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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四章 到底是谁的孩子

    “来尝尝,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道酒糟鸭,就怕你吃不来。”

    刘玉瑶闻到那酒糟的味道就犯恶心,直截了当的拒绝道:“还真吃不来,不能吃。”

    “呦,那尝尝这个炒甘蓝,清爽一点。”

    “不用了,太子还在外头等我呢,我还得跟他回去,回去再吃吧,你们吃你们的。”

    佳嫔面色一喜:“呦,太子殿下还在外头啊?怎么不叫进来啊?叫进来一起吃,等在外头做什么啊。”

    “咳咳!”景贵人不得不将她打断,并且提醒道:“太子殿下毕竟是外臣,不能出入妃嫔的宫室。”

    “瞧瞧我这糊涂的,有犯糊涂了,犯糊涂了。”说着还拍拍自己的脑门,刘玉瑶看了只觉得她拍脑门的样子也让人喜欢,一点也不做作,没有任何伪善。

    “那我就先把小宝带走了,不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吃饭吧,吃饭吧。”

    说着就去榻前将熟睡的襁褓抱起来,回头之后却并未看到佳嫔有什么变化,不禁生疑,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难道除了自己,佳嫔不让别人抱孩子?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佳嫔笑眯眯的说道:“我儿子睡着了,等睡醒了,你这做嫂嫂的再带他出去玩吧。”

    一句儿子,一个嫂嫂,吓的刘玉瑶险些一个踉跄绊倒在地,还是景贵人眼疾手快的扑上前搀扶着她叫道:“太子妃小心!”

    她再次看向怀中的娃娃,确实是她的儿子小宝没错啊,怎么这一转眼功夫成别人儿子了?

    佳嫔也笑着走过去道:“我这屋里啊不习惯点太多的灯,所以光线昏暗,到处都是桌椅有些碍事,太子妃小心些。来,我把他抱床上去吧,别一会醒了又哭闹不休的。”

    言罢就笑呵呵的冲着刘玉瑶伸出手,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不知为何,看着这双手,以及这张笑吟吟的面庞,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有点可怕。她也意识到,如果真的把孩子交出去,再要回来就有些困难了。

    就在她犹豫的空当,景贵人扶着她的手在暗中掐了她一把,将她的神游天外的魂儿给唤回来了,却一时猜不透景贵人的这一掐到底是要让她给,还是不让她给。

    不过出于本能的,她抱着孩子微微侧了侧身子避开了佳嫔的手。

    “我抱他去床上睡觉吧,你们不是在吃饭吗,先吃饭好了。”

    景贵人似乎松了口气,然而佳嫔又连忙说道:“这怎么行呢,怎么能劳驾太子妃呢,来来来,给我,几步路,不耽搁。”

    她这么不依不饶的几乎也快将刘玉瑶激怒,这怀中的孩子是她的儿子,谁敢从他手上抢孩子?!

    “这是我儿子小宝啊,佳嫔娘娘,您是不是认错了?我现在要带小宝回东宫了。”

    说着不懒的和她费时周旋,直接抱着孩子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佳嫔见状惊疑不定,抓着景贵人的手就大叫道:“你听,你听她在说什么?太子妃,太子妃你等一下!”

    说着就冲上来拽住刘玉瑶的胳膊,她这般年纪身体虚弱又如何是刘玉瑶的对手,她只轻轻一甩就将佳嫔抛开了。

    佳嫔更是一脸惶恐的说道:“太子妃,你怎么了?为什么说我儿子是你的儿子啊?你,你先别着急,把孩子还给我好不好,孩子要睡觉了,我把他抱进房间里休息,好不好啊?”

    她小心翼翼的询问,一步步在向她逼近,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想要博得她的些许好感一般,唯恐将其惹怒。

    然而她越是这样,刘玉瑶抱着孩子的手就颤抖的越是厉害。

    眼前之人的模样全然不疯不傻,似乎还在照顾自己的情绪一般,用那种商量的口吻一遍遍的说道:“来,把孩子给我,我抱去睡觉觉,先让孩子睡觉行不行啊?太子妃听话啊。”

    眼瞅着那双手就要从自己怀中把孩子抱走了,刘玉瑶猛的清醒过来,用自己的身体将其撞的往后连退两步。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觉抱紧了怀中的襁褓,刚才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佳嫔却又好像看到了自己一般。她甚至一时没有分辨出来,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难道不是她的?是她抢了佳嫔的孩子,还是佳嫔抢了自己的孩子。

    佳嫔被撞了那么一下也怒不可遏,抓住景贵人的手就大叫道:“她抢我儿子啊!抢我儿子!快叫皇上来!有人抢我的儿子!”

    “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刘玉瑶被她说的窝火,但又不好将话说的太难听,毕竟刚才两人还有说有笑的,这会儿就因为一个孩子而翻脸了。

    她抱着孩子就夺路而逃,唯恐在这个房间里让自己也变的奇怪起来。

    景贵人却在后面叫道:“太子妃,太子妃小心啊!”

    话音刚落,身后就感到重重一袭,她两只手抱着孩子无法抓附任何东西,就这么从门内撞出了门外,嘭的一声,重重摔在门口的石阶上,坚硬的石块咯的他骨头几乎断掉,发出闷哼一声痛呼。

    “玉瑶!”李彻扑上去救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赶的上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被摔了这么一下,她痛的倒抽冷气,皱紧眉头,好在怀中的娃娃护的还算周全,但纵然如此,这个时候也已经醒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场面一片混乱,男女老少一起呼天抢地的叫着太子妃叫着佳嫔叫着景贵人。

    大胡子从人群外面挤进来,抓住刘玉瑶就道:“摔着了吗?摔到哪了?脑袋摔了没?哪里疼啊?”

    “我没事……”话还没说完呢,佳嫔就气势汹汹的从外面挤了进来,抬手就去抓刘玉瑶的头发,却被太子眼疾手快劈掌打开,二话不说就将那娘俩护在身后,顺便对寻芳道:“你抱着小宝!”

    “是!”寻芳连忙接了孩子就急急向后退去,远离人群,远离佳嫔,哄着怀中一直哭闹的娃娃。

    这边佳嫔见孩子被抱走了,也是怒不可遏,指着太子就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你是什么人!你把我的孩子抱哪去了!把孩子还给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就直接一脑袋向太子的身体撞了过来,众人大惊,一起手忙脚乱的将佳嫔抓住。

    没想到这一抓反而将她进一步的激怒,她开始疯狂挣扎叫嚣起来:“放开我!松手!你们都放开我!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她冲着太子的声嘶力竭的大吼,一边拳打脚踢的挣扎,三四个宫女都拦不住她。

    “姐姐!那是太子殿下啊!姐姐你怎么能对太子殿下无礼!”景贵人也是慌了,一旁急的叫道:“这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啊!姐姐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不行吗!”

    “好好说?他们让我好好说吗!上来就抢我的孩子!让我好好说吗!”

    “他们没抢,这是太子殿下!这是太子妃!他们怎么会抢你的孩子呢,姐姐你冷静一点!”

    几个人压制的佳嫔终于逐渐平静下来,却仍然目光凶狠气喘吁吁的看向李彻和刘玉瑶。

    太子这个人在她眼中是陌上的,纵然见过,但也已经相隔十多年了,此时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如一座山峰一般矗立在她的面前,将刚才被自己推倒的人护在身后。

    他剑眉拧紧,眼底冷光凌厉,夜色清冷肃杀,好像身后是江山万里一般对眼前之人充满敌对的戒备。

    “你,你是太子?你是李彻?”她表情古怪的问道:“你,你真是李彻?”

    太子没有回话,其实周遭之人对他恭敬的态度就很好的说明了他的身份。

    然而就算他是太子也并未被佳嫔放在眼中,她被几个人拉扯着,咬牙切齿道对男人叫道:“你不是太子,不是!太子还不到十岁!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刘玉瑶依旧在揉着自己被摔疼的臂膀,有些纳闷的说道:“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就成这样了?”

    周围的人也都战战兢兢的说道:“景贵人只说佳嫔娘娘生起气来非常可怕,只是奴婢们平时也没见过娘娘生这么大气啊,奴婢也不知道啊。”

    “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趁几个人不注意,她又扑上来抓人。

    “姐姐!不要这样!会还给你的,会还给你的,是不是啊殿下!您快把孩子带回来啊殿下!殿下!”景贵人一向温吞,第一次如此惊惶无措的大声说话。

    刘玉瑶也急了:“想都别想!那是我儿子!不是她儿子!”

    言罢还就从李彻身后跑了过来,抓住佳嫔的肩膀就强迫她正视自己道:“你给我听好了!别在这里哭闹了!那是我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非得惊动父皇你才高兴吗!”

    “小心!”太子二话不说就上前将她拉开,独身挡在身后,四道血痕就划在了他的脸上,惊的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而挥舞着双手还要往前抓人的佳嫔已经被几个小太监死死摁住,被压在地上的她还在那儿扯着沙哑的嗓子哭嚎:“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我要我的孩子啊!你们这些禽兽!不得好死!害的我们骨肉分离!骨肉分离!孩子,我的孩子啊……”

    “丽贵妃娘娘驾到!”内监一声通秉,外头已经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第五百四十五章 舐犊情深

    “丽贵妃娘娘驾到!”

    丽贵妃似乎是匆匆赶来,跟刘玉瑶一样,只披了件披风,长发披肩未着钗环,夜风一吹,脸色略显苍白。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啊!”她被眼前的状况惊的失魂落魄,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太子妃衣衫不整脸色难看焦灼不已,而此时那位一向注重皮相的太子殿下脸上也多了几道红痕,灯烛之下看不真切,也不知流血了没有。

    当然,重头戏还是那位佳嫔。

    此时被按在地上的佳嫔仍然在使出浑身气力挣扎着,一边挣扎一边叫骂,哭的妆容模糊恍如鬼怪,更不要说挣扎的过程中扯碎的衣衫,拔掉的钗环,简直一片混乱。

    “住手!都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知不知道她是皇上的妃嫔!好大的胆子!快松手!松手!”

    按住佳嫔的几个小太监齐齐看向太子,丽贵妃本来代理皇后管理后宫,下命也无可厚非,但此时太子在场,还是觉得征询太子的意见比较保险一点。

    刘玉瑶看着那四道爪痕,心疼不已,似乎比刚才自己被佳嫔从屋里推出来摔在地上的感觉都疼。

    她直接回头说道:“不准放!放什么放!放了杀人放火你们谁担待!”

    “杀人放火?”丽贵妃听到这句话受到的惊吓并不比刚才才进来的时候轻,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刘玉瑶道:“太子妃有所不知,佳嫔固然有些激动,但也绝对不会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啊,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母妃!没有误会,就是佳嫔要抢我家小宝,还把我推倒了,把李彻抓伤了!景贵人也看到了,她可以作证!”

    说着直接指向景贵人,后者一紧张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似乎陷入两难的境地。

    一看她如此,方才她不仅没有阻止佳嫔还一个劲要孩子的景象浮现在眼前,刘玉瑶心底咯噔一下,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有他们!他们也都看到了!就算景贵人不给我作证,还有这些人呢!”

    被她指了一圈的人纵然惶恐也不敢冒言,毕竟自己做玉芙宫当差,他们的主子还是佳嫔和景贵人。

    “行了,行了,到底谁对谁错,本宫自有定夺。”丽贵妃指挥了那几个人道:“松开!松开!”

    “不能放!不能放!要是放了她再来抢小宝怎么办!不能放!”第一次,这个再宫中一向风风火火横着走的丫头被一件事情急的火上眉梢,甚至还跺脚瞪眼,委屈的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见她如此太子也是心疼不已,将其圈在怀中道:“没事,没事,小宝被寻芳抱走了。”

    “太子妃,这佳嫔你也是得称一句母妃的,千万不要把事情闹大了,一会传到皇上耳边去。”丽贵妃往刘玉瑶身边靠了靠轻声说道:“皇上现在身子骨也不是很好,我们也不可将他惊动,他操心国事也就罢了,难道后宫琐事也得让陛下操心?这就是做儿女的孝道吗?正所谓……”

    她话音未落,身体就受到了冲撞,一群人又开始高呼着小心。

    丽妃小心,太子小心,太子妃小心!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哎呦!”被撞的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又被太子眼疾手快的抄了起来,不至于整个人扑在地上!

    然而抓住了她就正好让佳嫔有了可乘之机,她二话不说,双目赤红张牙舞爪的就向刘玉瑶抓了过去!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玉瑶!”李彻大惊,要去护着她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眼瞅着着这尖牙利爪的向自己袭来,刘玉瑶却不躲不避正面迎了上去,攥住她抓过来的两只手一个反转,但听佳嫔发出凄厉的叫声,伴随着‘咔咔’两声骨头脱臼的声音,众人都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丽贵妃更是吓的脸色惨白,连忙叫道:“住手,住手,太子妃你快些住手!”

    本来只想阻止她的疯狂,但却没想到对于手腕上的疼痛,佳嫔浑然不觉,仍旧扑上来,甚至开始用嘴巴开始咬人了。

    总不能连她的牙齿都拔了吧,好在李彻及时出手将人给抓了起来,但男女有别,看她疯狂的在自己的手下扭动打闹,他也非常无奈。

    正在想要不要找人将她捆起来的时候,大胡子竟然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手上捏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往佳嫔的嘴里塞。

    “你在干什么!大胆!你给佳嫔吃什么!”丽贵妃急了,什么也顾不得了,干脆自己亲自动手去拉扯大胡子。

    大胡子一边往佳嫔嘴里塞一边说道:“丽妃娘娘不要担心,我是大夫,我是大夫!”

    结果这团黑乎乎的东西刚塞进佳嫔的嘴里,她嘶吼的声音就小了很多,再没一会,就好像浑身的力气被抽光了一样,整个人气喘吁吁的平静了下来。

    此时的她却好似一团破布一样被李彻抓住两只胳膊,双腿无力几乎瘫倒在地。

    再看她头发鹤发鸡皮,双目失神,披头散发的恍如一个疯婆子一样。

    太子一松手,将人推进了玉芙宫几位宫女的怀中,众人如梦初醒,这才手忙脚乱的接了。

    待佳嫔闭嘴了,这里明明站着一群人,却一个个的鸦雀无声。

    大胡子松了口气道:“我猜的果然没错,佳嫔娘娘屋里燃着的是安神香散,烧过的香灰混了米酒和童子尿有安神镇定的作用。”

    看着大胡子手上还有脏兮兮的黑东西,刘玉瑶道:“你哪来的童子尿,你总不会是用自己的吧……”

    “小宝的!小宝的!”大胡子一改方才冷静的模样,急吼吼的争辩道:“小宝的!你别胡说八道!”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现场凝重的气氛终于得以缓解。

    看着这个时候佳嫔的模样,丽贵妃也是心神俱疲,无奈的叹口气道:“今晚的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对了,去把李太医叫来,别的人不准惊动,否则被怪本宫割了她的舌头!”

    第一次见到丽贵妃说这么狠的话,刘玉瑶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

    佳嫔不仅仅是争夺皇长孙的罪责,还有她疯癫的行径有碍皇家脸面,所以丽妃才让众人三缄其口,至于要不要告诉皇上,还得进一步观察看看。

    “本宫还真没想到,佳嫔居然会变成这样……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丽贵妃看着众人连抱带扛的把佳嫔弄回屋里去了,她的语气中充满惋惜。

    只听一旁太子道:“也不是突然吧?至于为什么,恐怕就得问景贵人了。”

    总是在旁边干着急的景贵人听到自己突然被点名,忽然就吓了一跳。

    从刚才开始太子就一直在观察她的行为举止,在三番五次的阻止众人不成之后似乎也已经放弃了,和所有人一样,她在为佳嫔着急担心,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紧张的浑身都在哆嗦颤抖。

    一片混乱当中,无人去注意她的这点小小的细节,只有太子全部洞悉。

    “景贵人,你知道?”丽贵妃转身问她。

    景贵人支支吾吾,似乎有所隐瞒。

    丽贵妃刚要说话训斥景贵人,就见大胡子一股脑的跟着人往屋里钻,忍不住怒上心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佳嫔的寝殿岂容你随意出入?”

    “我是大夫……”大胡子解释道:“太子妃的大夫。”

    “啊?”刘玉瑶此时刚接了寻芳怀中的小宝抱在怀中,突然听到大胡子叫她,连忙点头道:“是,大胡子是我的大夫,他应该可以给佳嫔娘娘看看。”

    丽贵妃半信半疑,只是忍不住多看了大胡子几眼,终于是放他进去了。

    太子和太子妃也并没有急着离开,毕竟此事是因他们而起,更何况刘玉瑶心中也为佳嫔担心,两人才见面的那一会明明是宾主尽欢,不一会的功夫就翻眼成了仇人。

    坐在外间等候的时候李太医也来了,大胡子正在写药方,打算让宫人为佳嫔抓药,看到李太医来了忙道:“李太医,你过来帮晚生看看,斟酌斟酌。”

    李太医忙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接了他的药方看了看,大胡子就在旁边将佳嫔的症状跟他一一说了,他听后连连说道:“很好,很好,少而精又能直达病灶,建议再多加三钱甘草,佳嫔娘娘怕苦。”

    “好吧。”大胡子弯腰又在药方上写上一味甘草,交给宫人后又陪李太医进去看诊了。

    刘玉瑶便有些疑惑的问李彻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不错?你发现了没?”

    后者坐在那里不动如山,只因他的臂弯中一只襁褓内,小小的娃娃已经睡熟。

    “大胡子经常往太医院跑,想来二人也是惺惺相惜。”

    “嗯。”她也笑着附和道:“大胡子医术高明,李太医更是千金圣手,他俩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只是因为有共同语言吗?太子狭长的眉目微微收紧,灯光下看着内室的帘子,嘴角露出轻蔑一笑,他看不见得。

    “李彻。”坐在软榻上的人往他身边靠了靠,见屋里没旁人了,干脆直接将自己的脑袋枕在他的肩头。

    “刚才我差点以为自己疯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多年的失心疯

    “刚才我差点以为自己疯了。”

    后者不解的看向了她,眸中满是关怀的担心。

    “怎么?”

    “佳嫔跟我要孩子,说那是她的孩子,还说的那么笃定,我一度以为疯的是我,真的是我在抢她的孩子。而别人告诉我,那是我的小宝的时候,就好像景贵人在告诉她,那是她的孩子一样。”

    男人低头,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和靠在自己身上的发顶,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当时想的是,是不是我疯了啊,你们都在骗我,是不是我抱着的不是我的儿子啊。”

    “你胡思乱想什么,都做娘的人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她沉默良久,没有说话,就在男人忍不住想要看看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就听她又喃喃自语道:“我不是故意胡思乱想的,有些想法就那么突然冒出来了,我拦不住……越是不想想,偏偏就要去想。尤其是现在,我跟你一样,也担心自己有一天早上会醒不过来。”

    李彻身形一震,薄唇紧抿,他额角崩现出的青筋隐约可见。

    “你今天是故意要气我的吗?胡思乱想不算,还胡说八道!身体需要慢慢调理,大胡子不也说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了!”

    “嗯……不生气,不生气,我不说了还不行。”说着还讨好一般抬手在他的胸膛上摸了摸,拍了拍。

    “真拿你没办法,打不得,骂不得,所以你以后再惹我生气,我就打儿子出气!”

    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噗嗤一笑,说真的,他真的能下的去手,也绝对会毫不留情。

    想到今天在长春,宫听景贵人和丽贵妃在一起说育儿之道,一起怪罪太子这个严父,便也有了共鸣。

    “小宝懂什么啊,无端为我担罪!那可是我的儿子,我心疼着呢。”

    “知道心疼以后就给我听话点,不然就揍你儿子。”

    “嗯……你太狠了,难怪丽母妃和景贵人都会说你。”忍不住笑声咕哝。

    “你说什么?”

    “没什么!”赶紧讨好的抱住男人的胳膊,继续依偎在他的怀中。

    过了一会还没等到里屋的人出来,太子便道:“别等了,回去吧,你饿不饿。”

    “刚才吃了点心,不饿,看看丽母妃怎么说再回去。”

    “寻芳,你去弄点吃的过来。”

    “是。”

    刘玉瑶抬起下巴看着这个男人,从她的角度能将他坚毅的下巴,棱角分明的眉眼看的清清楚楚,那份冷肃和怀抱儿子的柔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子殿下,太子妃。”丽贵妃跟景贵人已经从屋里出来了,连带大胡子和李太医,两人一路嘀嘀咕咕,似乎在讨论佳嫔的病。

    丽贵妃一挥手,将众人屏退,景贵人双目通红似乎哭过,屈膝告辞,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众人说话。

    “母妃,佳嫔娘娘怎么样了?”刘玉瑶连忙问她。

    丽妃坐在椅子上,刚端起茶盏就道:“你总得让我喝口水,缓缓劲,这上来就劈头盖脸的问,谁受得了啊?”

    忍不住吐吐舌头,她一脸热切的盯着丽贵妃将那杯茶喝了。

    只听丽妃先长长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没想到,佳嫔这失心疯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刚才才见到的时候,以为就今晚受到了刺激和惊吓才会变成这样,结果两位太医诊断说已经十多年了。”

    “应该是从当初她没了孩子开始吧。”太子一语中的。

    丽贵妃点头,忧心忡忡:“当年佳嫔的两个孩子都没的蹊跷,第一个孩子是虽然是病死的,但病的蹊跷,尤其怕光,一有光亮就哭闹不休,所以佳嫔现在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仍然不会点灯。”

    “原来如此……”想到自己才来的时候,看到这屋里一灯如豆,昏暗的竟然有点不习惯,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缘由。

    丽贵妃又道:“这失心疯以前也不是没发作过,好在景贵人心地善良又与她交好,一次次的帮她化险为夷了,但她精力难济,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鹤发鸡皮……”

    “真可怜……”刘玉瑶听了也不禁动容:“难怪刚才景贵人一直护着她,唯恐她受到伤害。”

    “对,也是怕这事抖落出去,佳嫔就要被送进冷宫关起来了。”丽贵妃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说道:“现如今只怕也是纸包不住火了,景贵人唯恐将她激怒,失心疯发作,结果还是激怒了,还是让她今晚闯了大祸……”

    说着便看向了太子脸上的伤,被抓了四道血痕,刚才大胡子已经看过了,说最好不去管,不上药,不包扎,自然痊愈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然而这样就代表恢复的较慢,虽然心疼,但也只能如此。

    “本宫还记得当年佳嫔才进宫的时候,也曾颇得皇上宠爱,在后宫之中何其风光。”丽贵妃想到曾经种种,眼底也带着憧憬之色:“那时候殿下和老四也都开始在御书房听太傅授课了,年纪也不小了,应当记事了吧?”

    “依稀记得父皇在看折子的时候身边总是陪着一位佳常在。”李彻道:“想来就是现在的佳嫔。”

    “没错,那时候跟她一起进宫的人还是美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答应,是常在了。再后来有了小公主封了贵人,小公主没了之后她就彻底倒下了,皇上为了安抚她,给她晋了佳嫔,结果她也是争气,没多久又有了身孕。但也不知是无意还是人为,在临盆之前就突然小产了,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若是活着,应该跟老八差不多年纪。”

    “难怪她一直说小宝是她的儿子,原来她真的有过一个儿子!”刘玉瑶恍然大悟:“从那之后,她就彻底闭门不出了?”

    “对,可因为当时她在后宫受宠,又因她性格直率敢怒敢言,后宫里的人啊都和她没什么走动,这闭门不出之后也没人前来探望的,大家渐渐也就把她给忘了。”

    只听刘玉瑶又道:“那就只有和她住在一起的景贵人了解她。”

    “景贵人刚才跟本宫道出实情,多年前她曾发病,那时候还伤了不少宫女,不过当年目睹她发病的宫女也都因为年纪大放出去了,现在这几年进来的都并不知情。但她却知道,这种病没法子根治,唯一能做的就是处处顺着她,不与她相悖,这样她平时看上去就和正常人无异,只是偶尔会有点精神错乱,分不清对错,或者做事比较偏激。”

    “她也是个可怜人,这一生算是就这么毁了……”

    “太子妃心地善良,却有所不知,这后宫的女人,哪个不可怜呢?”丽贵妃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只是笑着说道:“当然,太子殿下的后宫总不至于像我们这般难熬。”

    只听太子干咳一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来的时候还没用膳,先回去了。”

    “那……佳嫔一事……”丽贵妃问他。

    后者起身道:“母妃此番代掌后宫,还烦请一力定夺。”

    丽贵妃听他如此说,就知道他不打算插手,也不打算追究了,想来他也挺同情佳嫔。只要太子不追究,以她现在在后宫的权利确实可以一力压下来,便点了点头应下。

    “那本宫就代佳嫔谢过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度。”

    “母妃言重了。”在这后宫之中,他李彻也只对丽贵妃如此礼让恭敬,疼他爱他的人,他记得,谤他害他的人,他亦不会忘记。

    大胡子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李太医也已经回了太医院,这边的事情有丽贵妃派人看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寻芳接了太子怀中的娃娃,以薄毯盖在脸上,太子夫妻二人也登了肩舆,却突兀的听到身后丽贵妃的问话。

    “这位……在太医院当值?”

    刘玉瑶回头看去,只见大胡子明明被丽贵妃问话,却刻意将头扭到一旁,假装自己没听到一般,为了不失礼只好替他答道:“不是的母妃,大胡子是我干爹,因为擅长医术所以太子就让他在东宫照顾我的身体。”

    丽贵妃听闻点头笑道:“太子妃这位干爹当真尽职尽责,而且医术高明,方才在为佳嫔诊断的时候啊,我就总听到他说出不一样的建树,有些地方李太医都没想到呢,这一声干爹,他也当的。”

    “干爹,你听母妃夸你呢。”虽然夸的是大胡子,但她刘玉瑶这个‘干女儿’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大胡子拱手作揖,声称不敢当,不敢当。

    只听丽贵妃又道:“刚才在屋里看的清楚,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长相相似的人并不稀奇。”太子出声道:“这位‘干爹’从未进过宫,母妃怎么可能见过。”

    “嗯,也是,行啦,你们快回去吧,我再看看佳嫔,一会也回去,这一晚上给我折腾的。”

    辞别了丽贵妃,一行人回了东宫,焦嬷嬷赶紧吩咐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伺候着两位主子吃饱喝足去沐浴更衣了才有功夫问问寻芳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丽贵妃要求众人三缄其口不得胡乱谣传,但这世上,最管不住的便是人的那一张嘴,就连离的最远的东宫都听到了许多说法和风声。

    “那个佳嫔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还以为她在里头装神弄鬼呢,没想想到啊没想到,她还真的是个疯子?”

    芳目睹了佳嫔的变化,也听到了丽贵妃说的那些,对佳嫔的同情已经大于憎恨了,这个时候挺焦嬷嬷如此说,不免心中忿忿不平。

    “佳嫔娘娘也有自己的难言之苦,况且她只是失心疯而已,嬷嬷不要胡乱说了。”

    “失心疯不也是疯?老身一把年纪了,什么疯子没见过。”

    “失心疯是暂时的,等她清醒一些就会好很多。”

    “唉,怪不得你们走后我眼皮直跳,果然今晚没有好事!以后啊,谁也不准把咱长孙殿下抱走,对了,奶娘呢?”

    寻芳正要说这个事呢:“奶娘没有好好照顾长孙殿下,还聚众赌骰子,塔子殿下一怒之下把她们都发配浣衣局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壹生壹世壹双人

    “奶娘没有好好照顾长孙殿下,还聚众赌骰子,塔子殿下一怒之下把她们都发配浣衣局了。”

    焦嬷嬷马上变了一副嘴脸,强烈附和道:“我早就说了,那两个奶娘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果然露出尾巴了吧!发配浣衣局那都是轻的!应该先送掖庭局打两棍子!多亏长孙殿下没事,这要是真掉根头发什,把她们乱棍打死都不能解恨!”

    寻芳哭笑不得:“好了嬷嬷,您快去看看再找两个奶娘过来吧,最好明儿早上就能到,太子殿下说了,您找的他放心。”

    焦嬷嬷听后心里美滋滋的,果然他的太子虽然长大了,但还是向着她的呢。

    而此时太子躺在床上,看着将他和娘子分开的那个小娃娃,一只手捏着娃娃的小手,看他熟睡。

    小脸粉嫩圆润,长睫漆黑浓密,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刚才差点害死他娘。

    “快睡吧。”刘玉瑶已是疲惫辛劳,躺在那里自言自语的说道:“别看他了,有什么好看的。”

    男人看着妻子道:“身上还疼吗?”

    “疼啊,我现在躺在床上都觉得疼。”

    “明早再给你用活血化瘀膏揉揉。”

    “嗯。”

    李彻干脆跨过两人中间的小娃娃,跟她挤在了一起。

    红烛帐暖,空间狭塞,她有些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大男人将自己抱在怀中,紧紧的挤在床里头那一人躺的空隙中不至于去碰到熟睡的孩子。

    他的胳膊结实有力,胸膛更是如一堵坚硬的铁墙一般,似乎能抵挡所有风雨和危险。

    “还疼吗?”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颈侧,暖暖的,痒痒的。

    她缩了一下脖子,亦伸手将他怀抱在怀中。

    两个人彼此紧紧的贴合,长日已久未曾行过夫妻之礼,说不想那是假的。

    但李彻却又非常克制,在大胡子没有跟他说绝对不会伤害到她的身体之前,她是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行为的。

    “不疼了。”

    在他怀中的小女人不安的动了动,男人有力的双腿将她下半身夹住,让她老实了许多。

    “我问的是你心里,还疼吗。”

    听略微一个沉思,低声说道:“其实,我知道母妃刚才要说什么话。”

    “什么?”

    “母妃说,后宫的哪个女人不可怜呢,她之所以没继续说下去,是担心你听了会不高兴,担心我听了会不高兴。”

    “怎么说?”

    “以后你做了皇帝,我就是皇后,也是后宫的女人,也很可怜。”

    “你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你也在我上头,有什么可怜的。”

    小女人漆黑的眼睛在夜色中扑扇扑闪的看着他,幔帐透进来的光芒柔和而又宁静。

    “皇后就不可怜了吗?就算是丽母妃,也有她可怜的地方,并不是可怜的人只有佳嫔。”

    不知为何,明明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这让李彻对眼前的小女人无比心疼起来。

    “她们不可怜。”想要宽慰她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刘玉瑶却道:“怎么不可怜,你看看皇后,就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么样,还不是耍尽心机,费尽手段,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现在还让父皇这么讨厌她,她就不可怜吗?你再看看丽母妃,她虽然不喜权势,不好争抢,还有个孝顺的四皇子殿下,可她每日里独守空房,还要捧出一张笑脸,就不可怜吗?要说现如今受宠的贤妃娘娘,她年纪轻轻却要将自己的青春送给一个老头,要是你,你乐意吗!”

    这一声质问逼的李彻哭笑不得:“我这不是送给你了吗。”

    “她们已经可怜了,况且是别人呢……”

    神情低落如她,将自己的脑袋扎在男人怀中,寻求着庇佑和依靠,离不开那一丝温暖一般。

    “那是别人,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这么悲天悯人的人,看到别人可怜就在这里哭鼻子?”

    “李彻……我担心,我以后也会变成佳嫔那样的人……”

    男人蹙眉,被窝里的手在她的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又给我在这里胡说八道!”

    “真的!”她忽然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将男人压在身下,抬起上半身看着他,黑暗中,她的眼底隐约可见水光莹润。

    “你以后非得当皇上吗?”

    “怎么?”

    “当皇上就要有三宫六院,就要有许多许多妃嫔,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这又怎么样?”男人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嘴角微微一勾:“不是皇帝就不是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了吗。”

    “也是……”她点头道:“没错,是这样。”

    男人依旧看着她,忽的一笑,抬起手来在她的脸上捏了两下:“你今天是怎么了?害怕了?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后者抬手,粉拳打在男人的胸膛之上,眼底水光莹润。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刚才不过都是说笑,你还当真了?”

    “我不管你是不是说笑,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有你这话,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男人说着将其揽入怀中,心中不免多了几分不舍和怜惜。

    “你是我的妻,这一点永远不会因为我是什么身份而改变,小宝是我的儿子,纵然日后我还有其他的孩子,那也得是你生的才行。”

    刘玉瑶埋首在他怀中,闷闷的应了一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便是这位太子殿下对她做出的海誓山盟。

    佳嫔的事情到底没能瞒的下来,第二天的时候,后宫中那些墙头角缝,拐弯抹角都在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佳嫔昨晚放浪形骸的姿态,一个个添油加醋,说的口沫横飞。

    但就算议论也只能在私底下议论,若是真放到台面上未免又得受到主子的苛责。

    而各个宫室也都派了人往玉芙宫中打探消息,看看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其实说是打探消息那也是假的,在景贵人眼中,他们就是来看笑话的,毕竟宫中许久没有出这样的笑话了。

    尔虞我诈之中,永远不乏落井下石之人。

    大胡子受丽贵妃之命跟李太医负责医治佳嫔,他二人都心知肚明,要想根治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倒是可以暂时缓解一下她紧张的神经,让她逐渐清醒过来。

    丽贵妃来的时候,正看见大胡子和李太医站在廊下说话。

    李太医一喜绛红色的太医院袍子,手上拿着张药方,一边看一边在说什么,大胡子肩头就挂着个药箱,一身绿色的夹袍,一边听他说,一边点头附和,谦虚好学如他,宛如李太医的徒弟一般。

    徒弟……丽贵妃忍不住多看了他二人一眼。

    走近之后,两人也注意到了来人,齐齐行礼。

    今日的丽贵妃衣着端庄,凤钗闪烁,眉目中满是半老徐娘的风华。

    她笑着说道:“可算是辛苦两位了,李太医您昨晚恐怕也没睡好吧?这眼皮底下都青了,您是大夫,可不能光顾着旁人,而毁了自己的身子啊。”

    骤然被她关心,李太医受宠若惊的作揖答话:“有劳贵妃娘娘惦记,佳嫔娘娘的病耽搁不得,微臣昨晚翻阅前朝典籍,睡的有些晚了而已。”

    丽贵妃微微一笑点头说道:“那本宫去看看佳嫔,你们二位量力而行,实在不行,咱们也不能逆天不是?”

    “是。”

    丽贵妃扶着宫人的手步入内侍的时候看到佳嫔依旧是被两条麻绳捆在床上的,因为担心麻绳粗糙嘞进她的肉里,磨破她的皮肤,景贵人还细心的命人在麻绳与身体只见隔了柔软的布料。

    此时佳嫔正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双目无神,一片通红的血丝,却又在不停的絮絮叨叨,胡言乱语。

    而景贵人则站在床边端着一碗清粥,亲自要喂她吃下,她却恍如痴傻一般,不会看,不会吃,送到嘴边也都流了出来。

    “征儿娘。”丽贵妃从她身后叫道:“你歇歇吧,有这么多人照看,你还亲自上手了?”

    景贵人转过头来屈膝行礼:“贵妃娘娘。”

    “你看看你的眼睛,又红又肿,别吓着征儿!”略有些责备的上前,一把将她手上的碗夺了下来,转身扔给旁人。

    “我在宫中没什么亲近的人,唯独佳嫔姐姐与我日日相伴,待我犹如亲妹妹一般,也对征儿多有照拂,我们母子二人能在宫中活下来,都要感谢佳嫔姐姐,她现在变成这样,我于心不忍。”

    “你还于心不忍了?”丽贵妃心中有气,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是于心不忍,早干什么去了?早些时候为什么不说佳嫔的病?为什么非得等到让她闯祸?你啊你,本宫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愚钝!”

    “佳嫔姐姐都已经这样了,若是有什么过错,也是我知情不报的原因,您和皇上若是怪罪,就让妹妹我一力承担!”

    眼瞅着她又开始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看的人好不心疼,丽贵妃也狠不下心来。

    “好在太子和太子妃没有追究!如若不然,你就算给她顶了,她也是躲不过的!你看看外头那么多人站在门口,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呢!看你们玉芙宫的笑话!赶紧起来!别再哭了!”

    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四皇子的雷厉风行多半是受到丽贵妃的言传身教,她虽然平时是个爱笑的女人,但若是论起真章,比谁都能严词厉色。

    景贵人从地上起来,仍然在不住揩泪:“都是我不好,如果昨天能早太子妃一步把孩子要过来,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情。”

    “确实是你不好,都那种时候了,你不告诉佳嫔真相,反而还顺着她的话,让她相信皇长孙是她的儿子……简直荒谬!她越是相信越是不肯交出孩子,不然太子妃能这么生气吗?”

第五百四十八章 你可真命大

    “确实是你不好,都那种时候了,你不告诉佳嫔真相,反而还顺着她的话,让她相信皇长孙是她的儿子……简直荒谬!她越是相信越是不肯交出孩子,不然太子妃能这么生气吗?”

    “我当时只想着好好安抚安抚佳嫔姐姐,想着让太子不至于那么激动,说不定,说不定等一下我就能把孩子给要回来了……”

    丽贵妃摇摇头,对她的逻辑表示匪夷所思:“你就不该犯傻,这孩子不是佳嫔的,你发现后就不该给她希望,就该一棒子将她打醒,兴许她也就不会一错再错下去了!”

    “没用的,早先,早先佳嫔姐姐认为征儿是她的儿子,将征儿抱了去,我可是用了很长时间安抚她,才把征儿要回来,也终于让她清醒了,这一次……这一次,我担心姐姐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景贵人说着眼角隐隐带泪,一双通红肿胀的眼睛让人看了也是楚楚可怜,却看的丽贵妃心烦意乱。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有李太医在,最不济就是这个样子,相对于许多人,她还好好的在这后宫衣食无忧的活着,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了!”

    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可对于景贵人而言,佳嫔就恍如她的亲人一般,看到亲人失心疯发作躺在床上,她如何不急,如何不担心呢,只是再怎么样,她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的,不免又开始有些恨自己的懦弱。

    嘱咐了人将佳嫔好好看住了,另外再叮嘱了一遍众人,让他们没事的时候不要离开玉芙宫,省的外头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四处乱打听,若是有人问起来了,也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这事万万不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到时候佳嫔在这玉芙宫恐怕就住不下去了。

    出了药香缭绕的房间,清晨的阳光已经穿透云层折射向大地,略有些刺目的,她抬手半挡了阳光。

    “今儿这天还是不错的,将佳嫔房里的窗户打开,透透气,别总是憋着,脑子坏了不算,再坏了身子,那未免有些太可怜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由人搀着走下台阶,又碰到了大胡子。

    只见大胡子手上正拿着两根筷子一样的东西叮嘱宫女什么话,宫女们听了都连连点头,不敢漏掉任何管家的话语。

    “呦,太子妃的干爹?”丽贵妃本来是要走的,但这个时候不禁又有些好奇的被大胡子吸引,一来是这个人着实眼熟的很,二来,作为太子妃的‘干爹’,她怎么也得套套近乎啊。

    一边语笑晏晏走过去道:“您怎么称呼啊?”

    大胡子有些受宠若惊,一边摸着嘴巴上的胡子,一边尴尬的说道:“娘娘称呼草民大胡子就行了。”

    “大胡子?名不副实……”丽贵妃一双尖锐的眼睛将他上下好一打量:“你要是有一把浓密的美髯也就算了,偏偏一小搓胡须,还叫大胡子?”

    “草民,草民以前的胡子还是挺长的,只因,只因草民前段时间剪过……”

    他说话的时候丽贵妃一动不动的在盯着他看,看他眼神躲闪,不敢与自己对视,不禁又多了几分兴致。

    “秋老虎最猛,虽然今儿还有些闷热,但你穿的这么少,小心昼夜交替的时候着凉了。”

    “草民多谢娘娘体恤。”

    “看你个头挺高,身体却挺瘦,这身上不会没个二两肉吧?”

    “娘娘说笑了,草民身上肉多,不过是被衣裳挡住了而已。”

    “那你撩了袖子我瞧瞧。”

    “……”大胡子拱手作揖,身子放低了许多:“娘娘,有违礼教。”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本宫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你就怕成了这样?”

    大胡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本来他说有违礼教是要让丽妃注意影响的,但没想到她一句话又弄成了自己好像害羞,或者担心会被这个女人怎么样一样。

    “草民,草民先行告退,太子妃这会儿该起了,等着草民请脉呢。”

    丽贵妃眼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想要溜之大吉,笑容更是加深了几分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一句吩咐,无人不从,两个小太监率先抓住了大胡子的两只胳膊,在他的呼救声中,拖到了丽妃的眼前。

    丽贵妃颇有些得意的蹲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这会儿怎么老实了?你说本宫让你撩个袖子,你老老实实的做就是了,你跑什么啊?”

    大胡子有些着急的看向面前之人,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说道:“太子妃……太子殿下一定会生气的。”

    “现在不是他生不生气的问题,再者说来,你随意出入后宫也得本宫同意才行,怎么,本宫要查查你,你就急了?莫不是你是真的心虚?”

    “草民有什么好心虚的呢,草民,草民只是担心错过了给太子妃请脉的时间。”

    “有你这唠叨的功夫,本宫也早查完了!把他的袖子给撩起来!”

    说着两个小太监就一左一右的撩了大胡子宽大的衣袖,纵然他拼命挣扎,也还是双拳难敌四手,两条胳膊就这么被抻了出来。

    其中左臂之上,一片模糊的疤痕显示着已经有些年头了。

    丽贵妃在看到那疤痕之后并未惊讶,只是深深看了大胡子一眼,他却恼羞成怒,一把将衣袖给拉了下来,垂首恭立,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两人如此长久站立,稍作沉默,只听丽贵妃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命大……”

    “草民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没什么吩咐的话,草民先告退了。”

    说着便背着身上的药箱,逃一样的离开了,一直伪装成老头子的他,还是第一次走的这么快。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丽贵妃却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直到身边的宫女叫了她两声,才将她唤醒,只是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

    “走吧,去看看皇上。”

    “是。”

    当今圣上圣体违和,已经多日不上早朝,朝政一事全由太子主持,并且由几位皇子从中辅佐,也就代表太子每每决策都得由他们协助定夺才能盖章生效。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却仍然不甘心将所有权柄悉交太子之手,他舍不得这江山,舍不得这皇位。

    大胡子从玉芙宫中落荒而逃,秋老虎虽然厉害,但早上的日头也不算毒,他却出了一身的汗,一路上用袖子擦着脑门,一边低着头快步行走,脚步杂乱无章。

    直到有人拉了他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他噗通一下跪下,这才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

    只见长长的御道之上,正走过五皇子一行人。

    五皇子李衡是在上次自刎未遂之后第一次携妻进宫,今日的他除了比以前瘦了些,也没太多改变。

    依旧是他惯常穿的,一袭高冠博襟的白衣锦绣,面若冠玉,玉树临风,好一位翩翩俊秀姿态。

    他身边的五皇子妃则严妆华服,气度雍容,举止走路都是规行矩步一丝不苟。

    只是他们这个两个人太过奇怪,一路行来,只能听得见脚步声,却没有任何交谈。

    主子不吱声,做下人的更是如履薄冰。

    直到他们走过去了,周围的太监们站了起来,大胡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位大人莫不是太医院的?”刚才拉他的老太监问他。

    看了一眼手上的药箱,大胡子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声:“啊,是……”

    “大人光顾着在路上想事情了,险些冲撞了五殿下啊!”

    “多谢,多谢公公搭救,否则便要闯祸了。”

    “还好今儿这是五皇子殿下,殿下为人素来宽厚,在宫中也很是温和,就算冲撞了也没什么大碍,若是别人,可少不得要吃板子!”老太监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去。

    所谓的宽厚和温和,大胡子当然不信,他可是亲眼见他杀死过无辜之人。

    “五殿下还没去封地了吗?”

    “估计是不想走吧,一直拖着说身子还没好利索,还有皇上现在卧病在床,他要是走了,那万一,万一皇上真有个好歹来,这皇位落在旁人手上怎么办?”

    说着还压低了声音在大胡子的耳边说道:“您是太医,皇上的身子到底怎么样,您比我们做奴才的清楚吧?”

    虽然他不曾给皇上把过脉,但在太医院的这段时间,也曾听几位太医提起过皇上的病情,李太医甚至还给他说过皇上的脉像。

    他当时第一感觉是中毒,而非积劳成疾,但李太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乱说,只当这事是他们俩之间的秘密,也就一笔带过了。

    这深宫素来尔虞我诈,彼此算计,也并不稀奇。

    “我也只是个学徒罢了,不能近的圣驾之前。”

    老太监听了意味深长一笑:“大人好会做人,好会说话啊,谨慎点好,谨慎点啊。”

    他似乎是到了地方,作揖之后就离开了,大胡子擦了一把额上冷透的汗,忽又觉得心情开阔了许多,起码没有刚才在丽贵妃跟前那么慌乱无措了。

    背好药箱,大步往东宫去了。

    还没进东宫的大门,就看到太子带着一行人快步出来,那一行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两位哥哥还有嫂嫂,正脚步匆匆,看上去有些着急。

    最近这段时间,两位皇子总往东宫跑,似乎人人都有一个不争的共识,那就是他们兄弟三人自小到大都是一心团结,从未出现过任何罅隙隔阂一样。

    况且李彻即将成为一国之君,往他身边趋之若鹜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而他也乐于将两位兄长收入麾下。

第五百四十九章 狗奴当道

    “殿下!”大胡子快步迎了上去。

    李彻看他一眼道:“你去给玉瑶看看她昨天的伤。”

    昨天被佳嫔推了那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大碍,但他始终不放心。

    “殿下这是要去哪?”

    “你有事?”他挑眉,眉目之中隐约带着几分储君的威严,看的大胡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没,不是什么急事,等殿下回来再说吧。”

    “那就回去老老实实等着!”

    他似乎也是急了,带着兄长急匆匆的去了,其实不用猜大胡子也应该大致明白,他恐怕也是得了五皇子进宫的风声,所以急忙赶过去的。

    筹谋计划多年,成败在此一举,若是他能乖乖走自己安排好的阳关道就一切安好,彼此都省心了。但若是他还想要鱼死网破,只怕这件事弄到最后,大家都不得安稳。

    李衡到养心殿的时候,七皇子李律还没出来,有人通秉入内,也只得将五皇子的事跟万福安只会一声。

    他马上心领神会的往里头看了一眼,对小徒弟吩咐道:“好生跟殿下说,就说七殿下在这呢,皇上得见完了七殿下才能见他。”

    小徒弟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刚才周大人他们过来,七殿下也在,皇上不也接见的吗……怎么……”

    万福安瞪了那小太监一眼,咬着后槽牙道:“你小子不好好当差,倒学着在这里质疑咱家了?”

    “不敢,不敢,师父莫气。”

    “还不去传话!”

    “是,是!”

    “回来!”

    刚小跑出一步的小太监又回头道:“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只听万福安又端起了架子说道:“这五皇子殿下能和旁人一样吗?”

    小太监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小的知道了。”

    “去吧。”

    “是。”

    于是出了内室,殿外站着五皇子跟五皇子妃,两人在等候的功夫也不说话,也无交流,就好像陌生人一样。

    说是陌生人也有点牵强,还不如说是两根木头。

    “殿下!娘娘!”小太监快步跑了过来,一脸讪色道:“奴才已经通秉了,这七殿下还在里头,烦请二位稍后。”

    “七弟也来了?”五皇子略有些意外。

    只听那小太监道:“七殿下大孝,每日里下朝之后就过来伺候,一直到皇上赶了才走,不过就算这样,也得到了日落西山了。”

    李衡眉头不觉一紧,他只知道自从上次七弟去他府上见过自己之后就一直没去过,却不想他竟然往宫里跑的这么勤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弟弟长大了,他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心思单纯,有什么都会给他说什么的弟弟了,他现如今也有了自己的秘密。

    如是想着,略有些欣慰,但也略有些心寒。

    “敢问公公,父皇的身体如何了?”

    “殿下放心,太医开的汤药一直没断,比前些时候好多了,这会儿能看折子了。”

    “以前……连折子都不能看了?”他故作惊讶:“我却不知,父皇原来病的这么重。”

    那小太监跟在万福安身边,什么人没见过,什么戏没见过。五皇子虽然现在失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他这种视权如命的人,在宫中绝对不会少了自己的眼线。但是这个时候,他既然装傻,那么自己难免也要陪着演演戏。

    “是啊,七殿下这些日子在皇上跟前主要也是跟皇上念念折子,朝上无法定夺的事情,最后还得让皇上亲自定夺不是,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好多了。”

    “既然如此,日后还烦请公公多多提醒父皇一些,让他不要太过操劳。”

    “五殿下仁孝,奴才会多多提醒的。”

    “嗯。”

    “那还请殿下娘娘,在此稍候,稍候。”

    “好。”

    小太监脚步轻快的又跑了回去,万福安站在窗下看了个仔细,一见小徒弟回来,就问道:“他跟你都说什么了?”

    于是又把自己和五皇子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跟万福安交代了,后者听了,只是短促一笑道:“都翻不了身了,还这么费心做什么,今次过来是想求同情呢,还是想要挨训啊。”

    “师父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知道,好好做自己的事就成!为师能做的就是保住你的小命!让你在宫里飞黄腾达,日后出了宫也能横着走!”

    小徒弟听了美滋滋的点头应道:“上次出宫去了师父的大宅一趟,徒儿就想着,日后哪天能跟师父一样,那就好了。”

    “跟对了主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要是跟部队……”

    他啧啧叹气,摇头说道:“跟不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小徒弟见他面色严肃,自己也不敢嬉皮笑脸多说其他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通报道:“万公公,远远的看到太子殿下和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一起过来了。”

    这恐怕是太子得了老五进宫的消息,坐不住来打探风声了。

    如此一想,也不敢耽搁,赶紧对小徒弟说道:“你进去,就说五皇子殿下,五皇子妃求见。”

    “刚才不是让等吗?怎么这会儿又通报了?”

    “让你去你就去,有你学东西的时候!”

    “是,是、”一叠声的应了,快步进了内室。

    桌上还对着一摞折子,室内燃着袅袅安神香,镇痛凝神,闻的久了,会让人昏昏欲睡。

    只见一国之君明晰帝正披着薄衣坐在软榻上,他的背后倚着雕花窗棂,一张脸瘦的皱纹层叠,颧骨高耸,眼窝深陷。

    似乎是在假寐,却在听到李律念折子的时候时不时的点点头。

    七皇子李律仍旧穿着上朝的朝服,吊儿郎当的一个大男孩,难得能有这么一丝不苟的时候。

    念完了一封,明晰帝缓缓说道:“准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好像用鞋底磨沙地一样,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你有事?”李律将折子放回桌上,又拿了个新的,一边扭头看向进屋的小太监道:“太医过来请脉了?”

    “不,不是太医,是,是五皇子殿下和五皇子妃。”

    说完之后他还特意去看了明晰帝一眼,他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只是非常难得的,眼睛睁开了。

    相对于他的从容不慌,李律倒显得有些震惊和着急来,本来要说的话到嘴边了,结果扭头看看明晰帝,又给咽下去了。

    “让他们进来。”

    “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见了,小太监觉得还是挺意外的,只是不知一会太子一行过来了,又该如何应答。

    “师父,皇上让叫呢。”

    “那你就去。”

    “是。”还挺欢喜的,去跟五皇子和五皇子妃说了,他二人进养心殿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不远处太子一行人已经向这边走来了。

    不敢和太子打照面,他又忙不迭的跟了进去,对万福安悄声说道:“太子殿下来了。”

    斜睨小徒弟一眼,万福安有些哭笑不得道:“来的可是太子?不是妖魔鬼怪?”

    “自然是太子。”

    “那你慌个什么劲!”万福安很是不屑的一声冷哼,继而又拍了拍他算是安抚:“你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首先第一点要从容,做主子的喜怒不形于色,做奴才的更不能,你总这里慌里慌张,哭哭笑笑的,主子能喜欢你吗?”

    “是,师父说的对,那,太子……”

    “等着。”

    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做徒弟的自然也不敢多说其他。

    两人虽在外室候着,但隔着一道帘子,还是能将内室的对话听个八、九不离十。

    只听五皇子夫妻二人对皇上行礼,被免礼赐座,看来那一国之君也并未大动肝火。

    七皇子又与哥嫂相见,似乎想退下,给腾出点空间来,却没想到明晰帝却道:“你不急着走,一会还得继续看。”

    “五哥五嫂在这,父皇不如就歇歇,你们说说话,不要每天都这么辛劳,到时候我那几个哥哥还不得说是我把父皇累着了!”

    七皇子会说话,语气轻快,也讨人喜欢。

    “没什么可说的,你老老实实坐这。”

    不用看也知道李律是如何僵硬着身体坐在那里了,本来他就一直避着自家五哥,现在五哥难得进宫一趟,一定会有些心里话要跟父皇说的,结果他还杵在这里,直接让他到嘴的话都咽下去了。

    “身子都好些了?”明晰帝率先发问。

    “不孝子让父皇母后担心了。”

    “知道自己不孝就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岂可随意毁之……另外,朕时常教导你们,男儿志在四方,若是一点小小的挫折就动刀动枪寻死觅活,那还做个男人做什么?姑娘都不如!”

    “父皇教训的是。”

    “你是不是心里还有抱怨?你是不是觉得,朕让你去封地,对你不公?”

    “儿臣不敢,儿臣心服口服,此番前来,便是要和父皇拜别的。”

    “嗯……”

    两人又说了什么,万福安没法听了,因为有人通报说太子等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万福安连忙走出去,身边自然带着他的小徒弟。

    只见太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正殿,正要往里去,却被万福安张着双臂给拦了下来。

    他一张老脸嬉皮笑脸道:“奴才给太子殿下,两位皇子殿下,两位娘娘请安了。”

    只听李彻道:“我们兄弟前来给父皇问安。”

第五百五十章 宫心计

    “我们兄弟前来给父皇问安。”

    “真不巧啊太子殿下,有人还在里头和皇上说话呢,您也是知道的,皇上身子骨时好时坏,这要是太多的人进去啊,只怕会影响皇上的情绪,让他恢复变慢,奴才可担当不起啊。”

    李彻勾唇,微微抬起倨傲的下巴问他道:“你今天是仗了谁的权,谁的势?”

    “哎呦,太子殿下言重了,奴才若是哪句话让殿下误会了奴才的诚心,奴才唯有以死谢罪了啊!”

    说着还妆模作样的在自己的脸上打了几个巴掌,一副苦瓜脸。

    只听大皇子有些脾气暴躁的说道:“你不用死,赶紧通报去!父皇见不见还轮不到你说话呢!”

    “是,是,还请几位殿下坐下歇歇,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眼看着万福安走了,李彻以撩衣袍便坐了下去:“估计一时半会见不到了。”

    “这狗奴才还真是眼高手低!”大皇子低唾一声。

    只听李彻又笑着说道:“大哥可是误会万福安了。”

    “哦?”大皇子不解道:“难不成这狗奴才是和殿下达成了什么共识?否则怎么这般甩脸色殿下您还不动如山呢。”

    李彻又道:“他这是在提醒我呢,在告诉我就算他一无是处还是个阉人,但这个地方起码还是他说了算的,他还是有点用处的。”

    “哈哈哈!”二皇子朗声笑道:“这万福安比之我没出宫那会儿似乎更会犯蠢了!”

    “我看他只是越来越会自作聪明了而已。”

    男人们说话,女人是插不上嘴的,两位王妃便相携出去了养心殿,在外头边散步边等候。

    出了养心殿之后,外头阳光明媚,洒在眼前的汉白玉阶之上,亮晃晃的,让人的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看了。

    二皇子妃抬起帕子在面前挥了挥道:“这养心殿里边啊,全是一股子药味,虽说每日里也就请安的时候呆个一时片刻的,可我这肚子里头啊,还是难受的想要吐出来一样。”

    “就算想吐也是不能吐的啊。”大皇子妃徐氏一脸关切道:“不如让太医看看?”

    “嗨,我就是闻着药味想吐,哪用得着太医啊,可我再怎么想吐那也得忍着,万一真吐了,我还活不活了。”

    徐氏瞪她一眼道:“年纪轻轻不要说胡话。”

    两位皇妃都长年身在封地,本是没有什么太过的交际和瓜葛,但是一旦碰在一起,却又彼此交心,想来也是志意不满,惺惺相惜,彼此同情吧。

    这公里头的几位皇子就算彼此罅隙,也没人会想起还有两位不受宠的兄长可以拉拢,就算他们孤掌难鸣,也还有皇族宗亲,文武群臣可以协助。那两位不得宠的皇子也就只能彼此扶持,同进同退,不至于在夺嫡之战中沦为炮灰。

    “听说今儿,五皇子妃也过来了。”二皇子妃掩唇笑道:“你见过她吗?”

    “年节的的时候见过。”

    “对,对,那时候我小产,避晦,所以没过来,听说,这五皇子妃去年也小产了一回?”

    “嗯,本来是早太子妃一步有孕在身,若是生下来了,这皇长孙就是他们家的了,结果在太子妃那里误食了什么东西,如此便没了。”徐氏也是做娘的人,说起这事来不断唏嘘,很是可惜。

    然而二皇子妃却想到了另外一关,见左右无人,附她耳边轻声说道:“莫不是太子妃下的绊子?”

    “无凭无据,你不要胡说了。”

    “我这哪是胡说,你想啊,若是她真的生了个儿子,不等太子和老五斗起来,那太子的位子都坐不住了,他们老五一家还不如日中天啊,尤其是有皇后这个妖妇在背后里捣鼓,你我在封地的日子恐怕也是难过!”

    徐氏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微微蹙眉道:“太子妃不似是那般心狠手辣之人,更何况,还是她的堂妹,一起长大的,多少应该会念点情分吧?”

    “你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所以才没有人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徐氏不由得想起那夜有人对她行刺,让她白白中了一刀,虽然伤口没什么大碍,但若是一个把握不好,可是会要人命的。

    是谁给了太子妃如此胆量和权柄,让她毫不犹豫的拿自己做棋子,甚至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只那一次,闹的后宫鸡飞狗跳,一场好戏在中宫上演,让那位叱咤后宫的一国之母禁足于中宫,与身处冷宫无异。

    想到这个,徐氏不由心寒,顿时觉得有些可怕了,太子妃表面上古灵精怪与人为善,背地里却是自有自的法子,自有自的铁腕,否则,又如何能将太子治的服服帖帖?

    二皇子妃小心拉了她一把道:“大嫂想的都出神了,是不是觉得我说的没错?”

    “别说这后宫了,就说你我各自的后院吧,都不比这宫里头干净多少,你我日后需谨慎行事,切不可得罪了太子妃,让她抓住什么把柄。”

    “大嫂放心,我最近可没少往东宫送好东西,日后要真有得罪她的地方,也得让她多念着我的一点好不是。”

    “嗯,没错。”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转到了养心殿的后头,这里一片开阔空旷,蓝天白云,红墙黄瓦,勾檐斗角所雕所绘皆精巧奇妙。

    她二人一路行来,赏心悦目,扑面而来的秋风吹在脸上,暖暖的,分外惬意。

    “这夏天太热,冬天太冷,要我说,就秋天最舒坦,你们蜀地的秋天更舒服。”二皇子妃笑着道:“等这次回去,路过蜀地,我得在你那多住几天,见见出云郡主。”

    提起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大皇子妃徐氏不由叹气道:“一个丫头,没什么好见的。”

    “丫头怎么了?我想要还没有呢,早先小产后我也好好保养身子了,结果到现在也没生个一儿半女的,唉,老天爷对我太不公平了。”

    “你府上那几个,有喜了吗?”

    “有两个大了肚子。”二皇子妃嘻嘻一笑,亲昵的挽着徐氏的胳膊道:“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也会好好待他们的,儿女都行。”

    “你是打算过继给自己了?”

    “怎么,不应该吗?我当初可跟她们说了,要想跟着殿下就都老实点,殿下未必会临幸她们,若是哪天真有幸侍寝怀了子嗣,那孩子都是我的,你们可都得做好骨肉分离的心里准备!”

    徐氏笑道:“你这招也够狠。”

    “大嫂不如也学学我,这男人啊,哪能管得住自己,你要在管他太严了吧,还会对你心生怨念,天长日久啊,便没了夫妻的情分!”

    “我没管他,后院里的狐狸精也是数不胜数。”徐氏目视前方,抬手落在廊下玉阶扶手之上,长长的指甲死死掐在石头上,几乎要穿透石块。

    “那你可以等她们有了儿子要过去,你是当家主母,长子理应有你抚育。”

    “她们,不可能会有子嗣的。”

    二皇子妃一愣,随即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掩唇一笑,嗔她一句:“真没想到,大嫂也不是个心善的啊。”

    徐氏冲她一笑:“彼此彼此。”

    二人出来这一会,正要溜达回去,却见一个小太监脚步利索的向这边跑来,远远的就跪地行礼道:“两位娘娘,皇上召见!”

    “五皇子妃走了吗?”

    “还没有。”

    “走吧,正好可以见见,听说,也是个美人儿。”二皇子妃挽着大嫂的胳膊,两人相携往回来的方向去了。

    还没进养心殿的门口,就见三个宫女跟着一位绝色佳人走了出来。

    佳人面如忧莲,唇红齿白,眉目如黛。一袭香粉色的裹胸长裙绣了精致的芍药杜鹃,外罩一件旖旎长衫,钗环整齐一丝不苟,簪着梅英采胜簪。

    刘玉环率先看到了两位皇妃,马上就认出她们,并且屈膝行礼:“弟妹见过两位嫂嫂。”

    “不得了,不得了,这刘家的女儿各个花容月貌啊。”二皇子妃说着已经热络的迎上去,搀起行礼的她,笑容满面:“五弟妹竟然认得我?我们可是第一次见。”

    “二嫂肤如凝脂娴雅惠达,想来我是不会认错。”

    二皇子妃听到这声称赞很是受用,她唯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这如凝脂白玉一样的肌肤了,忍不住在她娇嫩的小脸蛋上摸了一把:“五弟妹可真会说话。”

    “你是刚从里头出来?”大皇子妃走近也笑着问她。

    后者点头应道:“太子殿下还有两位兄长都进去了,男人们说话,我左右是插不上嘴的,便借口出来了。”

    另外两位表示非常理解,但奈何她们才过来,少不得得进去打个照面。

    只听二皇子妃道:“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随意走走。”

    “那不着急,等我们进去给父皇请安过后,再出来和你好好说说话。”

    刘玉环虽然脸上带笑,但那一刹那的犹疑已经有些欲言又止了。

    只听徐氏问道“是不是惦记着要去东宫找太子妃?”

    后者点头,略有些赧然:“少顷五皇子殿下出来了,我便得跟殿下回去了。”

    “那你就去吧,一会我们也过去。”二皇子妃道:“你们姐妹二人感情真好,很是让人艳羡啊。”

    “那玉环先告辞了。”

    “去吧。”

第五百五十一章 兄弟间的戏码

    看着五皇子妃刘玉环的身影下了玉阶,消失在视线之内,二皇子妃一声冷哼道:“用得着感情这么好吗,各自的男人是死对头,弄到最后姐妹俩不也得撕破脸?!”

    徐氏干咳一声道:“你小点声,我们进去吧。”

    两人进去给皇上问安的是,只听到一向善于言谈的二皇子正在绘声绘色的介绍他们封地的旖旎风光,说是欢迎几位兄弟们得空去游玩游玩这大好河山。

    大皇子马上就不服了,说起蜀地来,也是口若悬河。

    两位皇妃更多的则将目光放在了五皇子的身上,这位五皇子殿下仍然和以前一样,每次与人相见,都给人一种精妙绝伦的感官体验。

    如此温雅端儒的一个人,翩翩公子恍如温润璞玉,任谁也不会将他与心计狡诈联系在一块。

    聊风景聊的差不多了,几个人话题一转,自然而然的聊到了五皇子封地上的风光。

    “听说西南边陲温润多雨,更有奇山秀水美不胜收啊!”

    “是啊,那边山美水美人更美,为兄还真想去看看,不知五弟欢不欢迎啊。”二皇子笑着冲五皇子打趣,弄的二皇子妃忍不住嗔怒的低咳一声,男人果然都惦记着美人呢。

    然而这话听在李衡的耳中,却是在变相的向父皇提醒,他是被逐往封地的皇子,也该赶紧启程离开了。

    他笑着抬头,看着面前几位兄长,今天到的,都是兄长,大哥,二哥,三哥,有长,有嫡,他排行老五,又算的了什么呢

    “只要大哥二哥不嫌弃,小弟自然夹道欢迎。”

    “哈哈哈,如此,那便定下来了,等到今年冬,若是天气严寒,便去你那里求个暖和了。”

    一国之君明晰帝半躺在榻上,微微眯缝着眼睛,却将几个儿子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个时候才缓缓开枪道:“太子和老七,怎么不说话?”

    这种场合李彻心知肚明,说多错多,没有一句歧义的话听在那位帝王的耳中就会变成兄弟不和的过招,所以有两位兄长旁敲侧击就够了。

    “儿臣只是觉得五弟许久未曾进宫,本该与父皇有说不完的话,我这个做兄长的总得让着他点。”

    “你倒是学会谦让了。”明晰帝话中似乎有话。

    只听二皇子又赶忙道:“太子是嫌弃我们这两个哥哥话多了。”

    “不敢,不敢。”

    明晰帝这才微微抬起眼皮,忍不住多看了李彻几眼。

    这个儿子最近有很大的变化,他不是没有感觉到,有时候三生六部会将他批改过的奏章送到自己跟前重阅,他的一些见地和决策总会出乎自己的预料。

    他的改变还不仅仅在朝堂之上,在朝堂之下,在为人处世伦理纲常方面,他也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般,谦和的同时不乏君主铁腕,让朝中上下心服口服。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顺应天时,奉天承运?到了他该寿终正寝,传位与明君正主的时候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让他心里挺不痛快的。

    似乎想说什么,一张嘴却率先咳了出来。

    “父皇!”坐的最近的李律马上倾身上前,用白色的帕子擦着他的嘴角,一只手还在他的背上轻轻的顺着。

    “朕老了,垮了……”五个字,说的却极为沉重缓慢,听的所有人都觉得有一股沉重的氛围压在屋内,以至于再看向那位老者的时候,想到他曾经也曾挥斥方遒,叱咤风云过,现如今变成了这样,也是可怜,可叹。

    只听明晰帝又缓缓说道:“看着你们济济一堂,承欢膝下,朕也欣慰欢喜,只是这皇宫也比牢笼,你们不该被朕这么个老头子困住翅膀,都各自回去吧。离开了这么久,想必各自家中也应该积攒了不少事务。”

    大皇子不动声色的与二弟对视一眼,拱手说道:“自古有句话,说是养儿防老,父皇龙体抱恙,儿臣等理应榻前尽孝。”

    “没多大事,这宫里还有太子,宫外还有你那几个弟弟也离的近,朕知道你是老大,心思最为缜密,但你们留下也没什么用处,左右不也是太医的活?”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就这么定了吧,趁还没入冬,赶紧回去,否则路遇大雪,就不好走了。”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这位帝王第一次说让他二人离开的话。

    想来也是他最近确实觉得身子骨宽松了许多,还有恐怕也是五皇子李衡的缘故,借此说法,也是在逐李衡去往封地了。

    李衡岂会听不明白,主动起身说道:“儿臣不孝,此番前来,也是向父皇请辞的,不日之后将收拾妥当,举家搬迁。”

    一国之君靠在软榻之上淡淡的看着面前这个儿子,在这九个儿子之中,唯独这个老五最是温雅少言,和自己的性格,另外几个儿子的性格简直天差地别。

    这其中有他自己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从小被他母亲教导的才这般唯唯诺诺。

    低声道:“也好,你路上小心,去安稳过日子对你没有坏处。”

    “是。”

    “临行前,向你母亲辞别吧。”

    “好,那儿臣这就过去给母后请安?”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他,人人都知皇后因为谋杀太子妃一事被禁足中宫,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五皇子这么问不正是往枪口上撞吗。

    没想到那位一国之君竟然应了一句道:“去吧,跟她好好说说话。”

    毕竟即将骨肉分离,就算再如何铁血也有柔情的一面。

    “是。”

    “父皇!”李律却有些坐不住了,赶紧站起身拱手笑道:“儿臣跟五哥一块儿去。”

    明晰帝闭了一下眼睛,皱眉低斥道:“你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老老实实的在这呆着!”

    “儿臣也很长时间没见母后了,就算我不想母后,她也应该像我了啊!”

    “就该让她闭门好好思过思过,那想什么就有什么,还叫哪门子思过?”

    一句话堵的李律再也说不出来了,着急的看向李衡,似乎在等他为自己说话。

    然而后者却笑着说道“七弟不要着急,诚如父皇所说,日后你与母后总归会常相见的,五哥此去封地再也无法尽孝,你日后还要代我好好侍奉父皇母后呢。”

    “这个我知道,我会记住的,五哥尽管放心。”

    “那就好。”李衡说完便拱手退了下去。

    这边李彻等人本来只想着要赶紧将他逐往封地的,却没想到竟然还给他创造了一个和皇后见面的机会,这对母子一旦碰面,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出了养心殿之后外头已经阳光姣好,晃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在一个阴暗的地方呆的时间长了,骤然暴露在这日光中,总归是有些不太适应的。

    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眼前的光芒,李衡微微垂下眼睑,那丛养心殿里带出来的笑容也消失殆尽。

    “娘娘去东宫了殿下。”跟他一起进宫的宫人如是小心禀报道:“要奴才去请回来吗?”

    “不用。”他道:“去凤藻宫。”

    “是。”宫人连忙应了,不再多说其他。

    东宫有他李衡所念念不忘之人,只是再如何的念念不忘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无论自己为她付出多少,做了多少,她这般没有心肠之人也只会用她的无情和冷酷来还击。

    李衡的目光忍不住往东宫的方向看去,眼底忽的闪过一道厉色,又低下头,脚步匆匆的往凤藻宫而去。

    皇后被禁足于凤藻宫简直和身处冷宫无异,阖宫上下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以前察的是皇后的言,观的是皇帝的色。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一个太子和太子妃合力将皇后母子从高高的王座之上拉了下来。

    一个被禁足凤藻宫,一个被逐往封地,看样子一辈子都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

    所以拜高踩低的戏码又开始在中宫上演,直到李衡的出现,门口守卫的禁卫军才急匆匆的将瓜子和骰子收起来,立正站好,目不斜视的盯着五皇子看。

    跟他一起来的除了自己带来的人之外,还有皇帝身边派过来的人。

    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的对当先的侍卫说道:“还有劳大人通融,皇上请五殿下来跟皇后娘娘辞行。”说着拿出一件明晰帝的贴身物什,侍卫接了看了,才拱手放他们进去。

    昔日凤藻宫中芙蓉花开,玉树琼枝,清泉幽石也是美不胜收。

    然而只短短的几天,这个地方就显露出了其杂乱的丑陋。

    无人修剪的树木花草造型奇特,昔日脚下,玉阶光滑,清亮整洁,但今日,那些夹缝中的跳槽正卯足劲想要彻底占领这个冷宫一般钻出了地缝。

    一路行来,甚至觉得今年春才修缮的廊角屋檐都带着一种古旧的破败,这是一种压抑而又封地的情绪,才会让人觉得移步换景,处处都凄凉寒冷。

    远远的有个洒扫的小宫女瞧见来人,连忙放下手上的工具,飞一般的冲进皇后的寝殿之中。

    “娘娘,娘娘,五殿下过来了!”

    已经被遗忘在后宫角落里的中宫也因李衡的到来终于热闹了一些,要说唯一的不和谐,那就是不管别人的脸上带有多少笑容,都无法遮掩她们在这里所经历的痛苦。

第五百五十二章 母子重逢

    林嬷嬷正指挥着宫人将用不上的东西归置,听到传话的人说五皇子来了,自然是满心欢喜,疾步入内,连忙说道:“五殿下来了,娘娘。”

    刘皇后自那日晕厥之后一病不起,有一半是装的,她倒要看看是不是那位和她结发之人真的忍心让她死在这中宫之内,另有一半也是她自己的原因,郁结在心的她,如何也想不通自己竟然会三番五次的败在那个黄毛丫头的手上!

    她每日在宫中无所事事也并非养病,只是多了更多时间来思量前行的道路。

    有些人未免也真的太过单纯,她好歹是一国之母中宫皇后,以为四面宫墙就能将她软禁?那她这二十多年来的筹谋未免也太不值一提了。

    李衡的到来在她的意料之中,那是她的儿子,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儿子了。

    “叫他进来。”

    “是。”林嬷嬷喜滋滋的出去,对着外头的李衡道:“娘娘叫殿下进去呢。”

    “有劳嬷嬷了。”

    林嬷嬷内心百感交集,连日未见眼前之人,只觉得他虽然依旧玉树临风,但却憔悴了许多,怎么能够不心疼呢,不觉眼眶有些泛红。

    “不敢,殿下快进去吧。”

    “嗯。”

    室内宫人正将一件外裳披在皇后的肩上,此番她未梳妆容,面带病色的坐在那里,哪还有一个强悍女人该有的姿态。

    李衡看她一眼之后便撩了袍子跪地行礼道:“不孝子叩见母后。”

    “你既知道自己不孝便起来吧,不要跪着了,近一些,让母后好好跟你说说话。”

    “是。”

    李衡起身走至榻前,坐在一旁宫人抱来的小杌子上,静静聆听她的垂询。

    “是你求他的?”

    李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连忙答道:“不是,父皇让我来的,说让我来看看母后,向母后辞行。”

    “哼。”刘皇后一声冷嗤道:“也得亏是他让你来的,若是你求着他要来,本宫还真得打你几个嘴巴子!”

    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让李衡不解,却并未措手不及:“只怕求了,他就不让来了。”

    “你知道就好。”刘皇后伸手给他,握住他的手,使劲将其攥紧,眸中隐带几分泪色:“你给我听好了,你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么多年,他是如何对你的?人人只以为他对太子多有不公,然而,他到底还是太子,你呢?你什么也不是!封了个亲王没几天还给虢夺了封号!让天下人耻笑!现如今,你以命悬一线,他仍然不顾父子情分发配你往封地!从今往后,你和他父子之情也算是走到头了!”

    皇后说着说着双眸就不觉大睁起来,一双手死死攥住他的,咬紧牙关,似乎一腔怒气都无从发泄。

    李衡蹙眉道:“母后……父皇他……”

    “你父皇从未爱过别人!他爱的就只有他自己!连你这个亲生儿子都没有得到过什么!更不要说母后了,他现在是要活活将我冷死在这‘冷宫’里头啊!你是没见着那天晚上他对我说了什么话,用了什么眼神看我,呵呵……我当时竟然还觉得心寒,我为什么要心寒呢?我何必心寒!他只不过是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我干嘛要对这种人有感情?”

    她一边控诉着这个男人对自己做出的种种行径,却又因心中愤慨而伤痛交加,几番哽咽。

    李衡不说话了,在这样的家庭,他们都别无选择。

    “现如今他们都以为本宫孤掌难鸣,也以为拆散了我们母子就天下太平了,哼,想的真美啊。”

    “在宫外的时候,京畿戍卫营的总督以及禁卫军统领已经拜见过儿臣了,母后的意思,儿臣明白。”

    皇后很是欣慰的点头说道:“我们母子齐心,万不得已行此之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四目对视,各自眼中都有些意味不明,皇后不满的挑眉问道:“怎么?”

    后者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儿臣听母后的。”

    “那就好。”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刘皇后冷峻了眉眼道:“太子和那个冒牌的刘玉瑶,都将会为此付出血的代价!本宫倒是要看看,跳梁小丑,还有什么本事!”

    从养心殿回到东宫的时候,五皇子妃刘玉环尚未离开,姐妹两个许久未见,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远远看过去的时候,两人坐在湖边一株碗口粗的老梅树底下,已是入秋时分,树叶开始枯黄脱落,用不了多久,在那之上就能绽放出幽香暗送的梅花。

    太子妃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眉飞色舞,手上还带着比划,一双明珠般的眸子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看上去分外可人。

    而坐在她对面的藤椅上的女子,温婉大方,手上抱着个半大的娃娃,一边逗弄娃娃开心,一边在听她说个不休。

    “殿下?”小安子低声说道:“殿下不过去吗?”

    “不用了。”

    李彻说着转身离开道:“盯着中宫的人怎么说?”

    “还没回来呢,估计五殿下应该也没走。”

    “这辞别的话,说的可够久的啊……”他们母子两个关在一起不知又会密谋些什么阴谋诡计,想到这一关,他又不觉紧了眉心。

    “你去把波斯菊……”想了一下,男人改口道:“你去把今早送来的两只肥鹅给中宫送过去,就说是本太子和太子妃的一番孝心,让皇后好好补养补养身子。”

    小安子一听已经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知道他松孝心是假,提醒五皇子该走了是真,只不过这两只肥鹅也是很有讲究的,以皇后的身子骨,绝对会滋补过甚伤了身子。

    “是,奴才这就去!”小安子说着就赶紧吩咐下去了。

    李彻唇角带笑,他负手而行,去的是书房的路。

    却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个踌躇犹豫的人,这才想起早先也遇到了他。

    “大胡子?你在这是在等我?”

    大胡子猛的转过身来,一看是太子,连忙快步上前说道:“殿下……您回来了。”

    李彻觉得有几分好笑:“平日可没见你如此恭谨,是不是有求于我?说吧,我听听。”

    还真被他说了个正着,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都来了,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了。

    大胡子抬头看向眼前之人,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打趣和玩味的笑,而他笑容的背后,却又隐藏着几分高深莫测。

    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眸子,宛如能将他看透,让他无所遁形。

    “殿下……”

    “嗯?”

    “草民求殿下成全,放草民离开这皇宫。”说完之后还有几分热切的看着他。

    后者笑道:“你也非宫中之人,若是想走,本太子还能拿绳子捆着你?只是玉瑶的身子还尚未恢复,你还是再留几日吧。”

    说着就大步向书房的方向走去,然而大胡子也不敢停留,紧赶慢敢的追上去,一路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道:“太子妃体内余毒已经清除完毕,但恢复健康需要时间,总会在新陈代谢的作用下慢慢好转,殿下不用太过担心。”

    他说的笃定,李彻也不得不信服道:“那我便信你一回,你想走就走吧。”

    似乎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大胡子惊喜交加,一看到太子走远了又连忙追上去。

    “那……太子上次承诺要给草民的画……”

    “来去是你的自由,本太子无法干涉,但是给不给画,也是我的自由。”

    “可上次殿下明明答应了草民。”

    “谁听到了?谁能见证?”

    “我……”看到他得意的笑脸,大胡子显然十分懊恼。

    “殿下怎么能出尔反尔,况且,只是一幅画而已,殿下就这么小气?”

    李彻扭头看向他道:“既然你自己都说了,只是一幅画而已,你又何必夺人所爱?是为君子的行径?”

    “草民和画中之人是旧识……”

    太子又道:“嗯,我知道,你济世行医的时候,她曾去你那看过病,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

    大胡子一楞,随即连忙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草民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还能在宫中看到他的画像,所以还请殿下务必成全。”

    太子不走了,跟在后面的大胡子险些撞在他的身上。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大胡子不明所以道:“什么?”

    “你们如何相识的故事是我编造出来的,你上次在我书房内说的故事好像和这个差许多。”

    大胡子登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看着面前这双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的眼睛。

    只听太子又道:“所以说,你每次都在撒谎,到底哪句真,哪句假?你和她真的认识吗?对于玉瑶的事情,应该也不仅是捡到这么简单吧?”

    “我不太明白太子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的比我还多吗?如果你选择继续装傻,我不介意去丽母妃那里听她给我解惑。”

    这一次大胡子也不再装傻了,整个人都微微一震,继而惊骇的抬头看向太子。

    看不出这个男人是在生气还是在笑,那嘴角弯曲的弧度让人有些手足无措。

    “殿下,您到底要说什么?原来您对我一直就不曾信任,这才派人对我贴身跟踪?”

    “要想成为一个帝王,大多数他以为能相信的人,都不能相信。”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二十年前的往事

    “要想成为一个帝王,大多数他以为能相信的人,都不能相信。”

    “我以为殿下和您的父亲是不同的。”

    李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不要转移话题。”

    大胡子跟上他的脚步,懊恼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在被丽贵妃发现身份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远离是非,但这却又代表他不得不将玉瑶孤身一人的留在深宫。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说服自己,留她在这,或者对她是最好的结果。

    但在李彻跟前,却碰壁了,是丽妃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查不出来的?

    “既然殿下不愿成全草民的意愿,草民也就只有不要了,殿下,还望您日后善待玉瑶,告辞。”

    言罢他拱手作揖,转身向来的方向走去。

    李彻回头看他一眼,忽的叫道:“你站住!”

    大胡子顺从的站住,回头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你过来。”

    言罢径直进了书房,大胡子有些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打算将他叫到书房去打一顿?还是说他想通了?愿意把画像还给他了?

    “是。”

    快步跟了进去,却又被里头的人吓了一跳。

    这书房之内并不是只有太子一人,还有一位年轻将领,身着盔甲,面色严肃,一丝不苟。他站在书柜的阴影里,整个五官都显得立体分明,散发出一种威严的之态,让人忍不住有些畏惧。

    太子随手翻看着桌上的几封信,抽出来一封看了看,又抬眼看了大胡子一眼道:“近一些,怕什么。”

    好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真的挺怕那位小将。

    李彻看他磨磨蹭蹭,余光还一直往一旁瞥,似乎也猜到了几分。

    “这是夏忠,神风营统领,神风营你应该知道吧?”

    虽然早就知道,但骤然听他这么说了,大胡子还是露出惊讶之态,他知道神风营,但没想到这支军队真的一直攥在太子的手上。

    “夏忠,跟他打个招呼。”

    “幸会,孙太医。”

    大胡子浑身一个哆嗦,双膝忍不住一软,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殿下……”

    李彻冷哼一声,却未抬头,只是看着手上的信缓缓说道:“本太子在宫中二十多年,什么样的太医没见过,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对得起太医称号的人,您是头一个,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可不就是医术高超吗,孙太医,你真厉害。”

    大胡子抿紧了嘴巴一言不发,事到如今,听太子的口气,好像也都已经知道了,他再说什么都未免显得有些过于苍白了。

    这书房静的好像一根针扔在地上都能听得见,没人说话,甚至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李彻终于看完了手上的信,随手扔在桌上,疲惫的捏捏鼻梁道:“你全名叫什么来着?”

    “孙知,殿下。”答话的是夏忠,因为大胡子似乎已经打算一言不发了。

    “对,孙知,”太子坐下,端了茶盏轻抿一口道:“二十年前,你还只是太医院的一个小医官,跟在陆医正的身边做学徒,那个时候,我母后病重,陆医正负责医治,而你也跟着他在后宫之中出入自由,我说的没错吧。”

    大胡子终于缓缓说道:“殿下说的没错……我二十年前就该给贞元皇后陪葬,现如今又白占了二十年阳寿,殿下要杀要剐,草民绝无任何怨言。”

    “你不该欺我,瞒我,若非玉瑶视你为义父,本太子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大胡子甚至不敢抬头,但就算不抬头也能猜出此时的他拥有怎样凶狠的目光。

    “草民有罪。”

    “但就算如此,你将玉瑶的身世欺瞒多年,你以为她会原谅你?”

    这正是大胡子所怕的地方,刚要开口,又忽的想到,这也许是太子的讹诈之计……

    李彻见他不说话了,对他在想些自然也是了如指掌,剑眉一敛道:“你以为你留在这世上的印记就只有胳膊上的疤痕吗?”

    大胡子小心将胳膊藏了一下,似乎那道疤时隔二十多年又烫到了他。

    “你既然知道神风营的存在,应该明白神风营无孔不入,只要本太子要的消息,他们都能给我查到!”

    大胡子终于开了开口道:“殿下不是已经查到我的身份了吗,还需要草民交代什么。”

    “我想问什么你不知道?玉瑶的身世,你不打算坦白一下?”

    “草民一无所知。”

    “事到如今,你还坚持说玉瑶是你在路上捡的?那伲又如何解释刘家长孙女与她长相一模一样的事实?”

    “这世上长相相同的人大有人在,哪怕就是和殿下长的相同的也有,说不定还有很多呢,只不过散布大江南北,你我都未曾见过罢了……”

    “嘭!”他话音刚落,太子就愤而一掌击在案上,腾的站起身指着他道:“那你告诉我,王湘是谁!”

    大胡子跪在当下的身子猛的一颤,再次低垂下脑袋,一言不发。

    李彻快步行至他的面前,一把将人从地上抓了起来,他虽然不如老四壮硕孔武,但相对于大胡子也是身高体健了,将他拎起来也毫不费力。

    “二十年前,舞姬王湘买通侍卫欲要逃出宫去,那侍卫被乱箭射杀,她则被我母后解救打算找个机会放出去,之后就住在了中宫!你日日与医正出入中宫,便和王湘日久生情!就焦嬷嬷所说,王湘有孕在身,产子当日便是母后薨逝之日,王湘与其他歌舞乐姬一同赐酒陪葬。为了掩盖母后之死的真相,父皇不惜让半个太医院陪葬,现在,让我们捋一捋!这件事中,从头到尾,消失的就只有你和王湘生的孩子!”

    李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咄咄逼人,逼的大胡子有些不知所措,节节败退。

    看到迫在眼前的这张脸,目光赤红,咬牙切齿的逼问,他招架不住了,恐惧和慌乱让他的呼吸都变的急促不安起来。

    “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我告诉你,这宫中还记得你的人多的是!”他一个使力,将手上的扔随手扔在了地上。

    “焦嬷嬷记得你,常公公记得你,今日丽母妃认出了你,可见,她也记得你!”

    “孙知,何德何能……”

    李彻目光凌厉的看向他道:“玉瑶,是不是你和那舞姬的孩子!”

    “呵呵,呵呵呵。”大胡子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襟,整个人又平静了许多,吃吃一笑,对他说道:“殿下,草民以前是不信命的,曾经有人说我孤寡终老,我本来是不信的,但现在,我信了,我注定是膝下没有子女,何德何能?”

    他说这话不像是在撒谎,没人会拿自己的子孙后代、开玩笑。

    太子看向夏忠,后者不得不开口说道:“都告诉过您了,不一定是孙太医的……”

    显然,他猜错了,但是都猜到这个地步了,他总觉得自己离答案很近了。

    不指望大胡子亲口告诉自己,看来这事还得继续去查才行。

    “殿下!”大胡子忽然开口道;“殿下,您刨根究底到底意欲何为?”

    “既然你不打算告诉我真相,我也只有去找真相了,或者把你送到刑部,看你招还是不招!”

    提起刑部,还是会让人心里发慌,现如今听说刑部尚书朱晚照已经可以用完全看不出外伤的刑罚了,连他这个做大夫的都觉得恐怖。

    “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事情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如果太子妃的身世让你愤怒,便请殿下将怒火发泄在草民的身上吧!”

    “不管她是什么身世,什么人,我对她的感情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大胡子的内心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事到如今,也只差一层窗户纸了,太子神通广大想要查到也并不难,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

    “殿下方才不也说了吗,王湘她……曾经买通过一个侍卫……”

    李彻骤然蹙眉:“你是说,那个侍卫?”

    “王湘本不叫这个名字,年幼之时便因家中贫困被卖身于歌舞坊学技艺,几番辗转进了京城,因出生湘地,不忘家乡,这才改名王湘。”

    李彻平静的看向他,等他继续说下去,隐约觉得这个王湘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后来,被选入宫做了舞姬,她的技艺还曾得到过皇上的赞赏,一时间也算是风光无限。再加上皇后娘娘垂青,她们在宫中真的可以算的上是趾高气扬了。但王湘出身贫寒,懂得见好就收,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下半辈子有了着落,便想长久留在宫中。”

    “那她后来为何逃走了?那个时候,我母后还健在吧。”

    “殿下有所不知,哪怕是深宫大院,牢笼深锁,被人压迫,人类最初的感情是绝对不会就这么消失殆尽的。就好像雨后的春笋,会发芽,长高,直到变成参天大树,而那个和她彼此相爱的人,就是那个侍卫。”

    李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时候不是买通逃跑,而是,私奔……

    “那侍卫被射杀之后皇后娘娘保住了她,奈何她那时已经有孕在身,我便受皇后娘娘之命,常去给她安胎。她受到了惊吓,胎像十分惊险,皇后娘娘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总是想着早日将她送出宫去……但是……”

    “但是还没走成,我母后就去了,结果那日生了孩子,你就带着孩子跑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身世

    “但是还没走成,我母后就去了,结果那日生了孩子,你就带着孩子跑了?”

    太子话音落后,大胡子不说话了,他似踌躇,似犹豫,又好似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一样。

    李彻也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从一旁摆着的青花瓷卷轴缸里随手抽出一幅画来,打开,正是那日大胡子索要未果的一幅画。

    画上美人依旧,只是和那日所见,有些不同,似乎是添了些笔墨,让这幅做旧的画又重新鲜艳了起来。当然,还有画中之人的一张脸,重新描眉点唇,变的清晰立体,整个人也栩栩如生了起来,可见当年画工的确技艺了得。

    将这画抖落在大胡子跟前,他双目逐渐湿润,喉头哽咽如他,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只听李彻又道:“现在,你自己说说,画中之人,长的像谁?”

    不用说,像太子妃,也像相府的小姐。

    “你自己说,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也并未生气,只是定定看着他,向他质问。

    大胡子抿了一下嘴巴,犹豫了一下答道:“当初,王湘产子之前,恰逢刘贵妃生子。”

    “老七?”一听他这么说,李彻就知道他在说谁,这刘贵妃就是当今的刘皇后,而玉瑶与李律年龄相仿,看来是说他没错。

    本来以为快要拨开云雾见太阳了,听他骤然将话题转移到老七的身上,李彻不由更加疑惑起来。

    “刘贵妃的二嫂曾进宫伺候过贵妃月子。”

    李彻眉头紧蹙,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刘二夫人心细如发,看到我拿了两份安胎药,暗地里曾派人跟踪过我,知道中宫有位舞姬有孕在身。因她膝下没有子女,也曾背地里找过我,威逼利诱,让我说服王湘将孩子送给她,她保孩子一生荣华富贵。但是王湘一心想要出宫,并未答应,我当时年少,本还担心刘二夫人会将此事告诸刘贵妃,还曾去找她求情,但刘二夫人和善,就此作罢。直到后来贞元皇后病逝,王湘产女,宫中开始对舞姬宫女施以绞刑,太医院也被赐了毒酒,我万不得已,求刘二夫人救命,并将王湘之女交给了她,让她好生抚养,她想方设法将我带出宫去了。只是,刘二夫人也并不知晓,当日王湘产下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儿……”

    一句话道破前尘往事,万般秘密,无数心酸,尽是无奈。

    不仅李彻听的心中百感交集,就连旁边神风营的统领夏忠也是有些动容了。

    贞元皇后的死,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有人因此丧命,几家悲怆,有人因此得女,一家欢喜。

    一对双胞胎女儿,一个流落山寨喊打喊杀道一声老大,一个身处深闺却才满京华,相同的人,不同的人生。

    到头来,命运却又将她们重新牵到一起,彼此之间却还是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殿下是第一个。”

    李彻的一根手指在桌案上慢慢敲击,沉吟半晌又张口说道:“你最好三缄其口,此事已经做旧,不必再提。”

    “可是……”

    “你还是要走?”

    “不,草民之前想要离开便是担心殿下会发现真相,现如今已经和殿下坦白,也就不急着走了,待太子妃身体康复再走不迟。草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丽贵妃娘娘……”

    丽贵妃今日已经认出了他,不知道她只是虚张声势,还是会对他下手。

    李彻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起来:“她怎么知道你胳膊上有疤痕?”

    大胡子老脸一红,知道太子此话戏谑。

    妃嫔和太医之间再怎么熟识,也不可能连对方身上有几道疤都知道的,连忙辩解道:“当年,当年我本是陆医正身边的学徒,跟随师父出入后宫做些打杂的活计。那时候丽贵妃还有些刁蛮的脾气……”

    “她现如今也有,只不过你没见到罢了。”太子打趣。

    “那时候四殿下还小,记不清那次得了什么病,我熬了汤药送过去,小心喂了四殿下结果他被烫的嚎啕大哭,丽贵妃不由分手就将我手上的药碗打翻,结果便烫伤了胳膊。事后丽贵妃娘娘也曾致歉,还赏赐给我不少东西,此事也便过去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仍然记得。”

    “你妙手回春,竟然不能把自己胳膊上的伤疤给除了,这不是故意要露破绽吗?”

    大胡子作揖答道:“不敢欺瞒殿下,那时候我医术浅薄,也是在离宫之前,我师父将他毕生所学让我带走,在宫外才自己琢磨出了一些医理,要说妙手回春,万不敢当。”

    李彻点头道:“行了,丽贵妃那里交给我,你不用担心,日后好好留在东宫,照顾好太子妃,便是给你自己赎罪了。”

    “草民,谢过殿下。”大胡子今日全部倾吐而出,也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他本以为这所有的秘密都将烂在心底,直到死去的那天,被他带到另一个世界,万万没想到还有说出来的一天,好在太子深明大义,知晓其中利害,他也正好可以放心了。

    给中宫送肥鹅的内监是跟着五皇子一起回来的,一回东宫正好看到太子正带着大胡子从书房出来。

    远远的,李彻双手环胸而笑,秋日艳阳染上他的眉梢鬓角,让他的笑容几乎刺痛了李衡的双目。

    “臣弟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多日未见,第一次见面本应该给储君行个大礼的,但因为在养心殿一国之君的面前,多有不便,结果现在在东宫,也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而李彻,也结结实实的受了他这个大礼,直到他所有的礼数都到位了,才慢悠悠的说道:“五弟不必多礼。”

    李衡起身,本就温润如玉的一个男人,连日憔悴,微微一笑,竟让他看上去略显孱弱,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软下心肠,这样一个男子,本就该读书写诗,常伴香薰水榭之中的。

    然而李彻自小与他一起长大,对他的秉性自然是了如指掌,权当没看见他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勾唇笑道:“来接五弟妹的?应该和玉瑶在一起。”

    “对太子妃多有叨扰了。”五皇子呵呵笑道:“劳驾殿下派人去通传一声,臣弟在这里等着她一道回去。”

    “不忙,一起过去吧。”

    李衡有些讶异,不过也没有过多表现出来,他以为经过了自己困绑了刘玉瑶一事,太子应该会极力避免他和太子妃见面的,却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有如此大度的一天?

    正思忖着,李彻已经在前头领路,往临湖小院去了。

    李衡也不敢懈怠,赶忙跟了上去。

    太子走的也不快,悠哉悠哉的,一边走一边说道:“前些日子听闻皇后娘娘凤体有恙,不知现在如何了。”

    “有劳殿下惦记着,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没什么大碍了,那本太子就越发得惦记惦记了。”

    李衡袖中的手缓缓攥紧,却听太子话锋一转,抬手在李衡肩头拍了拍说道:“我们都是做儿女的,当然得惦记着让父母金安,不再受病痛折磨,你说是不是?”

    “是,殿下所言极是。”李衡也配合他,笑的天衣无缝。

    又在他肩头拍了两下才继续往前走,好一幅兄友弟恭的画面。

    两人前后脚进了临湖小院,迎上来的宫人见是太子和五皇子,便连忙说道:“太子妃娘娘正要差奴婢去请殿下过去用午膳呢。”

    “是吗?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不如再多备一副碗筷。”

    “是,殿下。”宫人急急下去准备了。

    李彻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给李衡道:“粗茶淡饭,五弟不要嫌弃才是。”

    “不敢,殿下有请自然却之不恭,只是受父皇耳提面命,启程在即,不敢耽搁,回府之后还有许多杂事待办,恐怕不能耽搁。”

    “要真因为这一顿饭给耽搁了,那我便向父皇求情,给你再宽限几日!”随即便不由分说的,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偏厅行去。

    李衡的一只手被他攥在手心里想要挣扎,却有些力不从心,便也只能蹙眉咬牙顺从了他,想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彻其实也并没打算怎么着,一见着太子妃和五皇子妃的时候,他便说了来意:“恰好五弟过来了,午膳一起吃吧,而且五弟过段时日就要前往封地,这山高路远,还不知何年何月再见,今日相聚,便权当饯行!”

    刘玉瑶正怀抱襁褓从内室出来,想必是刚除了钗环衣饰,长发纤腰,衣带纨素,清清白白的一个水做的人儿一般。

    只是她秀眉一蹙,白眼一翻,又将她灵动顽劣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一手抱着怀中的孩儿,一手去拉尾随自己出来的人:“走吧,这饭吃不下去了。”

    刘玉环只是堪堪露了个头,还没看清偏厅的景致就被拉走了,自然也是一头雾水。

    李彻却在背后低斥一声道:“往哪走?回来吃饭!”

    这一家之主的架子摆起来,饶是刁蛮如刘玉瑶这般,也不得不止步,回身冲着他道:“看到讨厌的人,我会倒胃口!”

    “你不吃可以,让你妹妹过来。”

    “那我还是吃吧!”人家毕竟是夫妻,自己能护的了一时,也护不了一世啊,这才拉着刘玉环过来坐了。

    从她说讨厌的人时,刘玉环就已经猜想到许是李衡来了,这番看到了他,也不过是点了点头,并无过多交流,似乎二人之间早就到了相视无言的地步。

    李彻将刘玉瑶怀中的娃娃接了过去,不忘奚落她两句道:“都做娘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第五百五十五章 江山又小雪

    “都做娘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哼唧一声,不置可否。

    “若是臣弟倒了太子妃的胃口,那臣弟就和玉环先行告辞吧。”

    “我可没说是你,你可真够自恋的啊。”刘玉瑶在桌边坐下,看都懒的看他一眼。

    李彻失笑,见席间尴尬,逗弄了儿子两下就将孩子送到了李衡的手上:“让你五叔瞧瞧,下次再见,估计你都长成大小伙了。”

    眼瞅着儿子被讨厌的人抱了去,刘玉瑶又有些欲言又止了,罢了,晾他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对小宝怎么样,况且太子还在他跟前坐着呢。

    当初软禁刘玉瑶的时候,李衡并未对这个孩子怎么样,还找了顶好的奶娘照顾着。唯恐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头疼脑热不好对付,连大胡子都好生安排在身边,说真的,他挺喜欢这孩子的。

    正所谓爱屋及乌,别说是她生的孩子了,就算是她掉一根头发丝儿,他也会珍而重之。

    襁褓中的娃娃咯咯笑了,还尚未到牙牙学语的年纪,却还是唔里哇啦的叫唤一阵,蹬着小腿,活泼好动,像他娘一样。

    “小宝,李承轩。”李衡温和的眉目之中满是宠溺之色:“聪明伶俐,长大必是栋梁之材。”

    “两个月没见,五皇子殿下话都不会说啦?你哪只眼睛看出聪明伶俐栋梁之材了?如果不会拍马屁就不要拍,拍错了还让人笑话!”

    “玉瑶,怎么说话呢?”李彻低声斥责道:“今天是怎么了?!”

    “实话都不让说啊……”咕哝一声,满是抱怨的口吻,接了宫人分过来的八宝鸭,将里头的花生米挑进李彻的碗里。

    太子示意寻芳将孩子抱了过去,并对李衡说道:“五弟不必拘束,用膳吧。”

    “好。”

    宫人给他二人本是斟了酒水,结果李衡却并不卖他这个面子,将酒盅推到一旁说道:“太医嘱咐了,臣弟日后恐怕不能饮酒了。”

    “不能饮酒?那可不得少了许多乐趣。”

    “别无他法,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好吧,那便将酒撤了。”

    “殿下好饮就是,不必为了臣弟……”

    “一个人喝也没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今天给你饯行,我兄弟二人能好好喝几杯的,正如少年之时,策马饮酒于狩猎场,也是好不快活。”

    李衡眉目弯弯,眼底带笑,似乎也是想到了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时光。

    只是岁月如梭,他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也不知这生分是这些年发生的,还是从他们一出生就已经注定好的。

    一时间,不管真情还是假意,到底骨肉兄弟,心底都有些感慨万千。

    而刘玉瑶却抓住两个字不放:“饯行?”

    看看李衡,又看看刘玉环,忽的一把攥住身边好姐妹的手道:“我想过了,不能让玉环跟着你走!”

    李衡苦笑一声,没有说什么。

    太子却又蹙眉道:“跟不跟你说了不算,就算是父皇也不能做主。”

    “太子殿下说的没错。”刘玉环也冲她微微笑道:“你总该听过民间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便是鸡狗不如,那也是我的命,我无从选择,只能顺从命运的安排。”

    被称为‘鸡狗’的男人干咳一声,倒也没显得太过失态,只是避开了刘玉环的眼睛。

    这这个女人的眼底,看他的眼神早已经从一开始的怨怒,愤恨,演变为现如今的云淡风轻。是的,他已经是一个不值得让她怨恨的男人了,他的生死去留好像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那我也不想让你去,你要是跟他去了封地,还指不定他以后会怎么对你呢,到时候你就算是被他打死也没个给你收尸的!”

    刘玉瑶这句话说的不是危言耸听,她不是没见识过这个男人的心狠手辣,只要远离刘家,他对刘玉环的打骂只会变本加厉。

    “姐姐不用担心,也亦不是当初那个任他发泄之人了,若我有错,我自愿受他责罚,若我没错,亦不会忍气吞声!”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的神色都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刘玉瑶看的出来,李彻也看的出来,当然,李衡早就看出来了。

    女人并非都是温柔如水,女人的心肠一旦硬起来,狠起来,杀伐果断比男人都可怕。

    “可天高路远,我不放心你,万一有个好歹……”

    “那也是我命该如此,我毫无怨言。”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刘玉环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笑容之中一片笃定。

    刘玉环眉头紧锁,有些话,她当着李衡的面不好说,其实就算李衡不在这里,她也是有些说不出口的。

    虽然自己几次三番和李彻打打闹闹去去留留的,但因心中有他,从未动过改嫁他人的心思。只是刘玉环的情况不一样,若是能让她改嫁,远离这个让人讨厌的李衡就好了。

    可这话只能女人私下里说,被李彻听到了,唯恐他怀疑自己有这种心思,被李衡知道了,若是改嫁不成,日后只怕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她。

    这顿饭吃的味同爵蜡,说的话也都是些场面上的话,叮嘱了远去南疆要照顾好自己,若有需求可向京里送信的一类话。

    五皇子夫妻二人也是满口应了,也不忘让他们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并且代为孝顺父母之类。

    待将他们送走,见身边的小媳妇仍然是撅着一张能挂油壶的嘴巴,太子忽的抬手将她往怀中一带,结结实实的在她脑门上香了一口。

    后者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眨巴着一双眼睛看向面前之人道:“你,你干什么呢?”

    “我应该问你才是,想什么这么出神?”

    “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不想让玉环走!”

    “哦,就知道你还在这个牛角尖里没出去。”李彻失笑,往屋里走去。

    后者快走两步追上他,抱住男人的胳膊就撒娇赌气道:“你想个法子!需要我出面向爷爷求救也行,你这么聪明,一定有法子的吧!”

    小女人的眼底亮晶晶的,满是期冀的望向了他。

    男人抬手在自己的左脸指了一下,后者干咳一声,瞄着无人注意,踮脚在他左脸上亲了一口。

    男人又指指自己的右脸,这下小女人不干了,背地里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把:“你还没完了!”

    “嘶”倒抽一口冷气,李彻不禁抱怨道:“你还要谋杀亲夫啊!”

    “你帮不帮!一句话!”

    “我要是帮了会如何?不帮,又会如何?”

    “帮了不会如何,不帮的话,我就让寨子里的兄弟们一起去半路上把玉环给劫走!”

    男人惊的目瞪口呆,指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小女人就说不出话来了:“敢情你还是个山大王!”

    “怎么样!怕了吧!帮还是不帮?”

    冲他咬牙切齿,做出磨刀霍霍的动作,男人马上举手投降了:“帮帮帮!”

    小女人这才眼睛一亮,又亲昵的靠了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就热乎起来:“怎么帮?怎么帮?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去找爷爷,他会支持我的!你不知道老爷子可好了!”

    “不用,用不着惊动他们。”男人摸着媳妇滑,嫩的小手,笑的心满意足:“他们出不了京城。”

    “啊?”有些糊涂了:“谁?他们?为什么出不了京城?我之让玉环留下,李衡爱去哪去哪,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李彻深深看了她一眼,也并没有打算和盘托出,只是笑着说道:“放心,如你所愿。”

    “你还卖起关子了,不过我相信你!谁让你是我男人!”说着便踮脚,吧嗒一下又在他右脸上补了一口。

    李彻很是受用,受用的不仅仅是这一枚香吻,更是她说的那句话,听听,‘你是我男人’,突然有种寒窑苦守十八载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了!

    下第一场雪的那天,刘玉瑶醒的很早,她睡不醒的时候通常都是太子处理了政务之后回东宫叫她起床,他叫她瞌睡虫,只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不仅仅是瞌睡的原因。

    只不过今儿醒的早,起的也早,没用别人叫她,一睁眼的时候,刺目的白光让她有些难受的拉了被子盖住头脸。

    往暖暖的被窝里缩了缩,这才觉得今早没闻那难闻的醺嗅就醒过来了,是难得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儿。

    又露出了一双眼睛看向窗外,结果皑皑白雪取代了秋日皓阳,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冬天已经悄无声息的来了,过完年,就又是一年秋冬,时光飞快戛然而逝。

    外头有雪,冰天动地,屋里却拥着炭火,温暖如春。

    银碳烧的通红,还在噼啪作响,盯着那炭炉看了一会,忍不住想到当初那馋嘴的画扇在里头藏了几个红薯,熟透之后,香气四溢。

    只是物是人非,今冬不同往日,再也没有画扇了。

    正兀自思忖着,就听外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又传来寻芳的声音。

    “姑姑在这里小坐片刻,太子妃娘娘尚未起身呢。”

    “有劳画扇姑娘了,今天下雪了,天气冷,让娘娘多睡会,我坐坐,不妨事。”

    画扇苦笑一声,显然她也有难言之隐,毕竟她就算不想多睡也很难醒过来的。

    不过今天她醒的早,那人也来的巧,不然还得等到太子回来。今天没用人叫她就起了,也有些洋洋得意起来了。

    “寻芳,我醒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君臣还是父子?

    她在里间叫人,寻芳也是面色一喜,赶紧快步撩了帘子进了内室,语笑晏晏道:“娘娘金安,今儿下雪了呢。”

    “嗯,我看到了。”

    “娘娘刚醒?”

    “对啊,刚醒就听到你们在外面说话。”

    “奴婢该死,吵醒了您。”

    “不该死,不该死,来吧,更衣。”

    “是。”

    本来还只是秋末冬初的时节,并不觉得多少寒凉,每日霜降也不过是白白一层雪色,却不想今日却下了这样一场瑞雪,着实给这单调的季节增添许多趣味。

    寻芳刚给她穿上夹棉的小袄,她就把贴绒的棉裤给脱了,给她拿来了披风,却见她连棉衣也解了。

    “娘娘!”寻芳有些不依了:“多冷的天儿,您就顺从奴婢一回吧。”

    “你不觉得太笨重了吗,胳膊腿都不好拐弯了!少穿点,少穿点!”她可怜兮兮的做祈求状。

    寻芳也着实无奈起来,叹口气道:“也罢,不过您穿这么少是不准出屋的。”

    “那你还不如把我的腿打断,给我个痛快!”

    “要出去也行,得太子殿下同意!”

    一搬出太子来,这位趾高气扬的太子妃也怂了,讨好的抱着寻芳的胳膊撒娇耍赖起来:“先不要告诉他,有客人来?谁啊?”

    “丽贵妃打发了身边的姑姑过来给娘娘捎句话。”

    “我去瞧瞧。”

    欢喜的撩了帘子出去,正看到长春、宫的大宫女坐在椅子上等着,一见她出来了又赶忙起身行礼:“奴婢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金安。”

    刘玉瑶摆手道:“在这儿不用这么多礼数,丽母妃让你来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老姑姑笑容和蔼,依了她坐下,笑呵呵说道:“说是要紧事,也不算太要紧,不过眼下太子妃该添几件衣裳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刘玉瑶却道:“没事儿,我不冷,等到要出去的时候再穿厚点也晚不了。”

    老姑姑也没再多说其他废话,笑容满面的说道:“也罢,到底是年轻人,火力旺盛。我家主子让奴婢来问问太子妃娘娘,愿不愿意跟她合办今年给皇上的寿宴。”

    “寿宴?”她一愣,随即又欣喜问道:“父皇的生辰到了?”

    “正是年下。”

    “我都过糊涂了!”她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去年好像也是年底。”

    “正是。”老姑姑笑呵呵的问道:“往年都是皇后娘娘承办,因宫内崇尚节俭,一直没有大力操办,今年皇上龙体欠安,皇后娘娘又禁足于中宫,所以贵妃娘娘就想着和太子妃您商量一下,若是您得空,不妨一起合办皇上的寿宴。”

    她想了一下,此事虽然可行,但又觉得有些不妥,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犹豫的。

    寻芳寻摸着她的眼神,一直觉得她改变了许多,这要是放在以前,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早就已经先咋呼开了。

    但是放在现在,她知道凡事都要好好掂量,好好想想了。

    “这样吧,等到太子回来了,我跟他商量商量,到时候我再亲自去找丽母妃,给她一个答复。”

    那姑姑听了便起身屈膝道:“也好,也好,那奴婢就先告辞了,天寒地冻的,太子妃千万保重身体。”

    “好,你也保重,路上小心点,不要滑倒了。”

    “是,多谢娘娘关怀。”

    于是寻芳便挑了厚重的门帘子送那位姑姑出去,刘玉瑶跟在后头,被扑面而来的冷风激的一个激灵,眼耳口鼻灌进来的除了凉爽还有那初雪的清新和舒爽。

    “好漂亮的雪啊!”刚站在门口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就被寻芳给抓了回去:“娘娘小心不要着凉。”

    “没那么娇贵!”她说着又去掀帘子:“我怎么好像看见李彻回来了。”

    “那您也不能看,殿下要是真回来了,自然会过来的。”

    “真的,他真回来了,不信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远远的,临湖小院的门口正行来两人,却是太子李彻和他的贴身内监小安子。

    想必就是因为今日落雪,他的身上披了一件银狐滚边的披风,将他的身形衬托的愈发高大峻拔,行步与白雪皑皑之间,恍如临风玉树一般。

    刚要出去叫他一声,却见另外有个小太监从他身后追了上来,不知压低了声音叽叽咕咕的说了什么东西,只见太子低头听的仔细之后,竟然也没再继续往这边来,而是大步跟传话的小太监出去了。

    心底不免有些失落,但又想到这天寒地冻的,他却不知要去哪,寝食难安忧国忧民,心底不免又有些心疼起来。

    “殿下许是有事耽搁了。”寻芳将帘子放下,阻住了外头的寒冷,拉了刘玉瑶的手就往火炉边走:“您先暖和暖和,长孙殿下还没醒呢,奴婢去给您传早膳过来,娘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烤地瓜!”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寻芳忍俊不禁。

    “那娘娘稍安勿躁,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行,你去吧。”

    待寻芳走了,她又站起来在室内走了两圈,将早上传话姑姑的话又仔细思量了一遍,便对外头候着的人说道:“焦嬷嬷在哪?给我叫过来。”

    很快焦嬷嬷就带着一身细细雪走了进来,本来就身宽体庞的她换上冬装之后臃肿的好似一只陀螺一般,进了屋里还得让别人帮着拍打身上的雪花。

    “奴婢给娘娘请安了,刚才还说殿下没回来呢,想必今日落雪,前朝也没什么要忙的事。”

    知道她看到自己醒来以为是李彻来过了,其实不然,刘玉瑶也并未解释,只是问她道:“刚才丽母妃派人过来找我,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给父皇准备寿宴,所以想找你来问问。”

    焦嬷嬷被她这直奔主题的说法给逗乐了,便笑着说道:“皇后禁足中宫,现如今统领后宫的正是丽贵妃,这寿宴啊,也理应由她来承办。只是今年……”

    她掐指一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又说道:“今年应该是皇上的五十整寿,应该大力操办才行。”

    “嗯,来的人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丽母妃才想找我帮忙,可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不知道这个忙该不该帮,亦或者……”她看向焦嬷嬷,有些犹豫的说道:“应该说,我该不该插手才是,若是因此给太子惹了什么麻烦……”

    焦嬷嬷稍做沉思,缓缓摇头道:“只是办理寿宴应该不会引起什么麻烦才对,再者说来,此事由长春、宫牵头,丽贵妃与四殿下向来都是和我们太子殿下一条心,应该是不会让娘娘您做什么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的。”

    “也是,丽母妃总归不会害我。”她想了一下又问焦嬷嬷道:“那你觉得太子会同意我去协助吗?”

    “这也难说……”以她过来人的眼光看来,太子势必也希望她在宫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长孙殿下,她在宫里也并非无所事事。

    “此事要看娘娘心中是如何打算的了。”

    刘玉瑶又道:“我见他平时和父皇之间总是有些距离一样,明明是父子,说话却都板着脸,父皇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父皇,我若是去讨父皇的高兴,只怕他又会小心眼。”

    焦嬷嬷听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刘玉瑶皱眉道:“嬷嬷你笑什么呢?李彻的心眼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知道,奴婢自然是知道的,奴婢只是在笑,娘娘您看上去也是玲珑剔透的一个人,怎么在这父子关系方面误会了呢。”

    后者有些不解:“你怎么说?”

    “若单论父子,这皇上是个好父亲,太子是个好儿子。奴婢还记着太子垂髫之龄,皇上每每高兴都将殿下抗在肩头,那是谁人也无法更改或者替代的血缘之情啊。只不过现在太子殿下参政,皇上对太子的管教是严厉了一些,也不过都是为了未来让他做一代明君,又岂能再用喜欢不喜欢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呢?难道纵容就是喜欢,严加管教就是不喜欢?”

    刘玉瑶觉得她说的也非常有道理,点头应道:“对小孩子自有小孩子的一番爱法,对太子自然有对太子的教法,其实我也看的出来,太子是有些怕父皇的,父皇每次发病,他也忧心忡忡,脸上连个笑容都没了。”

    焦嬷嬷低低叹了口气,有些犹豫,又有些无奈的问她道:“娘娘以为,太子殿下对皇上只有怕?”

    “又怕,又敬,又爱,总之,那毕竟是自己的爹啊,我没有爹,看不懂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到底多复杂,但我若是有爹,想必也是这样的。”

    焦嬷嬷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娘娘以为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至于寿宴的事,还得您自己掂量着。”

    “嗯,听你说了这些,我也有决定了。”

    不用问也知道她做了什么决定,她势必想借助这次寿宴缓和父子之间的关系了,所以她一定会插手了。

    寻芳带人送上了早膳,一字排开,被端到刘玉瑶跟前的却是两个灰头土脑的烤红薯,香气四溢,让人闻了有些食指大动。

    山珍海味吃多了的时候,这些最寻常可见的吃食就很是难能可贵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说媒

    李彻回来慢了一步,太子妃已经带着皇长孙往长春、宫去了,今冬的第一场雪也只是在晨间的时候下的有些大,这个时候虽然还没停,但日破薄云洒下了点点光华。

    “丽贵妃今儿早上派人来问,说是给皇上办寿宴的事。”

    “寿宴?”太子坐在桌边用膳,一手还拿着弄影送过来的情报看的头也没抬:“哦,这么快。”

    焦嬷嬷见他对这个话题似乎并不感兴趣,也知趣的闭嘴了。

    “吩咐夏忠,让他派几个女人过去。”李彻又将手上的情报递给弄影,后者从阴影中走出来,倒把焦嬷嬷吓了一跳。

    接了那一纸情报,弄影随手给扔在炭炉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李彻刚吃喝了一口粥,就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的时候殿下往议政殿去了。”弄影回答的很干脆。

    李彻又道:“还没吃饭吧?”

    本以为他会询问自己此行的过程,却没想到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浑身的戒备和紧张顿时松懈下来,却还有些不知所措了。

    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嗯……”

    “坐下吃饭。”

    焦嬷嬷赶紧招手,命人将又重新摆上一副碗筷,笑眯眯的让弄影与太子同坐一桌吃饭。

    李彻忍不住多看了焦嬷嬷两眼,在他的印象中,焦嬷嬷对弄影总是有诸多成见,就算日后对刘玉瑶有所好转,但在面对弄影的时候也总是没有好脸色的,不知为何今日会忽然有所改观。

    弄影虽然寡言少语看上去冷冰冰的,但犹豫一番坐下之后还是有不少拘束,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看上去恍如一个年轻的姑娘,而不是一个果断狠辣的暗卫。

    李彻又看了弄影一眼,看她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只好又转过头来道:“嬷嬷,玉瑶什么时候醒的?”

    “应该醒的比较早,太子妃叫奴婢来的时候还没用膳呢,至于什么时辰醒的,那得问寻芳,那丫头一直在这里伺候着。”

    “自己醒的?”

    “自己醒的,”焦嬷嬷也乐了起来:“娘娘的病应该快好了,这段时间总是能不用人叫就自己个儿醒过来了。”

    “嗯……”他应了一声,没再多说其他,放下筷箸之后就站了起来:“先不忙着收拾,你慢慢吃。”

    弄影不知为何,本应该起身送他,却连站都没站起来,只是微微垂着脑袋,看上去有些窘迫一般。

    焦嬷嬷乐呵呵的跟上太子的脚步出去,外头初雪已停,一片晴空万里,薄雪一层,点缀在天地之间。

    红墙黄瓦,白雪绿树,一片色彩斑斓,让人看了也是心旷神怡。

    “呵呵,这弄影姑娘这会儿八成是害羞了,虽然她武功高强,但毕竟也只是个姑娘,甭管什么样的姑娘,在男人面前,总是面皮薄的,方才奴婢瞧着她耳朵都红了!”

    焦嬷嬷八卦的议论着,一边笑的见牙不见眼。

    李彻不禁又多看了她几眼道:“方才我就纳闷,你以前对弄影不是很有偏见吗?”

    “奴婢哪来的偏见啊!”焦嬷嬷连忙辩解道:“这东宫的人,奴婢看在眼里那都是一视同仁的!没偏见,绝对没偏见。”

    后者短促一笑,并未追问下去。

    焦嬷嬷快走两步追上***步伐,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若说偏见,那也是弄影平日少言寡语不常与人交流才有的,奴婢前些日子在假山下面经过,上头有块石头不牢靠,直接掉了下来,还是弄影眼疾手快的不知从哪冒出来,楞是将我护在身底下,将那石头打走了。哎呦喂,她的胳膊都被石头砸青了,也得亏她是会武功的,那要是砸在我身上,不得断几根骨头啊?”

    李彻又笑了起来,看来,所谓的没有成见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

    只听焦嬷嬷又继续说道:“奴婢从那时候就觉得,这丫头虽然不爱说话吧,但心里头热乎着呢,也懂事,挺好的。”

    “是挺好。”

    “况且自从弄影来了东宫之后,对殿下您也是忠心耿耿,她会武功,能时刻保护殿下的安危,可别那些侍卫管用多了。而且殿下有什么吩咐,让她跑腿,又比小安子他们伶俐多了。”

    小安子跟在后头,不满的撇嘴了,他也承认弄影伶俐,谁让人家轻功了得呢。

    只听焦嬷嬷又继续说道:“弄影这丫头说是丫鬟,其实也就是个陪嫁的媵侍,在府里的时候也学过怎么伺候人,知冷知热的,聪慧乖巧的很。”

    李彻站定负手看着她道:“你今日是怎么了,这般夸她?”

    焦嬷嬷神秘一笑,冲着太子说道:“奴婢是看着殿下长大的,见过您纳过不少良娣,对她们也都一视同仁不会亏待,可您对太子妃独独不一样,可见太子妃让您喜欢到骨子里去了!”

    这话说的没错,李彻也表示赞同,别说骨头了,他的心肝脾肺肾都愿意给她。

    只听焦嬷嬷又道:“可光有一个太子妃也不够啊,普普通通的女儿家您又看不上,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呢?好多生养子孙,开枝散叶啊!更何况,太子妃身子未痊愈,还需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有身孕……”

    李彻还没开口,小安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嬷嬷,敢情您说了这么许多,就是为殿下说媒来了?”

    焦嬷嬷笑的都有些不能自已了:“你这毛头!这能是说媒吗?老身也就是这么随口一句话而已。”

    小安子撇嘴,有些不满:“殿下说过了,除了太子妃,再也不娶别人了。”

    “这不是娶,正妃是娶,侧妃是娶,唯独这良娣啊,侍妾啊,是纳!不是娶!这能一样吗!”

    “那也不行,太子妃娘娘会生气的。”

    “咱们娘娘也是识大体知进退的人,她总不至于看不出弄影对殿下有多么重要吧?这不管是出于情谊,还是出于拉拢人心的关系,殿下纳了弄影,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可……”

    “小安子。”太子低沉的声音响起,蹙眉说道:“这件事谁也不许再提了,也不许到太子妃跟前乱说。”

    小安子和焦嬷嬷同时相视一笑,彼此都各自觉得占了上风。

    小安子笑的意思是说:听到了吧,太子对太子妃那可是一心一意的。

    焦嬷嬷笑的意思是说:看到了没,太子殿下没拒绝这事呢,可见他对弄影也并非毫无感情,此事她看成!

    “早先听闻蜀地传来消息,大皇子殿下的侧妃有孕了,八成是个男孩,二皇子殿下的正妃也有了身子,到时候咱们皇长孙殿下的堂兄弟就多起来了,可到底不如亲兄弟贴心,殿下要多给皇长孙添几个兄弟才是。”

    李彻沉默不语,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些什么,只是负手前行,脚下是逐渐融化的雪水。

    “父皇寿宴一事,还要劳烦嬷嬷在旁多协助玉瑶。”

    “娘娘今早问过奴婢殿下和皇上的父子关系,奴婢也就照实而答,你似乎是想要代殿下尽孝尽心才答应丽贵妃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也该去学学这些东西了,日后总该有她独当一面的时候。”

    焦嬷嬷面露欣喜,她喜欢听李彻这么说,喜欢听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如此自信而又笃定的认为,这天下,这未来就是他的。这才是大好男儿该有的抱负,无人可与之匹敌的气概。

    “是,奴婢记下了,不知殿下今年要给皇上准备什么礼物?”

    “礼物……”往年也曾和诸多兄弟一样费尽心机的想过要给这位帝王什么礼物,不是儿子在给父亲送贺礼,而是臣子在给君王送贺礼。

    这贺礼决定着你是否能在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既要与众不同,还不能哗众取宠,以免心机过深而引起那位帝王的忌惮。

    既要华丽贵重,又不能价值连城,否则这来路问题还真难说的清。

    “今年许是他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至于贺礼……我自有安排。”

    从吃早饭的时候看了那封弄影拿来的密报之后,李彻的脸上就几乎没有露出什么笑容,而今他忽然没头没脑的说出这样一句话,让人无来由的觉得身子一颤,有些寒气侵体。

    没人敢去忖度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所谓最后一个生日到底是因为那位一国之君真的病入膏肓,还是因为日后一切从简,再也不过生日了?

    可不管是什么原因,谁又能一口判定,今年,就是他最后一个生日呢?

    谁都不能,李彻能。

    暖阁里的一声咳嗽将外间打盹的万福安惊醒,他赶紧坐直了身体苍茫四顾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养心殿暖阁的外间。

    只见屋子中间的炭炉上还烧着开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有宫人已经封了炉火,让这炭炉不至于熄灭,也不会让屋里降温。

    暖阁里头有他的小徒弟快步出来,在万福安的耳边小声说道:“吐了口血……漱了口,眼睛有些睁不开了,该歇了。”

    万福安点点头,放下怀中睡觉都不曾放下的拂尘,去取了上好的参片,当归洗净放如茶盏之中,一手撩着宽大的衣袖,一手拎着茶壶里的水冲进了茶盏之中。

    汤水逐渐变的微微发黄起来,万福安又对屋里的人吩咐道:“都出去吧,这里有咱家伺候。”

第五百五十八章 皇八子

    “都出去吧,这里有咱家伺候。”

    待人都出去之后,他便又从衣袖之中掏出一枚小小的葫芦瓷瓶,以一枚小小的银勺挖取少许放进茶盏之中缓缓搅拌。

    参片当归不过都是行气活血的良方,明晰帝在病发后经常以此代替茶水,虽然入口难咽,但在生死面前,人人都想要想尽一切办法的活下去。

    端了茶盏送进养心殿内室的是,那位一国之君正靠在软榻之上,半眯着眸子,嘴角流涎,有气无力的看了万福安一眼。

    虽然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但那双属于帝王的眼睛扫过来的时候,仍然让人忍不住心底发颤,心虚的再也无法去和他对视。

    “皇上,老奴扶您往床上歇息?”

    后者摇头,喘着粗气,胸肺之中好像还有一扇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发出响动。

    万福安将茶盏放下,快步上前去拿了块帕子将他嘴角的水渍擦了个干净,只听他沉声说道:“老七,来了没?”

    “陛下忘了?您打发七殿下往宏昌郡查粮草贪墨一案,七殿下走了还没五天呢,您就问了两回了。”

    明晰帝没好气的看了万福安一眼:“朕老了,糊涂了,脑子不灵光了!”

    万福安一惊,赶紧在他脚下跪下:“皇上龙马精神,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哼!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察言观色一辈子,好话说尽又能如何?朕不杀!你也不该死,但也有你死的时候!这人命往复,谁也逃脱不了!”

    万福安又低垂了眉眼,不再答话,只是心下觉得一片寒凉,他不敢去想这位一国之君此话何解,难道是在间接的暗示他,将来陪葬的人当中也有他一个?

    如此一想就更加不安起来,不叫他起来,他也不敢站起来。

    “扶朕去歇息,把老八叫来给朕念折子。”

    “是……”

    七皇子往宏昌郡去的这几天,三省六部有难以定夺的奏章也都悉数送往养心殿,要么叫八皇子过来念折子,要么叫九皇子。想来也是因为这两个儿子最是年轻少小,还没到议论国事的时候,有些国家大事让他们知晓也无关紧要。

    但若是换了别人,他不免又要多心了。

    万福安吩咐了徒弟去叫八皇子过来,他则扶着明晰帝起身。

    这位一国之君也并非耋耄年纪,今年也不过才五十岁而已,可长年累月的操劳和近两年病痛的折磨,让他的脸上过早的爬满岁月痕迹。

    曾经高大强壮的他,这个时候也变的佝偻憔悴起来,身子靠在万福安的身上,竟让他这个矮小的太监觉得自己好似个巨人一般,甚至一抬手就能将这个男人拎起来。

    扶着他往床上躺下,走了这几步路,那一国之君已经吭哧吭哧喘起了粗气,一边喘着一边抬眼看向万福安。

    “老五启程了吗?”

    万福安眼光躲闪道:“还没有。”

    “他非得挨到过年吗?”没好气的一声冷哼:“朕还没死,竟然连朕的话都不听了,朕若是死了,还由着他翻天了?”

    万福安又道:“要不……老奴派人去催催?”

    “你不用,朕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自觉,他若是没有这个自觉,就算是大年三十也得给朕收拾东西走人!”

    这话说的严重,看来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万福安恭谨而立,不再多言。

    没一会的功夫,八皇子就被人叫了过来,他穿着一件大箭袖的红花黑袄,珠冠玉颜,少年英姿飒飒,带着一身的寒气进了暖阁之中。

    万福安退去外间等候,不一会的功夫就听到里头八皇子拿着折子一板一眼的念了起来,那位帝王躺在床上本就有些昏昏欲睡了,却还强打着精神去听,去定夺,父子之间也没有其他过多的交流。

    万福安坐着坐着又开始打盹了,室内暖气熏熏,岁月静好,就在他差点将脑袋点在桌上的时候,听闻脚步声传来,却是换茶的内监出来了,便眯缝着一双小眼问道:“参茶喝完了?”

    “喝完了。”

    “嗯,再给皇上泡上,给八殿下送盏碧螺春,八殿下念了这一会也该口渴了。”

    “是。”

    没曾想内监刚换了茶送进去没一会,就见八皇子从暖阁之内出来了。

    他轻手轻脚的,唯恐弄出什么大的动静出来。

    万福安笑眯眯的迎了上去,伏低了身子笑眯眯的问道:“皇上,歇下了?”

    八皇子虽然年少,个头却已经被万福安高出许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内监总管,也笑着与他说道:“万公公,你每日照顾父皇起居,一定非常辛苦吧?”

    万福安连忙说道:“殿下折煞老奴了,老奴能伺候皇上那是老奴的福气,何来辛苦一说呢?”

    八皇子又继续说道:“怎么不辛苦呢,我都看在眼里呢。”

    万福安心里美滋滋的,又谦逊说道:“哪里,哪里,不辛苦,不辛苦。”

    宫女送上八皇子的箭袖斗篷来给他披在身上,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道:“若是不辛苦,怎么会把重要的折子弄的丢散落四的呢?”

    “八殿下的意思是?”

    “我在父皇的桌子底下找着了两张折子,一张是礼部要求修缮使馆的折子,一张是五哥上书给父皇的折子。”

    万福安一脸震惊道:“在,在桌子底下?哎呀,老奴该死,许是手忙脚乱的时候给弄掉了没瞧见。”

    “那折子都是三天前的了,难道这三天无人打扫?打扫的人也没有看到?”

    “这……奴才一会就去查问查问,这几天是何人当值!一定严惩!一定严惩!”

    这边八皇子又闲闲说道“算了,也别牵连别人了,好在折子父皇也看了,批了,没什么大碍,父皇没追究,你们也就消停些吧,我走了。”

    言罢就昂着下巴从养心殿出去了,外头初雪消融,檐下有水滴滴答答的落下,小厮快步行来,跟在自家主子身后下了台阶。

    “恭送八殿下。”

    目送着八皇子离开,万福安直起腰来,眼底一片冷嗤和不屑:“在咱家跟前端皇子的架子了,太子都未必有你这么硬的口气!也不看看自己是谁,一个奴婢生的儿子,跑这儿来跟咱家叫板?”

    小徒弟一旁小声说道:“那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不许再提了!”

    “是……”

    八皇子出了皇宫之后也没回府而是径直往五皇子的府上去了,这段时间五皇子虽然养好了身子,但也是深居简出,很少出府门一步。

    但因五皇子府前大门紧闭,也基本上无人进出,各家各府派过来盯梢的眼线每日里也都觉得困乏无聊,都有些打不起精神了。

    所以当八皇子的马车停下的时候,吸引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

    五皇子府上的内监总管亲自给他开的门,笑呵呵的说道:“给八殿下请安了,这是从府上过来的吗?”

    “不是,从宫里,父皇这两日常总常召我入宫,也是不得闲的,抽空过来看看五哥。”

    “呵呵,殿下请……请。”内监总管请他入内,敷衍一般的笑了笑。

    八皇子一边往里头走一边说道:“五哥总是呆在府里忙些什么的?上次六哥找我们几个喝酒他都没去。”

    “殿下现如今身无半职,能有什么可忙的呢,每日也就静思己过,甚至都没往宫中请安,又岂会和兄弟们玩乐呢。”

    “也是,不过总是这么闷在家里也挺无聊的,再加上他要往封地去了,所以更应该抽空一起玩玩才是。”

    八皇子一边走一边看,他不是第一次来这五哥的家里,却是看的比每次都仔细。

    五皇子的府邸不算豪华气派,但却相当精巧雅致,从小厮到丫鬟也都个个长的眉清目秀,漂亮可人,由此可见他那五哥是个极会享受的人。

    然而他今天所观察的重点不在这里,从五哥上次离宫之后就开始说要回府收拾物什准备启程往封地去了,到现在已经过去很多天了,这府上却仍然没有什么动作,丫鬟洒扫依然照旧,家具摆设也无搬动。

    更不见任何杂乱和箱笼的堆放,八皇子勾唇一笑,跟着总管的脚步去找他的五哥了。

    才下了一场初雪,已近正午,不大不小的一场雪也已经融的差不多了。

    李衡却在阁楼之上摆了长桌,铺了宣纸,一笔狼毫,随意泼墨,将残雪的模样几笔勾勒描绘。

    “殿下,八殿下来了。”

    李衡听闻扭头向楼梯口的方向看去,只见八皇子少年人的红脸蛋上带着微笑:“五哥!”

    “八弟,你怎么来了。”

    “我从宫里出来,想五哥了,所以过来看看。”

    李衡微微一笑,恍如阳春白雪一般温润,他放下毛笔说道:“坐吧,你我兄弟日后恐怕没多少对坐的时日了。”

    八皇子也笑着坐下:“怎么没有,好日子在后头呢。”

    李衡只当听不懂,只是笑着吩咐底下人看茶上点心。

    在宫里念了那么会的折子,确实也已经有些口渴了,他先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口水,又吃了块点心,才对上李衡笑眯眯的眉眼说道:“五哥,你这几日可有给父皇上书?”

    “有,你看到了?”

    “我差点就看不到了!”八皇子的屁股挪了挪,倾身向他靠近,神神秘秘的说道:“你猜你那折子在哪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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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财怎么了,山贼不都贪财吗!可为了一箱金子将自己送上腹黑太子床榻的山贼,古往今来就她一个了吧?大婚之日让她与太监拜堂不算,居然还命别人与她洞房!九龙夺嫡?后宫争斗?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待她降服桀骜太子叱咤宫廷,没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宁愿继续去做那逍遥的贼大王!冒牌太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牌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