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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不分彼此兄弟情义

    “你猜你那折子在哪呢?”

    李衡早就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顺着他卖关子的口吻问道:“在哪?”

    “在养心殿暖阁内室,那靠窗子的三格桌底下!”

    李衡知道那张桌子,两头飞翘宽阔扁平,上面收拾的却是非常干净,平时只放几摞奏章,外带一个香炉。

    那桌子底下是一方花架,堆满了字画之类的东西,是父皇闲暇无事的时候经常翻阅的。

    若是有折子掉到了桌子底下一定会被字画之类的东西挡住,很难发现。

    “许是掉进去了。”

    “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的。”八皇子又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直到父皇看了折子后说了一句话,我就不这么认为了。”

    “说了什么?”

    “父皇说,这个狗奴才!越发长进了!”

    五皇子抿嘴不言,看向这个八弟。

    后者赶紧摆手说道:“父皇当然不是在说你!是在说万福安!万福安!”

    李衡自然知道不是在说他,不过就是为了配合着这个八弟将这关子继续卖下去而已。

    只听八皇子又继续说道:“我猜想这八成是万福安为了不让父皇看到你的折子,故意藏的!”

    “我不过是寻常请安的折子,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万福安犯不着这么做。”他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真的只是寻常请安的折子?”八皇子干咳一声说道:“五哥,我可是给父皇念折子的,你也没必要瞒我。”

    “还有就是恭贺父皇寿辰,想在寿宴之后启程。”

    八皇子击掌说道“重点就是这个启程,父皇若是看不到你的折子,催着你启程,你还能不走吗?”

    李衡温和一笑:“君父之命不可违,自然不能不走。”

    “所以万福安这是在催着你赶紧走呢!这个老东西颇有心计!你的折子一定是他故意为之!”

    李衡便又说道:“若真是如此,我这里要好好谢谢你了,八弟。”

    八皇子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拱手回礼道:“五哥,兄弟之间不说外话,我也是想让你在京中多留几日,多留几日,说不定还能有所转圜,届时,不用走了呢。”

    李衡笑容加深,第一次觉得这个八弟有些精明的过头了,不过他说的也没错,在没有最后定局之前,任何事情都会有转圜的余地。

    “那父皇的意思是?”

    “父皇准了。”八皇子笑呵呵的说道:“我也跟父皇说了,我们兄弟几个自小一起长大,实在舍不得你远去封地,父皇便说让你留下给他过寿,在年前离开就行了。”

    他是不是真向父皇求情,李衡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依旧再次道谢。

    八皇子便又说道:“我跟母亲在宫中多得母后照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五哥日后出头,便是我们母子之幸。”

    “这是自然。”

    “对了五哥,我在那桌子底下不仅找到了你的折子,还发现了一封礼部的折子。”

    “哦?”

    便又将礼部上书请求修缮使馆的事情与李衡说了一遍,完了又问他道:“这万福安不知又打的什么主意,藏这礼部的折子目的何在。”

    “他只是在掩人耳目而已。”李衡道:“若是日后在桌子底下只发现了我的折子,未免让人怀疑是有人故意私藏,但若是还发现其他折子,就很容易的让人想到是掉在桌子底下了,更何况,两封折子都是这么无关紧要的内容。”

    八皇子恍然大悟,忍不住给这个五哥竖起了大拇指:“五哥您真是聪明绝顶心细如发,看来父皇一眼就看破了万福安的猫腻,现在跟你一说,你也给识破了,可见你和父皇的才智都不相上下,能继承皇位的舍你其谁?”

    李衡忙又摆手说道:“这话不要说了,小心祸从口出,若有朝一日我能得偿所愿必然不会忘记八弟你的情义,但世事无常,若真的无处依托,还望八弟不弃,能赏口饭吃。”

    “五哥,你这话说的就严重了啊!我们兄弟,自然是不分彼此的。”

    受苦受难是不分彼此的,你日后要是当上了皇帝也得不分彼此才行!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李衡便又留他在府上用午膳,一番推脱,也没有拒绝,欢欢喜喜的跟着李衡吃饭去了。

    一直到午膳之后,八皇子才告辞离开,李衡送他出去的时候正看到一群人抬着箱笼往后院里搬,似乎是有些不悦。

    八皇子看着这些东西,又瞅瞅自家五哥,便多问了一句:“原来五哥也不是没有准备。”

    李衡淡淡笑道“我往往只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八皇子又冲着他竖起拇指,转身告辞离开。

    这边老八刚走,关上了大门,李衡就快步往后园去了。

    “那些箱笼是刘玉环买的?”

    内监总管战战兢兢的答话:“是,娘娘早些让城东的木匠打了几口箱子,说是结实,今儿来送货的。”

    “哼,她看来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京城了!”

    内监总管不敢答话,只得跟上他的脚步快步进了后园。

    院子里的丫鬟正在指挥着小厮将箱子在廊下摆好,李衡一路看着,一路进了刘玉环的绣楼之内。

    一进去就看到四周已经变的空荡荡起来,雕花镂空架子上的摆设也全部收拾了起来。

    再往里求,窗边琴桌上的那把陪嫁的古琴也不见了,她最喜欢的那扇屏风也被收了,居中还敞着一口偌大的樟木箱子,里头正整整齐齐的码放着记事本书,并包装严实的几张卷轴。

    “那是娘娘的衣裳,打开拿出去晾凉,免得在路上时间长,返潮招虫子。”刘玉环身边的丫鬟翠儿正指挥着众人的动作,一转头看到李衡黑着一张脸站在距离自己不过一丈的地方,顿时吓的一哆嗦,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奴婢参见五皇子殿下!殿下千岁!”

    李衡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行礼,他这么生气的,这丫头着实不会说话。

    在这府上,就算是个厨娘见到他都不过屈膝福身而已,那是对方当自己是他李衡的人,又是在自己的家中,不必过于拘泥礼数。

    这丫头规行矩步的样子忍不住让人怀疑,她根本没拿自己当这个府上的人,一次不差的恭谨背后是距离的疏离,他怎能不气?一个丫头都不当自己是他府上的人,更何况是她的主子呢。

    “你的主子呢?”

    “娘娘她……”

    “我在这。”刘玉环将翠儿的话打断,拂了帘子从内室走出来。

    她的手上正抱着基本书边泛黄的古书,一边拍打着上面的灰尘,一边头也没抬的走过来说道:“殿下来了啊。”

    言罢仍然是看都没看李衡一眼,将那书整整齐齐的放在箱子里,顺便翻看几下,依次分门别类按照顺序摆放好。

    李衡的目光在看到她之后稍微有了一点缓和,自他与刘玉环成亲的一年多来,这个女人变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初他所见到的那个怯懦柔弱的千金小姐了。

    她整个人都变的愈发沉静了起来,眉目淡然,心思缜密,举手投足间别一有一番雅致,却又能恰到好处。

    今日的她不过就穿了一件长衫,未着锦绣,不戴珠钗,恍如伫立云端,清新脱俗让人想要趋近又唯恐玷污。

    “你这是在做什么?”李衡压抑了自己的口气,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夹枪带棒的。

    “收拾琐碎。”答了四个字,又起身来去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摘了下来仔细端详,又平铺在桌上,用丝绸巾帕小心擦拭。

    “我自然看得出你是在收拾琐碎,你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刘玉环扭头看他,微微蹙眉:“此去封地,难道什么东西都不带?”

    李衡没好气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京城?”

    “并非臣妾迫不及待,而是事成定局,难道还能不走吗?”

    “起码现在不用。”

    “早晚都是要走的,我先收拾着,等到走的时候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丢散落四。”

    她说着又将那幅画仔细的卷了起来,一边接了翠儿送上来的布带将其捆好。

    只听李衡又继续说道:“若是走不成呢?”

    “走不成?殿下既然在京中还有要事要做,那臣妾就先自行前往封地等着殿下吧。”

    “既然你这么想和我分开,为什么还要跟我去封地呢?只要你对太子妃对刘家说句话,他们便可以让我将你休了,届时,你我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老死不相往来。”

    刘玉环将手上的卷轴放进箱子里,这才抬头看他,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写满了对他的质问和不解:“殿下为何要休我?”

    “难道你不想?”

    “我为什么想?”刘玉环嗤笑道:“我自嫁入李家为妇,从来不曾做过德行有亏之事,若说是我犯了七出没有子嗣,那也说不通,毕竟我也不是不能生养。既然我没有错处,为何殿下非要将我休了才肯罢休?这样的屈辱倒不如赐臣妾一根白绫,来的痛快一些!”

    李衡看着面前之人,只见她不吭不卑,双目含恨的与自己对视,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了。

    好人家的女儿一旦被夫家休了,这于脸面上,将是无上的羞辱,女子的德行问题就会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主要内容,更会给娘家脸上抹黑,若是娘家有未出嫁的姑娘,日后再要寻好人家更是难上加难了。

第五百六十章 命中注定

    刘家和李家的婚事都是皇后一手包办,刘皇后当年也是打的一手上好的如意算盘,计划将京城才女许配给无德无能的太子,太子目中无人心狠手辣必然会亏待了太子妃,届时可以趁机拉拢这个侄女而甚至拉拢整个娘家,让刘相和自己的兄弟们不至于左右摇摆不定。

    本来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也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太子夫妻失和,但万万没有想到此事竟然还会有转机。

    抛开太子妃的真假不论,自己的娘家与太子站在了一条船上就足以让她悔不该当初,索性此事也并非没有挽回的余地,她只得又重新盘算,再次行联姻之路。

    娴静聪慧的刘家二小姐便嫁入了五皇子的府上,成婚当日赐封王妃,何等风光。

    但这夫妻二人一直以来貌合神离,李衡的脾气阴晴不定刘玉环更是忍辱负重几次三番以至于彻底绝望,此时再看着这个当初她所爱慕的男子,眼底有的只是一片清冷的疏离。

    “不要收拾了,将东西都放回原处!”李衡一把将她手上的东西夺了下来,随手给扔在了地上:“放心,这京城,你走不了。”

    刘玉环蹙眉,有些不解的问道:“难不成皇上还能收回成命?”

    “父皇就算想要收回成命,你觉得太子会允许他这么做吗?”李衡靠近两步,一双眸子紧紧将她锁定,一字一句的逼问她道:“还是说,你希望看到我一败涂地的样子?”

    “我不希望看到殿下一败涂地,但我却盼着去过安稳的日子。”

    “你所谓安稳的日子那不过就是一时的畅快,一天两天还能过的,一年两年兴许也能苟延残喘,日子长了,你还活着的事实总会有人一直放在心上。到那个时候,你就变成了一根心头刺,肉中钉!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也不会痛快的!”

    ‘嘭!’的一声,刘玉环的背脊撞在身后的桌案之上,她看着逐渐向自己逼近的李衡,一只手死死攥紧离她最近的青花茶盏,骨节分明,几乎快要将茶盏捏碎一般。

    李衡盯着她看了一会,便又发出一声冷嗤,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这个男人离去,那些压抑在胸口的气终于被她慢慢吐了出来,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快,这个时候她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手还在一直颤抖。

    “娘娘!”翠儿赶紧过来将她搀扶着坐在椅子上,一脸忧心忡忡的说道:“奴婢刚才差点就要吓的出去叫人了……”

    她现如今和李衡对着干也并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做的这一切也不是没有支撑没有缘由的。

    现如今这院子里的小厮都是刘家送过来的人,说是小厮其实也都带着一身的功夫,随时保护她的安全。

    “没事,他不会再对我动手了……”虽然心里明白李衡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待自己,但是看到他随时变脸说不害怕也是假的,一个女人再如何的要强,骨子里也不过就是个弱智女流而已。

    “娘娘,恕奴婢多嘴……”翠儿微微咬唇,到底下定决心说道:“您今年还不到二十岁,日后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难不成就打算这么耗下去?跟着五殿下,日后若是他飞黄腾达,必然没有你的位置,但若是他长此以往郁郁不得志,更会发泄在你的身上。更不用说,真的有一败涂地的时候……您也只能跟着他受苦,生死不由命啊!”

    刘玉环蹙眉看她道:“你想说什么?”

    “奴婢……奴婢觉得五殿下也就方才那句话说到了点子上,您去跟相爷,跟太子妃说说,让皇上做主,解除这桩婚事吧!”

    “让他休了我?”

    “说休了您多难听啊,公道自在人心!到底孰是孰非皇上和相爷都是知道的,奴婢也不忍心看着娘娘您日后都过我这样的日子!”

    说完就跪在她的脚下,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刘玉环抿紧嘴巴,鼻头微微发酸,连一个丫鬟都为她考虑的这般周全,她自己岂会不知道这日后要走一条什么路呢。

    但最让人无可奈何的是,明明有一条活路可以走,她却无从选择。

    “这便是命,我一直觉得,人的命自出生之后就注定好了的,纵然我此刻逃离,兜兜转转,也会落的一个一样的结局。我若离开五皇子,今后便要受人指摘,在唾沫口水中苟活,还会给家族蒙羞,让姐妹难堪……你又能保证,我的结局会比现在好多事?”

    翠儿连忙说道:“怎么不好,五殿下不懂得珍惜你,自有珍惜你的人!那四……!”

    “闭嘴!”刘玉环突然呵斥她道:“尽在这里胡言乱语,也不怕给自己招惹祸事!”

    翠儿赶紧将嘴巴闭上,心下却觉得分外委屈,一边垂着头,不敢多言。

    叹了口气,只得对她说道:“你别跪着了,起来吧,趁着现在晌午时分,外头人少,跟我出去一趟。”

    “是。”

    知道她今日约了翻云铺子的掌柜看布料,裁衣裳,顺便结秋季的支出账目,翠儿也早早就准备好了。

    一驾马车,一个车夫,三个丫头,四个护卫,轻装简从的一行人从五皇子府的偏门出来,并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上了大街。

    翻云铺子是一家老字号的裁缝店,据说创店的女子叫云娘,日后店铺的掌柜也都被人称为云娘。

    经历了百年沉淀,也曾看遍繁华也曾面对战火,如今翻云铺子在这大宸的地界儿也都发展壮大了起来,既能为达官显贵所用,也服务寻常百姓。

    刘玉环今日来的不是分号而是总店,路途有些远了,再加上午后时分,坐在车里晃一会就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马车在铺子门口停下,偌大一个门脸却冷冷清清,却有勤快的小厮迎了出来。

    翠儿对小厮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点头退下。

    “娘娘,翻云铺子到了。”

    刘玉环车内应了一声,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便扶着翠儿的手下了马车。

    小厮上前问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人刚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热情洋溢的笑声:“五皇妃驾到,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刘玉环笑着打量了一下这铺子里头的装饰道:“云娘这地方若是蓬荜,你这京城,还真找不出什么好地方了。”

    云娘笑着,眼波流转从柜台后头走了出来,她的手上握着一把小巧玲珑的金算盘,明明是做着衣服铺子的活计,自己身上的衣裳却不怎么讲究。

    看不出年龄的一个女人,举手投足风韵成熟,那张脸却显得极为年轻。

    “嗨,再好还能好过王侯宫府?”云娘上前,熟稔的握了她的手道:“早先说过,让我的人拿布料往府上给你亲自挑选,不曾想你竟要过来,也是辛苦。”

    刘玉环也与她笑答:“不辛苦,这么多布料都带过去也给你们添麻烦,不如我自己过来的方便,更何况,整日闷在府上无所事事,能出来一趟,就当是散散心了。”

    “好的很,好的很,也别在这大堂站着了,跟我到里头坐吧。”

    说着便携了她的手往后园行去,这翻云铺子前堂装饰的多姿多彩,更有稀有布料裁剪点缀,让人一进去就容易眼花缭乱,恍如置于繁花之中。

    没曾想,进了后园之后,所看所见都是一片绿水红枫,颜色单调却不失雅致,让人心旷神怡。

    “过几日举家都要迁往南疆,听说南方潮湿多雨,纵然闷热,那也是夏天的时候。”二人走在廊下,刘玉环与她说道:“眼下已经入冬,南方纵然没有京城的气候,但厚衣服也不能不备下。”

    “娘娘,您这就有所不知了,别看今儿京城落雪了,那南方还开花了呢,就开那杜鹃,芍药,茶花,开的到处都是,一点也冷。”

    “哦?是吗?只听说南方温暖如春,却是没去过。”

    “那是个好地界,您要是去了,一定会喜欢的。”

    刘玉环一边附和的笑笑,一边垂下眉眼。

    云娘自知失言,拍了两下嘴巴说道:“看我这话说的,背井离乡,谁会喜欢的起来呢,不过啊,好在现如今路途通畅,官道畅通,不像我们当年,做个生意都得跋山涉水,现如今一个月的路,半个月就能走完了,到时候想回京就回家,也不远!”

    “嗯……”刘玉环似乎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继续刚才的疑问道:“既然云娘你见多识广,便帮我斟酌着衣料的薄厚,咱们定个样式颜色,给府上小厮侍卫,连带丫鬟都一人备上两身。另外还有管家门房,以及一等丫鬟内监再仔细选三身。”

    “这个好说,好说。”

    “对了,还有我这翠儿,跟我多年,此番要搬家,不仅我举目无亲,连带翠儿都要跟我饱受漂泊之苦,她的衣裳要格外的用心,就定四身吧。”

    “娘娘。”翠儿鼻头发酸:“奴婢穿不了那些,有两件替换着就行了。”

    “穿的上,穿的上,等去了南疆,未必就有翻云铺子这么好的手艺了。”

    云娘也呵呵笑道:“今年没有,明年兴许就会有了,咱们翻云铺子在西域都开了店,去南疆也是指日可待!”

    说着还顽皮的冲着翠儿眨眨眼,小姑娘家的,没有不喜欢新衣裳的,也是知道主子的一番心意,便也欣然接受。

    “娘娘不要总是为我们着想,自己个儿的呢?”

第五百六十一章 私会

    “娘娘不要总是为我们着想,自己个儿的呢?”

    “嗨,还能少了她的?”云娘掩嘴笑道:“五皇子妃可是我们这里的大主顾,就算没有订她自己的,我们也得额外送你一身上好的蜀绣的衣裳,保证将你这护主小丫头的嘴巴,堵的结结实实的!”

    翠儿这才破涕为笑,高兴的挽着刘玉环的胳膊。

    只听云娘又继续说道:“可别光顾着高兴了,方才说到哪了?这人人都有衣裳了,唯独缺了五殿下的,娘娘将殿下的尺寸带过来了吗?”

    刘玉环脸上的笑容一僵:“并没有。”

    “看我这记性,店里应该有将殿下的尺寸留档!一会我差人找找。”

    “不用了。”她又将云娘的话打断:“他不缺衣裳,不用做。”

    云娘忍俊不禁,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好,好,尽听娘娘吩咐,来来来,您先在这屋里坐一坐,我差人去把选好的布料都拿来给您看看,瞧瞧哪个花色好。”

    “有劳云娘了。”

    云娘一招手,就将人都带了出去。

    刘玉环进的是翻云铺子总店的后院,这里头平日虽然是起居场所,但也个是接待贵客的地方。

    一片曲水荷塘,睡莲已谢,水面倒映着一片波光,水边种植着一排红枫,晨间虽然落雪,但这会儿也都融化殆尽,泥土湿润,满是芬芳。

    刘玉环刚在水榭内坐下,翠儿就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奴婢有些内急……”

    后者便道:“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好,奴婢去去就回。娘娘您要是想走走也等奴婢回来的,省的咱们走散了。”

    “知道,去吧。”

    “是。”翠儿应了一声就急急忙忙的去了。

    她长舒一口气枯坐在这里,打量着水榭之内所悬挂的刺绣和绘画,那一针一眼绣出来的花鸟虫鱼栩栩如生,针工让人敬佩。

    走近一幅画前仔细去看,上头绣着两只锦鲤在荷叶间嬉戏,红绿相间,一片热闹的景象。

    正看的出神,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头也没回的说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没找着地儿?”

    “找什么地儿?”

    暮然回首,与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对,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有些惊讶,有些恍惚,有些不知所措。

    “玉环,许久未见。”男人爽朗一笑,如那撕裂浓云的阳光,赏心悦目。

    四皇子李徇大步走进水榭之内,未身着甲胄的他看上去依然高大挺拔,古铜色的皮肤见证着他在夏天奔波的辛劳。

    虽然已经入冬了,长年习武之人也没穿多厚的衣裳,因为一路行来脚步匆匆,鼻尖上还微微冒汗。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李徇笑道:“发什么呆呢?”

    言罢一只大掌还在她面前晃了晃,让失神的她反应过来。

    刘玉环面上微微一红,轻轻垂首,贝齿微咬着唇瓣,看得见她的为难,却也并未发现她的怒气。

    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李徇见状不觉也松了口气。

    “你来裁衣裳?”

    “殿下不是明知故问吗。”她最终无奈说道:“殿下到此必然是有备而来,若是走在大街上还有可能机缘巧遇,在这种地方……”

    “没错。”李徇干咳一声,这个一向大大咧咧的武夫有点尴尬起来:“是我要来看你的,不怪云娘,也不怪任何人,我只是想见见你。”

    后者听闻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孤男寡女站在一起难免落人口舌,殿下请离开吧。”

    李徇眉头一锁,忍不住又上前一步道:“孤男寡女怎么了?当初在皇陵行宫的时候还有外人吗?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单独相处,也不是最后一次!”

    “殿下如果不走,那我先行告退。”她说着便屈膝告辞,打算离开水榭。

    却不曾想,李徇大掌一抓,猛的将走到身边的人抓了个结实,另一只手已经一掌拍上了房门。

    后者仓惶站稳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那个男人囚禁于怀中,她瞬间恼羞成怒,推搡着他欲要挣扎开来。

    纵然是面对普通的男人,女人的力量也极为有限,更何况是在面对这个身高体健长于骑射的将士,他的两只手就是钢筋铁骨,将她抓的结结实实,无论她如何挣扎,就是无从逃脱。

    一来二往,反倒是挣扎的人惊怒愤恨,气喘吁吁起来,她一直克制隐忍,此时也全然不顾,厉声呵斥道:“李徇!你放肆!放开我!”

    “不放!我说了,今年过来就是为了见见你,你不让我见个够,我就不放!”

    以前怎么不曾发现这个男人还有如此不讲理的一面!

    “原来你和李衡一样!都是这么狠辣!”她仍然没有放弃挣扎,反而却被这个男人愈加向墙角逼去。

    后者在听到她说的这句话之后,忽然就松开了禁锢她的双手。

    得以解脱,她揉着手腕靠在墙角上,眼底一片水雾朦胧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四皇子何曾被人这么看过,不过就算有人这么看他,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偏偏这个女人眼底一片揉碎的光华让人心疼的不能自已。

    好像透过这双眼睛他就能看到在过去的时光当中,她是如何的孤独寂寥长大成人,又是如何带着美梦憧憬嫁怍人妇,然而还没好好享受自己的青春,就又跌入地狱之中。

    她这半生,老天待她不公。

    然而这一切她都能熬得过来,可却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也会对她下此狠心。

    李徇看着这双责怪的眼眸,一时间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十恶不赦。

    他想给自己一个耳光,却手忙脚乱的攥着她的胳膊道:“怎么样?弄疼你了?”

    后者要将手抽回来,他也不敢不松开,只得让她动作。

    “殿下,难道军中极为闲暇?”

    “今天我来都来了,你说什么我也是不会走的。”

    刘玉环微微咬了唇瓣,却是没有抬头看他。

    后者见她情绪稳定,似乎已经有所妥协,便攥拳在嘴边干咳一声,有些讨好的说道:“你别生气,我只是有些想你了,自从回京之后,你我几乎就没见过几次。”

    “在宫中不也碰到过吗。”

    “那不一样,在宫里的时候,你身边毕竟有旁人,在这里,你身边只有我。”

    她这才有勇气抬头来看眼前这个男人,才有勇气与他眸中炙热的目光相对。

    “玉环,你的伤,好了吗?”

    她下意识的去摸摸脖子:“好了,早就好了。”

    “老五还欺负你的?”

    “没有。”想了想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和他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但却井水不犯河水,他也知趣,并未再找过我任何麻烦。”

    李徇不觉松了口气:“我听探子也这么说过,不过听你亲口证实,心中才觉得安宁了一些。”

    刘玉环苦笑出声:“难不成还专门为我安插了探子?四殿下也是良苦用心。”

    “这倒不是……”有些秘密彼此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点破。

    “我还记得去年下雪的时候,四殿下送给我一朵花……”她的目光看向水榭窗外,遥望曲水之畔,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还有薄薄白雪一层。

    “殿下当初跟我说过这花顶破重重阻碍,冒着严寒枝头绽放,经过这一年的种种我才明白,这‘出头’的过程是何其心酸何其辛劳,拼尽全力见到的也许并不是大晴天,刮风下雨还要继续饱受折磨。”

    李徇看她轻蹙峨眉,心底也是止不住的心疼,想要将这个人拢入怀中,又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无形屏障,将他们彻底阻隔。

    “不日之后,我们将启程前往封地,此去千山万水,不知何日归来,今日便在此与殿下作别,望殿下千万保重。”

    然而她话音刚落,整个身子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拉入怀中,脑袋撞在他结实坚硬的肩头,一时间有些头晕眼花脑袋里一片空白。

    “放心,我不会让你走的,哪里都不会让你去!”

    刘玉环的眼底闪过一道敏锐的光华:“哦?能不能走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就算如此,你也走不成!”

    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她更加好奇起来:“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还能让皇上收回成命?”

    “不是我不让你走,而是有人不想走。”

    刘玉环要挣扎开来,却被他的一双臂膀抱的死紧。

    “让我抱抱你,玉环,我早就想这么抱着你了,你不要推开我,就让我抱一抱,抱一抱……”

    这个可以纵马杀敌的热血男儿,此时脆弱的好像个无助的孩子,他低声下气的祈求,只为了一个拥抱。

    女人到底心软,虽然没有挑明,但两人之间种种情感早就已经心知肚明,推开带来的只会是两败俱伤。

    这个男人的身上有很干净的味道,却不是长日处于内室王孙公子的熏香气味,而是那种来自于天地之间的味道。

    青草的,泥土的,阳光的,种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便是他李徇这个人。

    “是李衡不想走吧?”伏在他的肩头,她轻声说道:“我在府里听他说,我们不会走。”

    “他也并非只是说说。”

    从他的怀中挣脱开来,女子何其聪慧,质问着面前之人道:“为什么走不成?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什么计划?”

    “这就要问老五了,只要他老老实实的,皆大欢喜,如果他不老实,你以为太子会放过他?”

第五百六十二章 是你走,还是我走

    “这就要问老五了,只要他老老实实的,皆大欢喜,如果他不老实,你以为太子会放过他?”

    这一刻,心中不由一紧,刘玉环想到今日在府上李衡失态的模样,这才觉得他当时不是在吓唬自己,而是他已经被周围的一切逼的走投无路,他成了一只困兽,要么等死,要么反抗!

    “你不会在在担心他吧?”李徇一把将她的胳膊攥紧,注意到她吃痛的模样,又只得松开。

    后者揉着被他抓握的地方,轻声说道:“我都自顾不暇,如何去顾及别人,我心疼的只有自己而已。”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不必,你我之间非亲非故,这个人情,我承受不了。”

    李徇霎时间哑口无言,空张着嘴巴不知说什么好了。

    若是李律站在这儿,保不齐要撒泼耍赖,将两个人的关系纠缠到一起不可。

    若是李彻站在这儿,那就更简单了,但凡他认准的,怎么也得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谁也没有说不字的机会。

    可站在这里的偏偏是李徇,这个不善言辞只善武艺的大老粗,甜言蜜语不会说一句,明明知道她在想什么,却又说不出宽慰的话来。

    到最后,他终于憋出一句:“你放心,我会保护你,就算他要去封地,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他是我的夫君,无论生死,我只能跟着他。”

    “玉环!”有些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个名字,他也是恨铁不成钢一般,心中无限惆怅。

    后者微微一笑,屈膝说道:“四殿下,是你走,还是我走?”

    “你……”他所面对的这个人实在执拗,而他偏偏又没有法子,打不得,骂不得,还尚未将人好好捧在手心呵护,又如何舍得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好,我走。”李徇点头说道:“若是老五再伤害你,你不要怕,我会过去救你。”

    后者与他对视,没有回答。

    直到男人转身打开房门之后,她才从背后冲上前去,环住男人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身上,低声说道:“你不必对我这么好,也不必为我去做傻事……”

    “早晚都得做的,不过因为你,提前了而已。”

    男人的话点到即止,在她将自己松开之后就加快脚步急急离去,他担心自己再走的慢了就不想走了。

    翠儿这个出恭的时间有些长了,回来之后见自家主子坐在水榭内神思缥缈恹恹的的没什么精神,就知道该来的人已经来了,而且已经走了。

    “娘娘……您怎么了?”

    刘玉环抬眼看向她道:“是你和云娘做的?”

    翠儿心虚低头,显然已经承认了。

    “我当初不是跟你说过,再也不许和四皇子有任何瓜葛往来了吗,你都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可奴婢看得出来,娘娘心里还是很在意四殿下的,这份情谊纵然不是对五殿下,奴婢也很高兴,奴婢起码能看得见娘娘真心实意的去笑了。”

    刘玉环的眉头愈发皱紧,她盯着眼前这个小丫鬟看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我对他无情。”

    翠儿显然不信,却也附和道:“是,是,无情,无情,奴婢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与四殿下才结识的时候,不过也是欣赏他文武双全罢了。若说我们二人唯一在一起的时光也就是皇陵行宫的时候,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在想些什么吗?我在想,若是能利用他为我报仇就好了……对,报李衡对我的羞辱之仇。呵呵……”

    她吃吃笑了起来,眼神有点涣散,没有丝毫焦距。

    只听她又自顾自的说道:“你以为我只会忍辱负重吗?在我的心里,我比任何人都狠辣,奈何我力量有限,只能寄希望于旁人。在回宫后的那次家宴上,我也是故意将脖子上的伤露给他看的,我只想告诉他,你看看啊,我受到如此折磨,你却袖手旁观,你却不管我,不帮我,不救我,你于心何忍?”

    声音哽咽豆豆她,掩面而泣,肩膀微微耸动,泪水浸湿了手掌,顺着指缝滴落。

    翠儿看她如此,心底也非常难受。

    “我,我就是在利用他,就是想让他为我报仇而已,就是想让他为我所用而已,若论歹毒,没人能超越我吧?是不是……”

    “娘娘……您是好人,是很好很好的人,这件事错的是五殿下。至于四殿下……他对你一往情深又如何,奴婢现在知道娘娘于他无情了,正所谓一把巴掌拍不响,日后再看到四皇子府上的人找您,咱们一律不见。”

    “若是此番能走成,去了封地,我的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翠儿连忙点头道:“今日之事是奴婢弄巧成拙了,奴婢也并不知晓娘娘是这个意思,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就该如此。”

    主仆二人各个都是心事重重,却又听得外面廊下传来欢快的笑声:“今年这天蚕丝贡的最好,织的布也是独一无二的,夏天穿在身上凉爽舒适,却又因为这布织的密实,冬天抵挡寒风而已绰绰有余啊。”

    翠儿手忙脚乱的给她擦了眼泪,水榭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

    翻云铺子的云娘纤腰轻扭走在最前头,一招手,身后一行跟上来的小厮就手捧着各色颜色花纹的布料一字排开。

    其中一人端着一只金盘,恭恭敬敬的送到刘玉环的面前,上头簪花小楷写在一张薛涛笺上,上书四个字:天蚕丝锦。

    云娘只当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泪痕,一边献宝一样将这天蚕丝锦送到她的跟前:“今年送到京城来的统共就才二十匹而已,旁的达官显贵还没来得及挑选,云娘就先给您过目了,您若是喜欢,就算二十匹都订去了,云娘也不说一个不字。”

    刘玉环笑着摇头说道:“这倒不必,这么华贵的料子理应与人共享,我也只需裁剪一身衣裳就足够了,想必日后在封地,不必入宫请安,什么样的衣裳也都无所谓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封地也不比京师,京中万事有皇上皇后娘娘,在封地就只有你和五殿下了,逢年过节祭天祈福的大日子,少不得要在人前露脸的,娘娘若是想给五殿下省钱,那就做上两套,替换着。等到云娘将分号开到了南疆,届时你我说不定能重逢,一定再给你好好做几身最新款式的衣裳!娘娘觉得如何?”

    “如此,那全凭云娘做主了。”

    云娘笑的眉眼弯弯,乐呵呵的张罗着丫鬟给她量了尺寸选了样式。

    其余人送上来的也都是给小厮丫鬟做衣裳的布料,刘玉环一一看过挑选,订了款式和颜色,零零总总也都一百多身了,连带早先五皇子府上的衣着鞋袜,算起来也不少的一笔银两。

    下次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索性就在这里算过账,打发小厮回府取银子送到铺子里来,一来二往,离开翻云铺子的时候天都黑了。

    目送五皇子府上的马车离开,云娘站在门口,依次摘下头上的发簪钗环一转身被背后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拍着胸口说道:“四殿下神出鬼没也不吱一声,这万一把属下的魂儿吓没了属下可就要赖着你让你负责了。”

    李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却有些焦急的问道:“那天蚕云锦她要了没?”

    “要了,要了,不管怎么说,也是殿下您从西域商队的手上巧取豪夺的,她就算不要,云娘也得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她收着啊!”

    李徇一喜,从腰间解下荷包就往外掏银子:“这做衣裳的钱,我给你。”

    “不用,不用,已经付过了。”云娘推辞。

    “用的,用的,她做衣裳的钱以后都算我的!”

    “也得亏你就这一个弟妹,要是弟妹多了,看你还大方的出来?”

    “旁人我不管,我只管她。”

    云娘噗嗤一声笑了笑,将他手上的金锭子推回去:“真不用,你不必替五皇子府上省钱。”

    “我没替他省钱,他的钱就当是给你们的辛苦费了,我的钱是给我心爱的女人做衣裳穿的!”

    他说的得意,说的高兴,一边不由分说的塞进云娘的手里,大手一挥就乐呵呵的冲出去了。

    玉娘站在当场有些傻眼了,握着手上的金锭子,真是哭笑不得:“还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得?到头来,我云娘还多赚了双份的工钱!”

    将金锭子随手抛给一旁的小厮,又将金钗的一头放进嘴里嘬了嘬,她在大堂柜台后头的高凳子上坐下,提起笔来,一字一句写的很是仔细工整。

    已是入夜,客人来的也不多,就算有人往来也是铺子里的小厮丫鬟接待,基本上很少有人能劳驾她这掌柜的亲自上手。

    就算有人来了,看到她晃着金算盘,写的认真也以为是算账,并不忍心打扰。

    直到她写完,才吹干了上面的墨迹,一边折好,对要出门送衣裳的小厮道:“过来,顺道把这账单给黄员外送过去。”

    “好的,掌柜的。”

    小厮拿着书信坐上那车,车檐前悬挂着一盏红色的灯笼,抖动缰绳,缓缓向西城的方向走去。

    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走着和往常一样的路。

    随口哼着小曲,沿街看着热闹的夜市,直到进了一僻静的胡同,那小厮才有些警惕了起来。

    这胡同里平时也安静,但却没有这么多的鬼影。

第五百六十三章 情报

    就在他反应过来想要架着马车回头的时候,那几个‘鬼影’就势扑了过来,手握刀剑就冲着他劈头盖脸的往下砍。

    小厮见状纵身一跃,脚尖踮着马背腾空而起,受惊的马匹在夜色之中发出嘶鸣。

    影影绰绰间,看不清来人多少,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马车上悬挂的灯笼已经被一剑砍下,这寂静的小巷之中彻底被黑暗笼罩。

    接着便响起短兵相接的声音,那寒光冽冽,招招逼向人的脉门死穴,逼的小厮走投无路却还在奋起反抗。

    裁缝铺子的小厮身怀绝技已经让人叹为观止了,但奈何两拳难敌四脚,对方也是仗着人多势众,没一会的功夫就将那小厮砍倒在地。

    抵抗不了就要逃跑,却没能逃出包围圈再次被按倒。

    “大侠!各位好汉饶命!上好的布匹都在马车里!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我们要的不是你的布,是你的纸!”

    言罢一人已经一刀插进了他的身体,透过脊背露出刀尖,又猛的将刀抽了出来,淅淅沥沥的血水撒了一地。

    而那小厮已经恍如一条破麻袋一样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死不瞑目。

    一人将手伸入他的怀中,掏出放在云娘交给他的那封信,对众人使了一个眼色:“成了,撤。”

    京中戍卫闻讯赶来的时候只找到一具尸体和一辆马车,经府尹初步判断,应该是仇家寻仇所致,若翻云铺子不再追究,此案便结了。

    翻云铺子也确实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毕竟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没必要闹的满城皆知。

    你知我知他知就行了,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也包括太子。

    李彻是在第二天早上听夏忠说的,夏忠一大早便等在了他的书房门口。

    太子的卧室本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地宫,夏忠就是从那条密道出来的,可偏偏太子夜夜宿在太子妃的临湖小院,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擅自闯入,只得等着太子去书房再禀报。

    太子早起洗漱就往议政殿去了,他又干等了很长时间太子才带着兵部尚书朱晚照,还有户部尚书王平安姗姗来迟。

    朱晚照是认得夏忠的,王平安却不认识,只看到一个男人身着紧身的武服,站在太子的书房跟前来回转圈圈。

    再仔细去辨认那人的样貌,却并不记得在哪里见到过。

    朱晚照率先说道:“这不是太子妃跟前随扈的侍卫统领吗?怎么瞧着很着急的样子?”

    李彻眉头微微一紧,便对他二人说道:“你们先进书房等我。”

    “王大人,瞧瞧咱们殿下,但凡是和太子妃有关的事情,那是比国家大事都要紧。”

    一听说他是太子妃跟前的人了,王平安便觉得自己不认识没见过也是正常的,便呵呵笑道:“可不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李彻短促一笑:“二位大人都是过来人,何苦在这里奚落我呢。”

    “哈哈哈!”朱晚照爽朗一笑,指着王平安道:“王大人,说你呢!”

    王平安老脸一红,早年他为青楼女子写诗作词终于将其打动迎娶回家也曾是一段佳话,奈何老来还总被人提起,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的,便忍不住啐朱晚照一口道:“那还是让太子殿下收回成命,不要让徐勃徐大人回来的好!”

    朱晚照不依了:“打趣你两句你还翻脸了,这同僚之谊就这么淡薄?太子殿下以后也不能说了是不是?”

    “太子殿下说的,你说不得!”

    “好好好,我不说,我还盼着徐勃回来跟我过年呢!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抖着嘴进了书房,这边夏忠才过来单膝下跪请安说道“殿下,云娘那边的被发现了。”

    李彻负手蹙眉道:“你起来说话。”

    “是。”拱手而立,夏忠又道:“昨夜时分,云娘派人送情报往神风营来,路上遇袭,身中两剑七刀,属下派人勘察现场后基本可以估算,来了七八个人。来人也并非谋财害命,而是直奔着云娘的情报来的。”

    李彻稍作沉吟,又沉声问道:“云娘现如今人在哪?”

    “属下收到消息之后连夜派人将云娘接回了神风营,以免她也遇到危险。”

    “你做的好,这段时间不要让云娘抛头露面。”

    “是。”

    “是何人所为?你有线索吗?”

    夏忠便又干脆利索的答道:“属下有八成把握是五皇子府上所为,就算不是五皇子亲自派人偷袭,也应该是他的党派之人早就酝酿好的计划,我们翻云铺子这条臂膀估计得暂时舍弃了,若不舍弃,只会彻底断臂。”

    李彻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来人看来将翻云铺子摸了个清楚,知道这铺子是神风营在经营。

    而正因为清清楚楚,所以并没有直接和翻云铺子对抗,而是选择将翻云铺子和神风营联络的线路切断。

    “昨晚要传递过来的消息是什么?”

    夏忠抬头看他:“说来也巧了,昨日五皇子妃到翻云铺子裁剪衣裳,一去就去了一下午,而这半天的时间,几位平日与五皇子并没有什么交集的官员去了五皇子府上,一直呆到天黑才走。探子来报,他们一整天都在湖心亭中议事,旁人无法靠近。而云娘所写就的密报之上正是那几位官员名录,昨日四皇子也去过翻云铺子,所以云娘还曾将名单口述给了四殿下。”

    “哦?”李彻蹙眉道:“这云娘在市井呆的时间长了,难不成忘了神风营的规矩?”

    夏忠忙道:“属下回去便就此事责罚于她。”

    “算了,这种时候先不要责罚了,暂时不要让她出现在市井之中。”

    “是。”

    夏忠将重新写就的一份名录呈给李彻道:“还请殿下过目,五殿下闭门不出的这些日子,没有一天是闲着的。”

    李彻接了名单,对他点头说道:“你去吧,密切关注着名单里的这些人。”

    “是。”

    在夏忠离去之后,他将纸张打开,一边走一边匆匆看了一眼。

    只是扫了一遍,眉心便已经结成了一个疙瘩。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五弟,没想到他已经如此长袖善舞,连京城周边的几个郡县都已经拉拢到自己的麾下。不仅如此,名单上的几个京官的名字还曾多次向他李彻示好,俨然已经成为了***的一员,没想到私下还会和李衡藕断丝连。

    进了书房之后,只见户部尚书王平安正端正坐在那里捧着热茶等待,而一向在太子书房之内出入自由的朱晚照则翻看着书架上的典籍,显得非常随意。

    “父皇寿诞在即,户部这段时间应该是比较吃紧的吧。”太子将手上那张揉成一团的名单随手扔在了当中的炭炉之中,银碳的红光在触及这张纸的时候忽的腾起一阵火苗,火舌很快将那张纸化为灰烬。

    王平安和朱晚照同时看向那张纸,却什么都看不清了。

    只听李彻又道:“父皇历年一切从简,今年整寿,就算他想要从简这百官也会不依,百姓也会不依吧。”

    “殿下说的没错,下官早就和内务府打过招呼,若有不足款项,户部可先行支出。”

    “嗯。”李彻在桌案之后坐下说道:“今年秋的赋税……”

    “殿下尽管放心。”王平安掏出袖中一直掖着的卷轴送上前去:“今年秋的粮草赋税所处粮仓都在这里了。”

    打开那卷轴看来,却是一张简易描绘的地图,正是大宸的地界,只不过线条简单,并不绝对相似。

    其中存有朝廷赋税粮草的粮仓也都在各个郡县标注出来了,往年就有将皇粮存于郡县的习惯,一来可以应对紧急之需不必千里迢迢的运送,二来,也因京中容量有限。

    但今年满仓图示却有些耐人寻味,从京中西郊稷山往西北方向,一连三郡七县直通塞北边疆,几乎可以将地图上的十个点连成一条直线了。

    朱晚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王大人真是个实诚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囤粮,也不怕被有心人发现了告到皇上那?”

    王平安嘿嘿笑道:“这个有心人正是太子殿下啊。”

    李彻也道:“我本以为你会有点迂回的路子,以免被人看穿。”

    王平安道:“正所谓兵贵神速,沈将军带兵回京,轻车简从,这粮草补给就至关重要。若下官真用了迂回的法子,届时粮草供应不上,还得劳顿大军绕路,岂不是耽误时间,到时候再坏了太子殿下的大事……”

    “你说的没错,虽然粮仓一直是国之命脉,除了户部官员,并没有多少人知晓真正屯粮的是哪些粮仓,但你们还是得多加小心,保不齐就有人暗中调查,届时父皇想不起疑都难。”

    “下官明白。”

    “五殿下什么时候走?”朱晚照道:“他一走,我也就可以对那些心腹大患下手了,否则就算证据确凿也不敢弹劾他们,省的皇上觉得殿下独大,处心积虑的想要谋权篡位。”

    “只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李彻慢悠悠的将卷轴合上,王平安接过去也赶紧扔在火炉之中烧成灰烬,那些地方他都了记于脑海之中,也就没必要留下什么证据了。

    “怎么?皇上不让他走了?”

    “差不多。”李彻道:“你们没听说?”

第五百六十四章 离间计

    王平安恍然大悟的拍拍脑门道:“下官今早在议政殿的时候好像听到兵部侍郎说过那么一两句,他做到侍郎之位也多亏五殿下保举,所以一向为五皇子马首是瞻,今天一早还与同僚争辩,说什么五殿下是不会离开京城的。”

    太子嗤笑出声:“这里就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兄弟一场,我也不想将他赶尽杀绝。”

    “所以,他到底是走啊?还是不走啊?”朱晚照对于他卖关子的态度有些着急了。

    “他已经向父皇递了折子,打算在父皇寿诞之后离开,说是陪父皇过个寿,日后千秋万年,他恐怕是没有机会再彩衣娱亲,尽孝榻前了。”

    朱晚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还彩衣娱亲……”

    “还真别说……”王平安道:“皇上老了,上了年纪,这样的话最是听不得的,说不动容,那是假的,一定是准了他的奏呈。”

    “没错。”李彻点头说道:“这一拖再拖,拖了还拖,当日我费尽心机将他赶出京城,他三番五次的耍尽手段留下,可见他是有必胜的把握,否则也不会这般拖泥带水。”

    王平安连连点头,表示非常赞同。

    朱晚照却道:“早走晚走都得走,我看他不折腾点事出来是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甘心的。”

    “早先五殿下在府里养伤的时候,我曾与一众同僚前去探望,但都被他拒之门外,由此可见,他也是心如死灰,怎么,殿下还觉得五殿下会弄出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王平安有些不解的问太子,后者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笑:“否则,王大人以为,本太子又为何让你留粮于官道之上?本太子为何又千里迢迢搬塞北之兵?”

    王平安被他的眼神看的一哆嗦,连忙拱手说道:“下官明白了,下官明白了,殿下不曾有过害人之心,但这防人之心却是必须得有的,必须得有的。”

    朱晚照似乎极力忍着笑,在王平安的肩头拍了拍说道:“这家国大事错综复杂,就好像安国犹如建屋,你我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榫卯,若是有了,能堪当重任,若是没了,还有其他榫卯可以替代,王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王平安表示赞同:“朱大人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太子便又将一份锦绸所包的折子递给王平安道:“这是年下父皇寿辰之前,各地郡县官员,附属小国所贡贺礼。”

    王平安接过去打开,里头却是厚厚实实写了四五张。

    “里头除去物件,但凡银钱,悉数纳入户部。”

    王平安道:“以前不都是交由内务府的吗?”

    “你尽管按照我说的做就是,没人会去过问,至于父皇……”太子眼底晦涩:“他也没机会过问了。”

    王平安诚惶诚恐的收下了,太子便又将一封折子送到他手上道:“那一份填补户部财缺,这一份是我东宫的这几年所收礼单,你将其变为钱粮,不日之后,交予兵部,替本太子犒赏三军。”

    王平安有些惊讶:“这……”

    “殿下给你的,你拿着,这三军也不是白犒赏的。”朱晚照笑的有些神秘。

    王平安诚惶诚恐的收下不再多言,李彻又道:“你去吧,户部的事情耽搁不得。”

    “是。”这边是逐客令了,将朱晚照单独留下也是有话要说,王平安知趣的离开。

    “方才夏忠给了我一份名录。”李彻对留下的刑部尚书说道“乃是老五昨日与家中会见的几位朝中大员。”

    后者看向书房正中摆着的那个火炉子,里头的纸张都已经烧成了灰烬,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更不要说其中的字迹。

    只听李彻又继续说道:“今年神风营在全国各地的线报线路都被人有意或者无意的干扰,翻云铺子这一条更是明目张胆的斩断,他是在威胁我,也是在提醒我,不要再对他有所监视。”

    朱晚照摸着下巴,略微沉思了一下说道:“那又如何?神风营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不也没被发现吗。”

    “以老五的性子,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动作,只会更加谨慎,或者传递一些错误的信息来误导……”

    李彻话说了一半,眉头紧锁,没有继续说下去。

    朱晚照便啧啧叹道:“要是徐勃在这儿早就会提醒殿下,五皇子兴许使的是一招离间计呢?”

    太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其实就是已经想到这一关了,若是李衡用的是离间计,那他一旦中计就正好让李衡称心如意了。

    “今天我收到的名单之上,就有王平安的名字。”

    朱晚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我的名字吗?”

    太子实话实说:“没有。”

    朱晚照便道:“那看来情报不假,昨日与五皇子私会的人当中,应该就有王平安王大人。”

    “说是私会,未免难听。”李彻起身,负手向前走了两步,一边想一边说道:“若老五用的是离间计,我一旦怀疑王平安或者其他人,就正好如他所愿。而如果他们早已同心同德与我为敌,我再没有任何动作,说不定也正中他们下怀,于暗处对我不利。”

    朱晚照抠抠耳朵,有些无奈道:“我的太子殿下,你这要让我将五殿下捆起来严刑拷打我擅长,但若让我猜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实在不擅长。”

    李彻只当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走在火炉边伸出手在炉火之上一边烤着一边说道:“方才王平安不也说了吗,曾经与同僚前去探望过他,但被拒之门外了,至于昨天的会面,兴许也只是一次寻常探望。”

    “殿下说的没错。”

    “若是我昨日收到情报,兴许会这么怀疑,这只是一次寻常探望,老五故意鱼目混珠误导了我,可老五为了达到离间的目的不惜出手断了翻云铺子的这条线路,夺走了名录。然而不管谁将名录送到我的手上,联想到老五杀人夺名的做派,我都会认定他们的会面确实有问题,否者他也不至于为了掩人耳目的去杀人了。”

    朱晚照目光呆滞的看着太子,见他的目光与自己四目相对,又飞快的摇摇头,好使自己清醒一点。

    “要不是说,这皇帝还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光是这七窍玲珑错综复杂千丝万缕的一颗心,那都不是人人都能长的,殿下,请恕下官实在没有捋清之罪!”

    李彻短促一笑,也懒的跟他再说一遍:“简而言之,言而简之,我就当没看到这份名录,既然他费尽心机的布局,既想让我看到名录,又想让我信服,那我就赌一把,我只当没看到好了。”

    朱晚照竖起了大拇指:“高,殿下实在是高。”

    对于他拍出来的马屁,太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知音难觅并非之是说说。

    “等到徐勃回来了,还得留他继续做太子府詹士,父皇卧病期间若是朝中有大的人事变动只会让他对我忌惮,所以各个要职部门还不能动。而徐勃早先就是太子府府丞,这厢回来从詹士做起,也是说得过去的。”

    提起徐勃,朱晚照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嘿嘿笑了两声说道:“那也不能太委屈徐大人,毕竟他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子,殿下将他外放这么长时间,回来做两天詹士就提拔了太子府丞吧,也好彰显殿下求贤若渴啊!”

    “不提拔。”

    朱晚照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是下官说错了什么话,牵连了徐大人?”

    “这府丞之位他是不用做了,下面要做的就是登堂拜相。”

    这话说的有点远,也有点不切实际,徐勃还很年轻,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和人脉。况且他一向都是老实本分,与人也是说一不二,并不圆滑世故的他也很难讨人喜欢,在官员中间算是比较另类的一个了。

    但朱晚照知道太子这话不止是说说,别说太子阅人无数深谙识人用人之道,就是他自小所受到的帝王教导,都足以让他独具慧眼。

    若是徐勃是他想要栽培的人,那么在不久的将来,登堂拜相也并非空谈。

    朱晚照出宫的时候挺高兴的,因为那个他所等的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而因为明晰帝寿诞在即,各地官员使节也都齐聚京城之内,让这繁华的京师愈发显得热闹非凡。

    “看你这几日在宫中也忙的脚不沾地,不如歇息一下,带你到宫外转转,给你换换心情?”

    这是李彻第一次真心实意没有丝毫怨言的愿意让刘玉瑶出宫了,自从接了给皇上办寿宴的差事,从白天忙到晚上,想要见她一面都有点难。

    今天晌午有些难得的,没有往长春、宫去,而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看账本子,厚厚的一摞账本子上头圈圈画画,扫一眼都觉得恍如鬼画符一般。

    这是她自己记的一笔小账,也只有她自己能看得懂了。

    提笔在账本上添了一笔,计算出一笔总和,她又翻了一页,头也没抬的说道:“你也知道我整天忙的脚不沾地?谁像你这么闲?还出宫转转?有这功夫,你给我算算账啊。”

    “我闲?”太子急了:“我非得像你一样见不到人,才叫忙?再怎么忙也不能连自己的男人和儿子都不管不顾吧?”

第五百六十五章 夫妻同心

    咬着笔杆子,歪着脑袋看她,小女人弯弯的眉眼露出一片讨好之色:“太子殿下,原谅则个,等到忙完了这一阵子,咱们再出宫去玩,你想去哪就去哪,好不好啊?别生气,别生气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日理万机,没了你江山社稷不保,百姓流离失所了。”

    忿忿不平的反击道:“这虽然不至于,可没了我,那些采购来的材料,布料,食材,木材,纸张,工具谁来监督检验?谁来砍价付账?没了我,那些梨园的舞姬戏子谁来管着看着?他们穿什么衣服谁来选谁来挑?没了我,给父皇寿宴上准备的特色菜谁来定?谁来尝?昨天丽母妃还让我替你想几句吉利话在父皇寿宴上说呢,你既然这么说,我还不想了呢,你自己想去吧。”

    太子失笑,顺势坐在她的身边,将人揽入怀中:“说的好像你还没当他儿媳妇的时候,他生日就不过了一样。”

    一生气将男人的手甩开:“以前有别人给他过,我既然是他儿媳妇了,那我就给他风风光光的过这个生日怎么了?”

    “好好好,你别生气,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不是我想怎么做,而是李彻你一点也不配合!你不帮我也就算了,居然还不支持我!”

    “我!”后者语塞,天知道他多么高兴这个小女人终于对宫里的生活有了一点兴趣,若他真的不管不问,当初也不会同意她去跟着丽贵妃包揽什么过寿的活了。

    现如今自己被打入冷宫,也可谓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帮你,我帮你,太子妃娘娘有什么要吩咐小的?”

    后者白眼一翻,本来是懒的搭理他的,但一看到桌上那本厚厚的账本,顿时就有些头疼了。

    拍拍账本道:“你给我算几笔账,我怎么算怎么糊涂!”

    男人一看到这满纸鬼画符,顿时就有些不忍直视了。

    “这……这上面的字,我还真没有一个认识的。”

    刘玉瑶不依了:“我的字是你教的,你怎么会不认识呢?”

    “我……”他可以实话实说吗?是他教的没错,不过他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个徒弟丢人啊。

    “这账都是你订的?丽妃呢?”

    “母妃说她不识几个字,我就给包了,现在想算账了,就把我给难倒了。”

    “咳……”干咳一声,男人再次在心底腹诽:估计人家所谓的不识几个字都比你强千倍百倍啊。

    不过等到将来,她亲自提笔的次数也不会有几次,字写的不好就不好吧。

    “拿个新的账本来,我给你誊写一遍。”

    “你嫌弃我写的字不好看?”

    “不是,你写的格式不对。”

    后者不解:“格式?”

    “任何文体都有对应的格式,你还当我是师父的话就乖乖听话,拿账本来,我教你。”

    言罢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后者眼睛一亮“行,我去拿,你都教给我!免得以后让人笑话!”

    教不难,记住才难,说不定下次再看她记账,又是这样的鬼画符了,不过她每次都有股子好学的劲儿着实难能可贵了。

    待她取了新的账本,夫妻二人坐在窗下的软榻上,一个念着账目,一个提笔书写,时不时的提点她两句,听的她点头称是。

    对刘玉瑶而言,这浮生半日差点没把她累死,坐的腰酸背痛干脆把整个人都靠在他的怀中,就这么被他圈在怀里,时不时的打个盹而,再一睁眼的时候,面前的账本上已经工工整整的写满了账目。

    “醒了?”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本就盘腿坐在男人的怀中,此时回头,她的鼻尖几乎快要碰上他的。

    大中午的,边写边算了这好大一会,还得亏他仍然身正腰直的坐在这儿不动如山。

    只见他浓眉英挺,星目深邃,如此专注与面前这本本应该由女人家拿在手上的账本子,时不时的微微蹙眉计算支取银两,随即算出来后又提笔写上答案。

    这边刘玉瑶盯着他看的出神,后者也不看她,只是微微向前倾了倾,唇瓣便印上她的,不过也都是点到即止。

    小女人眉开眼笑,又往他怀中蹭了蹭:“辛苦你了……”

    “不辛苦。”

    “咱俩谁跟谁啊,在姑奶奶面前还逞强?再说了,我也不忍心累着你啊,你去休息休息,一会再写呗。”

    “马上就写完了。”

    “好吧,小宝来过吗?”

    “方才看你睡的正好,让寻芳带去找大胡子玩了。”

    “唔……我要去看小宝!”从男人的怀中蹦出来,屋里也没个伺候的人,她的鞋袜却不知哪去了,软榻下头摆着的却是李彻的,也不管不顾,趿拉着他的大鞋就往外跑去:“我先穿一会,马上就回来。”

    “你……”男人还没开口,她已经踉跄的跑出去了。

    “你倒是慢点啊,这要是再摔着……”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哎呦一声,惊的他也顾不上要鞋袜,赤着脚就冲了出去,一出这温暖的内室,外头的寒凉扑面而来,却见刘玉瑶正坐在廊下揉着脚趾头,皱着眉头。

    她这一叫不仅惊动了太子,连带宫人也都哗啦啦的围了上来。

    “怎么了?摔着了?摔到哪里了?疼不疼?叫大胡子过来,快点!”太子也不含糊,直接过去将她抱了起来重新回去暖阁。

    小脚一蹬,将不合脚的鞋子踢掉在地上,她没好气的嘟哝道:“你这什么鞋啊,差点把我绊倒了,还好没摔倒,这要是摔个嘴啃泥,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行了!你什么时候能改改毛毛躁躁的性子?这万一哪天真摔个血肉模糊,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咒我啊李彻?我摔个血肉模糊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怎么能咒我呢!”

    “怎么没好处,好处多着呢,变丑了,省心!”

    “你!”又在他怀中蹬腿嚷嚷了“放我下来!”

    也确实放下来了,只不过放在了屋里的软榻上,出去一会,两只脚就凉了,被男人的一双大掌握在手心,她还不忘嚷嚷道:“我又没摔着,再说了,就算摔了,还能摔坏了?”

    “给我老实点!这么大个人了,还整天毛毛躁躁。”

    “嫌弃我,你可以不要我……”小声咕哝了一句。

    男人看向她的目光冷了几分;“你说什么?”

    “小宝!”她忽的转移话题,冲着门口的方向叫道:“小宝,小宝,到娘亲这里来!”

    边说边张牙舞爪的想要扑过去,后者一个使力就将她拉了回来。

    大胡子抱着小宝出现在门口受到了惊吓:“这是怎么了?”

    寻芳掩嘴笑道:“没怎么。”

    大胡子心有余悸,不过还是乖乖将小宝送到了刘玉瑶的手上,小家伙圆圆的脑袋,圆圆的黑眼珠子,看上去分外可人。

    一对上娘亲的目光,他就咿咿呀呀的伸着小手蹬着小腿,兴奋的不能自已。

    “哎呦我的小宝,睡午觉的吗?有没有梦到娘亲啊!”

    那半大的娃娃穿着个五福字的小锦袄,带着个焦嬷嬷给做的小绒貌,也不知是真听懂了还是假听懂了,哇哇叫着回应,娘俩也不知道是怎么交流的,总之那叫一个欢乐。

    李彻站在一旁也着实无奈,走到火炉边去提刘玉瑶的鞋袜,这边寻芳忙道:“我来吧殿下。”

    “不用,以后把她的鞋拿走,再给她拿双合脚的备着。”

    “是。”寻芳有些惭愧,好在没出什么事,要不然太子肯定又得生气了。

    “大胡子,你觉得小宝长的像我,还是像李彻?”

    后者正捧着杯热茶坐在下手,自从他的身份被太子识破之后,便也不再留着长胡子遮挡样貌,只是一头白发再也没法成为青丝,所以四十几岁的人看上去仍然像五十多岁一样。

    “像太子殿下多一点,嘴巴跟你小时候很像。”

    她嘟起嘴巴来跟那小家伙对比,比划了半天又说道:“不太像,你八成没见过太子小时候,要让焦嬷嬷看,她就会说小宝跟李彻小时候一模一样!”

    “是吗?”大胡子笑眯眯的。

    “像他好,李彻长的好看,以后我儿子也会长的很好看!”

    正在整理账本的男人忍俊不禁,扭头看她一眼:“是啊,孩子娘长的丑,像我比较好。”

    后者瞪他一眼,见他拿账本子又忙说道:“你别给我写了,休息一会吧,一会再有人找你议事,若是……”

    “还有一点,马上就写完了。”

    “这次父皇的寿辰,我一定给他办的风风光光,轰轰烈烈,大大方方,高高兴兴!”

    一连用了四个叠词,还是没说到重点。

    太子饱蘸了浓墨随口敷衍道:“行,你看着办就行,别把自己累坏了。”

    “什么叫我看着办啊,那是你爹,你也得拿出点热情来!比如说你帮我誊写账本,到时候父皇高兴了,夸我了,我顺带说你也帮了我大忙,父皇一定会特别欣慰。他以前不喜欢你也是因为你那些老底子让人喜欢不起来,现在父皇知道你长大了,懂事了,听话了,以后一定会非常喜欢你。”

    “是吗,感情你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

    “当然,为了让你们以后关系更好一点,毕竟父皇常年卧病,以后你们想好好相处也没多少日子了。”

    正在低头书写的太子抬眼看她,只见她正抱着小宝逗弄,笑的眉眼弯弯,画面幸福的让人感慨万千。

第五百六十六章 晚来天欲雪

    他为了她变了很多,她为了自己何尝没有改变,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母亲,她所思所想都变的成熟了起来,抛弃了个人情感,做什么都会去考虑所有和她有关的人的感情了。

    然而,只有李彻知道,她所付出的这些都将白费。

    “父皇对我的看法永远不会改变,无论你做什么。”

    “我只管做我的,再者说来,就算不会改变,我们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就行了,他是你爹,也是我爹,是小宝的爷爷,以后你也得教小宝百善孝为先,当然得先给他做个榜样。”

    男人的目光久久落在她的身上没有移动,此时此刻,他是有些羞愧的,没想到他饱读诗书,学的是三贤五圣的治国之道,到头来却还要一个小女子对他说教。

    然而她说的又没有任何错处,让人不免有些无地自容。

    正盯着他看的出神,厚重的门帘被从外面掀开,小安子伸头缩脑的,似乎有些话欲言又止。

    寻芳见状便问他道:“怎么了?”

    小安子道:“有要紧事要找殿下。”

    寻芳不敢耽搁,放他进来。他快步入内,在李彻耳边附耳一说,后者眸光顿变,手上的笔重重的担在了笔架之上。

    刘玉瑶正抱着孩子靠在榻上玩乐,见他脸色变了,也不觉坐直了身体道:“怎么了?”

    “有点事情,我先出宫一趟。”

    “什么事?”她却有些不依不挠“外面变天了,估计要下雪。”

    “没事,下雪而已,又不是下雨。”太子故作轻松的冲她一笑,继而又道:“更衣吧。”

    自小安子进来之后,暖阁之内的气氛就沉重的让人心头一凛,连带大胡子和寻芳都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寻芳不敢耽搁,火速取了太子的外裳,并一件厚重的黑貂绒斗篷,刘玉瑶接了衣裳给他亲自穿戴,仔仔细细的将衣带系好,并又紧了紧他的发冠道:“明天出去不行吗?这万一雪下的大了……”

    后者展颜一笑,抬手在她颊边捏了一下:“跟个孩子似的,还离不得了?和我吵架的时候有这么听话就好了。”

    猛的一个使力勒紧他脖子下的系带,刘玉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后者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示意她给自己松松,待完全松开了,又长舒一口气道:“我会早些回来的,你只管在宫里好好等着。”

    “嗯,回来带小宝堆雪人。”

    “行。”

    言罢便匆匆而去,只看到他的斗篷在门口留有最后一点痕迹,接着便消息的再无踪影。

    往窗外看看了看,铅云滚滚承风儿来,若是在夏天势必有一场雷雨,然而因为是在冬天,所以一场大雪在所难免。

    她正看的出神,忽的想到了什么,回头就叫道“弄影?弄影哪里去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却是不知弄影在哪。

    寻芳忙道:“娘娘不要着急,弄影已经随殿下一起出去了。”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小安子呢?”

    “小安子也跟殿下一起走了。”

    看来他出宫只带了小安子和弄影两个人,这件要紧事看来还不能声张,否则他也不会这般轻车简从。

    “啊!”看着娘亲发呆的小家伙有些不安分起来,蹬着小腿爬在她的身上就去吸引她的注意力,她这才又重新笑着去逗弄儿子,只是一颗心已经跟着太子出宫去了。

    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以前他总是宫里宫外的两头跑,对于他的忙碌,她也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这次,却觉得心里堵的慌,她觉得如果时间能倒流,回到刚刚,她一定撒娇耍赖或者据理力争,想办法将人留在宫里,不让他离开。

    李彻这次出宫也并非只带了小安子和弄影两人,身边还跟了两个侍卫。

    这二人的黑衣斗篷之下虽然是宫里的侍卫服,但腰牌却和宫中御林军有着细微的差别,如果注意观察仔细辨认,不难发现这两块腰牌乃是传说中隶属神风营的。

    五人快马从东门出来,寒风冷冽鼓动着他们的衣袂,马蹄声发出咄咄声响,急促,躁动,仿佛踏在人的心口上一般,让人非常不舒服。

    天色暗沉,阴云密布,滚滚铅云之下的市井已经不复往日繁华,店家打烊谢客,小贩也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市,这让他们更加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奔袭至一条长街,远远的就有人将街口封锁,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勒紧缰绳,小安子翻身下马,一路快步上前掏出腰牌给京畿戍卫看过之后他们让开一条道路,让这一行人得以进入这条街。

    整条街上没有行人,虽然还是半下午,但因为天色不好,过早黑起来的天色让街上各户人家早早的点起了门灯。

    空寂长街,几盏风灯,让人看了不免心生寥落之意。

    然而他所要去的那户人家门口却极为热闹,一群人熙熙攘攘的聚在门口,嘈杂商议,却是不知在说些什么。

    待马蹄声近了,众人纷纷看向骑马而来的人,虽然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但碍于在宫外的忌讳却又不能行大礼,只能拱手作揖,算是见过了。

    李彻翻身下马,当面迎过来的是京畿府尹以及四皇子。

    四皇子自从丢了宫禁军统领的差事,从行宫归来之后就编配于京城御林军掌上京戍卫营,所以但凡京城有大事发生的地方,都有他的身影。

    “三哥……”叫一声三哥,将他的身份隐藏了下来。

    李彻身上斗篷的帽子也没有摘下,只是冲着迎过来的几人点点头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衡欲言又止:“你先来看看吧。”

    说着带头向这所大宅内走去,后面一群人要跟上来,却被他抬手阻止在门外。

    李徇这个人很少有严肃的时候,也得亏他生在帝王之家,是个王孙公子哥儿,若是生在江湖市井,一定也是一个潇洒不羁的狂人。

    但今天他端正了态度,不苟言笑,一边急匆匆的往后园走一边说道:“是丫鬟发现的,午膳时分,有贵客前来,王大人与贵客饮酒将丫鬟小厮屏退,一直过了一个时辰也听不到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也没听到王大人吩咐斟酒上菜,丫鬟便斗胆推门进去,接着便看到那二人都横尸于此。”

    话音刚落,哭啼嘈切之声就传进了耳鼓,却是王府的一众女眷子女正围在一起哭泣。

    大冷天的,冰凉的青石板,一群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带小厮丫鬟也跟着一起落泪。

    不知谁眼尖,认出了李徇,纷纷扑上前来,抓住李徇的衣袍下摆就不肯撒手了,一边哭喊叫道:“殿下,四殿下,求您给我家老爷做主啊!”

    “殿下还我家老爷公道,给我家老爷伸冤!”

    “我家老爷死的好惨啊四殿下,您一定要给老爷一个公道啊。”

    这些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女眷,一旦伤了心,所有一切都可以抛之不顾,那份肝肠寸断也是无可比拟,让闻者生悲,听者落泪。

    “不要哭了,各位夫人,此案自有大理寺与京畿府尹连带刑部受理,夫人们不要再哭了。”

    李徇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他不擅长安慰女人,越是不让哭,她们反而哭的更加凶猛。

    “我家老爷死不瞑目啊!”

    “老爷为人耿直,是何人如此歹毒要置老爷于死地,求四殿下给我家老爷做主啊!”

    “老爷,老爷你就这么忍心抛下自己的老母和孩儿吗?老爷,你带我一起去了吧,我不活了!”

    光哭还不够,甚至有人想要寻短见,正待那女子要一头撞在檐下的柱子上时,弄影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抓了个结实,避免她血溅当场。

    李彻当即蹙紧了眉头,那女子虽然没死成,但也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本来刚过来的时候被她们哭的也是心烦意乱,但此时看到她们也都是烈性女子,宁愿殉情,心中不免敬佩。

    将心比心,她们也都是有情有义之人。

    “把各位夫人带下去好生宽慰,照顾好她们。”他对周围的丫鬟吩咐道;“不要让她们伤心过度。”

    “我不走,我不走。”刚才要寻死的人似乎看的出他来头不小,一把抱住他的双腿,鼻涕眼泪蹭在他的身上道:“这位大人,您一定要给我家老爷做主啊,谁曾想,好好在家吃个饭就天人永隔啊,若是我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我一定不会离开他半步,纵然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啊,大人,求你给我家老爷做主,做主啊。”

    这女子容颜姣好,虽然妆容已花,但也风韵犹存,想必就是死者众人皆知的红颜知己了,由此看来,两人确实情深,让人唏嘘。

    “放心,是非曲直一定会查清楚。”

    “没是非,没有曲直,我家老爷刚正不阿,一心为太子殿下效命,这才招来横祸,若非太子无德,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若是有错,也在太子,与我家老爷何干?我家老爷死的惨,死的冤啊!”

    太子的眸孔瞬间收紧,好在李徇赶紧使了个眼色命人将这女人拖走,连带一众家眷都带了下去。

第五百六十七章 第三个人

    直到她们走出很远,那哭吵的响声犹如依旧在耳。

    李徇干咳一声,皱紧眉头说道:“妇人之言,三哥不要往心里去。”

    李彻没有应答,只是提步进了当前正厅之中。

    这是后院的一所正厅,名曰悬镜厅,后院正厅向来不是待客佳所,一般只用作主人家用膳或者与会私交慎密的友人。

    王平安就是死在这悬镜厅里头的,李彻进去的时候,一切还仍然维持原状,没有丝毫破坏。

    只见居中一张饭桌之上烫熟的美酒已经变的一片冰冷,菜肴之上结着厚厚的一层油霜,杯碗有的在桌上,有的掉在了地上摔碎了,不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反倒像是人死的时候无意间从饭桌上带下来的。

    与王平安一起用膳的客人只有一位,这一位年纪不大,李徇应该是比较熟悉的,因为此人正是他手下的一员干将。

    此人当年作为一个没落游侠曾得到王平安的接济,一来二往成了朋友也不足为奇,多年过去之后,两人同为京官,时不时的小聚一下也很正常。

    王平安死的时候表情惊恐,目眦欲裂,张着嘴巴似乎要说什么,但是为时已晚,他倒下的时候带的桌上不少杯碗都掉了下去。

    而另一个人死的时候却是比较平静的,似乎没有预料到自己已经死了,或者是快要死了。

    他背靠在椅背之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但却就是这个平静的过程中,他已经丢了性命。

    “这个人叫什么?”太子依稀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却想不起名字了。

    “丁毅。”李徇解释道:“京城御林军左中营总指挥。”

    “丁毅……”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云娘给的那张名单上面,也有这个名字。

    与这个四弟双目相对的时候,他知道他恐怕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云娘不也跟你说过了吗?”

    李徇点头“云娘说的时候我没当回事,不能单凭几个人和老五坐在家中闲话就把所有的可疑之人监视起来,抓人简单,防人之口就有点难了。”

    “那你当时有没有怀疑过丁毅?”

    “怀疑过,但回到营中,他和往常一样,我甚至还亲自试探,问他要不要抽空去探望一下五殿下,毕竟五皇子的封地所在地正是他的家乡。”

    李彻奇怪道:“南疆?”

    “正是,但没想到他竟然对我坦白,说白天已经去拜见过五皇子了。但当我问起他们的谈话内容,以及谈了多长时间的时候,他撒了个谎。”

    “他应该不会对你实话实说。”

    “嗨,我也就那么一听,并不会当真,他撒的谎是另外一桩,我问他在五皇子府上呆了多长时间,听说不过半个时辰就匆匆离去了。”

    这下显而易见,他,撒谎了。

    神风营绝对不会传递错误的信息,一群人坐在湖心亭中聊了一下午的话题,似乎总也聊不完一样。

    一下午不管是两个时辰还是三个时辰,但绝对绝对不会是半个时辰。

    两人又围着两具尸体转了转,这二人死的蹊跷,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正在惊骇于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会让人来勘察一下现场就该交给仵作验尸了,杀人总要留痕,怎么死的只要开膛破肚总能查出来。”李徇如是说道。

    太子却扫视一圈,将目光落在门口一丫鬟的身上。

    那丫鬟在受到他深眸的注视后诚惶诚恐,抬眼的时候就见这个英伟不凡的男人逼近了自己。

    正要躲闪,后者一把抓住了她的肩头,沉声道:“别动。”

    接着便将她头上的一枚蝴蝶银簪给抽了下来,小丫鬟涨红了脸,再也不敢动一下了。

    李徇就这么看着他用银簪一一在饭菜之中试毒,每一盘菜都试过之后,再去试酒,酒壶里已经没酒了,酒盅里也都已经空了。

    “看来不是下毒。”李徇如此肯定。

    后者却不这么认为,他又在室内环视一圈道:“王尚书倒下的时候连这些离他远的杯碗都被带到了地上,怎么这离他最近的酒盅却安然无恙?”

    他又走到屋角,将银簪插入架子上一盆花的土壤之中,那是一盆刚冒花苞的杜鹃花,可惜花的主人再也看不到它春日绽放时如火如荼的鲜艳了。

    须臾,银簪抽出来的时候,尖头已经泛黑,李徇快步走近花盆之前,拂开花多,鼻尖轻轻嗅了嗅,虽然过去一段时间,酒水挥发了不少,但是还是能依稀辨别出好酒的醇香。

    他有些惊骇的说道:“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

    李彻也是这么认为的,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二人死于中毒,如果下毒的是他们中的一个,那就没有必要费尽心机的想要毁灭证据。

    更何况,死人又如何毁灭证据呢。

    “朱晚照什么时候过来。”

    “朱大人去京郊调查商队一案,听说在一行商队十五人悉数被杀,运送的都是地方官送给几位京官的礼物,而那些礼物少不得又会在皇上寿辰之日送进宫中,此事干系重大,朱大人和大理寺一起去了。”

    还真是多事之秋,李彻在宫中也听说了这件事,自己忖度的却无非是玄风寨之流拦路抢劫而已,没想到其中牵扯的竟然是这件事情。

    “不用等他们了,将此案详情跟朱晚照说一声就行了,尽快找仵作验尸。”太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王府暂时封闭,不要让任何人出入,另外,查清用的是什么毒,仔细盘查今日出入的可疑人等。”

    “是。”李徇应了下来,开始着实布置。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那好像随时都能塌下来的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一片片,,并不好大,落在地上很快就化成了雪水。

    太子伸出手来,一片晶莹之雪落在他的手上,他眉心蹙成了一个川字。

    “若是相安无事,兴许还能度过这个冬天。”

    李徇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指那身处宫中的一国之君,心下戚戚,悲从中来。

    然而这个世道便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想拼尽全力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还不算,还得活的舒服,活的漂亮。

    不至于在每日每夜忐忑不安,不至于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不至于连仇恨怨怒都无法纾解,不至于无法随心所欲只能忍气吞声,不至于争战不休难得安慰。

    要想好好的活着,有些路必须得走,有些事,必须得做,哪怕是兄弟,哪怕是父子,都是自私的。

    来到大门口后,外头守着的不止有京畿府尹了,连大理寺少卿和刑部侍郎都赶过来了。

    太子和四皇子一出来,一群人就围了上去,似乎是想打听一下死因之类。

    但太子和四皇子没有主动说出来,他们也不好咄咄逼人。

    “派人进去勘察吧,把尸体送到刑部去,朱大人手下有些厉害人物可以勘验尸体。”

    “是。”

    有李徇的吩咐,一群人行动起来也都有条不紊。

    “殿下回宫去吧,这雪眼看就要越下越大了,还不到天黑的时辰,但一会保不齐就看不清路了。”李徇如是对他说道。

    后者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天道:“刘相的府邸离此处不远,我过去拜见一下。”

    “好。”

    太子翻身上马,连带带出来的几个人也都从中护卫,一行人又踏着长街而去。

    李徇心里总是有点不安,看着那个离去的身影欲言又止。

    当刑部侍郎问他要不要派人通知朱晚照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摇头说道:“先不用惊动朱大人,他人在京郊办案不要让他分心,等他回来再说。”

    “是。”

    远处的马蹄声已经听不见了,在这落雪的冬日,家家闭门锁户,这里的一方大宅之内却哀嚎连天,刑部要将尸体带走,却又被宅中女眷阻止哭嚎,弄的李徇也是心烦意乱。

    户部尚书和御林军左中营总指挥的死也惊动了刘府,太子到的时候刘升已经在等他了。

    进门的后抖落下身上的落雪,刘升带着两个儿子迎太子进门,命人看茶。

    屋里炭炉里的温度驱散了冬日的严寒,李彻在火炉上烤了烤手,呼出白色的雾气很快就热浪吹散:“我刚从王府过来。”

    刘升点头说道:“太子殿下以为,此事会是何人所为?”

    “除了五弟,还会是谁。”太子道:“至于为什么会杀了他二人,我就不清楚了,相爷知道吗?”

    炉火点亮他的眸光,如灯如炬的看向刘升,后者平静如常,摇头说道:“老夫也并不清楚。”

    刘升年事已高,当之无愧的三朝老臣,上了年纪的他愈发的沉稳老道,别说太子在他跟前,就算是皇上对他逼问,他也能做到波澜不惊。

    但相对于他的沉着,两个儿子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刘三思作为中书令平日出入东宫的时间比较多,也不知是他天性多疑还是急于辩解,急忙说道:“自皇后被禁足以来,我们连家中女眷都不曾进宫请安了,五皇子殿下也日日闭门不出,无从得见,毫无预兆的突然死了两名朝廷大员,我等也是惶惶不安。”

    太子道:“岳父有何不安?五弟也要叫你一声舅舅,总不至于朝自己的母家下手。”

第五百六十八章 雪夜刺客

    “岳父有何不安?五弟也要叫你一声舅舅,总不至于朝自己的母家下手。”

    刘三思本想争辩的是,他们虽然和皇后和五皇子有血缘关系,但真的对那对母子所作所为不清不楚。

    但太子这么说,他知道他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了,也由此可以看得出来,太子并不打算与此事之上多盘问他们什么,信任是相互的,太子信任他们,他们也信任太子。

    “殿下说的没错,纵然真有那么一天,刘家忠于君主,忠于大宸,也不会忠于那等小人!”另外一个儿子乃是武将,说起话来也不迂回不含糊。

    李彻便又点了点头说道:“我就知道,他留在京中总是要添点乱,起些波澜的。”

    刘家的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刘升便道:“老夫少顷就嘱咐下去,与同僚上书启奏陛下,让五殿下尽快启程,前往封地!”

    有刘升这句话的保障,李彻算是不用担心了。

    刘相贵为百官之首,他手下虽然没有雄兵百万,但却有无数张嘴,自古以来,武将定江山,文官掌朝堂。

    只要刘升一声令下,百官上书请奏,一国之君已然没有台阶可下。

    明日早朝皇上虽然不能上朝,但这些折子都会一一经过太子和三省之手,到时候只要一句无法定夺送到一国之君的手上,面对如此舆论,他想不妥协都难。

    太子临走之前又道:“这么做也是为了父皇好,若非如此,今年寿诞只怕难过,连带这个年,都过的不太平。”

    刘升自然明白,点头应了下来。

    天色已暗,长街延展,那扑簌簌落下的雪花夹带着风霜严寒扑面而来,策马赶回宫中的路上,他几次被风雪迷住了双眼,甚若非道路两旁还可见高屋广厦,他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塞北。

    塞北他没去过,但每每听外公舅舅们说起也曾无尽憧憬和向往,但他知晓,纵然男儿热血该当洒于沙场,但他今生恐怕是没有机会去了。

    一队快马于空旷的长街上疾驰而过,马蹄发出的踢踏之声惊动了街坊四邻,今日的大雪有越下越大的迹象了,路上已经铺陈出厚厚的一层白雪。

    “驾!!”破空一声打马的声响,杂乱的马蹄声逼近。

    “殿下!”弄影一惊,连忙叫道:“殿下!”

    太子虽然着急回宫,但一身警惕却未放松,不管是在江南还是在京中,曾经面临过多次暗杀的他,对危险的察觉异常敏锐。

    “吁!”他勒紧了缰绳,阻止马儿前行。

    同行的小安子等人也都急急勒马,四匹马呈四个方向将太子保护在中间的包围圈中。

    除了雪落的声音,他们的耳边就只剩下四个人连带四匹马急促的呼吸声。

    太子头上的兜帽落了下来,发上,眉上已然染雪。他环顾四方,只见天地浩大,空寂无边。

    近了,那些哒哒的马蹄声,慢慢的在向他们靠近。

    “殿下,往回走!”弄影调转马头去的是方才来的方向。

    然而没等他们走出这条街就被早已埋伏在后方的人堵住了去路,这批人马并非是骑马而来,似乎是早就埋伏在了附近的屋顶上,黑色的劲衣配白色的落雪,飞身而下的时候,人手一柄圆月弯刀。

    一人当先就向李彻扑了过来,他一脚蹬在马鞍之上纵身一跃,躲过了致命一刀,那匹马却被砍倒在地。

    与此同时,其余等人也都扑向了另外三人。

    又一柄寒光冷冽的刀逼过来的时候,太子连连后退闪身而避,手腕翻转将藏于袖口之内的匕首掏出,堪堪将那刀格挡开来。

    没等男人撤刀便又反身一刺,瞬间将那人的喉管自后向前割裂,鲜血喷涌,染红一地白雪。

    一人倒下,另有两人逼近,每一刀,没一剑都直逼死穴,毫不留情。

    李彻刚将一人抬脚踹飞,便又落入另外一人刀光之下,好在弄影及时脱身,一柄软剑舞的密不透风,让此刻节节败退。

    方才他们听到的马蹄声在飞快的靠近,却是另外一群身着锦衣的侍卫,虽然人数没有黑衣人多,但无疑给他们注入了希望。

    小安一边抵挡着黑衣人一边将李彻严丝合缝的护在身后,他大喜说道:“殿下,太好了!有人来了!”

    太子看向那群起码而来的人后,双眸微微眯紧,露出几分警惕。

    “他们是什么人?”

    “哎呀,我的好殿下!不管是什么人,是咱们自己人就行!”

    弄影冷哼一声道:“只怕连自己人都算不上!”

    言罢她又一剑飞走了其中一人的头颅,却被另外一人欺身逼近。

    看他们衣着应该隶属京中守城护卫营,只是京畿戍卫一向都由四皇子统辖,就算巡城也不会骑马而来,就算是骑马,他们有怎么会方向明确的直奔此地而来。

    一连串的问号都向太子扑了过来,然而这种情况轮不到他多想,不管是谁,不管是谁的人马,在这个时候能救他出水火都行。

    骑马而来的侍卫纷纷跃身而下,加入战况,本来五个人与那群黑衣人缠斗已经筋疲力尽,这个时候有了帮手,不管是出于对生的希望,还是增加了新的力量,他们都再次拼尽全力来最后一搏。

    “殿下先走!”神风营的两位催促着太子上马。

    弄影也连忙说道:“小安子!你跟着殿下!”

    小安子武功本来也不高,留下只会徒增累赘,这会儿也不分你我,催着李彻上马,自己也骑上一匹快马,就策马向皇宫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弄影打算让那两个神风营的护卫尾随太子而去的时候,就见京城护卫营的人马已经有四五人保护着太子离开。

    弄影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正待抽身追上去,却又被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另外二人看出弄影的想法,也要抽身去追太子,却不想,剩下的几个京城护卫营的人突然倒转阵营,与那群黑衣人一起向他们砍杀过来。

    糟糕,这是他们此时此刻同时冒出的想法。

    “去救太子!救太子!救太子!”弄影高声嘶吼,软剑在手毫不留情,狠辣见血,以一人之力抵挡十几个人的攻势,为另外二人腾出手来让他们去救太子。

    奈何另外两人武功虽然不弱,但也架不住他们天罗地网的攻势,好不容易脱身,没待骑上马就见一柄圆月弯刀转着圈儿的向他们抛来,仰身躲过,那刀却在半空之中转了个弯,齐刷刷的削断了马腿。

    但听轰隆一声,那匹马轰然倒地发出凄厉的嘶鸣,而马上的人也纵身飞跃而起。

    一时间血腥的味道充斥在天地之间,纵然白雪如鹅毛齐飞搓绵扯絮,也无法遮盖住这**裸的原罪。

    弄影的双眸被鲜血染红,她不管不顾毫无章法的在人群中厮杀呐喊,血肉横飞之下,她终于杀出一条血路,飞身奔往太子离去的方向。

    人群中有人意识到她实力不容小觑,大声呵斥道:“拦住她!”

    然而对于一个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来说,那种不管不顾的狠辣谁人能拦的住,尤其是对于还有所忌惮的人来说,对她的阻挠,犹如螳臂当车。

    她跃上路边的屋顶,倒踩七星,踏着落雪而去,身后留下一串血红的脚印,奔着太子的方向身形快的恍如鬼魅。

    而此时太子带着小安子刚离开厮杀的地方,尾随而上的几个侍卫就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寒光冷剑直直向他逼了过去。

    但听一声马嘶,小安子惊叫一声已经飞身跃至太子的马背上,一双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身体,为他抵挡住了背后一剑的偷袭。

    耳旁发出一声闷哼,李彻忙惊慌叫道:“小安子!”

    后者倒抽一口冷气道:“殿下,快走,快走!”

    言罢就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手上防身的匕首扎入马股之内,他随即推了太子一把,自己翻身从马上滚落在地。

    而受惊的马撒起四蹄恍如疯了一般,跑的飞快。

    “追!”后面的人仍然穷追不舍,最后干脆弃马腾空,由屋顶上四周包围而来,折中取路,将他半路拦下。

    拦下的第一反应就是斩断马腿,太子重重从疯马之上摔落,顾不得去看周身疼痛是不是骨头断裂,命悬一线的他抬手就用匕首架住一人砍过来的兵刃。

    那侍卫的脸在雪光之中显得狰狞,太子怒眉而竖,怒斥他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人以侍卫的身份明目张胆的刺杀他,目的就是混淆视听,让他怀疑护卫营的同时,又会因为护卫营绝对不会不变装就刺杀人而否定自己的怀疑。

    然而,最不可能的事情往往最可能,说不定就是护卫营故意要扰乱他的判断才没有变装呢。

    所以刺客不可怕,就怕刺客不能乖乖的蒙上脸。

    一把将砍过来的人逼退,李彻眸光一闪,捕捉到一个漏洞就欲突围,却不想右腿忽然发出一阵刺痛,促使他刚迈出一步就瘫倒在地。

    随即一剑正中他的胸口,呕的一声,他吐出一口鲜血。

    当那一剑抽出去欲要再补上一刀的时候,他又急促翻身,迅速躲过。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明明是在如此寒冷的冬日,他却并不觉得寒冷,周身腾起的火焰几乎将他要烧成灰烬一般。

    这是怒火,亦是求生的**之火。

    捂住身上的血窟窿,他夺路而逃,却不想又被背后一人扎透了身体,整个人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眼神恍惚,天地间一片地动山摇,‘咚’的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耳畔又响起兵刃袭来的破空之声,却隐约听到夹杂而来的,泠泠之音:“留活口!”

第五百六十九章 你要早去早回

    “留活口!”

    兵刃袭来的速度未减,却在半空之中被另外的兵刃阻隔,那个声音近在咫尺:“我让你留活口,你没听见吗!”

    随即,却是刀剑插入血肉的声音,一人尖叫一声噗通倒在了地上,头颅上逐渐涣散的瞳孔正与他对视。

    在那个人的眼中,李彻终于看到了如斯狼狈的自己和他眼球倒影出来的血红,那是他逐渐流失的生命。

    一人将他翻过身来,他只看到漫天大雪之中,幕色深沉,寂寥无边。

    耳边恍如听到女子熟悉的笑声,一遍遍的叫着他:李彻,李彻,李彻你要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我和小宝等你回来。

    早去早回……

    他觉得自己回不去了,此生唯一有负便是她了,若是当初她留在登封山就好了,若是当初她不回京就好了。

    夺嫡之路凶险万分,他宁愿一人独冢,也不想让她年青守寡,现在好了,留她一个人在东宫,若是得知自己的死讯,她一定会伤心的吧。

    会哭吧?就像王尚书家的女眷一样?他不想看到她那样,若是看到了,他只会穷尽一切去逗她开心逗她笑,将她拢入怀中。

    这个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的女人啊,到头来伤害她的却是自己。

    “呦,这个人长的还挺好看。”一张模糊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他涣散一片的瞳孔却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带走!”

    “是。”

    一群黑衣人二话不说上前就将人抬了起来,就在他们打算离开的时候,另外一拨人马又拦在他们的面前:“不行!不能带走,我们奉命刺杀他,死要留尸,你们不能带走!难道你们忘记和五殿下的约定了吗!”

    黑衣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那女子站在雪地之中分外扎眼,她目光冷冷道:“说完了吗?说完了该送你们上路了。”

    话音刚落就一摔手上的长鞭,发出破空的声响,一群黑衣人便又扑了上去,刚才还并肩作战的人,这个时候又都开始彼此厮杀起来。

    很快,身着护卫营的人马全部倒在地上,鲜血横流。

    “哼,不自量力,跟我讨价还价?我不给自己留点筹码,又怎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呢!撤!”

    红衣女子话音一落,众人便太子昏死过去的太子快速离去。

    弄影赶来的时候,地上的血已经凉透了,浑身是血的她气喘吁吁,只扫了一遍就在地上发现了那件太子出门时候穿的黑貂绒的斗篷。

    她冲上前去捡起斗篷左右环顾一圈,除了倒下的人和杂乱的脚印,竟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在飞速旋转,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要去哪里,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一样。

    就在她无措焦灼的时候,又一群人马向这个方向而来。

    她急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待看到来人是四皇子李徇的时候终于放下戒备。

    李徇骑着一匹快马当先而来,他一看到弄影就蹦下马来冲上前道:“我三哥呢!”

    弄影哆嗦着惨白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浑身都在发抖,尤其是捧着斗篷的双手更是抖的厉害。

    李徇回头怒吼道:“传令下去!关上城门!全京戒严!把这附近全部包围,不准任何人出入!”

    弄影终于说道:“不知殿下脱身了没有……”

    李徇心烦意乱,一把夺过她手上的斗篷,一双手握到了湿滑的黏、腻,黑色的貂绒看不出什么,张开五指的时候,却是湿漉漉的鲜血。

    他抖开斗篷,只见上面刺剌剌的两个血窟窿,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连带弄影的瞳孔都没了颜色。

    “凶多吉少……”这是他下的判断。

    又低头看了一圈,地上有侍卫的尸体,有黑衣人的尸体,就是没有李彻的,他说不定也逃走了,谁知道呢。

    “你不是武功高强吗!常听三哥夸起过你!怎么你却连他都保护不好!”他怒不可遏:“这些人是哪里的侍卫?巡城的?”

    “不,不是……”弄影哆嗦着身体舌头都没法随意自如的控制:“他们也是,也是刺客……”

    “什么!”李徇大惊,连忙招来属下辨认这些侍卫的尸体,得到的答案是,京都御林军中好像没人认识他们的。

    不敢耽搁,将所有尸体收验,全城戒严,秘密寻找太子的下落,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

    等李徇吩咐完毕回头再去找弄影的时候,她人已经不知去了哪里,怎么也找不着了。

    “真不让人省心!”

    不过他现在也顾不得弄影了,得抓紧时间去找神风营夏忠商议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耽搁,是生是死,总得有个答案才行。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所谓夺嫡之争父子反目兄弟阋墙,那都是轻的,真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步,两败俱伤玉石俱焚都在所不辞。

    谁若是仁善心软,留有一息生还的希望,那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

    他不适合做皇帝,纵然他沙场无情也无法真正对自己的兄弟至亲下手,所以他也从未想过要去争夺皇位。

    但当他看到这满地的鲜血,终于第一次理解为何明明是兄弟,他们却能毫不留情。

    因为,这便犹如二兽争食,你是你死就是我亡。

    若是谁退后一步,等待着他的除了荦荦坟冢之外,还有那些他想保护的,想珍惜的人也都再也无法得到解脱,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四殿下!”副手急急冲上来道:“又发现了一个人!”

    李徇不做耽搁,连忙问道:“在哪?”

    “已经抬过来了!”简易的担架之上,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抬了来,他的身体已经没了温度,以至于连雪落在脸上都没有融化。

    “小安子!”李徇一眼将人认了出来,飞快上前,抬手在他脖颈上的动脉处试了试,还有微弱的心跳。

    将李彻的那件大氅盖在他的身上忙道:“快!带到营中,让军医尽量施救!”

    “是!”

    小安子被抬走之后,神风营的两个侍卫也都被找到了,只不过他们已经变成了尸体,一点呼吸也没有了。

    今天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天,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还有七八天就是那位一国之君的寿辰了。

    常言道太平盛世,国祚绵长,万里山河,福寿无疆,可那些恭贺的好话说尽又能如何,这些隐藏在光鲜亮丽的微笑背后,却是寒光冷刃,血流成河。

    李徇的心是冷的,冷到他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要带兵冲入五皇子的府上,将他绳之以法,然后好好问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到底要怎样。

    若是真让你得到皇位,你真能治理出一个太平盛世?你明明连自己的女人都狠心打骂!你如何能堪当君主之位?

    但他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不能自乱阵脚,绝对不能。

    “快,快马加鞭,去叫朱晚照回来!”

    副手一愣,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拱手应了一句是,刚要离开,便又被他再次叫住:“让他回来之后直接去刘相府上,我在那里等他。”

    “是。”

    此等大事不宜声张,更不能告诉父皇,思来想去,唯有刘升可以一信,若是连他都不能为自己出谋划策,为太子做遮掩,那太子就算没死,也都已经败了。

    当雪越下越大的时候,已经分辨不出时辰了。

    东宫临湖小院的暖阁之中,一灯如豆,刘玉瑶坐在榻上打盹儿,桌上摊开两份账本。

    一份是鬼画符一样,除了她自己谁人也辨认出乎来,另外还有一份,却是端正小楷,写的仔细工整。

    她托着下巴的手一晃,险些一脸扣进砚台里,好在及时反应过来,避免弄个大花脸。

    揉揉眼睛看了看身边,皇长孙李承轩正睡的安稳,小胳膊小腿摆出奇怪的姿势,也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将一张柔软的绒毯往小家伙身下掖了掖,她便打了个呵欠,伸了可懒腰。

    几次想要打起精神来,却在对着这堆账目的时候又昏昏欲睡了。

    “娘娘……”寻芳托着一盏灯烛进来,屋里亮了许多:“您赶紧歇下吧。”

    “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了。”

    “太子回来了吗?”

    “还没有。”寻芳摇头,她也有些不安的往外头看了看。

    李彻纵然平日出宫也都是在白天,回来的再晚也会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皇室子弟未经允许在宫外过夜若是传到皇上的耳中,又得斥责生活不检。

    “我再等等。”她嘟囔一句,重新拿起桌上的笔来,想要照着那人的字迹继续没写完的账本,却临摹了几个字之后,发现丑的厉害,无端破坏了一整张的字迹。

    寻芳见了噗嗤一声笑道:“等殿下明日得空,让他给您写吧。”

    “你也嫌我写的难看啊?”刘玉瑶没好气的鼓嘴,将笔放回原处:“罢了,不写了。”

    “不难看,不难看,奴婢只是觉得天色已晚,明日您还得和丽贵妃娘娘议事,定夺歌舞人选,今晚还是早点休息的好,万一明天起不来,还得让太子殿下叫醒。”

    “那我更不能睡了,万一他今晚不会来了,明早谁叫我啊?”她体内虽然余毒未清但好在已经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每天都需要嗅着鼻烟壶叫醒了,只是偶尔贪睡,还得人叫。

    寻芳也不禁为难了起来:“可……”

    “你去睡吧,不用管我,我再等等。”

第五百七十章 彻夜未归

    说话的时候有些无所谓的,但是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往窗外掠去,多希望看到那人身着锦衣,披着貂绒的斗篷出现在雪中,还有小安子提着宫灯,笑嘻嘻的伺候旁边,几句玩笑话就惹的太子忍不住想去踹他两脚。

    刘玉瑶笑了,但笑过之后才意识到,那人根本就没回来。

    “奴婢也陪您一起等着,小厨房还没煨着炉火,等殿下回来了,奴婢给你们做个夜宵。”

    “好,我要吃冰糖糯米丸子。”

    “行。”寻芳笑的眉眼弯弯。

    屋里炭火发出噼啪炸裂的声响,打破静谧的雪夜,只是却没有那人回来的脚步声。

    这一晚上,她靠在外间的软榻上打盹,时不时的惊醒过来,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暖阁,并没有那人的身影。

    兴许是雪夜不好走路,宫门又锁了,所以他要明天才能回来吧,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下了一夜的大雪在天亮之前停了,比之上次薄薄的初雪,这场大雪厚沉如盖,铺天盖地来势汹汹。

    刺目的雪光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待刚打了个呵欠,身上盖着的薄被就从肩头滑落。

    她眯缝着双眼向窗外看去,连窗纸之上都糊满了雪,堆砌在那儿,严严实实的。

    “娘娘醒了?”寻芳的声音带着些欣喜。

    “嗯……”闷闷的应了一声,看到自己正睡在外间软榻上,寻芳正往炭炉里添加银碳。

    困乏无力的她有些睁不开眼睛的左右环顾一圈道:“我怎么在这啊。”

    “您昨晚看账本看的有些晚了。”

    “哦……账本……”看了看小几上摊开的账目,她依稀想起来了。

    再一摸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小宝呢?”

    “长孙殿下醒来后就被奶娘带走了,您昨晚睡的晚,担心把您吵醒了。”

    “太子呢?在议政殿还没回来?”

    寻芳手上的动作一顿,没有吱声。

    刘玉瑶奇道:“怎么?他一晚上没回来?”

    后者将银碳的簸箩放下,用湿帕子擦擦手道:“昨晚的雪下的实在是有些大了,路上估计是不好走的,而且宫门也早早的关了,想必殿下宿在宫外了。”

    不说还好,说了就有些生气的:“他在宫外能住在哪?跟花跟柳睡觉吗?”

    寻芳噗嗤笑道:“殿下自然不会眠花宿柳,宫外还有四皇子,七皇子,不一向与殿下叫好吗?说不定是住在他们那了。”

    “老七不是替父皇去查贪墨案了吗?又不在家。”

    “可四皇子不是在吗。”

    “哼,最好是住在四皇子家的,否则,姑奶奶叫他好看!”

    寻芳又忙笑道:“是是是,娘娘您大清早的不要动肝火,您不是最喜欢看雪的吗,瞧瞧这外头的雪,奴婢还听说湖边的梅花也都开了,一会咱们去赏花也行。”

    刘玉瑶往窗外看去,这雪下的确实大,可是一提起梅花,就让人想起伤心事:“唉,画扇死的时候雪也下的这样大,要是她还活着,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小宝。”

    “娘娘……”寻芳见状也觉得心有戚戚:“画扇知道您现在还念着她,就算在天上,她也会非常非常高兴的。”

    “是吗?对了,画扇行宫中那个哥哥叫什么来着?”也不知怎么,忽然想到行宫里的那个人。

    寻芳笑答:“叫莫风。”

    “对,莫风,都叫他小疯子,你去跟焦嬷嬷说一下,找个由头把他叫到东宫来伺候吧。”

    知道这是她出于良心不安,对画扇的一点补偿,寻芳欣然应下。

    然而没等她叫来外头伺候的人来给她梳洗,就听到她又叫道:“要不然不要叫他进宫了。”

    寻芳不解:“怎么了娘娘?”

    后者便又说道:“纵然进宫之后吃的好,穿的好,可是不快活,时时刻刻都得小心翼翼的,还得提防被别人陷害,最主要的是,不自由了。”

    也不知是在为莫风的将来担心,还是在阐述自己的现状,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唉声叹气。

    “不是有您在吗?您也可以照应好他啊。”

    “那我呢?我不也得太子照应吗?要是哪天太子不在了,我就不在了,我不在了,你们怎么办……”

    寻芳忙道:“娘娘,大清早的,说这些胡话做什么。”

    正坐在软榻上兀自发呆的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自言自语有些歧义,连忙冲着一旁呸呸呸的吐了口唾沫说道:“我说不在了不是那个不在了!就比如他再被皇上派到江南啊,再比如出使他国啊,还比如,就像今天不在宫里一样。”

    寻芳被她急于辩白的模样逗笑了,赶紧说道:“天才刚亮呢,等路上好走了,殿下就回来了。”

    刘玉瑶鼓着嘴巴半是不情愿的哼了一声,嘟囔道:“他最好早点回来,不然再让那些大臣到父皇面前告状,说他不理朝政,那我在父皇跟前夸他的话都白说了!”

    “放心吧,殿下一定会回来的。”

    “不回就不回,反正挨骂的又不是我。”

    “一定会回来的。”寻芳说的笃定,眉目弯弯,浅笑盈盈。

    后者目光看向窗外,那皑皑白雪,厚如华盖,不知回宫的路好走不好走,别再回来的太匆忙,马蹄打滑……

    不知怎么,今天总喜欢往不好的一面去想,赶紧摇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脑袋里甩出去。

    瑞雪兆丰年说的就是冬日好雪,冰封沃野,既可以冻死土壤中的害虫,又可在开春的时候给予庄稼丰富的水分滋养,保证夏收。

    在昨夜的大雪过后,今天的文武百官都已经将歌功颂德的辞藻写满了折子,赶在各地雪灾的请命还没送到京城之前先让皇上高兴高兴。

    年年都是如此,已经基本没了什么新意。

    然而在这些人当中,却有几张脸都忧心忡忡,写满了心事。

    尤其是四皇子,他平日甚少会板起脸来,此时随着百官往议政殿走,周身散发寒气阵阵,深锁眉头让人捉摸不透,又不敢上前去询问。

    “今天四殿下这是怎么了?这么一大早进宫议政可是少见,尤其还冷着一张脸,难不成有什么棘手的事要跟太子禀报?”

    御史台的几位官员都是刘升的门生,此时攒聚在刘升的身边,察言观色,若是外头真有什么大事发生,那刘相一定知道。

    不管是什么,先通个底儿,省的他们的折子递上去再被一国之君批个不务实事。

    “想来是雪天路不好走……”刘升回答的慢悠悠的,但他脸上却带着万年不变的轻笑,让人捉摸不透,活像一只老狐狸。

    “还有刑部朱尚书,瞧瞧他那样子,啧啧……”

    另有一人插嘴道:“这个我倒是清楚,据说朱大人往京郊查案,为了不耽误今日议政,下着大雪,半夜三更的赶了回来,这一路上风雪兼程的,你想,能好受吗?”

    可不是,朱晚照一夜没睡,此时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活像一只熊,外头套着的官服明显见小,好像随时都能从里面撑裂一样。

    然而这都不算什么,他那通红的鼻头上还挂着两滴大大的鼻涕泡,时不时的掏出手帕擦一擦,很快一张手帕就用完了。

    再瞧瞧那双眼睛,通红阴骘,看着谁都好像夹刀带棒。

    “朱大人啊,您这是着了风寒了啊?”

    “没事,早上喝过药了,看了大夫,喝了姜汤,也熏了艾草,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

    好心好意的问候就被他这么毫不留情的推拒,他显然是一点也不想跟别人继续交流下去了。

    刘升看着这两个人,一个朱晚照,一个李徇,昨晚还不知道受到了怎样的煎熬,但要说没睡觉,熬夜的,可不止是他们啊。

    自从皇上罢朝以来,小型的早朝基本上就由太子在议政殿主持。

    这个议政殿是个好地方,不同于威严肃穆的清泰殿,也不够宽阔明亮,但却比清泰殿温暖的多,一暖和就让人觉得有人情味。

    百官这段时日也确实享受到了,一想到在议政殿议事,而不是清泰殿上朝,天寒地冻的,起床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议政殿早早的就已经燃了五个炭炉,四角各一,居中摆着个大大的火炉,一进去暖意融融,让人忍不住一哆嗦,抖落去外头的寒冷。

    官员鱼贯而入,按照各自官品依次入座。

    当中首位是太子的位置,太子之下分别为文官之首刘相,武馆之首沈苍勤,还有几位兄弟的,现如今兄弟能议事的就来了四皇子一人,文官就来了刘升,其他几个位置都是空着的。

    不仅如此,连太子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李徇挺着腰板坐在那里,在看不见的桌下,他的一双手死死的握在一起,绷紧的神经似乎随时都会被人截断,因此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询问他的。

    相对于他的过于严肃,朱晚照就显得病歪歪的了,有气无力的睁着眼睛,却已经不知神游何方了。

    议政殿里嗡嗡嗡的交谈不停,等了半晌却并未等到太子。

    要说太子有早朝迟到的先例那还是在两年前他没成婚之前,那时候的他目无君主法纪,身上还带着不羁的洒脱,哪天不高兴了不上朝也都让人习以为常的。

    但自从成亲之后,不得不说,确实是由一个孩子成长为男人了,从此以后就一鸣惊人。可越是如此,越不得那一国之君的待见,这一点恐怕众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太子议政这么多天以来,他今日是第一次迟到。

第五百七十一章(上) 暗害

    交谈声越来越大,让人听了有些烦躁。

    就在李徇犹豫着想对刘升开口的时候,却见他示意自己噤声。

    果然,没一会,就有个小太监快步行来,来的匆忙,嘴里喷着白雾说道:“启禀诸位大人,太子殿下昨夜里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议政之事,还望丞相大人代为主持。”

    小太监话音刚落,议政殿中众人便没了声音,彼此间面面相觑,却是都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刘升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一般,起身拱手道:“敢问公公,太子殿下贵体如何?”

    “没什么大事儿,”小太监笑呵呵的说道:“太子妃说喝剂汤药就好了。”

    另有人忙道:“那我等稍后前往探望,还望公公通传。”

    “不必,不必。”小太监又连忙说道:“娘娘说了,殿下无恙,不必兴师动众的前来,昨夜大雪天寒地冻的,诸位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可别像殿下一样再惹了风寒。”

    “这……”不得不说,太子妃还是非常深明大义的。

    不去探望是他们做臣子没做到位,去探望了吧,又少不得得多说好话,挤挤攘攘,一耽搁回家都是晌午了。

    “对了,娘娘还说,殿下有事要嘱咐丞相大人,稍后还请相爷移步东宫一坐。”

    刘升再次拱手说道:“臣谨遵娘娘懿旨。”

    “如此,那奴才就告退了。”

    小太监离开之后,议政照旧,不过李徇的表情显然比方才看上去的轻松了许多。

    大雪大雨大风之后必有灾情,往年常受雪灾的几个地方是此次朝政主要探讨的内容。刘升嘱咐了负责的同僚派人前去视察,又收了各自的折子,能定夺的当场定夺,不能定夺的留给皇上看了再说。

    另外还有昨日户部尚书遇害,着方侍郎暂代户部尚书的职责,三省六部要配合大理寺重点调查此案。

    因为没有查出真相,坊间流传多种说法,不仅百姓后怕,就连百官也是人心惶惶,一个时辰之后就各自散了朝政,刘升因为要去东宫所以走在最后面。

    朱晚照在议政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打呵欠,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睡了,穿着厚厚的一层棉衣,活像个球一般。

    “朱大人。”李徇在他的肩头拍了拍,叫醒了睡眼朦胧的他。

    “啊?嗯……”又伸了个懒腰,不知抻到了哪个地方,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气。

    李徇忙道:“朱大人,你今天不该来的。”

    “知道我今天不该来,四殿下昨晚不也风雪兼程的去把我给找回来了吗。”

    说起来有些惭愧,昨晚在得知太子遭遇了不测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找刘升主持大局,第二反应就是找太子的这个心腹朱晚照。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若非他派人去找朱晚照,这位刑部以残忍著称的尚书大人就要命丧黄泉了。

    昨晚他的人到客栈之后顺手解救了当时正在被刺客追杀朱晚照,刺客见势头不对集体撤退,这位朱大人这才得以脱身。

    “我的意思是朱大人昨晚一夜没睡,更何况身上还有伤,理应在家中休养。”

    朱晚照又打了个呵欠道:“你这话中听。”

    李徇伸手去搀他,他也配合的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他的手上,恍如七老八十的老者一般抱怨道:“唉,老了,身子骨不经折腾了!”

    “你都说老了,那让老夫情何以堪啊?”刘升哼了一声,半带玩笑。

    “相爷,您那是老当益壮!”朱晚照不忘拍两句马屁,刘升听了也是极为受用的。

    议政殿中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还有刘三思,四个人结伴出去,刘三思问道:“父亲要一个人去东宫吗?”

    刘升点头说道:“此事还得继续瞒着太子妃。”

    “若是三哥一时半会找不着,瞒能瞒多长时间?到时候三嫂再怪罪下来……”李徇的立场却有些不太坚定。

    刘升负手扭头看向他道:“四殿下不是担心今日早朝要出乱子吗,作为太子殿下的枕边人,唯有太子妃能安定大局。老夫早就说过让殿下不必担心,事实证明,老夫是对的,太子妃于此事上面处理的很好。”

    “没错,那就更应该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刘升却缓缓摇头说道:“殿下可有听过一句‘关心则乱’?我对这个孙女还是极为了解的,若是她知晓太子在宫外出事,必然会将宫里的一切都弃之不顾,想方设法要去找到太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到时候,什么都瞒不住了。”

    李徇却又急道:“三嫂以前纵然冲动,做事不会瞻前顾后,但在宫中生活这么长时间之后,她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鲁莽的丫头了,她现如今也是独当一面的太子妃了,更何况,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小宝着想吧!”

    “呵呵呵,”刘升笑道:“你觉得她会把小宝留在宫里?到时候一旦出事,恐怕连皇长孙都不能幸免于难!”

    李徇顿时语塞,因为刘升说的并没有错,他也不知如何应对。

    朱晚照扶着腰上的伤处,有气无力的说道:“殿下和相爷就不要争了,依我之见,太子殿下现如今生死未卜,为了避免闹的人心惶惶,就先瞒着,既然要瞒着自然得连太子妃一起瞒着!”

    李徇有些气结,却又分辨不出什么,只好妥协说道:“也罢,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就依从你们的说法吧!这朝廷上的事就交给二位了,至于宫外的事情,自有我和夏忠!”

    言罢就快步离开,看上去似乎还憋了一肚子的气。

    朱晚照连忙叫道:“殿下!四殿下!你别走那么快啊,扶我一把!”

    刘升到东宫的时候,太子妃刚从长春、宫回来,身上披着件大红的贵妃斗篷,在银装素裹的世界中格外显眼,靓丽多姿,让人移不开眼睛。

    刘升乐呵呵的看着她,只觉得这两个孙女虽然长的是一模一样,但性格相差甚大之外,这喜好也是天差地别。

    一个素来衣着素淡,行事稳妥,一个风风火火,明艳照人。

    “爷爷!”看到等在厅中的人,她连忙叫了一声。

    老者起身,刘升和早年在刘府所见并无变化,仍旧是那张老脸,仍旧是一笑就一脸的菊花褶子。

    “微臣参见太子妃。”

    “爷爷不必多礼。”

    “哎,在宫中,你不该叫我爷爷了。”刘升笑呵呵的对她好言相劝。

    后者拍了自个儿嘴巴一巴掌说道:“对对对,相爷大人!额……刘丞相!”

    言罢还像模像样的拱手作揖,后者一脸宠溺的看着她道:“算了,算了,这些规矩确实束缚了你。”

    “可不是!”她一听也不拿捏作态了,顺手解下披风就交给宫人道:“其实是我叫爷爷过来的,我有事要跟爷爷说。”

    刘升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人,她马上会意,叫人都出去,另外不忘将门关上。

    这位三朝老臣老神在在的看着她道:“是不是太子一晚上没回来?”

    后者大惊:“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

    “那,那我骗你们说太子生病了……”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都说女子不得干政,她现在做的事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了吧。

    只听刘升又道:“不忙,知道的人不多,我们也正在想,该如何说明殿下无法议政一事,没想到娘娘就为我们解了燃眉之急。”

    她又忙道:“那你知道太子去哪了?他为什么一晚上没回来?”

    “殿下人已经去了宏昌郡。”

    “宏昌郡?”这个地名并不陌生,前段时间七皇子被指派前往宏昌郡的时候还曾来此亲自跟她辞别。

    “为什么突然去了宏昌郡?他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有点事,很快就会回来,这叫很快?而且他什么行李都没带!”

    一口气说出自己的疑问,她在考虑要不要相信这个爷爷的话。

    刘升却不紧不慢的说道:“七殿下奉旨前往宏昌郡查粮草贪墨案,没想到遇到了麻烦,派人书信与我,我找殿下商议,殿下知道情况后非要亲自前往。娘娘尽管放心,这行李衣物都给他备上了,也派了许多人保护,无事,无事。”

    “我怎么可能放心?昨天晚上下了那么大的雪,路又不好走,要是遇到刺客,逃都来不及!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为什么非得他亲自过去?派别人去不行吗?”

    刘升看着她道:“微臣知道娘娘的焦急和担忧,但是国家大事耽误不得,殿下亲自前往确实也是比较稳妥。”

    后者听后干脆不说话了,气的胸膛上下起伏,一双眼睛充血,看上却有些可怜。

    刘升见了也是于心不忍,又宽慰了两句说道“很快就会回来。”

    “我不管,你再派几个像弄影那样的人去保护他!不能让他有事。”

    “是。”

    “他什么时候回来?”

    “肯定会在皇上的寿宴之前赶回来。”

    “父皇的生辰还有五天,他能回来?这一去一来,路上都得耽搁好几天。”

    “会回来的。”刘升说的笃定,虽然他现在连李彻是生是死都不知晓,更不可能知道他真的在哪。

    “还有,此事干系重大,不能让别人知晓,对外,娘娘继续宣称太子殿下卧病在床就好。”

    刘玉瑶有些不解了:“为什么?这协助七皇子殿下查案还怕别人知道吗?”

    “朝中之事哪是那么简单就能理解的,此案背后牵连甚广,就连皇上也不想让太子殿下插手,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刘玉瑶点头,一张小脸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垮了下来,这个时候看上去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

    昨晚一夜没睡,在丽贵妃跟前也是魂不守舍,现在知道了他的具体消息,为什么一颗心还是放不下呢?

第五百七十一章(下) 等的人归来

    朱晚照坐在马车里往家里走,一路上也是头痛欲裂,更何况腰上有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歪在马车里,颠簸一下疼一下,一口口冷气只进不出,不一会的功夫已经流了一脑门的冷汗了。

    外伤之类那都是其次,他心里有事,太子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他表面上虽然云淡风轻的,但却并不比四皇子轻松多少。

    “老爷,家里好像有大事。”车夫在外头如是说道。

    “什么大事?我没死就没有大事。”

    车夫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大老远就看到管家站在了门口等着他们,马车一停下就赶紧快步上前,去搀扶朱晚照下车。

    颠了这一会的马车,他稍微动一下就浑身难受,一边扶着管家的手下车,一边打了个呵欠说道:“给我把大夫叫来……”

    “是,老爷,家里来了客人……”

    “客人?哦,”他又打个呵欠道:“老爷我贵体抱恙,不见。”

    “可……”

    “去跟大夫说,我八成伤口又破了,对了,再去刑部一趟,跟宋侍郎说,若今日四皇子要往刑部借人,就让他全力配合。”

    “是,那……”

    “还有,我这衣裳……忒重了些……”两个人搀着他,一边晃晃悠悠的往里走,一边唉声叹气道:“也不暖和,去年太子给的那件轻裘呢?银灰色的……”

    “老也不是给徐大人了吗。”

    “给徐勃了?”

    “是啊,老爷不记得了?”

    “这个徐勃忒没良心,都不记得老爷我了,我记他做什么?”

    “那……”

    “别这啊那啊的了,赶紧去给我叫大夫去。”

    “是,奴才先扶您进屋。”

    已经走到房门口了,就两步路,也不算耽搁。

    却不想房门由内打开,一人站在门口,蹙眉说道:“这是怎么了?受伤了?我来扶吧,你去叫大夫。”

    “可……”管家松手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朱晚照再次倒抽一口冷气,他这不是疼的,而是被眼前之人吓的。

    这不是他那件银灰色的轻裘吗?太子给的,说是他舅在塞北托人带回来的,因担心皇上疑心他们舅甥关系太好就给他了。

    这轻裘他穿不惯,厚实保暖但像只熊,却不知为何,穿在这个人的身上极为好看,他温眉顺目,恬静柔和,穿这么件厚实的轻裘温暖的恍如春风拂面。

    所以说,只要人长的好看,顺眼,穿什么都好看。

    “徐,徐勃?”朱晚照有些结巴的赶紧站直了身子,一把将管家推开,顺手抿了一把头发,极力想恢复玉树临风的模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这是特意给我送惊喜来了啊?还有你!徐勃来了你也不说一声!”

    管家一脸委屈的模样:“奴才说了啊,是老爷您……”

    “闭嘴!”

    马上又腆着一脸的笑去拉徐勃的手道:“大清早到的?冷不冷?怎么不多穿点,昨晚下雪了,路不好走吧?来来来,快进来,进来。上早饭!徐大人爱吃的那个梅花酪来一碗,还有,加碳,屋里怎么这么冷。”

    徐勃反手攥住他,反而眉头愈发蹙紧:“你这是怎么了?”

    朱晚照晒然一笑:“什么怎么了啊?这不好好的吗?”

    “好好的?”他抬手在那人额头上抹了一把,后者享受万分,就差往他怀里蹭蹭了。

    “大冬天流这么多汗,这叫好好的?”徐勃让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道:“你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眼底青黑,双目混浊,一看就是气血中亏,这叫好好的?”

    “所以说怎么叫心尖上的人呢,我稍微有点不舒坦就察觉到了,别人就看不出来!”说着抱着他的手,无限痴迷的抚摸起来。

    后者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冷哼一声对门口的管家道:“去叫大夫吧。”

    “是,是。”管家飞一般的逃了。

    “徐勃,你可回来了,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想死你了?”朱晚照又屁颠屁颠的往前凑合,咧着嘴巴看着他傻笑,和傻子之间就差两道口水了。

    后者本是打定主意不想再看他一眼了,可一见着他这忍着伤痛又腆着脸来讨好自己的模样,最终还是硬不下一颗心的。

    “别站着了,都进家门了,还不坐下。”

    朱晚照嘿嘿笑了两声在太师椅上坐下,虽然垫着厚厚的软垫,但屁股在接触到椅子的时候,还是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徐勃看着他的模样,到底还是硬不下心肠来。

    “到底怎么回事?”

    朱晚照只是看着他傻笑,后者挑眉,略带愠怒:“你不说?我去问别人。”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说!”见他作势要走,急忙起身去拉他,后者反而快步上前一步扶了他,不让他乱动。

    既然打算要坦白了,那他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还没张口就已经先流泪了,抽噎委屈,就差嚎啕大哭上吊寻死了:“我……我昨晚……昨晚……”

    “昨晚怎么了?”

    “被歹人挟持,关入一片漆黑的小屋之内,欲要,欲要对我行极端行为!”

    徐勃双眸骤然大睁,他也并非单纯实在一无所知之人,尤其是进京之后和朱晚照厮混在一起耳濡目染,早已将断袖之癖这只能在书上看到的四个字理解透彻了。

    而且朱晚照短袖之好众人皆知,更因他生性随和不羁常与市井三教九流交好,不少有此之好的人还常向他示意,也不的不怀疑,会不会真的有人求之不得而心生歹意……

    这么一想他的眼睛也不自觉的往他的屁股上看去,方才坐下的时候,他明明很痛苦的样子,难道……

    朱晚照看他脸色苍白的模样,终是慢悠悠的说道:“徐大人,这气血中亏的是我还是你啊?”

    “昨晚……到底是何人?”他的拳头不觉攥紧还不自知。

    “不知道。”朱晚照便又闲闲说道:“太黑了,没看清,而且他们都是绝顶高手,我身边的也都是些办差的人,手段平平,落了下风之后,我想我死定了,好在天降神兵,救我一命啊,要不然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

    徐勃这才反应过来道:“是……是刺客?”

    “对,刺客。”朱晚照笑眯眯的看着他冒出一头的冷汗,又压低声音道:“徐大人是在为我担心?为我生气?若是知道是谁,是不是还得去给我报仇?”

    听他调笑的口吻,徐勃马上就惊醒了,整个人随即放松,张了张嘴巴轻声说道:“这还用猜吗?一定是五皇子派过去的人。”

    “哦?为什么这么说?”

    “他要剪除太子的左膀右臂,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我今日来京的途中听闻户部王大人死于非命,便是猜也不用猜了,你要么已经遇到了麻烦,要么是即将遇到麻烦。”

    “你说的没错,经我调查取证,夺取生辰纲一案多数也是他指使,为的就是将我引出京城。”

    “在京中对你下手,多有不便,更何况你还不像王大人一样,有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可以利用一下。”

    朱晚照又嘿嘿笑了起来:“我不是有你吗,别说交心了,交什么也行啊。”

    一句玩笑话,徐勃也并未在意,只是说道:“那你可小心了,说不定哪日我就会对你下手。”

    “好啊,是谁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来着?你要杀你的老父亲?这可是大逆不道啊,国法容你,天法也容不得你啊。”

    徐勃算是败给他了:“与你争下去也是没意思。”

    朱晚照占了上风,得意的哈哈笑了起来:“咱们俩果然是一条心啊,你这才回来就断定王平安的死和丁毅脱不了干系。”

    “这有何难,就算有第三个人在场,那以丁毅身为军人的警惕也不会中毒身亡。”

    “这事其实差不查明真相也变的没意义了,毕竟背后受何人指使,我们已经一目了然。”

    “嗯……大人说的没错。”

    只听朱晚照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也得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被吓着。”

    “不会,大人说吧。”

    朱晚照面容冷峻道:“太子殿下不见了。”

    “什么?”徐勃还没反应过来。

    只听他又说道:“太子殿下昨晚出宫往事发现场,在回宫的路上遭遇了埋伏和刺客,等到四皇子赶过去的时候只捡到殿下的外袍,而且已经破了好几个口子了。”

    “那……”

    朱晚照打断他道:“这事只有我和刘相,四殿下知晓,也并未通知太子妃,若是通知太子妃只怕会发生其他什么位置的状况。太子妃为了瞒过皇上太子一夜未归之事,对宫里宫外宣称的是太子偶然风寒,卧病休养。”

    “太子妃也的勇气可嘉,所以现在就等着四皇子和神风营派兵去找吧。”

    屋里头的两个人正在唉声叹气,管家已经带着大夫来了:“殿下,您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让大夫进来。”

    管家请大夫去了,朱晚照笨拙的的去解身上的腰扣,一会一龇牙咧嘴,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徐勃终于看不下去了,快走上前帮他将外裳脱了。

    “嘿嘿,徐勃,你出去一趟回来,又白了许多啊。”

第五百七十二章 没有国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

    徐勃将他不老实的手拍到一边,一层一层的,将他厚厚的夹袄脱掉,还没脱到贴身的里衣便已经看到红色的血水已经浸透了中衣,不觉眉头一紧,一双手已经想也不想的贴了上去。

    “流……流血了……”

    朱晚照低头看了一眼,赶紧将他的手挪开道:“别弄脏了你的手,一点血而已,你这种文弱书生八成是没见过,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我不一样啊,我好歹也是刑部尚书,什么样的破皮烂肉没见过?更何况这点血,没事,没事。”

    说着没事的话却不让徐勃继续动手,自己有些不太方便的将衣裳卷起来。

    来给他包扎伤口的大夫就是昨晚的那个,一进门见他身上的血湿透了好几件衣裳,便倒抽一口冷气道:“朱大人是不打算活命了吗?怎么,昨晚不是说今天不早朝了吗?”

    “国家大事自然重过我一条小命,没国哪来的家,没家哪来的我啊?”

    听他还有心思说笑,一旁徐勃已经没好气的说道:“少了你,便家不家,国不国了?”

    “少了我,国还是国,少了你,家就不是家了。”

    徐勃只是皱着眉头看大夫给他清洗伤口,换下鲜血淋漓的绑带,又重新给他包上,这才发现伤处是一道长长的口子,从肚脐一侧两寸的地方向腰后划去,这种地方的伤口稍微动一下就容易出血。

    “嘿,”朱晚照冲他叫道:“我说话你听着的没?”

    后者道:“家不家,国不国,别在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了。”

    朱晚照便摸摸鼻头笑了,他知道,徐勃八成听到了,但却又假装没听到。

    待大夫走了,徐勃又扶了他往内室躺下,这才吩咐了下人过来,说了几味补血的药膳让他们下去做,两人又在屋里仔细说了徐勃离开的这段时间,京中的变化,包括他受伤的始末。

    “一定是五皇子干的,他已经开始着手铲除异己,他的时间很短,皇上只宽限了他留到自己寿诞之后,所以他也没必要再拐弯抹角,直接用最简单的方式。”

    徐勃道:“太子殿下此番只怕凶多吉少,五皇子下手,没有留太子性命的理由。”

    朱晚照马上苦着张脸道:“你可不要吓我啊,我这好不容易当上尚书呢,难不成年纪轻轻就要解甲归田了?”

    “放心,你不会。”

    “是啊,确实连解甲归田的机会都没有了,照昨晚的状况来看,五皇子不会留我性命。”

    “若是他真有朝一日称帝,必然会对你加以重用。”

    徐勃说的很认真,与朱晚照四目相对的时候也并没在他的眼中看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可见他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五皇子李衡并非愚昧无德之人,若是他有称帝的一天,文才武德兴许会较之太子略逊一筹,但于任贤唯用方面绝不含糊。

    他自有自己的治国手段,兴许会辛苦一些,但起码不是一个无德暴君。

    “好女不侍二夫!一臣不事二主!”朱晚照白眼一翻道:“你愿意进京不就是为了太子吗?如若不然,你早就可以做五皇子的座上客,太子不在了你也就走了,那我还留下有什么意思?”

    “你以前不是说过,自己只是忠于君,忠于国吗?谁做皇上有那么重要?”

    “对我来说不重要,对我来说,只有你重要。”

    徐勃懒的跟他胡搅蛮缠了,叹口气道:“你好生休息吧,我要往相府一趟。”

    “丞相大人去跟太子妃议事去了,估计这会儿还没回来,你再跟我坐坐,咱们分开了这么长时间你就不想我?刚才聊的都是别人的事,你也跟我说说你的事,我也跟你说说我怎么想你的事。”

    他越是这么说,徐勃就越发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我在那边一切都好,没什么可聊的。”

    “看出来了,每次就给我写那么几个字,我是翻来覆去反复猜啊,横着看,竖着看,看透了纸背,看毛了纸边,我还……哎,你哪去,我还没说完呢!刘升这会儿没回来!在宫里头呢!你!哎呀!疼疼疼疼疼!”

    眼看着人已经出门了,朱晚照一着急险些从床上掉下来,扯动了伤口,那是真疼啊,不是装的,可那人却是头也没回,走的飞快。

    说来也巧,徐勃打算去拜见刘相之后就往四皇子的府上走一趟,但没想到在刘家大门口就和四皇子碰了个正着。

    李徇挺惊讶也挺惊喜的:“回来了?”

    “嗯,刚探望过朱大人。”

    李徇又面露忧色:“朱大人的伤怎么样了?应该让他好好卧床休养,这外边的事情有我呢。”

    “他无大碍,本就粗皮厚肉的一个人。”

    李徇险些笑出来,奈何当下局势紧张,若要说笑也非常不是时候,便又对徐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彼此间心知肚明,双双登门。

    刘府的门房显然是经过特殊**的,一看到他二人就没有通报放了进去,若是旁人指不定要用什么理由搪塞。

    一场大雪将偌大的丞相府点缀的一片银装素裹,刘家人在这大宅之中生活了近五十年,刘宅在京城大宅之中算不上最大的,但却是最为淳厚的。

    一进门就有一种浓浓的文化底蕴扑面而来,那是几十年的日积月累,和时间所带来的古朴厚重,就像刘升这个人一样。

    “四殿下,徐大人。”小厮快步迎了上来道:“相爷正在正厅等着二位呢,二位请随小的前来。”

    四皇子便道:“刘相是什么时候从宫里回来的?”

    “前脚刚进门你们就来了。”

    “哦,相爷气色如何?”

    “一如往常。”

    李徇不问了,刘升就是长了一张大敌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

    两人进了正厅后,刘三思起身相迎,屋里还有另外几个人,却都是些刘府的门客,连带一些衣着打扮有点江湖化的男子,不用猜也知道八成是刘家培养的暗卫。

    看到他们来了,刘升冲那几人点头说道:“都下去吧。”

    “是。”众人拱手,与四皇子和徐勃擦肩离去。

    这边刘升又道:“请坐。”

    徐勃虽然稳妥,但李徇却不擅于藏掖,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相爷跟太子妃是怎么说的?”

    徐勃也蹙眉看向刘升,等着他的回答。

    “太子前往宏昌郡协助七殿下办理要事,此事干系重大,不得告知他人。”

    李徇腾的站起身来,有些气势汹汹的说道:“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相爷竟然还不实话实说?若是太子出了什么意外,岂是你我所能担待?”

    徐勃看上去却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对李徇说道:“殿下不要着急,相爷如此说法,必然有其道理,若是此刻在不知情形的状况下说出一切,恐怕要弄的人心惶惶,而且皇上那里怎么交代……”

    “父皇那里如何不好交代?此事是老五所为,父皇自然要处置老五!到时候加派人手搜寻,逼问老五三哥的下落还不简单?”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徐勃面色严峻的摇头说道:“就算闹的举国皆知,寻人找人,还不如你们暗地里搜查有成果。另外,皇上是您的父亲,以你对皇上的了解,还有五皇子和皇后背后的势力,他真的会这么容易处置了五皇子?”

    刘升深深的看了徐勃一眼,又干咳一声说道:“有一点徐大人不必担心,刘家不会站在太子的对立面。”

    刘升低眉垂目的这么说了就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虽然皇后是他的女儿,五皇子是他的亲外孙,但是为官从政,他不仅仅是一个父亲,一个外公,更是一个丞相。他不仅仅要对女儿和外孙负责,更应该为百姓以及整个刘家的未来负责。

    徐勃拱手说道:“相爷,下官并非这个意思,五殿下和皇后娘娘韬光养晦多年自然树大根深,我们知道,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刘升点头,比较赞同他的说法。

    刘三思见李徇急的已经开始转圈圈了,也插了一句道:“四殿下,这已经不仅仅是太子一人之事了,眼下夺嫡之争已经爆发,你我应当理智行事。”

    “所谓的理智就是瞒着?请恕李徇不能苟同!”

    刘升微微一笑,端了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道:“理智不一定是瞒着,但是先瞒着一定是理智的。”

    李徇不明白,刘升官场纵横一生指点江山所经历的比自己看到的都多,难不成上了年纪他老糊涂了?

    还有这个徐勃,明明是太子亲自钦点的智囊,怎么这种时候也跟着刘升一起犯糊涂?难道他只会跟风,毫无自己的主见?

    见四皇子着急,刘升和徐勃对视一眼,又重重叹了口气。

    这边徐勃说道:“此事之所以要瞒着,只因皇上疑心太重。”

    “徐大人怎么讲?”李徇觉得他好像有话要说。

    “皇上疑心重,你我共知,若是此番将太子遭遇刺客一事告知皇上,一来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就是五殿下所为,他将安然无恙。若是发现太子遇害,或者再也找不到,五殿下就算不是太子,在皇上百年之后也会在皇后的助力之下继承皇位。”

    李徇又道:“怎么没有证据!我就是证据!再者说来,昨夜事发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那就更糟了,若是您将证据矛头都指向了五皇子,皇上反而会疑心是你所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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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财怎么了,山贼不都贪财吗!可为了一箱金子将自己送上腹黑太子床榻的山贼,古往今来就她一个了吧?大婚之日让她与太监拜堂不算,居然还命别人与她洞房!九龙夺嫡?后宫争斗?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待她降服桀骜太子叱咤宫廷,没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宁愿继续去做那逍遥的贼大王!冒牌太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牌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