点储君的样子才让他在储君之位上坐到了现在,当时是有人第一次上书表明太子拥有神风营,后来三番五次有人据理力争也因无凭无据而不了了之。

    “你也听说过神风营?”李律兴致勃勃的问大胡子:“你听谁说的?”

    在以前,这是皇室秘闻,只有皇室成员知晓的秘密,搁在现在虽然知道的人多了,但也仅限朝廷大员而已,一个小小的江湖郎中,居然听说过神风营,不让人起疑都难。

    似乎不太敢去看太子的眼神,大胡子呵呵笑道:“听说过一点,听戏文里讲过。”

    李彻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只是对李律道:“回去吧,明天早点过来。”

    “好,那三哥你千万小心了。”

    “一晚上而已,不妨事。”

    “嗯。”

    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李律一走,李彻就将目光定格在大胡子的身上:“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一起进宫。”

    大胡子本来就没打算进宫,奈何现在有些骑虎难下,是他把丫头还给太子的,自己要是一走了之,真有点不放心,更何况她身上余毒未清,宫里的御医未必就能对症下药。

    点点头,指着一旁的软榻道:“我在这歇着。”

    太子眸光冷锐:“去隔壁!”

    “就只要了一间客房,明早就走了,晚上都过一半了,再要一间房得再加房钱,没那个必要!”

    李彻这一刻还真觉得他们是父女了,一个爱财,一个抠门!

    “跟外头的人要去!”他身上没带银子的习惯,夏忠和弄影都在外面,他们的身上应该有银子。

    “没事,这屋子宽敞,更何况晚上小宝要是醒了哭闹,您贵为太子,也没法招架啊。”

    “我是太子,可我也是他爹,怎么就没法招架了?”太子殿下的脸又黑了一层,本来想要和妻儿独处,没想到多了个碍事的。

    可大胡子平时很有眼力见,这会儿却死活赖着不肯走了,他心里也有小算盘,我要是走了……你这多日不见的,万一兽性大发,看在丫头昏迷不醒欺负她可怎么办。

    那可不行,毕竟被叫了一声干爹,怎么也得把闺女照看好了,养身子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儿!至于你想要做的事还是死心吧!

    大胡子也不含糊,将榻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收了,脱下外袍垫在脑袋底下,就端端正正的躺在那里睡觉了。

    堂堂太子殿下何曾如此憋气,看在他自称岳父的份上又不能大发雷霆,只能暂时不和他一般见识。

    “太子殿下,床有点小,挤着孩子……”大胡子明明闭着眼睛,却料事如神。

    正打算往床上爬的太子一记眼刀向大胡子看了过去,只见他悠哉悠哉的闭目睡觉,干脆抱起一旁的凳子往地上一放,坐在床边不睡觉了。

    今晚注定是不眠的一夜,客栈里头大胡子在为未知的明天一筹莫展,还在思量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李彻一手握着刘玉瑶的手,一双眼睛纵然疲惫冲着血丝儿,还是不肯从她的身上移开分毫,唯恐一眨眼,这人又从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了。

    从当初去往行宫到现在已经半年多的时间了,他们两个人就没消停过。

    而李律此时也已经回了府上,他睡不着,因为他得连夜布置明天的计划。

    至于东宫更是无人能眠,焦嬷嬷焦灼的走来走去,期盼着今晚宫里一切安稳无恙,好掩盖太子不在东宫的事实。

    东宫里的那位太子妃却坐在灯下,嘴角噙着浅浅微笑,在她获得解脱的同时,又会不免自责,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上朝!”金乌啼朝阳,晨光破云开。

    万福安在大殿之上高声通传,文武百官身着朝服依次入殿。

    今日的早朝多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洛清王李衡。

    万福安当朝诵读李衡的罪状,并且宣布虢夺其亲王封号,驱逐封地,没有诏令不得入京。

    李衡谢了圣恩,脸上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

    文武百官对这位洛清王多有揣测,昔日心腹也都拿眼小心去瞄他,似乎是在掂量他是否还有翻身的可能。

    如果仅仅是虢夺亲王封号,只要人还在京中就一切皆有可能,可人一旦被放逐封地,就算是最小的九皇子称王称帝,他也连一杯汤汤水水都沾不着了。

    散朝的时候百官推推嚷嚷,谁都不想去试探李衡的口风,又谁都想要听听他会说什么。

    这位昔日风光丰神俊朗的五皇子殿下,如今一身粗布长衫穿在身上,依旧不减风雅,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沧桑和疲惫。

    他在牢里过的并不算差,刑部大牢比之宫内天牢可好的多了。

    他谁也没看,径直往前走去,与太子并行,拱手道:“太子殿下。”

    李彻扭过头来看他,他形容潦倒,而自己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眼底满是血丝,皮肤糙的好像睡醒就没洗脸一样。

    挣扎着抬眼去看面前之人,李彻还没开口就先打了个呵欠:“五弟何事?”

    “多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

    “谢父皇去吧。”他说完之后就径自往前走去。

    李衡亦步亦趋道:“殿下难道就不担心我出来之后出尔反尔?”

    想到当初两人在牢里约定,以刘玉瑶换他性命一事,李彻只觉得造化弄人,现在人也好好的跟他回宫去了,再给他一个,他未必敢要。

    “啊?想必五弟不是这样的人吧。”不过这出尔反尔的罪名你是担定了,又随口附和了一句道:“哥哥我还有事,先行一步,等五弟要启程之前支会一声,哥哥我还得给你践行呢。”

    说着就大步离去,身边一群趋炎附势之人簇拥着,衣带当风,好不威风。

    李衡眉心微蹙,不知他是怎么一个意思。

    后头肩膀却被李律一把揽了个结实:“走,五哥,咱出宫去,中午在醉仙楼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给你洗洗晦气!”

    扭头看着这个弟弟,李衡面露欣慰之色。

    诬陷太子的事情是他和母后两人商量而定,将这个弟弟蒙在鼓里,在他的质问中也不肯承认,没想到他事到如今也未曾和自己有罅隙,自己却觉得有些惭愧。

    “不用了,还要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出京。”

    “这不着急,父皇也没说让你什么时候走,干脆等过完年的吧,省的过年的时候再把你千里迢迢的叫来,路上就得耽误工夫。”

    李衡却道:“已是戴罪之身,再也不敢讨价还价,还是尽快启程的好,省的让有些人心里不痛快。”

    “五哥……”李律虽然依依不舍,但他明白,三哥和五哥必须得走一个,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这个结局兴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正欲言又止的时候,万福安已经一路小跑的追了上来:“五皇子殿下,殿下留步,陛下要见您呢。”

    兄弟俩对视一眼,李律在哥哥的肩头大力拍了拍道:“去吧,去吧,我等着你,一会咱们一起走。”

    “好。”

第五百零八章 偷梁换柱

    面圣这件事早就在李衡的意料之中,躲是躲不掉的,父子俩总得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只是他在牢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想了,开始掂量了,等见到那位帝王的时候要说什么,该说什么,他又会问什么,自己该怎么应答。

    想了这么些日子,斟酌总结了那么些话,到头来还是有些词穷。

    等到进了御书房,在那一国之君面前扣头的时候,他除了叫一声父皇,竟然什么也说不出了。

    也并非是悔恨,也并非是悲愤,更不是绝地重生后的洗心革面,当然也没有怨天尤人。

    明晰帝尚未更衣,摘下了冠冕让他褪去了一个帝王应该有的威严,看上去更像一位父亲了而已。

    只听他沉声问道:“抬起头来。”

    李衡抬头,这段时间的牢狱生活,让他昔日光彩不复重现。

    “你虽已画押,但朕知道,你心里还是不肯认罪的!”

    “父皇既然认定儿臣有罪,儿臣无话可说,与其据理力争刑讯加身倒不如坦然面对。”

    这话说的明晰帝有几分气结,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年轻的时候也曾在刀山火海中闯过来,不是不知道这个儿子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是不知道这罪到底怎么来的。

    当初太子谋逆一事他之所以没有细细过问,一部分也是出于对他娘俩所作所为的默认和包容,一来打压打压沈家的权势,二来如果能除了太子之位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刑部还真就把这事给查明白了,至于刑部查出来的到底是不是真相,他无从考究,可就算不是真相,现在也已经木已成舟了。

    “你去封地好好想想吧,等到将来你想通了,朕自然会召你回来!”

    “还有将来吗?”他一旦去了封地,就成为弃子一枚,他那么多的兄弟,哪一个都能将他的位置取而代之,成为另一个和太子争斗的对手。

    若是太子赢了,这江山是他的,若是别人赢了,这江山就归别人,怎么着都没他李衡的地儿。

    明晰帝蹙眉看向这个一向温顺的儿子,略有些愠怒:“现在风口浪尖,让你封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你还想怎么样?”

    “儿臣不敢有所异议。”

    “退下吧!”本来想跟他好好说说话的,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大的气性,索性也是什么都不说了。

    李衡又叩一头,退向门外,刚退了几步,就听那帝王又道:“你是朕最器重的儿子,朕不会把你扔在封地不管的!”

    万福安深深看了那帝王一眼,对于他那前半句话,常在御前行走的他一点也不陌生,只是不知道后半句到底想表达出什么意思来。

    李衡没说什么,直接退了出去。

    早在外头,李律已经等的有些焦灼了,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五哥!”

    “七弟。”对这个弟弟笑了笑,从里头出来之后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父皇对你说了什么?可有训斥?”

    “没什么,让我到了封地好好反思反思。”

    “其实你过完年走也没关系。”

    “不,还是尽快启程吧。”

    “嗯……”

    他有些心虚的不知如何接话了,陪着走了一会才又说道:“五嫂在府上等着了吧,那咱们今天就不去醉仙楼了。”

    “嗯,不去了。”

    又不知说什么了,出了宫门口赶紧找了个借口率先回家去了。

    李衡看着他远去的身影,上了马车,这是此时他尚不知晓刘玉瑶已经逃出了家门,更不清楚自己同胞的弟弟也掺和了一脚。

    李彻下朝之后本是被六部几位尚书拉着议事的,奈何他归心似箭,他们一句话往往要重复很多遍他才能听的进去,照这个进度来看,等把所有有争议的折子过一遍,都该日上三竿了。

    “相爷!”他对正在专注看折子的刘升叫道:“这么一张张的看,总不是办法,不如相爷先代本太子一一过目批阅,无法定夺之事再稍加归拢下午再议,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见太子心不在焉,只道今天李衡被放出来了,他有心事也是正常的,便都一一附和,点头应了。

    李彻马不停蹄的回了东宫,一进宫门就冲身后的人说道:“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焦嬷嬷连忙吩咐了底下人守好宫门,继而又挪动肥硕的身子跟着太子往临湖小院一路快走过去。

    “春生呢?送回去了?”

    “王妃进宫请安的时候给带出去了,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一早就走了,这个时候应该都到七皇子府上了。”

    “已经没有王妃了!”他脚步匆匆,言语犀利。

    焦嬷嬷自知失言,连忙应了一句:“奴婢糊涂了,是五皇子妃……”

    “她怎么说?”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嘱咐了奴婢们要小心太子妃的身体,殿下,怎么从早上回来,太子妃娘娘就一直在昏睡不醒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彻只是云淡风轻的道了一句:“没事。”

    虽然说着没事,但他忧心忡忡的表情还是出卖了自己的心思。

    焦嬷嬷又道:“跟着太子妃回宫的那个人,我瞧着有几分眼熟,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到过了。”

    李彻头也未转的说道:“那你就好好想想,最好找宫里以前的老人儿一起想想!”

    “这……”焦嬷嬷讪讪笑道:“怕是以前见过长相相似的人吧。”

    李彻没有说什么,径直进了临湖小院,还没进屋就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间屋宇。

    寻芳连带几个奶娘都抱着那小娃娃哄的不可开交,大胡子更是急道:“你们会不会哄孩子啊?真是要老命了,再哭下去嗓子都哑了!”

    焦嬷嬷横刀立马往屋里一站就伸出手道:“给我!给我!你们一个个的!一点用都没有!”

    言罢接了襁褓在怀,小心翼翼的抱了,一边晃悠,一边嘴里说着话哄着。

    “哎呀,瞧这眉眼,都瞧瞧,瞧瞧,和咱们太子殿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确实像,说以前那个孩子像太子虽然有点牵强,但这个孩子简直是十成像了八成,恐怕无人会再有任何异议。

    李彻顾不上那孩子,有一群人围着,护着,也不用他操心。

    他快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仍然在昏睡,继而问大胡子道:“怎么不叫醒她啊?”

    他的语气有些担忧和质疑,似乎觉得大胡子在瞒着自己什么一般。

    后者脑袋摇了摇:“不是我不想叫她……这万一她醒过来之后看到这个地方,再看到我,再生我的气怎么办?咱们趁她睡着了弄进宫来本就不是什么厚道的事,在这说来……万一她又想跑了呢?殿下,我是拦不住他的。”

    大胡子说的有到来,但李彻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之后,也生出一种矛盾的心理。

    既想马上,将人唤醒,跟她说自己再也不会放手了,可不可以留在自己身边,一生一世,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

    又害怕将人唤醒之后,等待着他的会是她冷漠的眼神,和强硬的拒绝。

    只是眼下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困扰着他她真的还能醒过来吗?怎么瞧都觉得不大真实……

    “怎么还在哭!”突然暴怒的一声低喝,吓的那一群在哄孩子的人浑身一哆嗦,齐齐噤声,看向那位太子殿下。

    本来在焦嬷嬷怀中嚎啕大哭的娃娃在听到这么一声低吼之后,哽咽两声,竟然委屈的闭嘴了。

    大胡子一见顿时乐了,这娃娃哭起来的嗓门简直无人能敌,今天是遇到对手了,这对手还在自个儿的亲爹,不免有些偃旗息鼓啊。

    “呦,还是太子殿下管用啊,这儿子一般都是怕老子的!”焦嬷嬷笑容满面。

    李彻沉着一张脸走到焦嬷嬷身边,从她怀中将孩子接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抱自己的儿子,确切的说,应该是第一次抱小孩子。

    之前跟春生一起进宫的那个小娃娃,他连看都没看过,更别说抱了。

    抱孩子这种事和烧火做饭一个道理,都是男人应该远离的,正所谓,君子远庖厨嘛。

    可他不想抱自己的孩子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来是觉得这娃娃来的不是时候,本来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最心爱的媳妇折磨的生不如死了,出生之后还没个消停。

    他不在乎这是不是自己的儿子,是不是皇室的血脉,是不是所谓的皇长孙,他在乎的只在自家娘子。

    此时将娃娃抱在怀中的时候,惊讶于这孩子的重量,他一只手托着都毫不吃力。

    也惊讶于那沾着泪水的黑眼珠子,滚圆滚圆的看着自己,倒映着他呆滞的表情。

    焦嬷嬷笑呵呵道:“多像啊殿下,跟您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像吗?这是另一个自己?将来在他百年之后会子承父业,代替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一种很神奇的情愫充斥胸膛,迫使他忍不住想要将襁褓抱紧。

    焦嬷嬷赶紧在一旁指点道:“要这样抱,这样抱,殿下一只手托着这里,哎,对对对。”

    人高马大的一个人抱着这么一个小家伙,强烈的对比让焦嬷嬷眼底水色氤氲。

    她悄悄的擦了擦眼角的湿润,不禁有些感慨道:“若是贞元皇后还在,看到这么一个大宝贝孙子,一定特别高兴。”

第五百零九章 看不腻

    “若是贞元皇后还在,看到这么一个大宝贝孙子,一定特别高兴。”

    “你不是在吗,你就替她高兴高兴吧。”李彻状似无所谓的一句话已经让焦嬷嬷感动的不能自已。

    小家伙流着口水,咿咿呀呀的冲着男人伸出小手,肉嘟嘟的手好像要拼命的去抓什么东西。

    男人低下头,看着怀中的他,让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脸。

    虽然小,但也长了指甲,在他的脸上挠了一遍,似乎就是在以这个方式认识自己的父亲,触碰着他轮廓分明的一张脸。

    几个人都静静的看着这副画面,无人出声打扰,只能听得到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叫声,和时不时发出去的微笑。

    李彻一时间也是眸如水月,百般温和。

    大胡子看出他不舍得了,以前在放刘玉瑶离开的时候兴许还没考虑过太多孩子的事,毕竟孩子是她生的,他也不忍心横刀夺爱让她难过。

    但自此之后那就不一定了,身为一个父亲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妻儿。

    奶娘来问要不要给长孙殿下喂奶,太子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孩子送过去,嘱咐他们都出去,不要在内室打扰太子妃休息,众人这才鱼贯而出。

    对着大胡子使了一个眼色,看来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叫醒媳妇了。

    大胡子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扒开盖子送到刘玉瑶的鼻尖,刺鼻气味随着她的呼吸被吸进胸肺之内,让她忍不住呛咳出声。

    咳完之后就马上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鼻子和眼睛:“大胡子……我说你下次叫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给我闻这个了?你打我一顿,掐我一顿也行啊。”

    大胡子讪讪,他哪敢啊……尤其是还是当着太子的面。

    刘玉瑶睁开眼睛,又被刺目的光线刺的眯紧:“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啊,小宝呢?”

    “小宝好着呢,你别担心。”

    “昨晚不是说好了要……”她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线,继而神色呆滞的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人。

    太子负手而立,脸上棱角分明,严肃凌厉的让人不敢逼视。

    “大胡子……我是不是在做梦啊?我怎么记得我从皇宫里出来了呢……”说着眼睛依旧盯着李彻,一只手已经抓住大胡子的手对着自己的脸拍了一巴掌、

    “哎呦,还真疼……看来不是梦啊……”

    李彻被她傻乎乎的模样弄的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忍不住呵斥了一句:“你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既然都回来了怎么还跑出去?!”

    “我……”刘玉瑶缩缩脖子,扭头看看大胡子,又看了看房内的陈设,忍不住小心翼翼道:“真不是在做梦啊?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我觉得我其实还是在做梦……那,那我再睡一会试试,睡一会试试。”

    说着就拉了被褥躺下重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在期待还是逃避,总之她真的不想睁开了。

    半晌之后,感觉到一只大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之上,将他的头发拂了拂,她这才睁开眼睛。

    那人就坐在她的床沿上,眸光深沉与她凝视,抬起的一只手还没放下。

    刘玉瑶眨巴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也伸出手去,那动作表情,呆滞的模样竟然和儿子如出一辙。

    忍俊不禁的,男人低下头,让她的手真真切切的摸在了他的脸上。

    “真的不是在做梦啊……”她用力掐了他一下,看到他吃痛的蹙眉,也就只能信了。

    男人道:“儿子用挠的,你用掐的,你们娘俩还真一样!”

    似是没把他那句话听进去,刘玉瑶又看着他喃喃自语的说道:“你瘦了,吃了不少苦头吧?你看看,额头都有抬头纹了,都快变成小老头了……”

    “我要是老了也得拉着你一起!”男人抓住她的手,与其对视。

    两人就这么痴痴的看着,似乎想要将彼此错过的时间全部找回来,全部弥补回来,一刻也不能耽误。

    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刘玉瑶马上又道:“你怎么把我弄来的?那个……那个真的刘玉瑶呢?你难道还想要娶两个太子妃?!”

    这么一嚷嚷,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坐了起来,一脸严肃的蹬着太子李彻,似乎想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后者无奈苦笑,仍旧不肯松她的手:“我的太子妃,只有你一个,以前是你,将来依旧是你,什么真的刘玉瑶假的刘玉瑶,你只要知道你是真的太子妃就行了。”

    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她往太子身后看了看,确定没别人之后又赶紧问道:“人呢?”

    “和老七回去团圆了?”

    “老七?”

    “七弟。”

    “我知道是七弟,难道他们……”她恍然大悟:“当初她逃婚不是为了沈文华吗!难道沈文华只是一个幌子!七皇子殿下才是她的良人?”

    李彻被她的想象力折服,干脆也不解释,省的越说越乱,配合的点点头:“对,没错,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忽然之间就拨开云雾见天日,恍然大悟,醍醐灌顶,她脸上的笑容就好像那花儿一样,一层层的绽放开了,映照的窗外艳阳当空!

    男人忍俊不禁,抬手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一脸宠溺之色。

    “咳咳,”大胡子不得不干咳一声,提醒这对久别重逢的小夫妻,这儿还有别人呢,“既然醒了就别躺着了啊,都躺那么长时间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刘玉瑶吐了吐舌头,从床上一咕噜的爬了起来。

    她彪悍的动作可把李彻吓的不轻,连忙伸出手去,一叠声道:“慢点,慢点,慢点,你干什么,小心点!”

    “我又没缺胳膊少腿的,用你扶?”一把将他伸过来的手打开,刘玉瑶歪着脑袋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怎么了,不就贪睡了吗,瞧把你吓的。”

    后者眉心一紧,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坚持将人扶着。

    “我有些饿了……”她抿抿嘴巴:“嘴里没味儿,对了,我儿子呢?”

    “这会儿才想起来你有个儿子?哼,怎么做娘的!”大胡子无奈的摇头,表达自己的不满。

    后者龇牙咧嘴的一笑:“有你们在,总不至于把我儿子弄丢了啊!”

    李彻已经吩咐了底下人去传膳,这边还有些不放心的坐在她身边,自始至终握着她的手,一双眼睛胶在她的身上,似乎要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刻入骨髓。

    刘玉瑶歪头看着他笑,还在他身上轻轻打了一巴掌道:“你看什么呢,看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你管不着,我喜欢看。”他不知什么时候也学的这般油嘴滑舌了。

    刘玉瑶乐了,趴在桌子上,下巴垫着胳膊就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对视:“就算再怎么喜欢看,看的时间长了也会腻。”

    男人重她吹了口气,吹的她不自觉的眨巴着眼睛,睫毛抖动。

    “你看我看腻了吗?”

    “不腻。”她笑着摇头,一脸狡黠。

    “我看你也不腻。”

    “我问你啊……”她笑着说道:“你有这样看过别人吗?”

    “你是第一个。”

    “骗人!”突然拔高了声音,差点一口唾沫星子喷在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上:“你之前这么看那谁,我都看见了!”

    李彻挑眉:“谁啊?我怎么不记得?”

    “就是真的刘玉瑶。”

    “没有的事,你问问这东宫的男女老少,还可以问问湖里的鱼,草上的虫,树上的鸟,我要是这么看除了你之外的女人,就让我天雷罩顶……”

    “行了!”小女人白他一眼,语气不善,但却无法掩盖眼底的笑意:“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我巴不得你这么看别人呢,我正好可以走了,省的走了还得遭你惦记!”

    “我惦记你一辈子,这辈子你别想走了。”

    “那可不一定,改天我不高兴我就走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小两口你一句我一句的斗起了嘴,大胡子深受其害,为了规避伤害,他只能出去先透透气了。

    一出门就碰见了正要往里进的焦嬷嬷,焦嬷嬷险些撞在他的身上,哎呦叫了一声连连后退好几步。

    “小心,小心,您小心了嬷嬷。”大胡子赶紧伸手去拉了她一把,不拉不知道,一拉吓一跳,这老太太还挺沉。

    焦嬷嬷站稳了脚后跟,一双小眼将他上上下下的仔细一番打量。只见他穿着一件赶紧的粗布长衫,明明四十郎当岁的年纪,却一脸老态,这老并不是说他看上去老,而是行步举止像七老八十的一样。

    大胡子自己也知道,装了那么多年的老头子,要改过来也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

    只听焦嬷嬷冷冷哼道:“这位先生,瞧着面善,以前我们,是不是见过啊?”

    大胡子坚决的摇摇头:“在下哪有这福气,得见您这样的贵人。”

    “老身算什么贵人啊,贵人在屋里头呢。”

    “呵呵,嬷嬷谦虚了。”

    只听焦嬷嬷又道:“你家长辈可有人在宫里当过差?许是年轻的时候见过。”

    “不曾。”大胡子又道:“在下家中遭难,无人生还,自幼游学,应该没有嬷嬷说的,在宫里当差的亲人。”

    “是吗……”焦嬷嬷点点头:“我是老了,现在一看到个眼熟的就忍不住想过去的事,可偏又想不起来,心里着急,先生不要介意啊。”

    “没事,没事。”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太子妃娘娘起了吗?”

第五百一十章 你不想活了吗

    “起了。”言罢就错开身子让路,不过还是好心提醒道:“正和殿下说话你呢。”

    焦嬷嬷了然一笑,点头,推门进去。

    她倒是熟门熟路的,对这打情骂俏的戏码也都见怪不怪了,大胡子不禁佩服。

    伸了个懒腰,眼前看到的是那花红柳绿一片怡人盛景,院子一角还有棵高高的桂花树。

    这种在江南常见的金桂移栽北方很少成活,这一株不仅成活了,而且长势喜人,想必用不了多久,等到秋风送爽之时,这桂花也能万里飘香。

    等到那个时候……不知这宫里宫外,又将是怎样一个天地。

    东宫的小厨房今天开了小灶,寻芳亲自监督着,做出来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光是水晶小饺子就七八种口味,配上香甜的糯米糍粑,点花豌豆蓉,鲜香肉粽,八宝薏仁粥,百合清汤等等色香味俱全的往桌子上摆,一小碟一小碟,颜色各异口味不同。

    刘玉瑶看着高兴,伸长了鼻子嗅了嗅道:“真香啊,还在在宫里好!”

    “既然知道在宫里好,以后还往外边跑吗?”

    “其实在宫里也不是最好的!”她张嘴,接过太子舀的一勺小圆子送进嘴里,呜呜说道:“你猜在哪好?”

    后者一声冷哼,脸色微变:“你要敢说玄风寨,你信不信我去给平了!”

    刘玉瑶白他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寻芳故意问道:“娘娘不说不是吊我们胃口吗?”

    “不说了,不说了!”嘟起嘴巴挥挥手,埋头吃饭。

    “难不成真的是那个什么寨子最好?”寻芳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后者瞪她一眼,又看向太子,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干咳一声道:“两个人在一起,哪里都是最好的。”

    嘴里正吃着菜,李彻抬起头来看她,捕捉到她狡黠的笑容,自己也不觉一笑。

    两个人在一起,哪里都是最好的,没错。

    今天是个团聚的好日子,宫里宫外多日未见的人终于能得以重逢。

    李律回去之后就见到了自己魂牵梦绕的春生姑娘,连日来吊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

    李衡回到王府之后却并未见到自己想见的人,直接一脚将管家踹出老远。

    他脸上绷着青筋,头痛欲裂,却还兀自扯着喉咙吼道:“我问你人呢!人呢!”

    “启禀殿下……奴才,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到处都找了,没找着……”

    管家面色戚戚,被踹了那一脚,腹腔疼痛难忍,佝偻着身子趴在那里,浑身颤抖。

    男人气喘吁吁,急躁的原地走来走去,他一边走,身体一边在剧烈震颤,最后又对着管家踹出一脚,踹的他呼天抢地,倒在地上都快不行了。

    当他抬起第三脚的时候,刘玉环从外头直接冲了进来,大惊失色道:“住手!住手!你要杀人吗!”

    “我今天就杀了这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似乎将连日来积压在怒火尽数宣泄而出,他指着管家就要再踹出一脚。

    “你住手!来人啊!来人!殿下疯了!快拦住他!拦住他!”刘玉环一边以自己的身体挡住暴走的男人一边冲着外面大声呼叫。

    外头翠儿赶紧对着早就准备好的家丁护卫使了一个眼色,一群人壮着胆子冲了进去,在李衡将刘玉环一把推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身体随之被众人包围,一群人叫着扑了上去,你拉腿,我拉胳膊,将他制了个结实。

    后者尚未反应过来,待明白了,突然就目眦欲裂,怒声吼道:“干什么!放开!你们都想死吗!放开我!放开!”

    “殿下!您冷静一点,殿下疯了!快叫大夫来啊!”刘玉环就算是倒在了地上也还兀自高声冲着外面叫道:“快叫大夫!叫大夫啊!”

    李衡挣扎不开,一看她这个架势登时就明白了,自己就算没疯也要被她硬生生逼疯了。

    “刘玉环!你好啊!我才几天没回来!你就这么对我?!”

    “殿下,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您这次回来就发这么大的火?连您一向器重的管家都被打成了重伤,您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不舒坦的?还是怎么了?让大夫给您看看吧,实在不行,还是上报父皇!让父皇派太医来给您瞧瞧吧!”

    李衡怒目圆睁等着刘玉环,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挤出来道:“行啊你!你可以啊刘玉环!”

    后者不吭不卑,由翠儿从地上搀扶起来,警惕非常的与他对视:“这都是殿下您逼我的!”

    说不怕那是假的,不是没有尝过他拳打脚踢的滋味,一早就知晓他这次回来见不到刘玉瑶肯定要‘发疯’所以这些人是她早就准备好的。

    “放开我!放开!你们要造反不成?!”李衡大声斥责挣扎,但是围着他的人却怎么也不松手。

    他们一个个都身高体壮,是翠儿精挑细选的,没有刘玉环的命令没一个敢松手的。

    半晌之后,李衡气喘吁吁道:“好,我不杀他!都给我松开!”

    “殿下,您的病好了吗?”刘玉环盯着他,咬牙切齿的问道:“您不发疯了吗?您要是再这么做,臣妾可朕得禀报父皇说您在牢中受到打击,让他严惩涉案官员了!”

    “放开!我再说一遍!放开!”

    “松手!”刘玉环一挥手,那几个强壮的家丁这才松开对李衡的桎梏。

    没想到才将人松开,他就飞快的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刘玉环纤细的脖颈,目露凶光,与她瞪视:“你好大的胆子啊!”

    “娘娘!殿下!殿下!求求您松手!殿下!”翠儿见状已经吓的三婚丢了七魄,跪在地上抱着李衡的腿就哭天抢地的叫道:“求您放开娘娘啊殿下!求求您了!”

    李衡却不管不顾,一脚将翠儿踢开,冲着手中那张苍白窒息的脸就吼道:“是谁教你的!?是谁教你这么做的!你们一个个的都算计我!算计的很得意吧!啊?!”

    彻底隔绝的空气让她无法呼吸,那一瞬间,脑袋好像要炸裂开来一般,她身上筋脉尽数充血好似要爆裂,只因脖子上一只铁钳样的大手令她无法动弹。

    “呃……”眼瞅着刘玉环快要不行了,翠儿开始哭着向周围的人求救:“救救娘娘啊!救救她,求求你们了,救救她啊!”

    那几个刚松开李衡的护卫面面相觑,不敢擅自行动,可想着皇子妃若是死了,李衡追究起他们刚才的事,就更没人护着他们了,便只好又硬着头皮冲过去一起将男人拉扯开来。

    李衡挣扎着,刘玉环奄奄一息,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在他手下救人。

    但听男人啊的叫了一声,终于将这两个人分开。

    翠儿扑过去接了刘玉环,哭喊着她的名字,后者干咳一声,终于缓缓苏醒。

    “刘玉环!我今天不让你死!我要让你活着!让你活在我身边饱受折磨!让你受尽一辈子的折磨!”

    “咳咳咳!咳咳!”她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在听到男人的谩骂之后不忘回嘴说道:“好啊……受尽一辈子的折磨,兴许没有一辈子,你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衡听闻又要扑过来杀人,结果还是被一群人拦了个结实。

    与此同时,大夫也被叫了过来,一路小跑进来,看到这里人仰马翻的状况,惊的是目瞪口呆。

    “怎,怎么回事啊?病人在哪啊?”

    李衡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叫了大夫来,怒吼骂道:“刘玉环!你不想活了吗!”

    后者却被翠儿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道:“有劳大夫了……是我府上管家受伤了。”

    言罢就指指地上的管家,大夫见状赶紧过去把脉查看,指挥着下人小心翼翼的将管家抬走。

    她这边又看向恼羞成怒的李衡道:“五皇子殿下好厉害啊,所有人的性命在你眼中都是一文不值吧?以前人常说太子暴戾,但我看来,十个太子都抵不过您一人犯下的杀戮!”

    李衡那温然形象早已荡然无从,此时此刻恨不得将面前微笑的女人剥皮抽筋!

    然而她却从容了许多,一挥手,对着左右吩咐道:“关门,让殿下好好冷静一下,别一会真把大夫招来!”

    一群人把暴怒的李衡扔在屋里,赶紧关上房门,甚至还落锁了,那叫一个干脆利索。

    屋里的人在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法出去的时候,这才惊讶于这些事居然都是刘玉环做的。

    没人教她的话,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半世端庄,教养良好,居然会算计他?

    他几乎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刘玉瑶,那个一肚子坏水,笑起来都眼带狡黠的女人,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教刘玉环的!

    所以说,她离开王府的事情肯定也和刘玉环脱不开干系,甚至连管家都和他们三个串通也说不定。

    没想到居然连管家也背叛了自己家,不惜挨了自己那两下打,一想到这个一点,他又怒上心头,一脚将房内的桌案踹倒在地,文房四宝散落一地。

    听着屋里的动静,翠儿嘱咐门口的人好好看着,忧心忡忡的跑走了。

    这就是李衡从刑部归来的第一天,才从刑部大牢释放出来,又被自己的娘子锁进了家里的牢笼。

    刘玉环去看管家了,大夫正在为管家细细医治,脾脏破裂,情况并不乐观,要开腔剥腹,割了破裂的脾脏才行。

第五百一十一章 冷暖自知

    然而大夫只是听说过有这个法子能保命,自己却从未实施过,一直拿捏不了主意。

    翠儿快步奔来,将李衡的情况附耳于刘玉环仔细的说了,她点点头,想了想又吩咐道:“派人送水给他沐浴更衣,再送些饭菜。”

    “是,管家,没事吧?”翠儿冲着内室伸头伸脑的看。

    刘玉环叹了口气:“恐怕情况并不乐观,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他居然下手那么重,居然对有多年感情的老管家心狠到这种地步……”

    只听翠儿又道:“小姐,您看看要不要去找太子妃问问?”

    “叫太医吗?太医也未必……”

    “不,我是说太子妃娘娘身边的那个大胡子大夫,他前段时间住在府上的时候,我见他似乎有点能耐,这些江湖医生往往都懂一些治病救人的偏方,不妨一试。”

    经翠儿这么一提醒,她倒是想到了大胡子,连忙应道:“我这就进宫一趟,问问。”

    “好。”

    然而没等她收拾妥当的时候,宫里就传来了消息,说是皇上皇后让他们夫妻二人进宫用晚膳。

    现在还是晌午时分,等到晚上再找大胡子,管家未必能撑得住了,然而让她等不及晚上,现在擅自入宫见了太子妃,皇后难免生疑。

    现下只能让现在的大夫为大胡子保命,撑过一刻是一刻吧。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刘玉环有些犹豫的说道:“等我找了人过来给管家看病,也不一定就真的能救他性命,所以还有劳您多多费心……”

    大夫面露难色的点点头:“撑过一刻是一刻吧……娘娘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管家此时躺在床上已经幽幽转醒了,听到刘玉环的话,知道她还要为自己找太医,心中很是感动。

    纵然身体痛的他生不如死,不过依旧强打着精神,气喘吁吁的对她说道:“娘娘……您,您真是宅心仁厚……老奴,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已经无地自容,您,就算不救老奴,老奴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刘玉环抬手在他的身上轻轻的拍了拍说道:“您别担心,眼下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只要能有一线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娘娘……”管家说着,已经老泪纵横:“当初……当初殿下让老奴关着的人,是,是太子妃娘娘……”

    刘玉环听闻却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平静说道:“都过去了……”

    “老奴一直想告诉娘娘,但,但老奴怕殿下怪罪,结果现在人丢了,殿下更加,怪罪了……”

    “你放心,人没丢,她回了自己该回的地方。”她仍然是在宽慰管家。

    管家听闻更是老泪纵横:“好,好啊……这样,我的罪孽,就消减一分了。”

    刘玉环见他如此也是心下不忍,他又有什么错呢,辛劳了一辈子,对主人家也是忠心耿耿,到头来却落的一个这样的下场。

    在管家的肩头拍了拍,她也觉得分外疲惫。

    回房之后翠儿拿了一瓶清凉透明的软膏过来要给她涂在脖子上:“大夫说是消肿化瘀的,您这个样子,晚上让皇上皇后娘娘怎么办?”

    她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看,一看到脖子上红肿的十指抓痕,她就眸光一暗,想到刚才自己命悬一线,心底发寒。

    若是刚才就那么被李衡掐死了,是她活该,还是她薄命?

    可就算自己一死,也换不来李衡伏法,他虽然现如今不是亲王了,但仍然是皇子。他的母亲是当今皇后,母子二人随便一合计就能给自己安上任意一个死法,就如那些在这府中死去的人一样,不会引起任何波澜。

    那刘家呢,就算家中亲人知道自己是被他害死的,他们也是照样什么都不能做。

    在他们的观念中,应以大局为重,而所谓的大局就是李衡必须得成为太子登上皇位的奠基石,而并非该死于为她刘玉环偿命。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不抹了。”她挡开翠儿的手道:“就这样吧。”

    翠儿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应了一声,将软膏收了起来:“那等晚上回来再用。”

    “嗯。”

    外头传来小厮通秉道:“四皇子殿下前来探望殿下和娘娘了。”

    刘玉环心里咯噔一下,马上转过头来:“谁?”

    “四,四皇子殿下。”小厮一头雾水:“是,是不是该说咱们主子不见客……小的这就……”

    “慢着……”她抬手阻止,想了一下说道:“请四殿下到正厅小坐,我马上就过去。”

    “是。”

    小厮急急离开之后,刘玉环还在当场呆坐了一会才站起身来。

    这边翠儿小心翼翼的拿眼去睇她道:“要不要将五皇子殿下放出来?”

    “放出来?放出来谁知道他还会发什么疯。”

    她真的是怕了李衡了,她曾经也是一个怀春在心的豆蔻少女,也曾年年岁岁祈求能嫁得一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一生安乐。

    她那样的出身,那样的家庭,嫁户好人家简单,嫁的一个好人却很难。

    但这样的好事到底还是落在了她的头上,五皇子李衡为人风雅,又在民间口碑极好,虽然一直无缘得见,但光是听人描述的就足以让任何闺中女子一心向往了,更何况是她。

    所以出嫁的那天,她无光无限,顶着全城人艳羡的目光坐在轿撵之中,隔着细细一道轿帘,看着那人宽阔的脊背,风流的身影,心底犹如抹蜜,甜滋滋的。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进了府门,就如入地狱,她这青春年华,下半辈子都将葬送在此。

    无人会她心意,无人知她冷暖,无人怜她流离,无人宠她一生。

    直到姐姐一句话,犹如唤醒她绝望的意志,姐姐说,你可以把她休了啊。

    自古以来只有男人休女人的说法,何曾有女人休男人的先例。

    就算有这个先例,她也不会休了李衡,毕竟这已经不是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了,而是两个姓氏之间的尔虞我诈。

    她虽然不能把这个男人休了,但她却可以掌握主动权。

    谁说在这个家中,她就永远要属于他,成为他的依附品,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谁说自己就要忍受他的大骂和羞辱,除了以泪洗面就无能为力?

    她现在也想做一回自己,做自己的主人,做这个家的主人。

    让翠儿简单给她饬了两下,收拾好了衣衫妆容,这才起身,款款向前厅而去。

    李衡才被从刑部放出来,不日之后就要发配封地,和太子的这一仗,他败了,败的一塌糊涂,险些丢了性命。朝中官员人人见了他都唯恐避之不及,这个时候登门一是向别人宣布自己是五皇子一党,二来则恐沾了晦气,影响自己今后在朝中仕途。

    所以今天大门紧闭,只有四皇子李徇前来拜见。

    李徇虽然人被请到了正厅小坐,但他是个坐不住的人,已经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圈了。

    门口时不时传来脚步声,他就侧头往外头看,看到不在自己要见的人,又有些失望的拧眉。

    “娘娘小心。”翠儿搀着刘玉环提脚跨过门槛,冲里头站着的人道:“四殿下万安。”

    李徇听到动静猛一抬头,一双眸子盯紧面前之人,嘴角带笑,冲她点头:“我……你,快坐吧。”

    刘玉环也不觉加深了笑意,冲他说道:“四殿下倒是熟络,好像这里是你府上一样。”

    李徇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错开目光,他笑着看向她的身后“五弟呢?”

    “他……”刘玉环斟酌了一下说道:“他现在不想见客。”

    “哦……”应了一声,李徇点头:“想来也是。”

    发生了这种事情,不管是出于自尊心过强,还是什么原因,不想见什么人,也在情理之中。

    “今天晚上父皇设宴,说一家人小小聚一聚,你们……”他试探的问出,唯恐担心没邀请老五一家,倒显得有失偏颇了。

    后者点头应道:“五殿下会过去的。”

    “好。”点点头,李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双眼睛局促的落在面前的茶盏上面,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觉得这屋子里头似乎有些憋闷,让他心烦意乱的。

    半晌之后,只听刘玉环又开口说道:“翠儿,你去看看管家怎么样了,看看他还能不能撑下去了。”

    “是。”翠儿应声,一招手,将屋里伺候的人都尽数带了出去。

    她是刘玉环的贴身婢女,不会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当初在行宫的时候,这二人之间相处数日,所发生的一切,她也都看在眼中。

    只是心中不禁要恨,怎么当初自家小姐嫁的人不是四殿下,而偏偏是五殿下呢?

    等翠儿一走,李徇就显得大方多了,常年练舞的他粗胳膊粗腿的,身形魁梧,道一声别动,竟然小心翼翼的用两根手指头从她发丝上拈下一片洛英,嘴角噙笑,让着粗犷的硬汉别添几分温婉。

    后者微微一笑,看着面前之人,自从回京之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他在行宫之中日日带人巡守,被夏日的太阳灼晒出一身古铜的肤色,浑身散发出行伍军人的气质。

    “管家怎么了?”他没话找话道:“怎么就撑不下去了?”

    刘玉环神色一黯,嘴角笑容消失殆尽:“伤了脾脏……大夫说,命不久矣。”

第五百一十二章 自作孽不可活

    “伤了脾脏……大夫说,命不久矣。”

    后者一惊:“怎么会伤了脾脏?是,有人为难你们?”

    堂堂五皇子府上的管家怎么会受伤,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后者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摇摇头说道:“算了,此时不提也罢。”

    她越是这么说,李徇就越是好奇,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知看到了什么地方,眼底眸色一变,飞快出手,两指捏住了她的领口。

    “殿下!”虽然二人在一起也曾亲密携手,嬉水玩闹,但骤然被他拉了这敏感的地方,不免有些羞恼,若是被人看去,如何说的清?

    李徇却有些不管不顾的,手指稍稍用力,她那裹的严严实实的领子,湘妃色的盘扣就被扯开,脖子上露出一片乌黑发紫的淤血来。

    男人瞳孔骤然充血,好似马上就要爆裂一般,他额角青筋一紧,哑着声音,低声吼道:“是谁干的!”

    刘玉环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将他的手指掰开,仔细将扣子扣好,面无表情道:“与殿下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当然与我有关!是谁干的!”李徇干脆就站了起来,沉声质问,这要不是在别人家,他立马就能大发雷霆了。

    刘玉环赶紧伸手去拉他,让他在椅子上坐定,凝眉说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四殿下为何要生气?又是以何种身份来生气的?”

    “我!”李徇被她问了个哑口无言。

    后者摊手笑道:“你看,和你无关吧。”

    “我!”他又叫了一声,抬手攥住刘玉环的手腕,就咬紧牙关:“是老五?他害的你这样?”

    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心头悲愤,不免酸楚,看着刘玉环手苦痛,自己却无能为力,时间最不忿之事莫过于此。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刘玉环的,后者一怵,似乎是想将手缩回去,但见他反而握紧,便不再挣扎。

    “他不该这么对你……”

    “该与不该,不是你说了算的。”

    四目相对,在两个人的眼中看到了彼此,很多话,很多事,不用说,也不能说。

    “我不会让你一生就蹉跎在他的身边。”也不知是说给她听的,还是在提醒自己,李徇说这话的时候异常坚定。

    一个不擅长甜言蜜语,只善于舞刀弄枪行兵布阵的男人,他能给出的承诺就一定会兑现,他自己明白,刘玉环也明白。

    “好……”低声应了一句,将手从男人的手心抽出来,她将眼睛移开,唯恐自己会沉迷之中。

    “时候不早了殿下……”

    李徇点头,略有些依依不舍的站了起来,临走还对着她深深看了一眼,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走的头也不回。

    目送着男人的身影走远,沿着府上笔直的大道一直走了出去,直到他的身影再看不见了,刘玉环才转身离开。

    临了行至关李衡的房间门口,里头没有什么动静,门口守着的人对她行礼:“娘娘。”

    “殿下怎么样了?”

    “将饭菜和水送进去了,也跟了殿下说了宫里的旨意,想必这会儿在沐浴更衣。”

    “好,看好了。”

    “是。”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李衡,有一句话叫自掘坟墓,你应该懂吧。

    今晚宫中家宴应该是李衡离京的最后一顿家宴了,九位皇子,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人在封地之外悉数到场。

    同样,东宫太子夫妻二人也收到了旨意,是万福安亲自来传的旨,特意嘱咐了,务必带上长孙殿下,一家人聚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吃一顿团圆饭。

    今晚这顿饭吃的无关朝政,无关权势,甚至无关等级,坐在一起了,那就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李彻本不想让刘玉瑶去的,她昏睡一场好不容易醒过来总让他觉得这个人好像随时都会离开自己一样,就算两人彼此相拥也总觉得那般不真实。

    “是我不好。”这句话他今天说了好几遍了,一遍遍的念叨,一番番的自责。

    如果当初他能早有警惕,让七弟看好了她,或者干脆让神风营夏忠派人将她们母子俩保护好,也不至于让她被李衡抓去,以至于后来牵扯出来的这一系列的弊端。

    “跟你什么关系,药是我自己吃的,再说了,现在不也没什么事吗。”

    刘玉瑶将手上的外裳随手抛给了他,转而又接了寻芳送上来的另外一件,还没往身上比划就先掂了掂分量:“真重啊。”

    “这是今年立秋蜀地新进贡来的缎绣,一针一眼都掺杂了金丝银线,可不重吗。”寻芳笑着解释。

    “吃个饭还整这么累干嘛……”不满的嘟囔一声,又一甩手扔给了李彻。

    他的手上已经抱了一堆的衣裳了,一直心不在焉的跟在她的身后,看她在一屋**人手中挑挑拣拣,不知道今晚穿什么好。

    而在李彻的身后,也跟着宫人想要去接过他手上的衣裳,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心事重重的跟在刘玉瑶的屁股后面,甘心给她做丫鬟一样。

    “大胡子跟我说了,说你以后可能比较容易生病,你要听话,多吃饭,多穿衣服,不要动不动就生气。还有,太热了不要出门,太冷了也不要出去,出太阳了别晒着,下雨了别淋雨,要是……”

    “你是焦嬷嬷附体了吗?”刘玉瑶扭头看他,一脸的嫌弃。

    “啊?”后者一愣,扭头看了看焦嬷嬷。

    焦嬷嬷委屈的连声说道:“哎呦我的娘娘,您怎么知道奴婢要说这些啊,不过奴婢还没开口呢,就都让太子殿下说了。”

    李彻抿嘴,神情略微有些严肃:“我跟你说的这些你都要给我往心里记!要是记不住就让寻芳多提醒提醒你,你要是有了什么差池,到时候我拿她们是问!”

    “娘娘就当是可怜奴婢们吧。”寻芳一旁也开始吐舌头了。

    白眼一翻,刘玉瑶叹了口气:“没这么娇贵,再说了,不是有大胡子吗,他总会把我医好的。”

    大胡子能不能把她医好李彻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人的寿数和健康都是有限的,这么折腾下来,要想让她恢复如初是根本不可能了。

    而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自责。

    “怎么没一件舒坦的衣裳。”她转了一圈,没看到个顺眼的,顺势往一旁的凳子上一坐,已经开始唉声叹气了。

    宫人捧着切好的水果送到她的面前,她用银制的小叉子一边吃一边看向表情有些呆滞不知在想什么的李彻:“你觉得我穿哪件好看?”

    “都好。”他终于将手上拿着的衣裳递给了宫女,又走过去接了宫人手上的盘子,伺候着她吃水果。

    刘玉瑶忍不住咧嘴一乐,抬手竟然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笑的一脸狡黠:“太子殿下今天这是怎么了啊?难不成你要抢寻芳的饭碗啊?”

    寻芳忍俊不禁,掩嘴轻笑。

    男人的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尤其是看她笑起来的时候,眉梢眼角好像都有光芒在闪烁,那跳脱的模样既让人心疼,又能将周围感染。

    “这些都不喜欢?你想穿什么样的衣裳?”

    “不是说家宴吗,既然不用穿朝服,那就穿个简单的啊,松快的啊,舒服的啊,省的走路不得劲。”

    “好。”李彻转头对寻芳说道:“去开了太子妃陪嫁的箱笼,找她当初做姑娘时穿的衣裳出来。”

    刘玉瑶婉转一笑,将嘴里叼着的半块苹果送到他的嘴里:“还是你懂我。”

    他到底还不够懂她,也很不得再多懂一些。

    大胡子带着皇长孙过来的时候,刘玉环已经换好了衣裳。

    一件香粉色的斜襟小褂,下着绣着芍药的百褶裙子,并不算华贵,但却利落清爽。

    这衣服可以穿未出阁的,但这头发万万不能再梳丫头的样子了,想给她梳了个双螺髻,看上去既活泼,又稳重,让人眼前一亮。

    “要是旁人问起来你脸上的疤痕,就说李太医给的药很有效。”

    “知道,知道。”她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颊,为了以假乱真,瞒过大多数人的眼睛,她还特意让寻芳给她在脸上浅浅的画一笔,看上去就好像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一样。

    每天都淡一些,终有一天完全康复,就不用作假了。

    “你今天都没什么事吗?一直围着我转!”她说着回头去看太子,只见他的怀中正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那襁褓中的婴儿伸出小手要去抓他的脸,咿咿呀呀叫的好不高兴。

    男人虽然拧着眉,一副冷酷的模样,但却依着那孩子低下头,让他很容易的摸到了自己的脸。

    刘玉瑶见状不禁笑了起来,这父子俩,还真有点像。

    “小宝,这是你爹!”她走过去指着李彻对襁褓中的娃娃说道:“要叫爹!”

    “啊……啊啊!”小家伙兴奋的蹬着小胳膊小腿,咯咯直笑。

    “真轻……”李彻轻轻掂了掂这小家伙,完全想象不出,这么个小东西有一天会长的人高马大的。

    “是挺轻的,不过比才出生的时候重多了。”刘玉瑶说着从他手上把那娃娃接了过去:“刚出生那会儿,多重来着?”

    她看向大胡子,后者接了胡茬道“六斤二两。”

    “瞧瞧,咱家小宝长的还挺快!”

    “六斤……”李彻刚念叨了一句就吓的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第五百一十三章 亲父子

    “你干什么!”

    “哦!飞高高!”刘玉瑶兴奋的说着,第二次把孩子高高的抛起来,再一伸手接在怀中,那小东西咯咯笑的更欢了。

    李彻一旁看的胆战心惊,伸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娘子扔着自己的儿子,玩杂耍一样,娘儿俩倒是开心的不可一世。

    他觉得摊上这娘俩,自己得操多少心啊。

    不过他除了小心翼翼的护着,一双眼睛盯着宝宝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外,他没阻止她胡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面前这个小女人,性格爽直不拘小节,就连带孩子的方式都和记忆中的那人极为相似。

    他几乎不难猜到,兴许自己小的时候就曾被那人一次次抛起,又接住,抛起,又接住。

    看她笑颜如花,听她说道:飞高高,飞高高!

    重新回到东宫,就恍如不曾离开一样。

    这里的人,这里的花这里的草,这里的一切都好像一直在等着她这个女主人的归来。

    最重要的是,这次回来,她的内心不再抵触。

    初秋桂子,十里残荷,落霞浩瀚,殿宇轩昂。

    这是整个帝国的中心,象征着无可撼动的王座,汇聚着天下的奇珍异宝,亦让世间贤者才俊群之若骛。最重要的是,这是她所爱之人出生和成长的地方,亦是他将要度过余生的地方,他的一生都和这里息息相关,不可分割,在未来漫长的生命长河中,将依托于此。

    这个地方叫皇宫,是他的家,也是她以后的家。

    一双大手从背后环了上来,男人将鼻尖抵在她的肩头,深深的嗅着她颈间的味道。

    越过她的肩头,看着她怀中熟睡的孩儿,眉眼间尽是温存笑意。

    “刑部的人打发了?”刘玉瑶歪头问他,嘴角擦着男人的唇瓣,一掠而过。

    后者点头:“打发了,小东西睡了?”

    “嗯,要不然咱们一会别带他去了,就跟父皇说小宝睡觉了,行不行?”

    不是不行,也不是不可,只要不想带着孩子过去,随便一个借口就能拒绝,只是今天不行。

    “这里是小宝的家,总得带他认认路才行。”男人伸手刮着那小娃娃的鼻头:“更何况,这家中长辈,见一个,就少一个了。”

    “万一他们看出小宝跟以前长的不一样了呢?”

    知道她还在惦记着当初真的刘玉瑶带进宫来的那个小家伙,那小家伙除了被父皇传召见过一次之外,一直都在东宫深处由人看护,几乎没见过什么外人。

    “不用担心,小孩子本就长的快,变化也快,更何况,他们没几个见过小宝的。”

    “一定要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

    听他说的坚定,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点点头,将娃娃塞在他的怀里道:“你抱着。”

    “行,我抱着。”

    虽然抱孩子的姿势还不甚熟稔,但那小家伙似乎极为依恋这位父亲,一到他的怀中就乖顺的往里拱了拱,似乎血脉相连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刘玉瑶看着也高兴,一抬起头来,便与男人四目相对,二人相视一笑,相携离开。

    今日夜宴并未摆在皇后的凤藻宫,而是摆在了御花园的落霞阁。

    只有两层的小小楼阁,飞檐翘角,琉璃金瓦,平日里甚少有人到来,今天打扫干净之后倒是窗明几净。

    尚有落霞余晖挂在天边,与楼阁琉璃相映成趣,远远看来,恍似有隐隐佛光闪现,倒是应证了落霞阁的名字。

    御花园中夏花已谢,秋草枯荣,几株从南方移来的桂树已经开始吐露芳蕊。可以预见的是,用不了多久,在这个地方,秋风送爽,枫叶染霜,那阵阵桂香将会沁人心脾。

    只是今天来的时候景致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免迷人双目。

    刘玉瑶在前头一路小跑,她穿的衣裳本就轻便,行动跳脱恍如一只蝴蝶,翩翩飞舞于花草芳叶之间。

    李彻在后头跟着,一路行来怀中抱着个襁褓,却又不得不分心对前头跑着的人叮嘱:“你慢点,慢点,再这么跑跑跳跳的,不让你出门了!”

    “你怎么跟大胡子似的?”刘玉瑶回转过身来看他:“我这不是好久没来了吗,得跟以前我就认识的树啊,草啊,鸟啊,打声招呼啊!”

    说着冲他飞了一眼,整个人已经笑颜如花:“看惯了宫外的天地,玄风寨的破败,再看看这里遍地金玉,真觉得恍如隔世,这个地方真好,是不是?”

    “嗯,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只是有些人不喜欢罢了。”

    从没像此刻一般,李彻庆幸自己的身份是太子,他可以居庙堂之高,可以将这最好的一切送到心爱女子的面前。

    来的时辰尚早,除了他夫妻二人没有别人到来,只有宫人身影忙碌,来来去去。

    今日立秋,宫里内监宫女皆已换上秋日的青绿色打底桃粉绶带的长衣,行步匆匆,端金捧银的准备着今晚的夜宴。

    落霞阁虽然矗立后宫御花园中,但平日里只是见过,还从没进来过。

    今日一进了落霞阁,刘玉瑶就是眼睛一亮。

    落霞阁整座楼阁的建筑形态是圆形的,整片圆弧形状的壁垒之上挂着都是一些仕女图。

    这些侍女图中所绘女子,或站或坐,或卧或行。各个赞金戴银,衣着华美,表情各不相同,让人见之忘俗。

    “这么多美人。”她笑着冲跟随身后悠哉悠哉进门的太子招手道:“你看看,这里怎么这么多美人。”

    虽然是自小长大的皇宫,但这落霞阁李彻平日也很少进来,当初贞元皇后在世的时候兴许会带他来过一两次,但毕竟年代久远,记不清了。

    眼下见了眼前的画像,他也是觉得惊艳,但随即又蹙眉反思。怎么这些女子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连衣着配饰都画的细致入微,唯独一张张脸是如此模糊。

    虽然脸是模糊的,但还是让人一眼看出,在她们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笑容,还愁容满面,这种氛围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这画……”焦嬷嬷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一看到这些画像就忆起往昔之事。

    “这画好些年头了吧?”刘玉瑶细细看那画上落款,都是十多年前的。

    “有些年头了,有些年头了。”焦嬷嬷也细细将画看了一遍,倒是没继续说下去。

    十多年前的事了,李彻这会儿也不想知道,所以也没开口去问。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宫人依次行礼的声音,刘玉瑶耳朵尖,直接听到了‘五皇子妃万安’的话。

    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很快明白这五皇子妃叫的不是别人,正是刘玉环,不免兴奋的就要往外跑,惊的李彻又不得不出声呵斥她道:“你是才觉得身子舒坦了吧?”

    话音刚落,跑到门口的人却又主动乖顺的退了回来,退到了他的身后。

    李彻抬眸一看,总算知道她为什么会退回来了。

    只见跟刘玉环一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将她囚禁于王府之中,害的他们夫妻二人失散已久的五皇子李衡。

    李衡才从刑部放出来,形容消瘦,眼底暗青,一张平日里常带浅笑,淡泊名利的脸此时已经如熏蒸一般,暗自发黑,让人看了不敢多言,唯恐将他激怒。

    一把将刘玉瑶的胳膊抓住,李彻将她掩在身后,对这个五弟,他有的是忌惮,是警惕,是对他的宣战!

    “我,我……玉环来了。”看到李衡仍然强自扬起一张笑脸的她对李彻轻声说道:“没事,这么多人呢,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言罢就走出男人的身后,李彻却攥着她的手腕,对她寸步不离。

    由宫人引路,五皇子和五皇子妃也已经到了落霞阁前,二人一路行来都没有说话,似乎走在身边的,都是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照刘玉环的打算,本来是想将李衡在房里关一段时间的,兴许会关到二人启程去往封地的时候。

    就算到了封地,她举目无亲,兴许会被这个男人百般折磨,到时候生死之事就不是她说了算的,不过就算死能拉他下马万劫不复,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结果今天宫中传旨过来,直接让她们进宫面圣共享家宴,李衡才被关了没几个时辰就被放出来了。

    本以为这个男人会大发雷霆,狠狠报复自己,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如斯平静,还问了一句管家怎么样了,让人着实匪夷所思了好久。

    两人默默无言进的宫来,他在马车中闭目小憩,她却一旁随时警醒。

    待进宫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知道他不会在这里轻举妄动。

    他是李家最贤德的皇子,深受百姓爱戴,衣袂当风,温润如玉的一个男人,除了与她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所维护起来的形象不能坍塌。

    “玉环!”刘玉瑶高声叫了出来。

    她抬眸一看,一颗心随即被揪了起来:“姐……太子妃娘娘……”

    刘玉瑶是跟着太子一起从落霞阁中走出来的,他一只手抱着襁褓中的婴孩,一只手被刘玉瑶拉扯着向前,一双明锐的双眸紧紧将李衡锁定。

    他观察入微,在李衡的脸上看到一丝变化,那就是他听到刘玉瑶的声音,见到她本人的时候,先是惊骇,再来是讶异,随即甚至有些愤恨,很快又堆满情殇,一脸讨好的浅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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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财怎么了,山贼不都贪财吗!可为了一箱金子将自己送上腹黑太子床榻的山贼,古往今来就她一个了吧?大婚之日让她与太监拜堂不算,居然还命别人与她洞房!九龙夺嫡?后宫争斗?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待她降服桀骜太子叱咤宫廷,没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宁愿继续去做那逍遥的贼大王!冒牌太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牌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