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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笙     冒牌太子妃txt下载     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这里死过一个人

    “谁?!”

    随即,夏忠手上夹着的暗器就穿透屋顶,直直向外打去。

    但听屋顶上瓦片发出一阵轻微的哗啦声,门口传来一人脚步落地的声音,轻不可闻。

    夏忠扑将出去,李彻也快步走出房间。

    夏忠已经先一步的将手上佩剑抵在弄影的脖子上了,警惕的看着她。

    弄影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冷冷睨了夏忠一眼,看向太子的时候,却是不吭不卑。

    太子亦双手环胸看着他们二人,忽的失笑,转而问弄影道:“这么晚,你到大理寺来做什么?”

    弄影压低声音,却还是一字一句道:“明日就是月圆之夜,我特来向太子殿下讨要望月丹的解药。”

    夏忠吃了一惊,看向太子道:“您,您给她吃了望月丹?”

    “嗯,不然她把本太子沐浴时的样子到处说,可就不好了。”

    男人一句玩笑话,却让弄影涨红了脸颊。

    说起来,之前太子从长安殿归来,她在太子房门外看到太子打开房间暗道,忍不住进去查看,太子可不就是衣衫尽褪的在沐浴。

    夏忠一时间也有些窘迫,用眼神询问他,自己到底该不该继续用剑抵着他。

    太子摆手,让他松开,遂又说道:“夏统领,你给她一颗解药。”

    夏忠点头应是,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粒缓解的药丸递给弄影。

    “谢了。”弄影仰头将药丸吃了下去。

    太子又道:“天都快要亮了,你们回吧。”

    夏忠看弄影一眼,抱拳又对太子行了一礼,飞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太子双手环胸,继续看向弄影道:“你怎么还不走?”

    弄影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竟似个任性的孩子,一问三不答。

    太子无奈,转身进了房间:“你若是要站在这里给本太子当门神,那就站吧。”

    弄影没想到,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了进去。

    太子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走向内室。

    弄影也还是跟在他的身后,打量着这一间两进的小小房屋。

    家具简单破旧也就算了,帷幔之上还满是蛛网灰尘,一进内室就能闻到一股霉味,那是从床上散发出来的。

    从床上摆设可以看出,太子似乎并没有在床上睡觉,果不其然,他往床下的藤椅上一躺,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本书,悠哉悠哉的看了起来。

    弄影也不说话,站了一会,拔下头上的簪子,为他将灯烛挑亮了些。

    太子忍不住看她一眼,也不开口,打了个呵欠,继续看着手上的书。

    半晌过后,弄影终于忍不住先开口说道:“太子妃先前找皇后娘娘求情了……”

    李彻眉心皱成一个川字,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找皇后求情?这和与虎谋皮有何区别?”

    确实没有区别,不仅会搭上自己的性命,而且还一点效果也没有。

    “皇后没有同意。”弄影说道。

    李彻意料之中,不过,他更关心的是……

    “刘玉瑶呢?皇后能放过她?”

    “殿下放心,太子妃以退为进,并未引起皇后的怀疑。”

    坐在藤椅上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刘玉瑶了。

    只听弄影又继续说道:“殿下在这里受委屈了。”

    “你这话倒有点猫哭耗子了,你的主子达成所愿,你不应该替她高兴吗?”

    弄影急急抬头,目光清冽,好似月下一汪碧波:“奴婢现今的主子就只有殿下和太子妃。”

    “哦?”李彻笑而不语。

    弄影又急急分辨道:“殿下不信便罢,日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左不过是因为你身中本太子的望月丹之毒,现在看来,找不到苍锦,本太子坐实了私藏龙袍的罪名,只怕也是生死难料,想出大理寺都有点困难,你便去我书房内,左上第三层,数到第五个书匣子,里面红瓷小瓶,是望月丹的解药。”

    “殿下方才不是已经给奴婢解药了吗。”

    “我说的解药可以彻底化解望月丹的毒性,以后每逢十五月圆,你起码不用再吃其他的药了。”

    弄影微微一惊,抬头看向此人,却好像第一天才认识他一样,但他却仍是气定神闲看着手上那本已经有些破旧的书。

    过了半晌,她缓声说道:“太子殿下的书房,岂是寻常人等随意进入的,奴婢等着殿下回东宫去,希望殿下还能履行今日所言。”

    太子瞄她一眼,继而失笑:“你莫不是舍不得本太子死在这?”

    “殿下贵为太子,哪那么容易说死就死!”弄影的脸板的愈发难看起来。

    “生死由天,我虽算不上是慈悲佛陀,但也不至于拉个垫背的,若本太子真如前朝太子一样死在这里,你尽管拿解药去吧,连大理寺的牢房都拦不住你,更何况还是一间小小的书房。”

    弄影垂手恭立,默不作声。

    如此两人就都没再说话,夏日总是夜短天长,不一会,窗外就见天光微亮,已经有鸟鸣叽啾。

    太子将书往桌案上一扔,闭目小憩,过了一会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忍不住睁开眼睛,就见脑袋后面站着一个弄影。

    也不知是那窗外朝霞灿烂,还是弄影害羞了,她的双颊之上竟然沾染了一片绯色。

    只见她拿着一把破旧的梳子,摆弄着太子披散的头发,一边梳一边闭紧嘴巴,显得局促不安。

    太子享受一般闭上眼睛道:“一会他们该说本太子终于学会梳头了。”

    弄影的手又顿住道:“奴婢僭越,是不是让殿下为难了?若被人怀疑有人前来就不好了吧……”

    “没事,你继续,被怀疑又能怎样。”

    是了,他本就是极修边幅的一个人,哪怕金牌令箭就在眼前,他也得将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才会出现在别人眼前。

    “是……”弄影答了一声,就又开始给他梳头,束簪。

    只听太子闭目说道:“这宅子之前死过一个人。”

    弄影双手又是一顿,那太子又哈哈哈的朗声笑了起来:“怎么?害怕了?”

    “不怕。”弄影利落的答了,竟觉得他的笑声有些欠打。

    “本太子可不是作弄你,之前真死过,就是前朝那个。”

    说起前朝那个,不用指名道姓,应该就能猜的出来,正是前朝那位太子。

    “这个地方我不是第一次来了,”太子笑答:“小时候跟太傅来过一次,太傅这么跟我说的,还让我时常自省,省的哪天也被关到这里来,现在看来,太傅当初说的话也有警醒之用,但他应该想不到,我现今真被关进来了。”

    弄影还是没有说话,两三下将他的头发绑好:“殿下的玉冠呢?”

    “没了,估计是被谁拿去换酒喝了吧。”他说起玩笑来倒不含糊,实际上在他被送到大理寺之前,玉冠就已被摘去,罪臣就要有罪臣的样子。

    “哦……”弄影应了一声走出屋去。

    李彻也随即站起身来,在铜镜前看了看,虽然只是简单的绑了个头发,但也清爽了很多,整个人也变的精神起来。

    健步出了房门,弄影已经在院子里的树上折了一根树枝,枝头尚带翠绿,转身回来的时候,看到太子笑容满面的长身玉立于门口,脸颊之上止不住的又是一红。

    太子道:“你做什么呢?天都亮了,还不走?”

    “这就走。”弄影说完,就走过去,将树枝往李彻的脑袋上一插,权当是是簪子了。

    李彻失笑,抬手摸了摸。

    弄影屈膝行了一礼,飞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刘玉瑶打了个盹,脑袋一杵,险些撞在桌案上,这才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什么时辰了?”

    宫人快步进来道:“娘娘已经卯时了,您要去睡一会吗?”

    “弄影还没回来?”

    “没有……”

    她点点头,打了个呵欠,刚要往床上走,就听外面有人疾步进来通传道:“太子妃娘娘,玉萝宫贤妃娘娘给您送樱桃来了。”

    “什么?樱桃?”她一脸茫然的问搀扶她的人道:“昨晚,昨晚你是说要让我吃樱桃的吧?”

    那宫人点头说道:“樱桃是贤妃娘娘昨天下午送过来的,本还邀您往玉萝宫一去,奴婢和弄影姑姑说了的。”

    弄影倒没和她说,不过就算和她说了,她也不想去。

    “哦。”

    那进门通报的人继续说道:“贤妃娘娘这次还是派人来请太子妃过去的。”

    刘玉瑶看了一眼窗外,早已经天光大亮,已经有宫人开始洒扫,这个时间本是皇上上朝,后宫妃嫔给皇后晨昏定省的时刻。

    但皇后因病卧床,省去了参拜,太子又不在东宫不用伺候上朝,以至于这个时间东宫尚还安静。

    “弄影到底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身边的小宫女听闻,赶紧说道:“奴婢不知。”

    左右闲着无事,她索性道:“贤妃既然叫我,那就过去看看吧,反正闲着也没事。”

    弄影不在,她在这东宫一时间还觉得有点度日如年了。

    那宫人略微有些犹豫,弄影姑姑明明嘱咐过的,说是不准太子妃出去,外面有危险。

    但那时候是晚上,现在天都亮了,总不至于还有危险吧?

    刘玉瑶在梳妆镜前坐下扭头问道:“你在发什么呆,过来帮我梳梳头发。”

    那宫人赶紧应了一声,快步上前。

    梳妆完毕,吃了一点早饭,就有轿撵等在外面,她登上轿撵,众人抬着往玉萝宫去了。

第七十七章 常阿公

    彼时金乌啼朝阳,光宇耀华庭。

    日出东方,洒下一片炫目的璀璨光华。

    长街廊转,洒扫宫人的身影被拖的长长的,映照在玉石长阶之上。

    刘玉瑶坐在轿撵上打了个呵欠,已经到了那清泰殿前,远远看过去,只见清泰殿前宽广的广场上,一个黑色身影跪在那里,竟然显得如此渺小。

    她正兀自纳罕,觉得这个身影越看越眼熟,忽的抬手止住轿撵道:“等一下。”

    就在此时,早朝已毕,百官退朝,众人从清泰殿中依次离开,却都是避开这个身影的。

    “那跪着的是谁?”她问身边的人。

    陪同的小宫女答道:“启禀娘娘,奴婢不知,看衣着应该是一位公公,要不要奴婢过去打听打听?”

    “我看着有点眼熟……”

    要是弄影在就好了,弄影那种武功高强的人好像天生眼力比较好吧……

    不对啊,她也是武功高强的,眼力应该也不比弄影差,又定睛仔细看了看,忽然惊叫道:“哎呀,我果然认识!”

    就听小宫女茫然道:“娘娘所看此人是谁?”

    “他不是就是……”话到嘴边却又止住,现在的她在宫里已经多长了一个心眼了,似乎已经可以分辨的出有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了。

    眼看百官已经依次离开,清泰殿中再无旁人出来了,这偌大的广场上又把他一个人给落下了。

    “娘娘,我们还去不去玉萝宫了?”

    刘玉瑶说道:“去啊,不过你们先把我放下来。”

    宫人将轿撵放下,她道:“都在这里等着,我过去和他说说话。”

    “这……”小宫女不得不提醒道:“只怕这位公公开罪了皇上,所以跪在这里的,娘娘乃东宫太子妃,过去与他说话,不太好吧……”

    刘玉瑶瞪她一眼道:“哪有什么不好,就你嗦,弄影可没这么嗦!”

    小宫女赶紧低头行礼道:“奴婢失言了。”

    不准他们跟着,刘玉瑶提着繁复衣裙的下摆,快步走上前去,这样在旁人的眼中,这宽广空寂的广场上就是有两个人了。

    “常阿公!”

    跪在地上的人乍然听到这两个字,身形一震,赶紧抬头看去,只见眼前一女子眸如皎月,唇齿含丹,正小跑着上前。

    长安殿的内监总管常喜见状,双目含泪,匍匐在地行礼道:“娘娘的这一声阿公折杀老奴了。”

    刘玉瑶蹲下去要拉他起来,他却不肯起来:“老奴不敢起身。”

    “你得罪了皇上?所以跪在这里的?”刘玉瑶问他。

    常喜摇头道:“不曾,老奴跪在这里就是为了能求见皇上一面。”

    刘玉瑶这才注意到,他那一身青灰色的太监袍子上面还有未干的露水,看样子似乎已经跪在这一晚上了,他年事已高,身形佝偻,这一晚上折腾下来,看上去面色苍白难看。

    “你见皇上,是为了给太子求情吗?”

    常喜点头应道:“正是,老奴昔日曾伺候过皇上和贞元皇后,还望皇上能念主仆之情见见老奴,也望皇上能念在昔日贞元皇后之情,饶恕殿下。”

    “饶恕?”刘玉瑶柳眉一挑,有些不满道:“太子跟并没有私藏龙袍!什么饶恕不饶恕的,就应该还太子清白才对!”

    常喜摇头说道:“娘娘错了,现今证据确凿,若我们还抓着太子清白一词不放,只会给太子招祸,皇上不喜,真正陷害太子殿下的人还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坐实罪证!”

    刘玉瑶似懂非懂道:“那就是说,现在先把太子救出来才是正经的?”

    “正是。”

    刘玉瑶看着这张皱纹密布的老脸,似乎也能看出他昔日在宫中年轻时的模样,不禁低低叹口气道:“你和焦嬷嬷都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吧?”

    常喜一听焦嬷嬷,脸上一喜道:“确实,焦嬷嬷还是太子殿下的奶娘呢。”

    “那焦嬷嬷总叫我扫把星,总觉得我是来害太子的,而且我还是皇后的侄女,怎么常阿公你不嫌弃我,还与我说这些?”

    常喜慈眉善目的一笑,他低低伏了一下身子说道:“从老奴第一次见到太子妃娘娘开始,便就认定太子殿下没有娶错人。”

    刘玉瑶有点心虚的晒然笑道:“我都觉得他娶错人了,怎么你反而觉得他没娶错?”

    常喜太监于宫中多年,本就修得老练事故,在刘玉瑶面前却似放下多年圆滑,眉目低垂,微微一笑:“当初在长安殿中见到太子妃娘娘的第一面,老奴便好似见到了当年才进宫时的贞元皇后。”

    “我和贞元皇后长的像?”

    “那倒不是,贞元皇后本是将门虎女,娘娘的性子和贞元皇后有点相似罢了,若论容貌,贞元皇后是鹅蛋脸,娘娘却是瓜子脸,贞元皇后英眉琼鼻,娘娘却是柳眉杏眸,但无外乎都是那绝色佳人。”

    听到常喜的夸赞,刘玉瑶抿嘴一笑,虽然她这个太子妃是冒牌的,但这副容貌可是和之前的刘玉瑶一模一样,没法作假,所以听在心中还是有几分受用的。

    听这在宫中几十年的老奴提起昔日的主人,见他心驰神往,好似曾经过往还历历在目,这十几年的光阴竟好像没有带走他些许记忆。

    刘玉瑶又道:“那阿公你总跪在这也不是个事儿啊,皇上要想见你,早就见了。”

    “娘娘不要担心,老奴不外乎是使个苦肉计,说白了,我这是变着法子的逼皇上见我一面,若皇上眼中还有老奴,多少应该见上一见,届时我便声泪俱下的与皇上一说,皇上也是个念旧的,看在贞元皇后的面子上也是会稍微有点心软的。”

    “那如果皇上不肯见您呢?”

    “那老奴就跪到晕倒为止,到时候被人一抬,也什么都不知道了,心安。”

    看这老太监笑容慈爱,言辞轻松,竟好像在安慰刘玉瑶一样,她不禁也微微一笑。

    就算是苦肉计又如何,起码有人愿意为他李彻使这个苦肉计啊。

    “贤妃叫我,我先去看看,阿公你年纪太大,实在撑不住了,就眼睛一闭,倒在这里罢。”

    常喜呵呵笑着点头:“老奴省的,只是太子妃娘娘和贤妃素无往来,怎么要去玉萝宫?”

    刘玉瑶摸摸脑袋也有些为难道:“我也不想去的,贤妃昨天叫我了一回,今天又叫了我一回,如果不去的话说不定会被别人说三道四的,反正闲着没事,就过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吧。”

    “正是,娘娘这么想也对,以免落人话柄,她找您过去,多半也是为了太子殿下……”

    “哦?”看来她猜的没错,贤妃确实是为了太子找她的。

    与常喜公公作别,她重新坐回轿撵上,由宫人抬着往贤妃娘娘的玉萝宫去了。

    身边跟着的小宫女问道:“娘娘,那位公公您认得?”

    刘玉瑶打了个呵欠道:“以前伺候过太子殿下。”

    “原来如此。”小宫女笑道:“娘娘慈悲,方才还要搀他起来的吧?只是不知那位公公所犯何罪啊?”

    轿撵上的人扭头看了小宫女一眼,只见她目光清明,似乎没有歹心,便道:“他也是来给太子求情的。”

    “原来如此。”

    刘玉瑶又笑着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宫女答道:“奴婢画扇。”

    “画扇?”刘玉瑶歪头想了一想说:“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太子殿下给起的,以前奴婢名唤招娣,殿下说这个名字不好,带着股子世俗气息,招什么弟弟啊,兄弟姐妹多了还累赘,就给改成画扇了。”

    刘玉瑶哈哈笑了起来,这确实像李彻的作风。

    二人说笑间已经到了玉萝宫门口,早有贤妃身边的贴身大宫女等候,迎了上来。

    那宫女屈膝道:“娘娘请随奴婢来,贤妃娘娘备好了新鲜的樱桃,请您过来品尝。”

    又是吃樱桃?怎么从昨儿到今儿,来来回回就和樱桃过不去了?

    跟小宫女往玉萝宫的后园走去,只见入目两大棵樱桃树长的茂盛非凡,正值樱桃成熟的时候,枝头满是红的黄的果实,使人看了,嘴里生津。

    但因为樱桃皮薄,味美多汁,难免会招来鸟雀,这贤妃却也是大手笔的,用架子搭起一个棚子,却用的是轻纱覆盖,既不遮挡阳光,还能防止鸟雀,当真是一举多得。

    不远处的六角小亭中,贤妃正坐在那里,一手托着腮,竟好似娟娟二八少女,满怀心事。

    “娘娘,太子妃娘娘已经到了。”

    “都下去吧。”

    贤妃眼皮也没抬的这么一说,众人应了,赶紧退下。

    一旁画扇是个护主的,不肯离开。

    贤妃猛一睁眼,眉梢一竖有些怒气道:“还怕本宫吃了你的主子?”

    画扇还在犹豫,刘玉瑶冲她点点头道:“你出去吧,我和贤母妃说会话。”

    画扇这才屈膝离开。

    贤妃冷哼一声道:“太子妃坐吧,还要本宫请你不成?”

    刘玉瑶无奈,只好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只见贤妃衣着宽松,长发松绾,石桌上还摆着一只冰盆,冰上放着朱红的樱桃,还真当她是请自己来吃樱桃的。

    索性拿了颗樱桃咬到嘴中,冰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竟让人欲罢不能,又接二连三的吃了几个。

    贤妃就这么看着她旁若无人的一个接一个的吃樱桃,不禁怒道:“太子妃!本宫叫你来可不是让你吃樱桃的!”

第七十八章 救人之法

    “太子妃!本宫叫你来可不是让你吃樱桃的!”

    刘玉瑶吐出樱桃核,纳罕道:“那你叫我来是做什么的?”

    贤妃柳眉横竖道:“太子殿下还被关在大理寺中吉凶未卜,你却在这里逍遥快活!你到底还是不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我不是,难道你是,怎么你比我还着急的样子?”

    “我!”贤妃话未出口戛然而止,重重一抬手,将桌上的冰盆掀翻在地,红的樱桃白的冰,滚落了一地。

    刘玉瑶见状,不无心疼道:“你不吃还不准别人吃了啊?你要是见不得我吃,也不用掀了啊,多可惜。”

    “本宫乐意!”

    好吧,她乐意,这是她的地盘她的樱桃,千金难买她乐意嘛。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叫我来,到底干什么?”

    贤妃颇有几分警惕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又道:“你昨天去向皇后给太子求情的?”

    “是啊。”这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妻子给相公求情,天经地义嘛。

    “那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贤妃咬牙切齿的问她,双眸之中一片冷色。

    刘玉瑶重重点头道:“当然是真心?难道贤母妃要帮我?我听说皇上很宠爱你啊,不如你在皇上的耳边吹吹枕边风?”

    “若枕边风有用,本宫也不用把你叫来了!”

    刘玉瑶似乎听出了什么,赶紧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有用的法子?”

    “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是不知你到底肯不肯做了,你若是做了,本宫就可以肯定,你是真心想为太子殿下着想的,你若是不做,那么,你肯定是和陷害太子的人一伙的!”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贤妃显然是认定了皇后无疑。

    刘玉瑶重重点了个头道:“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只要不是丢命的事,我都可以试试。”

    只听贤妃幽幽说道:“你可知在这朝中,太子殿下最强大的后盾是谁?”

    刘玉瑶歪头想了又想,从几位皇子到后宫的妃嫔,以及她所知道的官员,都一一猜了个遍,也没觉得太子和谁走的比较近的。

    “你总不至于是说我爷爷和父亲吧?”自己现在是太子妃了,刘相是不是也可以归之为太子的后盾了?

    “错!”贤妃冷哼一声,斜睨她一眼道:“常听闻刘家小姐如何的冰雪聪明,现在看来,也是不过如此啊!”

    刘玉瑶不满起来:“我才进宫,怎么可能对太子的事情那么了解。”

    贤妃美目一转,拧了刘玉瑶一眼说道:“太子的母家,你总该知道吧?”

    “你说,沈将军?”

    贤妃看着她点点头:“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啊。”

    “沈将军是太子的外公,当然是为太子好的,但他现在不是在驻守边关吗,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啊,信还没送到,黄花菜都凉了!”

    贤妃又冷哼一声说道:“本宫现在可以认定,说你冰雪聪明的,不过是空有其名啊。”

    刘玉瑶一时语塞,还真是无从辩解。

    只听贤妃又继续说道:“沈将军不在,但沈将军的孙子可还在啊。”

    “你说沈文华?”这个人她知道,当初春狩的时候还和这个人见过面。

    “正是。”贤妃点头,又继续说道:“沈文华当年可是和你在京中还传有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你现今嫁入宫中,总不至于连老情人都忘记了吧?”

    要是弄影在这里听到这话,保不齐又该生气了,但此刘玉瑶非彼刘玉瑶,更没有生气的道理,索性说道:“那你要我去找沈文华求情?”

    “是啊,你去找找你的老情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求求他,他要什么,你都应了,这沈文华虽然只是一个空吃银饷的小侯爷,但他背后却有整个沈家,由他代表沈家人开口,皇上多少会忌惮一些。”

    真是妙计!刘玉瑶忍不住在石桌上重重砸了一拳,连连点头。

    贤妃被她敲的那一下吓了一跳,心有余悸的看着她的拳头。

    只听刘玉瑶连连点头说道:“好主意啊,沈文华去向皇上求情的话,皇上一定会想到沈将军,有沈将军这棵大树在,皇上一定会放了太子的,对不对?”

    贤妃哼笑一声,不置可否:“那事不宜迟,娘娘还是早做打算吧。”

    刘玉瑶回东宫去把这事和弄影一说,弄影几乎是想也不想道:“不行!”

    “怎么不行!这也是个办法啊!”刘玉瑶说着,就围着弄影转了两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你昨晚到底去哪的?怎么现在才回来?”

    只见弄影已经换上了宫人穿着的衣服,面无表情,活脱一冷面阎王:“我去哪,还要向你报备?”

    刘玉瑶问她道:“你是不是去劫狱了?”

    劫狱?弄影懒的理她,也得亏她能天马行空的想到这些来。

    “我要劫狱也不会把你落下的!”

    “那你到底去哪的?”

    弄影这一次干脆懒的什么话也不说了,双手环胸漠然看着窗外。

    刘玉瑶往榻上一坐,唉声叹气起来:“唉,可怜的太子啊,也不知他在牢里能不能受得了呢。”

    弄影眼前不禁浮现出太子披头散发,躺在藤椅上看书的画面。

    他那般天潢贵胄之人,自然是受不得这样的待遇。

    刘玉瑶却又接着说道:“我可听说牢里什么东西都有,说不定得长一身的虱子,晚上睡觉老鼠在他身上爬来爬去,还得被虫子咬,我还听说,有些人总会莫名其妙的死在牢里,说是有人暗杀,也不知是真的假的啊。”

    弄影呵斥她道:“够了!太子是在大理寺!不是那腌的囚牢!”

    “差不多,差不多喽,有人想让他死,就是在东宫不也照样害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你想出宫向沈文华求情!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同意的!”

    刘玉瑶撇嘴道:“既然我和他成亲了,找人给他求情,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不准我去我就不去,不过我心意到了就行,等他死了,我也不至于太愧疚啊!”

    “你!”弄影握紧拳头,冷冷的看向了她,却见她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哭喊声,刘玉瑶腾的站起来往外面跑去。

    弄影赶紧追上去低声叫道:“规行矩步!你又忘了!”

    刘玉瑶回头冲她翻了个白眼,放下手上提着的裙摆,高声问道:“画扇怎么了?难道是太子……”

    太子死了吗?这到口的话她赶紧给咽了下去,要是真说出来,保不齐要被弄影打一顿。

    画扇急急摇头道:“不是太子,是焦嬷嬷!”

    一听焦嬷嬷,刘玉瑶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只听这鬼哭狼嚎的声音越来越近,不不其然,焦嬷嬷很快就冲进了她住的这方小院。

    来的还不仅仅是焦嬷嬷,还有太子的一众良娣侍妾,包括孟雪在内,都难得一见的踏入了她的地界。

    “这是,你们,你们怎么了?”她焦急问道。

    只听焦嬷嬷哭喊道:“还求娘娘救我家太子殿下!”

    焦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带人噗通跪在了地上,孟雪虽也双目赤红还在流泪,但却是不肯跪。

    焦嬷嬷拉着孟雪的手道:“好良娣,您就跪下吧,过往的恩恩怨怨咱先搁一边去,现今只有太子妃能救太子了啊!”

    “别介!我当不起她一跪,也当不起你们这一跪,还是赶紧起来吧!”刘玉瑶急的跺脚道:“我也想要救太子,这不是没什么用吗?”

    孟雪到底还是被焦嬷嬷死命一拉,让她噗通跪了下去。

    只听焦嬷嬷声泪俱下道:“皇上,皇上得知东宫没了苍锦,命大理寺严审太子殿下,殿下怎么受得了那大理寺的刑罚,就算是死罪可免,这活罪也够他受的了啊!如果可以,就是让老奴去替殿下受刑也没问题啊!”

    “我等也愿替殿下受刑!”那几个侍妾也如是说。

    刘玉瑶听闻心下大震,扭头看向弄影,却见她也是面色冷凝,看上去也不好受。

    只听焦嬷嬷又道:“太子妃娘娘,您宅心仁厚,过去的种种是老奴有眼无珠,死不足惜,只是东宫上下,上至太子少傅,下至理事主薄,那么多条人命都悬于太子一身,还望太子妃娘娘救救殿下!”

    “我没办法救啊……”刘玉瑶蹙眉看她道:“我之前去找皇后娘娘求情了,皇后……皇后也没办法救啊。”

    “那你怎么不去找刘家?!”孟雪恶狠狠的抬头看她,双目喷火,好像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一样。

    刘玉瑶心中顿添不快,勃然怒道:“你没听说过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吗?我找皇后,那是因为皇后是后宫之主,我找刘家干嘛?这不是就要干政了吗!”

    她这厉声一喝,顿时就让孟雪哑口无言。

    只见焦嬷嬷却还是苦苦哀求道:“娘娘,求您再想想办法,救救太子殿下!”

    “哼!现在不说我是扫把星了?欺负我的时候,陷害我的时候,你们的本事哪去了?现在求我?!我告诉你们,我也没有办法!”

    她说完这话就气呼呼的转身回了房间,弄影随在身后将房门一合,众人就被关到了门外。

    只听焦嬷嬷又在外头哀求哭喊,指天指地的说只要救出太子愿以死赎罪。

    刘玉瑶坐在房中,这觉得胸闷气短。

第七十九章 沈府

    “都觉得我有办法,但他们怎么不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想?我就算叫皇后姑母,她也不帮我,再说了,我也不是真正的刘玉瑶啊,我去求刘相,能管用才怪!”

    “相爷洁身自保,根本不会插手此事。”弄影也如是表示。

    干坐了一会,刘玉瑶问她道:“不如就听贤妃的吧。”

    这一次弄影没有斩钉截铁的拒绝,反而是闭口不言,似乎是在沉思。

    “你想啊,太子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私藏龙袍,等被严刑拷打之后,他也只能承认了,兜这么大个圈子,难道就是为了让他进去受皮肉苦的?”

    弄影扭头看她,只见她双眼明亮,分析利弊倒是头头是道,竟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她了一样。

    “可你并不认识沈文华,你去求情,能有几分把握?”

    “谁生来就和所有人认识啊?一回生二回熟,见机行事就好了!”刘玉瑶说的笃定。

    弄影深深看她一眼,最终点头应了下来:“好,我帮你出宫,去找沈文华试试,毕竟有沈家人出马,皇上也会有所忌惮。”

    “嗯!”

    弄影虽说的太子妃身边的一等掌事宫女,但要想办法送刘玉瑶出宫还是有点困难,她只说自己去想办法,没想到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竟带来了焦嬷嬷。

    焦嬷嬷也是病急乱投医,听说太子妃有办法救太子,自然乐得帮她出宫。

    一辆双辕马车驶出宫门,守门侍卫对厉害的焦嬷嬷看似非常忌惮,见到她从马车里露出个脑袋,赶紧放行。

    这次出去倒是非常顺利,马车驶入市井之后,刘玉瑶便掀开车帘看着车外的风光景致,将热闹的京师尽收眼底。

    以前虽然她的地盘就在京郊,但还是很少入京,每每进京也是带着一群兄弟们,前呼后拥的,见到什么都新鲜,都想买。

    现在想到那些人还在被刘家囚禁,她也不禁心急如焚,等太子出来之后,她一定要想办法脱身才行。

    弄影一旁幽幽说道:“还是把帘子放下吧,不要让旁人看到了。”

    刘玉瑶放下帘子,这边焦嬷嬷搓着手,局促说道:“娘娘此去沈府可是打算向沈公子求情?”

    刘玉瑶点头:“沈家不是太子的后盾吗,皇上多少应该会顾忌吧?”

    焦嬷嬷连连点头称是:“以前,是老奴误会娘娘了……娘娘心胸着实宽宏……”

    “你知道就好,我大人大量,做好事来回报你们对我做的坏事,也不希望以后你们能对我好了,只是警告你们,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成天欺压的人,保不齐哪天就得让你们跪下去求。”

    “是是是,娘娘教训的是,娘娘以德报怨,老身感激不尽,若太子殿下平安回来,老身一定吃斋念佛,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祈福。”

    “那倒不用。”刘玉瑶长长叹了口气,这焦嬷嬷平日了那么的趾高气扬,碰到太子的事却低声下气的来求爷爷告奶奶的,天下间能为一个人做到如此的,也便只有父母亲人了吧?

    这焦嬷嬷到底是太子的奶娘,舐犊情深。

    车马辘辘很快到了沈府门前,这沈将军府上和刘玉瑶想的不太一样。

    那样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在大宸帝国举足轻重,府邸怎么着也得修的富丽堂皇气势恢宏才对。

    但刘玉瑶所看到的这座宅邸不仅老旧,而且占地面积和刘家比起来也不是一般的小。

    门口摆着两个大石狮子,门楣上挂着沈府的牌匾,也无人看守,也并不气派,乍然看着还以为是那家姓沈的小吏,而非沈将军府上了。

    “是这里吗?”刘玉瑶转头问弄影。

    弄影道:“就是这里。”

    焦嬷嬷从马车上下来,赶紧去搀扶刘玉瑶,后者摆摆手道:“要您老人家搀着我怎么好意思,我又没多么娇贵,言罢,直接从车上跃了下来。”

    焦嬷嬷只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只得低眉顺目的一旁伺候着。

    这边弄影上前去敲门,不一会,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前来开门,见到门口的三位,不禁一愣,继而问道:“敢问贵人尊姓大名?到我沈府有何贵干?”

    焦嬷嬷上前一步屈膝道:“劳烦通报,我家……”

    “我叫刘玉瑶,找沈文华的!”她上来就这么自报家门。

    那管家定睛一看,只见两位仆从身后的女子身披一件绛紫的斗篷,挡住了大半张脸,现如今将斗篷拿下,朱艳粉颊,亭亭而立,不是刘玉瑶是谁。

    管家吓了一跳,顿时就不知如何开口了。

    在沈家当差多年,他不仅知道自家公子和刘玉瑶的关系,也知道放太子妃进府恐怕也有不妥,容易招惹是非,落人口舌。

    正在犹豫的空当弄影已经幽幽开口道:“难道你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招来?!”

    管家左右看了看街上无人,赶紧让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先将她放进来关上大门再说。

    “还请娘娘稍后片刻,我,我去通报我家公子一声。”

    刘玉瑶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可是太子妃,沈文华总不能拒绝见我吧?”

    她索性直接搬出了身份,反倒让焦嬷嬷捏了一把冷汗,不知这位太子妃的用意何在。

    管家听闻,也只得点头应道:“公子还在后院作画,还请娘娘移驾。”

    “带路吧。”

    管家带着她们三人一同往后院去了,沈府之中房屋建造的年代也有些久远,多年没有重修,雕梁画栋也变的有些斑驳,因为府上只有一位公子居住,所以奴仆很少,但却收拾的干干净净。

    与管家一起去了后院的一所花园内,正当春末夏初,柳木生翠,池塘水浅,一片浮萍粉蕊。

    一棵老树下,摆放着一张桌案,铺陈着一张画纸,公子白衣正立在桌旁,饱蘸浓墨,一挥而就。

    管家小园门口通报道:“公子,有客到……”

    “不想见……”沈文华惫懒的拖长了音调:“肯定不是书社的,就是诗社的。”

    “是,是太子妃娘娘……”

    听到这几个字,提笔之人手下一顿,在纸上落下一个重重的黑点,扭头向小园门口看去。

    管家侧了侧身子,尚还披着斗篷的刘玉瑶就出现在他的目光之中。

    这一刻,好似风也停了,时间也静止了,沈文华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了。

    他好像觉得自己回到了曾经,曾经那年少岁月,玉瑶总爱给他惊喜,骤然回头的时候。

    听她清泠软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叫出那个被她牵肠挂肚的名字“文华……”

    若是时间真的能够倒流,他不知道还会不会做出另一个选择,也不至于误了她的终身……

    “喂,你看呆了啊?”刘玉瑶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脸无辜的看着他道:“我真的那么美貌吗?”

    沈文华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面前之人恍如左家娇女一般娇俏可人,又觉得自己眼花了似的。

    “玉……玉瑶。”

    “玉瑶是你叫的吗!?”弄影凶神恶煞的瞪着他,竟好似看杀父仇人一样。

    她怎能不气,真正的刘玉瑶被他逼死,她恨不得让这个人偿命!

    刘玉瑶赶紧抬手阻止剑拔弩张的弄影道:“我来和沈公子说吧,你和焦嬷嬷在外面等我。”

    “这……”焦嬷嬷显然不乐意了:“这孤男寡女的,若传出去……”

    “谁会传出去啊?”刘玉瑶不满道:“你传?弄影传?还是管家传啊?”

    老管家赶紧摆手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刘玉瑶摆手:“那快出去吧,你们在这儿我发挥的不好。”

    弄影看了她一眼,虽然不知她到底卖的什么关子,但只要有办法救太子出来……管她做什么呢,反正她又不是真的刘玉瑶。

    “走吧,嬷嬷。”冷面阎王弄影发话,焦嬷嬷顿时矮了半截,只得同意。

    他们离开之后,刘玉瑶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单独面对这位谦谦如玉的翩翩公子,她竟有点不自然了。

    摸摸鼻头,故作而言他道:“你在画画啊?”

    沈文华还尚未从怔愣中反应过来,看刘玉瑶到桌前端详自己的画了,才赶紧跟上去道:“瞎画,在你这位大家眼中,只执牛耳。”

    “啊?”刘玉瑶糊涂了,大家?牛耳?什么东西?

    “玉瑶,不,太子妃……我,我还是叫玉瑶吧,你现在应该不生我的气了吧?”

    刘玉瑶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冷哼一声道:“我当然生气!我还打算永远不会原谅你呢!”

    这沈文华生的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听此话,脸色更是白了几分,不安的看着刘玉瑶道:“我知道自己罪无可赦……今生今世,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刘玉瑶看着他那有点可怜的样子,不禁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道:“要想让我原谅你,也不是不行。”

    沈文华面色一喜,一把捉住她的手攥在手心,双目熠熠生辉,迫切问道:“你说,我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

    看着自己的小手被他抓在手上,刘玉瑶真恨不得赶紧挣脱出来,奈何现在变成自己有求于他了,这姿态不管怎么样都得放低点才行啊。

    “你知道太子被抓了吧?”

第八十章 原谅你

    “你知道太子被抓了吧?”

    沈文华点头,表情严肃道:“若是爷爷叔叔他们在这里,皇上肯定会忌惮三分,太子断然也不会被关到大理寺去。”

    刘玉瑶悲痛的点点头:“可不嘛!只可惜你爷爷他们远水救不了近火啊,但没关系,不是有你在吗?”

    “我?”沈文华那般聪明之人岂会不知她话中意思,略微有些踌躇道:“玉瑶,你莫不是让我求情?”

    刘玉瑶点点头,不忘将手从他的手上抽出来,一抬手揽过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说道:“你去给皇上上个折子,给太子求求情,你也姓沈啊,皇上一定会卖你一个面子。”

    沈文华摇头,看着她缓缓说道:“玉瑶,之前的你却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之前说,王侯贵胄,封官拜相并不适合我,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也并不适合我,你希望我能安分自保便可,怎么,怎么现在又让我搀和朝堂之事?”

    “啊?我说过剥桔子的话?”对于波谲云诡一词,刘玉瑶显然无法理解。

    “是了!”沈文华突然提高声音,有些激动的说道:“你是为了太子,你是为了太子!所以让我去求情的,是不是?”

    “是啊,你去帮帮太子求情不也是为了他吗,为他有什么不对吗?”

    谁知沈文华竟然又哈哈大笑起来,双眼之中似含热泪,一边笑一边摇头道:“纵然你不肯原谅我,也不该这般折磨我,你可知你的每句话,都好像一把把利刃一样,直直插进了我的心口!”

    “我,我没想着要捅你刀子啊,你要是不愿意去求情就算了……”刘玉瑶小心观察着他的情绪,“你说的也对,就算我不肯原谅你也不该折磨你。”

    沈文华咬紧牙关低头不语,半晌之后也不见他说话,刘玉瑶不无遗憾道:“要是你爷爷和叔叔在就好了啊……不管怎么说,太子也是你姑母的儿子,他们肯定不忍心见到太子受皮肉之苦。”

    “玉瑶,你一定要这么说吗,一定要让我去为太子求情吗?”

    刘玉瑶赶紧摆手道:“我没逼你啊,我只是这么随口说说,你要是不爱听,我就走了。”

    她刚要转身离开,沈文华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后者一惊,要抽出手已经来不及了,一脸茫然的看向他懂啊:“你要干什么?”

    “好,我如果向皇上求情,你能原谅我吗?”

    如果是刘玉瑶本人的话,肯定不会原谅这个负心汉,但冤冤相报何时了?她要不然就替刘玉瑶原谅他?

    “行,你如果向皇上求情,我就原谅你!”

    “玉瑶!”沈文华一把将她死死抱于怀中,好像她随时都会消失一样,他的臂膀收紧,声音都有点颤抖:“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这辈子都恨死我了,上次在狩猎场上,你不知我见你时有多心痛……”

    稍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开来,刘玉瑶不得已,只好在他的背上拍了拍:“现在咱和好了,以后还是好朋友。”

    沈文华却有几分哽咽道:“你现在来见我,却是为太子求情而来你,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曾经我们也山盟海誓,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转眼间就天崩地裂,你嫁入宫中,我孑然一人……”

    “唉,这就是命啊!这就是命!”沈文华这话也勾起了刘玉瑶的伤心事,要是这对情侣不被分开的话,真正的刘玉瑶也不会死,她也不用替嫁入宫啊……

    “玉瑶……”沈文华慢慢分开两人的距离,一手抚摸着她的面庞,眸中带泪道:“你可知,可知我有多想你,听说太子在宫中百般为难你,刁难你,你可知我有多么为你担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咱俩不是好过吗,就算是分开了,也是迫不得已,心还在一块儿的!我知道,我都知道!”

    本是敷衍的话,听在沈文华的耳中却是受宠若惊,他不可置信的问道:“我们的心还是牵挂彼此的对不对?纵然深宫浩荡,我们的心还是与对方在一起的对不对?”

    “对对对!”刘玉瑶提醒他道:“你赶紧去和皇上求情吧……”

    “玉瑶,我后悔了,若时间可以倒流,就算悖逆君臣,大逆不道,我也要带你离开!带你远走高飞!带你去过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可现在时间没法倒流了,都已经这样了,话说……你赶紧去找皇上求情吧……”

    翩翩公子沈文华的双眸中流下两行清泪,他人本就长的文弱秀气,这么一哭,顿时就让刘玉瑶心疼不已,赶紧拍拍他道:“你怎么又哭了啊?”

    “玉瑶……”他忘情的将人拥入怀中,有些饥不择食的亲吻上她的面颊:“玉瑶……”

    “喂喂喂……”刘玉瑶浑身崩紧,一边想要挣脱,一边好生说道:“你别这样啊,话说你什么时候去找皇上求情啊……”

    “玉瑶,我每天都在靠回忆我们在一起的曾经度日……”他将她拥紧,一边流泪一边说道:“想起那日花径漫步,夕阳西下,你我秉烛吟诗,同榻共枕,你将你交给我,我就该好好珍惜……我好后悔,好后悔啊玉瑶……”

    刘玉瑶刚冒出来的一点怒火又被他这一番深刻的表白所掐灭,唉,倒也是一对痴男怨女啊,可悲可叹……

    不禁也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不要哭了,不要哭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应该往前看,往远了看,你说是吧?”

    就在他二人相拥而泣的空当,一人在门口干咳一声,两人急急回头,看到的却是老管家与弄影焦嬷嬷等人。

    刘玉瑶只觉得眼前一花,弄影就已到了面前,二话不说的,将他们二人拉扯开来。

    焦嬷嬷也是一脸嫌恶的瞪着沈文华,要不是刚才还在求他救救太子,这会儿应该都翻脸了。

    “你们,你们干什么呐?”一个年轻男子也出现在众人背后,不可置信的指着小院中的沈文华道:“好啊,文华,你这又是祸害的谁家姑娘啊?”

    沈文华擦了一把眼泪说道:“你胡说什么!你怎么来了?”

    “公子,吴家少爷说要来和您说说诗社的事。”来管家低垂着眉眼恭敬说道。

    这边弄影也已经给刘玉瑶戴上斗篷,一把拉着她就往外走道:“我们走!”

    刘玉瑶不忘回头冲沈文华说道:“你别忘了我嘱咐你的事儿!”

    沈文华急急上前两步,见有弄影和焦嬷嬷在,实在也不方便说话了,便重重点头道:“你放心!”

    刘玉瑶被弄影扯走了,老管家跟出去送客,这边的吴家少爷猛的拍了一巴掌沈文华道:“真有你的啊,都哭了,还声泪俱下的!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多眼泪啊?”

    沈文华尴尬的擦了一把眼角道:“你真不认识她?”

    吴家少爷悄悄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那我要说认识,还能有好果子吃吗?看到你和当今太子妃娘娘搂搂抱抱的,我还不得被杀人灭口啊!”

    “原来你也不傻!”沈文华冷嗤一声,往树下画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那吴家少爷又道:“我这也是可怜你,你与刘玉瑶……呸!说错话了,你与太子妃当初也是一对郎才女貌,硬生生的被分开了,你能不难受吗,太子妃一个女儿家,在东宫还总是被太子不待见,肯定比你还难受!”

    “唉……”沈文华叹口气道:“她自嫁入东宫与太监拜堂成亲开始,就被太子百般为难,让我没想到的是,太子如今获罪入狱,她居然还来找我,让我为太子求情……”

    “难道,太子妃也是对太子有情?”

    “不可能,”沈文华笃定说道:“玉瑶对太子不可能生情,她那般刚烈的女子,现今为太子求情,也不过是碍于身份上是太子妃,就该像所有女子一样,三纲五常,心系夫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已,绝对和感情无关。”

    吴家公子也点头称是:“你说的确实像太子妃娘娘的作风,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太子真的从大理寺出不来了,将来你们也许有机会重新在一起啊。”

    “万万不可能了……”沈文华长声叹道:“当初她让我和她私奔我都做不到,你觉得我又会有什么勇气去和她在一起?”

    “怂!”吴家公子在他的肩上拍了拍,用一个字表达了对他的概括。

    这边沈文华却看着面前桌子上的画卷出神了,春日已逝,夏日荷塘一点浮华粉蕊,纵然美景如斯,也比不上心中的百般阴霾。

    沈家乃武将名家,更有定疆大将军沈苍勤为国之肱骨,也曾出过贞元皇后这样的人物,不管怎么算来,于情于理上,沈家都该与太子李彻站在同一阵营,若远在边疆的爷爷和叔叔得知太子锒铛入狱,必然也会出手相助。

    所以说,就算刘玉瑶此番不来求情,他也会适时向皇上进言,让沈家继续扮演太子后盾的角色。

    吴家公子一旁看着他的画,嘿嘿笑道:“你的画还是不如太子妃啊,想当年你们二人,一个作画,一个题诗,也在京中传为一段佳话啊,只是太子妃这么喜欢吟诗作画的人,没想到嫁入东宫就没有佳作流传出来了,许是担心睹物思人吧?”

    沈文华苦笑:“你莫再胡说八道了,找我来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第八十一章 再也不敢了

    “你莫再胡说八道了,找我来到底有什么要紧事?”

    “本是有的,但现在相对于你的要紧事来看,我的事也不要紧了,我先走了,你先平静平静。”

    说罢,这吴家少爷就火急火燎的往外走去,冷不丁的撞上了老管家,还发出一阵嘿嘿傻笑。

    老管家看吴家少爷离开,就急急问沈公子道:“公子,太子妃找您来,可是为太子一事?”

    “你也猜到了啊……正是。”

    老管家继而问道:“那公子如何打算?”

    沈文华负手看向面前池荷一片,鬓若春风裁,眸含春水流,只长叹一声就已显现出他心中所做决定的为难:“我自然是要应承她,去给太子殿下求情的,若爷爷和叔叔们在京中,一定也是这样。”

    老管家点头称是:“太子殿下毕竟是大小姐的儿子……”话说至此便已哽咽:“不,是已故贞元皇后的儿子……你们二人也是表兄弟,在文武百官都弹劾太子的时候,你为他求情也无可厚非,只是,您与太子妃娘娘毕竟身份有别,还是不要再落人话柄的好。”

    “我知道了,以后我们必然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的。”

    “那吴家少爷那边,老奴要不要去打点打点?省的他将话说出去?”

    “不用,他应该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应该会管好自己的嘴巴。”

    “是。”

    沈文华到底还是失算了,刘玉瑶前脚刚回东宫,后脚就有凤藻宫中的太监前来传话,说皇后娘娘召见。

    刘玉瑶一头雾水的看向弄影:“皇后娘娘不是说以后不准我去见她了吗,怎么现在又让我去了?”

    弄影见来的人不是林嬷嬷,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就几乎可以猜到,皇后对刘玉瑶应该是有点不待见的。

    直到要进凤藻宫之前,弄影还在提醒她:“进去之后不要胡乱说话,尤其要规行矩步,不要惹皇后生气。”

    刘玉瑶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道:“皇后叫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我如果知道因为什么,也不至于和你一样担心了!”弄影冷冷瞥了她一眼道:“你尽管将姿态放低,遇事机灵点就是了。”

    “嗯……”刘玉瑶干咳一声,这才由宫人引路,弄影扶着,往皇后的花厅去了。

    皇后依然是闲适的靠在花厅的贵妃榻上,只不过,这一次花厅之中不仅仅有林嬷嬷在,还有一个她挺不待见的丫头方茉。

    只见方茉不是站着,也不是坐着,而是一副讨好模样的蹲在贵妃榻前,为皇后揉捏着小腿,看到刘玉瑶进来了,扭头冲她盈盈一笑,起身行礼道:“参见太子妃娘娘。”

    刘玉瑶抬手道:“不必多礼。”继而又对皇后行礼道:“玉瑶见过姑母……”

    “茉儿,你继续给本宫敲敲,本宫觉着挺舒服。”

    “娘娘喜欢就好,也不枉臣女跟家中西席学了好久这拿捏的手法。”

    刘玉瑶就尴尬的呈半蹲姿势杵在那儿,顿时明白了皇后这是什么意思了下马威!

    当初丽贵妃还这么对付雪良娣来这,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就让她刘玉瑶摊上了。

    但她好歹也是有武艺在身的人,自我安慰道,就当是习武的时候扎个马步吧,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皇后娘娘小瞧了。

    就在她屏气凝神打算保持这个行礼的姿势时,弄影却在她的身后突的弹出一粒珠子,打在刘玉瑶的腿上,她啊啊叫了一声,险些歪倒在地,忍不住回头瞪弄影一眼,后者眉目低垂,好像事不关己。

    而皇后也终于开腔,没好气道:“你起吧!”

    松了口气,原来弄影是故意让自己撑不住好让皇后心软的啊?

    站好身子,她可把弄影的话给记牢了,所谓谨言慎行,就是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做的不要做,所以她就沉默的杵在那儿。

    半晌过后,皇后幽幽问道:“太子妃近日可真够忙的啊?”

    “啊?”她惊讶的抬头看向皇后道:“忙……也不忙……姑母是皇后,应该比我还忙吧?”

    “哼!”皇后冷哼一声道:“本宫这是有伤在身,如何能比得上你这般忙碌?”

    “我不忙……”除了嘟囔这三个字,刘玉瑶也不知该回答什么了。

    只听皇后又继续说道:“这宫里还忙不开你,都忙到宫外了啊?”

    糟糕?难道她出宫的事被皇后知道了?

    咕嘟咽了口唾沫看向弄影,耳边却响起弄影传来的一句话:不变应万变。

    “姑母误会了,我真不忙……”

    ‘砰’的一声,皇后重重一掌击在贵妃榻的扶手上,瞪向面前之人道:“你怎么不忙?!在本宫这里忙完了,又去玉萝宫忙去了!如今还往宫外跑!你的胆子见长啊!”

    看来皇后确实是知道她出宫的事了,只是她进宫也已经有段时日了,皇后从一开始对她的和颜悦色,到后来的懒的搭理,这种勃然大怒还是第一次遇到。

    ‘跪下!’耳边响起弄影的提醒。

    其实就算弄影不提醒,为了自保,她也会选择跪下装可怜。

    赶紧噗通在贵妃榻前跪下,她楚楚可怜道:“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皇后对她怒目而视道:“还有以后?你说,你出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呢?皇后到底知不知道她出宫为了什么啊?撒谎什么的会不会露出马脚?

    就在她眼珠子乱转的时候,皇后已然气道:“你就算不说!本宫也知道!你先在在本宫这里求情无果!又去后宫找贤妃!你以为贤妃她能有几个胆子给太子求情?!贤妃如今虽然受宠,但只要干涉政事被皇上冷落!从此就再无翻身之日!你以为贤妃敢给太子求情?!”

    “我没有……”刘玉瑶不禁小声辩解道:“我没去找贤妃求情,是她叫我去吃樱桃的……”

    “哼!”皇后索性气的直接坐起身来,冲她咬紧后槽牙道:“宫里你没办法了,就出宫去!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去找沈文华!”

    刘玉瑶愕然一愣,看皇后一眼,继而又瞪向了方茉,却见这位大小姐没事人一样低着脑袋在贵妃榻前伺候,好像事不关己。

    焦嬷嬷和弄影不会说出去的,那唯一可能的就是沈文华的那个哥们了,男子不得进入宫闱,把这个消息带给皇后的除了方茉也就没别人了……

    “怎么?你不说话了?本宫难道说错了不成?”

    “姑母没有说错,我确实是去找沈文华了。”

    “你找沈文华去给太子求情?当初本宫得亏没有信你的什么计划!多亏没有求皇上放太子出来!好啊,好啊,本宫如今是养虎为患了,你是本宫的亲侄女,现今却要胳膊肘往外拐,站在太子身边,给本宫捅上一刀!你可知本宫有多痛心!”

    被她大声呵斥,刘玉瑶缩着脖子,不知该如何回话。

    皇后勃然大怒,胸膛不断起伏喘息,半晌过后,又对她道:“令本宫万万没想到的是,你为了给太子求情,还不惜放下身份,去找沈文华……还不知羞耻的与他拉拉扯扯……玉瑶啊,你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与他早就有染?你纵然就是为太子求得了恩典又如何?你以为太子会喜欢你吗?你早被沈文华破了身子,如今还要给太子难堪,你以为他会喜欢你吗?!”

    皇后一口气说完,已经是气的上气不接下气了,林嬷嬷赶紧上前去,扶着皇后道:“娘娘息息怒,如今还有伤在身呢……”

    方茉也道:“是啊,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只不过是犯了大多数人都会犯的错误,放不开这些儿女私情,您可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刘玉瑶没好气的剜方茉一眼,她那句话岂不是变相的让她承认自己真和沈文华有染吗?

    只听皇后已经气急生悲,声音颤抖道:“你告诉本宫,为什么要给太子求情?又为什么去找沈文华?你到底是对太子有情,还是对沈文华有情?”

    “都没情!”刘玉瑶赶紧实话实说道:“我,我给太子求情是担心太子被处死了,我要陪葬,去找沈文华,是因为沈文华和太子是表兄弟,说不定会帮太子!”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有点相信了,皇后却是不信。

    皇后冷眼看了她一会,对她说道:“你回东宫去吧,你私自出宫,禁足一个月,一步也不准出东宫的大门!”

    “一个月?一个月不准出东宫大门?那我不是要闷死了!”刘玉瑶惊骇道。

    皇后厉然瞪了她一眼,反问她道:“要不然,就一年!”

    刘玉瑶赶紧双手合十跪的笔直道:“好好好,就一个月,一个月,我保证乖乖听话,绝对不会再到处乱跑了。”

    “你回吧!”皇后冷冷扫了她一眼,命她退下。

    第一次见到皇后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刘玉瑶也自知理亏,赶紧行礼退下。

    在刘玉瑶一离开后,方茉就好生劝解道:“娘娘不要生气了,小心自己的身子。”

    皇后也随之重重叹了口气:“茉儿,你向来是个冰雪聪明的,这玉瑶和你在一起反倒显得痴傻了许多,怎么,她之前在书社的时候也是这般?我虽不常见她,但每次见了,也是言行得体,举止大方的啊。”

第八十二章 私心

    方茉也觉得刘玉瑶自从嫁给太子之后就变了很多,但此时她却摇头说道:“玉瑶姐姐私下里确实也有这般小女儿的情怀,许是见娘娘和别人的时候刻意谨言慎行了。”

    皇后点头:“我想也是这样,还有她那才女之名,也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方茉倒是不敢肯定,只得说道:“以前只听玉瑶姐姐做过几首诗词,确实脍炙人口。”

    “改日本宫倒要试试她,到底真有才学,还是徒有虚表,一试便知!”

    方茉点头应承,微笑道:“娘娘不如先躺下,臣女再为您拿捏一下穴位?”

    皇后这才在贵妃榻上又斜斜躺了,冲那方茉道:“太子妃去见沈文华的事,还有谁知道?”

    “应该没人知道了,在我听说之后就嘱咐不要外传,否则有杀头之罪,娘娘不用担心。”

    “嗯,还是你行事稳妥。”皇后赞赏的点头说道:“你心思玲珑,本宫与太子妃说的,你也都听到了,本宫便不拐弯抹角了。”

    “臣女洗耳恭听。”

    “玉瑶是本宫的亲侄女,但却与本宫并非一心,将她嫁给太子本宫也有私心,但现在看来,却是白想了,你若有意为本宫主事,日后定会许你富贵荣华。”

    方茉眼睛一亮,随即端正跪下道:“臣女但凭皇后娘娘差遣。”

    皇后微微一笑,赞赏的点头说道:“此番太子被放出大理寺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最不济,这太子的宝座他是坐不稳了,只怕他日后会反噬一口,本宫想将你嫁予太子,一来帮本宫看着太子,二来,在太子将来反噬之前,先给他来上重重一击!”

    方茉虽是惊讶,不过依然毫不含糊道:“臣女可以做到!”

    “你怎么问也不问的就答应了?这可关系到你的将来,难不成,你也对那太子有情?想要与他终成眷属?”

    方茉却笑着摇头说道:“皇后娘娘误会了,臣女自认,这世上还未曾有让我动情的男子?”

    “哦?你这想法倒也别致。”

    “在这世上,就算是父母亲人,也有背道而驰的一天,除了自己,就再无人可托付终身,纵然嫁得如意夫君是好事一桩,但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也都是靠不住的,若臣女愿为娘娘所用,还望娘娘将来能予我一个善终。”

    皇后赞赏点头:“你这小小年纪倒与本宫的心思有几分相似,本宫以前真是小看你了。遥想当年,本宫正当韶华无知,也因两家有婚约在先,让本宫嫁给了李家的一位皇子,也未多想其他,直到皇上登基之后本宫被冷落后宫才想着要争权夺势,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现今娘娘母仪天下,两位皇子也是人中之龙,一切也都是不晚。”

    “若本宫当初早有问鼎中宫的心思,衡儿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当上储君。”

    “娘娘一定能达成所愿!”方茉笑着点头说道。

    皇后也随即一笑:“你这丫头有时候就是嘴巴太甜,聪明的有点过头了,不过日后你若能为本宫心腹,荣华权势一定唾手可得!”

    方茉叩了个头道:“一切但凭娘娘做主。”

    刘玉瑶回了东宫之后就闷闷的一言不发,从凤藻宫跟来的太监宣读了皇后的懿旨,说是将太子妃禁足于东宫,不准踏出一步,众人听闻,也没一个敢说话的。

    宣旨的太监一走,焦嬷嬷就搓着手紧张说道:“皇后娘娘知道太子妃擅自出宫的事了?”

    刘玉瑶点头,叹了口气道:“我现在连东宫也出不去了,太子现在吃苦受罪我也无能为力了,对不住了,焦嬷嬷。”

    “哼!早就知道她没什么本事!”一旁有良娣尖酸刻薄的嘀咕了起来。

    刘玉瑶白那人一眼,倒也什么都没说。

    谁知焦嬷嬷却厉声呵斥道:“怎能和太子妃这么说话?”

    那人顿时噤声,要知道,她们平日里可都是围绕在焦嬷嬷身边的,听她呵斥刘玉瑶呵斥惯了,这才得寸进尺的说了句难听话,没想到焦嬷嬷居然临阵倒戈了。

    刘玉瑶亦看了焦嬷嬷一眼道:“我现今也出不了东宫,也没办法给太子求情了,你尽管和她们一样好了……”

    焦嬷嬷却屈膝说道:“奴婢以前口无遮拦,还望娘娘海涵,如今殿下遭逢劫难,老奴才知道,您宁愿与皇后娘娘作对,也要为救太子殿下奔波,老奴自然是感激不尽……岂会再说那些混账话!”

    刘玉瑶听闻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了,再看看周围其他人,不管是良娣还是婢女,没一个说话的了,她也不自觉的摸摸鼻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那,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休息了。”

    “娘娘先去休息吧,老奴嘱咐厨房给您做点爱吃的东西。”

    这才是最实在的,刘玉瑶表示同意。

    虽然被皇后禁足在东宫,但不知为何,却又因为焦嬷嬷的一席话,心情又好了不少。

    “弄影,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皇后收回成命啊?难道我真得在东宫一个月不能出门?”

    回到房间,她自顾自的掀开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听到身后没动静,又忍不住回头看道:“你想什么呢?我说话呢,你听见了吗?”

    弄影心事重重的看她一眼道:“娘娘不收回成命就得让皇上收回成命,不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皇上还在气头上,肯定不会管你死活。”

    “好吧……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太子?”

    听她问出心中的疑问,弄影也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桌边,任谁也能看得出来她心事重重。

    连带刘玉瑶也唉声叹气道:“好在沈文华已经答应我了,为太子求情,只希望他的求情管用,到时候让皇上早点放太子出来吧,不然他在牢里肯定得受一番皮肉之苦。”

    弄影看向她道:“你不也很担心他。”

    “是啊,毕竟他这个人也不是很坏,相识就是有缘,大家朋友一场,我也不希望他会受皮肉之苦啊。”

    弄影听闻,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窗外天色,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就是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怎样。

    太子在这深深宫廷中摸爬滚打多年,韬光养晦,还拥有人人忌惮的神风营,多少应该也会有办法自救,最不济的就是揭竿而起和皇上拼个鱼死网破。

    但只要没到最后一刻,相信他应该都不会去这么做的。

    皇上那边除了搜查了苍锦之外也没别的动静了,所谓伴君如伴虎,现在恐怕连皇后也捉摸不透皇上的心思了吧。

    当天晚上电闪雷鸣,下了一场大雨。

    皇上的寝宫却是灯火通明,往来宫人奔来走去,忙成了一团,御林军更是将寝宫之内严防死守,连一只老鼠也不随便放进去。

    大雨滂沱而下,太医背着药箱冒雨前来,纷纷跪到了龙榻之前。

    “皇后娘娘驾到!”但听一声通传,外面已经传来了皇后的声音:“皇上!皇上怎么样了?”

    皇上身边的内监总管万福安急急忙忙的出了内室迎上去道:“皇后娘娘,您身体抱恙,怎么就冒雨赶来了……”

    “你这狗奴才!让开!”皇后严词厉色,虽是坐在一张木制轮椅上,却仍然是严妆华服,威严不减。

    万福安赶忙屈膝退至一旁,小心弯腰拱手道:“太医已为皇上把脉,开了药方,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怎么,你不希望本宫来?”皇后拿眼睇向面前之人道:“皇上突然发病,你不希望本宫这结发之妻陪伴在侧,难道是希望太子陪伴在侧?”

    万福安冷汗涔涔,自古以来,帝王有病都是全宫的忌讳,谁就近伺候,也都能影响皇位的更迭变化,皇后说这话无疑是给他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娘娘误会了,奴才只是担心这雨大风疾的,伤了娘娘凤体。”

    “也就你这奴才巧言诡辩!让开!”

    “是……”万福安赶紧往一旁退开,林嬷嬷就推着皇后往皇上寝宫的内室中去了。

    此时一众太医还尚聚在一袭屏风外面叽叽咕咕的,看到皇后前来,纷纷跪下请安。

    皇后扫他们一眼问道:“皇上怎么样了?到底是什么病症?”

    “微臣以为,应当是急火攻心,血气上涌,导致皇上忽然昏厥……”

    “皇上有心疾你们不是不知,怎么平日里也不见你们调养皇上的身体,最近发病可是越来越频繁了啊!”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胆大的拱手禀报道:“回皇后娘娘……微臣无不希望皇上龙体康泰,只是再好的大夫,遇到不配合的病人,那也束手无策啊……更何况,那人,那人还是皇上啊……”

    这普天之下权利最大的人,一旦下定决心不去喝药,他们做大夫的也强迫不了,一旦病发,几乎所有的人都把责任赖在大夫的身上,皇后皇子,哪个都会扬言,救不好皇上让你们陪葬云云。

    所以恐怕没有任何人比他们更希望皇上能够健康长寿的了吧?

    皇后瞥这些太医一眼道:“赶紧开药方来,不要磨磨蹭蹭的,林嬷嬷,我们进去看看。”

    “是……”

第八十三章 朕死不了!

    “赶紧开药方来,不要磨磨蹭蹭的,林嬷嬷,我们进去看看。”

    “是……”

    林嬷嬷推着皇后越过屏风,一眼就看到在这金碧辉煌的寝宫之内,偌大的一张龙床之畔坐着一个女人。

    那女子长相妖媚,自有一股天生丽质难自弃的风流。

    此时的她衣衫不整,只是外面披着一件小褂,此时正握着床上之人的手,一脸忧心忡忡。

    皇后坐在轮椅上行到近处,呵呵冷笑出声道:“原来贤妃也在这里,本宫倒是不知……”

    玉萝宫贤妃扭头看了皇后一眼,连带泪痕的起身屈膝道:“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妾身今日奉命侍寝,皇上突然病发,妾身心急如焚,如今只想寸步不离的守着皇上……”

    看她泪光盈盈我见犹怜的模样,皇后又命林嬷嬷推着轮椅往前进了几分。

    只见此时的床上,当今明晰帝正安静的躺在那里,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气。

    “贤妃还是不要在这里守着了,回玉萝宫去吧!”她语气不善道:“有本宫在此就够了。”

    贤妃擦了把眼泪摇头道:“那是万万不可,皇后娘娘遭刺客伤了腿,如今都不能行走了,妾身怎么能将娘娘单独留在这里呢?”

    皇后不禁微怒道:“本宫只是暂时不能行走,说的好像本宫已经残废了一样……这里有的是太医宫人照应,你现如今受到惊吓,还是好生回去歇着吧。”

    “不……纵然如此,我也不要离开皇上。”贤妃坚持道:“我要守在皇上跟前。”

    皇后本想呵斥她两句,但见她坚持,自己也不好太过强硬,只是问她道:“皇上发病之时,你在做什么?”

    “妾身睡觉的,一无所知,直到……”

    皇后似乎有点不太相信,狐疑问她道:“好端端的在睡觉,皇上怎么会急火攻心,你对本宫说实话又怎么了?难不成本宫还会笑话你不成?”

    贤妃粉颊一红,亦竖起柳眉道:“皇后娘娘什么意思?难道是以为妾身在勾引皇上,做什么不知羞耻的事情吗?”

    “皇上总不会无缘无故发病吧?”皇后亦咄咄逼人。

    贤妃怒道:“您说的对!皇上发病都是因为我不好,现在,娘娘满意了?”

    “肯定和你也脱不了干系!”皇后也随之皱起眉头。

    “你给朕闭嘴……”皇上躺着的那位真龙天子有气无力道:“你出去,朕想安静一会。”

    皇后欣喜叫道:“皇上,您醒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你出去……”床上的人头也没转的直接下令。

    坐在轮椅上的皇后晃了一晃,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皇上,是臣妾啊……”

    “你出去!”皇上用力说完这三个字,已经喘的厉害,似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贤妃狠狠看向皇后道:“娘娘莫不是想再让皇上急火攻心一次?”

    只见皇后张张嘴巴,隔着几步路的距离,却觉得自己和那张龙榻相距千里……

    “奴婢推您出去吧,娘娘。”林嬷嬷适时圆场道:“您去看看太医们把药准备的如何了?”

    “好……”颓然一笑,皇后漠然看着床上那个让她有些陌生的男人,点头说道:“我走……臣妾告退了。”

    在林嬷嬷推着轮椅和皇后离开后,贤妃抬手为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继而红着眼眶问道:“皇上觉得如何了?”

    “朕死不了!”皇帝重重说完这句话,依然还有点气力不济。

    贤妃也赶紧小声说道:“皇上现在不要生气的好,太医说了,您这急火攻心八成是气的……当时妾身在睡觉,也不知皇上是想到了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明晰帝叹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朕痛心!心痛!”

    贤妃在床边坐了一会,干脆直接在床上趴了下去:“皇上,您可得千万保重,若您龙体有恙,妾身可如何是好。”

    半晌之后,床上的人终于缓缓开口道:“你回玉萝宫就寝去吧……这里有旁人伺候就行了。”

    “皇上……”贤妃说着,已经泫然欲泣,烛光照映在她眼睑之内,隐隐绰绰的一片水光之色。

    “妾身不走,皇上也不要赶我,皇上每有不适,妾身都只能在宫中为皇上祈祷,明明是夫妻一场,却连就近伺候皇上的机会都没有,皇上之于天下是天子,之于妾身,却只是夫君,就这么简单。”

    明晰帝浑浊的一双眸子看着床边这年轻美丽的贤妃,张了张嘴道:“朕渴了。”

    “妾身去倒水。”贤妃一边抹着眼角的泪光,一边快步出去倒水,宫人已经先她一步将水送了过来。

    当着这位真龙天子的面,贤妃先是小小饮啜了一口,又将茶水送到那人面前:“皇上,小心烫。”

    喝了一小半盏,明晰帝就闭上了眼睛,贤妃又赶紧挪开。

    过了一会,只听明晰帝道:“现在看来,在这宫中,也便只有你这样的,没有子嗣可以依赖的,全心全意的是为了朕。”

    “后宫姐妹,尤其是皇后娘娘,哪一个不是心系皇上……”

    “朕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意图谋逆犯上,更何况是她们?只要她们一朝得势,就恨不得让朕赶紧去死,朕这心疾总不见好,八成就和她们的诅咒脱不开干系!”

    “皇上!”贤妃略微有些不满道:“您,您怎么能这样误解姐妹们的心意……”

    “在后宫之中,朕所宠幸的人当中,属你年纪最小,心思也是最单纯的,再来,就是那丽贵妃,她跟在朕身边的时日最长,却是个心直口快藏不得事的,只可惜老四野心勃勃……”

    贤妃惊道:“四皇子殿下一心痴迷兵法武术,甚至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侠客,怎么会有野心呢……”

    皇上看贤妃一眼道:“你自己都说出来了,他痴迷兵法,岂会没有野心?”

    贤妃讪讪闭嘴道:“妾身不如皇上看的透彻……”

    只见这位真龙天子业已垂暮,两鬓已生华发,浑浊的眼睛已经不再像年轻时的那般炯炯有神。

    每每开口说话的时候,嗓子里还发出咕噜咕噜的沙哑声:“有这样的妻妾儿女,朕如何不心痛,痛心?”

    贤妃抬起纤纤细手在皇上胸口抚过,宽慰他道:“皇上还是不要多想了吧……一切都要以龙体为重。”

    “怎么能不多想?太子还在大理寺里关着,沈家还在边疆圈地为王虎视眈眈……不管朕如何行事,倒都是错了?”

    “皇上消消气……虽然妾身不知道太子殿下所犯何事,但皇上与太子毕竟是亲生父子,人家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皇上不妨宽宽心……”

    “这罪……也不全在太子……”皇上长长出了口气,竟好像在自言自语。

    贤妃心底一动,忍不住去观察这位老者的面容,却见他表情并无波动,不禁道:“妾身僭越了,既然罪不在太子,皇上为何又忍心将太子殿下关进大理寺?”

    “证据确凿,别说满朝文武皇亲国戚看着,就是朕,也不能饶了他!”

    “皇上知道太子是无罪的?”

    那床榻上的人微闭双目,缓缓说道:“当真以为朕已经老糊涂了?太子小时候虽然聪明自负,但长大之后愈发嚣张忘形,虽然总是做那糊涂事,但却不会糊涂到犯这种错误!”

    李彻先是他的儿子,才是太子,许是太子的光环自幼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他愈发无法无天,试问,这样一个纨绔之人,岂会有心思做什么龙袍,夺什么皇位,也许在他心中想的是,这天下早晚就是他的,他只要顾着享乐就行了!

    “皇上知道有人陷害太子?那就还太子清白吧,也省的您日夜不安……”

    皇上一声冷哼道:“也该把他关一关!锉锉身上的锐气!让他知道知道,这天下是朕的天下!可不是他的天下!亦不是沈家的天下!”

    贤妃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太年轻了,竟有些看不懂这位帝王。

    他一直活在自己的矛盾和纠结中,既不想将皇位传给太子,又忌惮沈家的势力,不止如此,他还忌惮后宫的势力,以及其他皇子的势力。

    说白了,这位天下的霸主直到现在,所爱的,所相信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若是有办法,他一定会再活个几百年,稳坐这皇位,恐怕他才能睡个安稳觉。

    万福安端着翡翠琉璃盏送进来道:“皇上,该喝药了……”

    那帝王冷冷瞥了一眼万福安道:“几更天了?”

    “回皇上,已是寅时三刻了……”

    “你下去吧……”

    “这药……”万福安知道明晰帝向来讳疾忌医,但昨晚他突然抽搐昏厥,已经非同小可。

    说着,求助似的望着贤妃。

    贤妃对万福安使了个眼色,后者快步向前,将药送到贤妃的手上,继而悄悄的退下。

    贤妃端着那琉璃盏道:“皇上……妾身喂您喝药?”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却是懒的张口。

    贤妃只得又道:“皇上……若是不喝药的话,您的身子就不会见好,身子不好,如何能稳坐江山百年千载?”

    明晰帝幽幽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道:“哪有人能长命百岁的?整日有人对朕高呼万岁,朕就真的是万岁了。”

    “话虽这么说,但若有病不治,岂不是连活一百岁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八十五章 杖责太子

    “自古以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废除你的太子之位,理法难容!”明晰帝声音沙哑道:“百官弹劾你的罪责,更让你性命难保!”

    太子匍匐下身子,五体投地,冲那床榻上的人拜了拜道:“父皇既然已经认定儿臣有罪,那就依法处理,儿臣一死,还望父皇恕儿臣不孝!”

    皇上见他似乎终于有服软的样子了,再看他披头散发,和平日端正清翟的模样大相径庭,自己心中也是不禁微微生疼起来。

    “你抬起头来。”

    “儿臣罪颜,不敢有辱圣目。”

    “抬起头!”

    太子这才慢慢直起身子抬起头,室内烛光明灭找在他的脸上,杂乱的发丝下面,一片水光。

    “近一些。”皇上语气缓和道:“让朕再好好瞧瞧你。”

    万福安一听,竟趴在地上也哽咽起来:“皇上,太子殿下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

    太子膝行至床榻前,看着那位两鬓斑白的一国之君,就算是没有梳头更衣,他那张脸却洗的非常干净,此时还犹自带着倔强的泪痕,宛如一块剔透的美玉。

    太子长相本就峻拔,五官犹如刀刻,剑眉星目,鼻梁颀长,平日里也是高冠博袖放荡不羁,但眸中偶尔闪过一道精光却又让人不敢小觑。

    这个儿子的容貌并不像他的母亲,太后在世的时候还曾戏言说,宫里这么多的孩子,独独太子与皇上长得像,尤其是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到底像不像,他无从考证,但看着这张脸,他眼前浮现出来的,却是贞元皇后的那张脸。

    而唯一与贞元皇后的相似之处,就是那双眼睛了,深邃清冽,自有一股傲气。

    “这么多年来,朕可给你委屈受了?”

    “不曾……”太子说着眼角又有泪痕,却仍然兀自倔强。

    “你这身傲骨也像极了你的娘亲,”皇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道:“你心里是恨朕的吧?”

    “不恨!”

    “朕要杀你,你能不恨?”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呵……”皇上短促冷笑道:“你说这话是摆明了朕不敢杀你了?”

    “不是……”

    皇上缓声说道:“朕不是不敢杀你,只是,正如你方才所说,虎毒尚不食子,朕难道连那大虫都不如?”

    太子低头,发丝荡涤在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有泪滴落在阶前,不言不语。

    “万福安,传棍棒来。”

    这一次,万福安却不敢懈怠和犹豫了,赶紧小跑着出去传了禁卫军带着棍棒进了皇帝的寝宫。

    那皇帝低低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儿子说道:“不打你,朕没法和百官交代。”

    “儿臣明白……”

    “去吧。”皇帝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禁卫军在寝宫之内摆上一条长凳,一人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杀威棍上前要去拉太子起身。

    太子却振衣一推,自己站起身道:“本太子自己可以走。”

    皇帝又睁眼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明明衣衫不洁,披头散发,竟恍如昔日朝上,华衣锦绣高冠博襟一般,不卑不亢的行至那条凳前,趴在上面,只道:“打吧。”

    两位禁卫军对视一眼道:“太子殿下,得罪了。”

    万福安业已在寝宫的黑曜石地面上跪下,头垂的低低的,但听闷哼落下一条棍棒,他的身躯不禁一颤,已经是老泪纵横。

    贞元皇后若是在世,可会让自己的儿子受这样的苦楚?

    棍棒加身,太子兀自死死咬紧牙关,哼都不哼一声,这也是他的倔强和傲气,他越是如此,那床榻之上病重的一国之君的心底就更是有一股恶气似乎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一般,

    他想看着这个儿子在他面前服软,想看着他哭喊求自己饶命,想看着他因为疼,因为怕而战战兢兢。

    但他想看的一切,都没能看到。

    又打了十来棍,太子白色的中衣上早已氤氲出斑斑血迹,内监总管万福安不管也不禁着急起来,跪在地上扣头道:“皇上,皇上,太子殿下自幼娇生惯养,也不曾习武,没有强健的体魄,万万经不得这样的打啊!”

    床榻上的人只闭着眼睛,发出一声冷哼,倒什么也没说。

    似是被打的重了,太子‘啊’的叫了一声,嘴里已然啐出一口鲜血,却是他咬破了舌尖想使自己再清醒些。

    而万福安见当朝天子没有一点心软的意思,又急急忙忙跪到太子面前,将自己的胳膊往他面前一伸道:“殿下,如是,咬着老奴的胳膊吧,您可不要伤了自己啊。“

    此时李彻虽被打的奄奄一息,却还是双目赤红,额头上滚落大滴汗珠,落在黑曜石的地面上,嘴里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声闷哼出来。

    就在万福安焦急万分的时候,那位一国之君终于懒懒的往下面看了一眼说道:“罢了,朕若打死了你,可不就遂了那些人的意愿了?”

    两位行刑的禁卫军教头这才停手,抱着杀威棍一旁站了。

    万福安哭的一把老泪纵横,上前要去搀扶太子起身,却见他一身血混着汗就都变成了血水,哪还有站起来的力气。

    明晰帝眸光冷冷的扫了一眼道:“太子,你可还知错?”

    “儿臣知错……”此时的李彻似乎也只剩一口出气,没有进气了,从一开始的疼痛难忍,到此时浑身的麻木毫无知觉,他觉得自己只差一只脚就能踏入那鬼门关了。

    “但,儿臣,不认罪……”

    这似乎在明晰帝的预料之中,也不多说其他,只道:“送太子回大理寺吧。”

    万福安赶紧招呼来人搀扶太子离开,自己也要跟过去,却听当朝天子突然一声怒喝:“你是谁的奴才!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一句话说的万福安连出门的胆子都没了,转身扑通跪在地上,浑身颤抖道:“老奴,老奴自然是要尽心伺候皇上的,皇上龙体欠安,老奴不敢离开,老奴只想嘱咐他们一声……”

    “哼!“明晰帝怒道:“朕看你是越来越喜欢自作聪明了!”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这明晰帝又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皱纹密布,双目浑浊。

    “你是觉得朕打太子打的重了?”

    “不敢……”万福安赶紧说道:“皇上自有皇上的打算和计较。”

    只听明晰帝又道:“那你说说,朕有什么打算?什么计较?”

    万福安擦了一把额上冷汗,对于明晰帝既想出气,又想做戏给旁人看的心理,万福安自然是不敢说的,只得说道:“有人想让皇上处死殿下,皇上怎么舍得杀自己的亲生儿子呢,只能棍棒打一通,让那些人闭嘴罢了。”

    明晰帝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照你这么说,朕这不又得被人说是皇恩浩荡了?”

    “本就如此啊,皇上!”万福安继续哆嗦个不停。

    榻上的人挥挥手道:“罢了,你下去吧!给太子派位太医跟着!”

    “是!是!”

    王福安应了下来,就赶紧从寝殿内小跑着离开,外面扶着太子的人也没走,太子整个身子压在他们的身上,显然是站都站不稳了。

    看到万福安出来了又赶紧问道:“师父,殿下都这样了,要不要传顶轿撵过来了代步?”

    “没眼力劲的东西,殿下能坐吗?”

    且不说皇上并没有让传轿撵,只说派太医,他万福安就不敢擅自做主,更何况太子是被打的后面,难不成要趴在轿撵上,太子现在虽然挨了打,可还清醒,这种有伤风化的坐法他万万不会做的。

    万福安又嘱咐身边人道:“快,去叫陈太医,跟他说太子殿下的症状,让他带好药,即刻往大理寺去!”

    “是!”那人应声离开。

    此时天才刚亮,皇上身体抱恙不用上朝,却有人前来探望。

    其中最早得到消息的皇后肯定不会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比旁人在尽孝的时候慢一步,所以五皇子李衡和七皇子李律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太子。

    李律才看到的时候甚至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快走几步跑上前去,一看这披头散发,整个背后一片血红的人,吓的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了,大声唤道:“三哥!三哥!”

    五皇子也随即跟了上来,看到太子的模样,他也同样吃惊:“太子殿下……这,这是怎么回事。”

    “奴才给两位殿下请安。”万福安行礼。

    李律却一把抓住万福安的领口,目眦欲裂道:“是父皇打的吗?是父皇打的三哥吗?父皇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不分青红皂白!”

    他说着就一把将万福安甩到一边:“我要去找父皇评评理去!”

    李衡见状赶紧抓住了他:“七弟!”

    李律一个使力要将李衡甩开,万福安也赶紧跪下宝珠七皇子的腿脚哭道:“殿下可不要鲁莽啊,殿下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太子殿下着想啊,这打都打了,难道你去找皇上理论,这伤就能好了吗?指不定是火上浇油,皇上连带也得生您的气了啊!”

    “是啊!七弟!”五皇子也急道:“更何况父皇龙体有恙,你不该这样气他!”

    七皇子早已是怒发冲关,眼睛里又是水渍又是怒火的,指着李衡和万福安,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衡不敢看他的眼睛,知道他此时的怒火有一大半是冲着自己发的。

    那边被两个人搀着的太子却幽幽睁开眼睛,额头冷汗直冒道:“嗦个什么,先送本太子回去再说。”

    “是,是,是!”万福安这么应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指挥身边的人道:“快送殿下回去!陈太医马上就到!”

第八十六章 太子妃出逃

    “快送殿下回去!陈太医马上就到!”

    只见众人搀着太子,迈着步伐艰难的步下台阶,往宫门走去,还有一段冗长的道路。

    站在寝殿门口的李律却突然跑了下去,李衡在背后叫他已经来不及了。

    李律二话不说,直接将搀扶太子的人挥开,自己一弯腰就承受住了太子整个人倒向他的力量,猛一起身,将人高马大的太子给背了起来。

    “殿下……”众人急呼。

    李律咬牙道:“父皇怪罪下来我一个人担着!”

    言罢他就快步往宫门走去,众人小跑着跟上,一路搀扶。

    有七皇子对太子这一片兄弟之情,万福安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再看五皇子李衡的时候,却见他一张脸黑沉的骇人。

    “殿下要不要进去看看皇上?”

    “好。”

    李衡说着就走进寝殿之中,寝殿里燃着药香,却还是无法掩盖住丝丝缕缕的血腥味,这是太子刚才留在这里的味道,让他闻了,竟觉得通体舒泰。

    “儿臣李衡,参见父皇。”

    病榻上的老者扭头看他一眼道:“你来了。”

    “是,儿臣听母后说起父皇病情,便马不停蹄的赶来探望父皇了。”

    “回去告诉你母后,朕还死不了……”

    李衡觉得在这位帝王的口中听出了其他的意味,却还是装傻道:“儿臣明白,儿臣会传达父皇的话给母后,也好让在佛堂祷告的母后宽心。”

    明晰帝不置可否的发出一声冷哼,抬眼看着这在所有皇子中,最温文尔雅,也最是才华横溢的一个儿子。

    要说起来,李衡却是一个不错的皇位继承人。

    与人为善,明辨是非,决断果敢,最重要的一点是乖顺。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孩子,谁知他让自己看到的一切不是假象呢?谁知他背后又是怎么样的呢?毕竟他有着那样一个手段高超的娘亲。

    “你回吧,朕想休息了,叫万福安不要放旁人再来探望了。”

    “是。”

    李衡退了下去,将皇上所说的话传达给万福安。

    再看着浩荡宫廷,经过一夜的雷雨洗刷,焕发出一片青葱的生机,夏天,似乎已经悄无声息的来了。

    而此时东宫之中,刘玉瑶做了一个噩梦,还躺在床上的她就猛的被惊醒,看了一眼窗外阳光已经从云层中筛洒下来,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宫女画扇急急推门进来道:“娘娘,您醒了?”

    刘玉瑶一头雾水的看着她道:“怎么了?”

    只听画扇犹豫了半晌,支支吾吾的也不说话。

    在她身后,焦嬷嬷伸手一推,就将画扇拨到了一边,跪在地上道:“皇上把太子殿下叫进宫里来了。”

    刘玉瑶心里咯噔一下,自从春狩归来,太子就一直被囚禁在大理寺里,外人也不知真相,只以为太子惹皇上不高兴了,现在皇上突然通传太子,是打算要把这事了结了吗?

    她不禁着急的赤脚下地,左右转了一圈道:“我鞋呢?”

    画扇赶紧将一双绣花鞋送上前去,刘玉瑶直接穿上,也不披外裳就大步往外面冲去。

    身后跟着焦嬷嬷弄影一行人,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想要干什么。

    直到看到她向东宫门口跑去,众人才明白过来,她是打算离开东宫了。

    焦嬷嬷和弄影赶紧上前阻止道:“娘娘,皇后娘娘有命,您不能擅自离开东宫!”

    “让开!”刘玉瑶一把将她们二人推开,不管不顾的往东宫门口奔去,此时在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她想见见太子,想为太子在皇上面前求情,争辩两句。

    然而,她一只脚才迈出东宫的大门,两杆长枪就拦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出路。

    焦嬷嬷见状,赶紧护在刘玉瑶的身前,怒气冲冲的叉腰冲拦路的禁卫军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太子妃动粗!活腻了是不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看到焦嬷嬷一副老母鸡护雏的样子拦在自己面前,刘玉瑶还是一时有点不能接受她居然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了。

    谁知那拦路的禁卫军却依然不吭不卑道:“属下奉皇后娘娘之命,禁止太子妃娘娘出入东宫!”

    “行了!行了!”焦嬷嬷怒道:“我还没老呢!当老身脑子不好使了?这点事都记不住?还要你们天天提醒?!”

    “还请太子妃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焦嬷嬷没好气道:“太子妃哪是为难你们!只不过晨起散步,一不小心走到这里来了,你看看你们,就得理不饶人了!当真以为太子妃要出去吗?”

    两人这才不说话了,焦嬷嬷搀着刘玉瑶小声道:“娘娘,咱们是出不去了……”

    刘玉瑶一把将她甩开,眼睛看准看东宫的墙头,飞身一跃,一脚才上一旁的大树,借力蹦的老高,一把攀住了墙头上的瓦砾,整个人挂在了墙头,翘起一条腿来,干脆的骑在了上头。

    焦嬷嬷和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只听禁卫军高声呼唤道:“太子妃娘娘,不要逼属下失礼!”

    刘玉瑶骑在墙头上冲下面的人冷哼一声道:“我还不信今天我出不去了!”

    她说着已经在墙头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看到远处墙边的一棵大树后,她好像表演杂耍一样的向那棵大树走去。

    众人急了,焦嬷嬷和弄影他们还被拦在东宫里,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刘玉瑶却直接蹦上了东宫外的那棵大树上,在树杈上一个借力,又往下一跃,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拍了拍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她快步往皇上的寝殿方向去了。

    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派了两人过去拦截,其余的人继续堵在东宫门口。

    “娘娘,请回东宫!否则属下就不客气了!”

    “来啊!姑奶奶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个不客气!”刘玉瑶说着就撸起了袖管,朝那两个拦路的人就飞脚踹了过去。

    两人身手敏捷的避开,再一伸手就去抓刘玉瑶。

    衣服被一人抓在手上,刘玉瑶矮了一截,身体一转,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又快步向前跑去。

    那两人见她挣脱,更是急匆匆的去拦人,刚伸出手抓住刘玉瑶的肩膀,就听一人急急喝道:“住手!”

    刘玉瑶回头,一掌将那两个抓她的人打倒在地。

    那两人站起身来,齐齐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抱拳。

    刘玉瑶也看去,只见宽阶御道上,快步行来一人。

    公子翩翩,白衣锦绣,黑发如瀑,当如圭如玉。

    不是五皇子李衡是谁!

    李衡快步走上前来,冲那抓人的二人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太子妃动手!”

    那两人单膝跪下,抱拳冲李衡说道:“殿下恕罪!只因属下奉皇后娘娘之命,看管太子妃娘娘,禁止娘娘擅自离开东宫,方才情势所逼,才对娘娘动手!”

    李衡冷哼一声道:“胡搅蛮缠!就算是太子妃要出宫你们也不该对她动粗!太子妃出宫你们阻拦不住母后也不会怪你们失职,左不过要惩罚太子妃就是,你们对太子妃动手,就是以下犯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还请殿下恕罪!”

    刘玉瑶抿抿嘴巴,对于宫中动不动就要杀头这种草芥人命的做法,她一向不能苟同,想当年,她做山贼的那会儿,抢劫归抢劫,但是从来不会滥杀无辜的。

    因为她知道,一个人死了也许是不痛不痒的,但对于关心这个人的亲朋友好来说,简直心如油烹。

    “算了算了,不要和他们计较了,五皇子殿下,你来的正好,我也省的和他们打了,我先去找皇上了。”

    李衡急忙叫住她道:“哎?太子妃娘娘也听说父皇病重想去探望?”

    刘玉瑶一愣:“啊?皇上生病了啊?”

    “不过父皇想要静养,不会见任何人了,您现在被母后禁足东宫,最好是不要随意走动,以免母后生气。”

    “可,皇上不是把太子叫去了吗?”

    李衡眸光一暗道:“你要去找太子?”

    “嗯……我去作证,我可以保证太子从来没有私藏什么龙袍,皇上应该会相信我的吧?”

    李衡缓缓摇头道:“父皇是不会相信你为太子作证的,不过你放心,太子现在已经离开宫中回大理寺了。”

    “什么?”刘玉瑶有些惊讶道:“那,那皇上有没有说什么?皇上知道太子是被冤枉的吗?”

    李衡摇头:“父皇将太子杖责了一顿。”

    “杖责?”她好像有点不能理解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直到隐约记起焦嬷嬷杖责宫女就是用木棍打人,不由自主的冒出一身冷汗。

    只听这温文尔雅的李衡又继续说道:“你现在去找他也不会见你的,不如回东宫好好的……”打量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刘玉瑶,李衡将目光移开:“不如回东宫好好休息休息。”

    刘玉瑶一抓住他的胳膊道:“那太子有没有事?被打的重不重?有看大夫吗?”

    望着这个小女人眼中一片焦急的光芒,李衡神色一沉,慢慢攥紧了衣袖下的拳头。

    他说道:“挺重的,没看大夫,不知能不能撑下去了……”

    “什么!?这么严重?!”刘玉瑶大惊道:“皇上到底想干什么啊!那是他儿子啊!要是想让他死的话,直接砍头好了!为什么要活活把人打死啊!简直太不讲理了!”

    五皇子蹙眉,低声呵斥她道:“太子妃娘娘小心祸从口出!”

第八十七章 太子妃又闯祸了

    “太子妃娘娘小心祸从口出!”

    刘玉瑶这才一把捂住了嘴巴,眼珠子咕噜一转,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人。

    五皇子见她如此,只觉得一向书卷气息浓厚的刘玉瑶也带上了几分娇俏,愈发惹人怜爱,不禁笑着安抚她道:“你放心,太子福大命大,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刘玉瑶点头,也不知该往前走,还是该倒回去,讪讪看了五皇子一眼道:“那我回去了。”

    李衡似乎是欲言又止,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在意识到的时候,刘玉瑶早已转身走进了东宫的大门,被一众宫女婆子围在中间嘘寒问暖。

    想到她刚才翻墙而出,还和禁卫军大打出手,李衡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止一次的听到过这位太子妃的悍勇事迹,刚才还亲眼所见,他不动声色的翘起嘴角:“玉瑶,你叫我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在房间里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刘玉瑶就开始在房门口转圈圈了。

    画扇牵着那只小鹿喂水果,看到刘玉瑶转圈圈,只觉得头晕眼花的:“娘娘,不能出去就不要出去了,您着急也没用啊。”

    “我这不是着急!我这是担心!”她说着左右看了一圈,见院子里就剩下她和弄影画扇三人了,才小声说道:“刚才我听到五皇子说太子被皇上打了,都快打死了,还不让看大夫!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一直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也不说话的弄影在听到这话之后,眼皮一跳,终于抬头向刘玉瑶看去。

    画扇也大惊失色道:“不会吧?皇上,皇上怎么会对太子殿下下这么狠的手?”

    “唉,皇上不是一直不喜欢太子吗……”刘玉瑶咕哝一声道:“也不知太子现在怎么样了,你说我才嫁给他多久,他就被皇上打死的话,别人会不会说我克夫啊?”

    “娘娘还是不要胡言乱语的好!”弄影没好气的说。

    刘玉瑶叹口气道:“你们八成不知道,民间却是有这个说法,不过当初可不是我想嫁给他的,而且他被抓了,我也想办法去救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说着就一屁股在石阶前坐下,托着腮,忧心忡忡的看着面前抚摸小鹿的画扇。

    犹自还记得当初在行宫的时候,这太子红光满面的走进来,就像个孩子一般说让她猜猜给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也还记得当初在两人同乘一骑,在山林间穿梭,一同跌落山崖的时候,他的看自己的目光甚至比篝火还要热上几分。

    他算的上是一位天之骄子了,刘玉瑶觉得自己所认识的男人中没有一人比得上他的,纵然四皇子在她心中是完美无暇的,但相对于太子而言,也还欠缺了点什么。

    她也不知道欠缺了什么,兴许是太子略微有的那点小洁癖,还是他骨子里带着的一抹孩子气?亦或者,他让人永远也捉摸不透的心思。

    又重重叹了口气,一想到这个人重伤在身,也许随时都会一命呜呼,心底最深处,似乎有了一种名为疼痛的感觉。

    这一天下来,她胃口缺缺,晚上躺在床上也还是怎么也睡不着,高声叫着弄影,却听画扇进来,遮遮掩掩道:“弄影姑姑出去了。”

    烛火跳动,映照着刘玉瑶和画扇的面颊,她心里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小声问道:“弄影去看太子了?”

    画扇摇头:“奴婢不知道……”

    也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会知道弄影的行踪,不过弄影轻功好,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大晚上出去,虽然不知道到底干什么去了,但刘玉瑶还是选择从床上爬了起来。

    既然睡不着了,那就等弄影回来好了。

    而此时,弄影果然如刘玉瑶所猜测的那样,疾行在夜空之中,几个起落就在京中大理寺的一座屋顶上停了下来。

    她压低身影左右看了一圈,在发现巡逻的人背对自己的时候,双臂一展,已经从屋顶上翩翩落在门口。

    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她一个闪身进了房间。

    当她进去才发现,这个房间里人还挺多。

    纵然内室中的榻上还满是霉斑,破旧不堪,但太子重伤也无处可躲,只是趴在床上,额头渗出冷汗。

    除了神风营统领夏忠之外,还有两位身着便衣的人站在太子床前,一看到有人来了,均是吓了一跳,吃了一惊。

    夏忠说道:“二位大人不必惊讶,方才我就听到了她的吐息,没敢提醒二位大人就是怕你们太过担心。”

    弄影面无表的看了夏忠一眼,继而焦急的往前走了两步道:“太子怎么样了?”

    “殿下伤的不轻,需要好好休养。”

    床上趴着的人睁开一只眼睛冲夏忠点点头道:“没什么事了,你们走吧。”

    夏忠抱拳,继而对另外两人道:“大人请跟我来,我依次送你们离开大理寺。”

    “好好,有劳夏统领了。”

    夏忠走了半天,站在床榻旁边的弄影还是不肯多说一句话。

    终于,李彻打破沉默道:“你又是来给本太子绑头发的?”

    弄影还是不肯说话,太子又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这个冷面姑娘不仅无趣,而且奇怪,他现在重伤在身,可没心情和她闲话。

    过了半晌,终于听到弄影问他道:“太子的伤怎么样了?”

    “还死不了。”没好气的嘟囔一声。

    弄影急道:“我怎么听说……”

    “听说什么?本太子要被打死了?呵,这样的危言耸听倒是挺好。”

    弄影看了一眼他的身形,只见腰腹背上虽然换了白色的里衣,却还是氤氲出一片红色的血痕。

    她从袖中掏出一盒膏药道:“奴婢给太子带来了伤药。”

    见太子没有说话,她犹豫一番,到底还是走上前去,小心掀开太子的衣衫,腰部的线条暴露在视线之内,以为会看到一片血肉模糊,却没想到看到的只是一圈绷带将他的腰腹裹紧,看来已经有人先行上过药了。

    弄影的手僵在那里,缩也不是,不缩也不是。

    只听太子道:“想看本太子的身子直说就是了,还说什么上药……”

    弄影双颊一红,慢慢将太子的衣衫放下,低声道:“我以为太子的伤无人打理……”

    “父皇还算仁慈,没有将我打死,也派来了太医。”

    他懒懒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弄影又杵在那里不说话了,她本就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

    半晌之后太子又问她道:“宫里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弄影摇头,却还是绞尽脑汁的去想,待发现自己想不到什么的时候,又迫不及待的说道:“太子妃今日又闯祸了,算不算?”

    床上趴着的人低声笑了起来,带动了身上的伤口,又皱紧了眉心:“她又闯什么祸了?难不成又是给我求情去了?”

    弄影犹豫道:“太子妃之前出宫找过沈文华。”

    男人的眉峰猛然一蹙,低声咒骂道:“该死的,她被软禁东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殿下知道太子妃被软禁?”

    “夏忠说的,我还当将她软禁是为了她好,省的她到处蹦!没想到竟然是去找沈文华了!”

    也不知是因为身上的伤太疼了,还是心中火气太大,他几乎将牙齿咬的死紧。

    “都已经过去几天了,殿下还是不要生气了。”

    李彻又道:“你说的她闯祸,又是什么原因?”

    弄影没有说话,男人显然察觉出了什么,怒声问道:“你说!”

    弄影道:“不是,今天太子妃听说殿下被皇上叫去了,急着想去为殿下求情,翻墙而出。”

    这倒放李彻万万没有想到,眉心皱的更紧道:“刘玉瑶不是京中才女吗?怎么做任何事都这么冲动不仔细考虑一下?!”

    “可能是太着急了吧……”弄影如是说。

    男人哼了一声,嘴角却不自觉的勾了起来:“你看好了她,不要让她乱来,如今多事之秋,本太子不希望因为她的原因把所有的计划都毁了。”

    弄影奇怪道:“殿下有什么计划?”

    男人冷冷瞥了她一眼,弄影自知多言,便道:“奴婢僭越。”

    只听李彻又说道:“你当本太子今日所受都是白挨的吗?本太子亦不是心慈手软的圣人,这次之后,宫里该适时的改变一下了。”

    “殿下……”弄影没有想到他真能对自己说出这些秘密,多少还是有点受宠若惊。

    再去看那个人,就算是趴在长有霉斑的被褥上,仍然好似会发光一般,带着桀骜的峻拔。

    这个男人,注定会不凡,弄影这么觉得。

    弄影回到东宫的时候看到刘玉瑶正坐在廊下,一手支棱着个脑袋,一边打瞌睡。

    画扇摇着扇子坐在一旁,也在打瞌睡。她踢了画扇一脚道:“坐在这里干嘛?”

    画扇一惊,待看到来人,眨眨眼道:“您可算回来了,娘娘一直在等您。”

    “你和她说我出去了?”弄影蹙眉。

    画屏小心点头,又悄悄戳了刘玉瑶一把道:“娘娘……弄影姑姑回来了……”

    刘玉瑶一惊,猛的睁开眼睛,左右看到:“在哪?在哪?”

    弄影居高临下看着她道:“我在这,好端端,你坐在门口干什么?”

    刘玉瑶挠了一把身上的红疙瘩:“我只想看看现在有蚊子了没有,太子还说等我抓到蚊子给他看,他就给我买糖果子的。”

    听闻此话,弄影的一颗心也不自觉的软了下来,就算有要对刘玉瑶呵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你去找太子了?”她这么直白的问道。

第八十八章 龙袍是我的

    “你去找太子了?”

    看了一眼画扇,弄影对刘玉瑶说道:“进去说。”

    “好。”

    和弄影一进到内室,将房门一关,刘玉瑶就迫不及待道:“太子怎么样了?”

    “太子无碍,你不必担心。”弄影又道:“太子都是皮肉伤,太医已经看过上药了,应该不是很严重。”

    刘玉瑶点头,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床上还有点怅然若失。

    弄影看她魂不守舍的,只得说道:“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多想。”

    “嗯……”

    虽然她也在克制自己不要多想,可想法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越是不打算去想,越是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涌进来,将她淹没。

    以至于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没能睡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稍微了眯了一会眼。

    软禁在东宫的日子是孤独而又难熬的,每天度日如年不算,还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越是没人说话,没有事情做,剩下的时间就越容易胡思乱想。

    直到又过了两天,一封书信突破东宫的守卫,被悄悄的送到刘玉瑶的手上,她这才眼镜一亮。

    随之,她就听焦嬷嬷说,皇上要在华清殿审问太子私藏龙袍的案子。

    该来的,总会来的。

    次日散朝之后,华清殿中挤满了大臣,熙熙攘攘,不管是入流或者不入流的京官,有资格进殿的没资格进殿的,都围了进来,不知皇上,将早朝之后的他们留下来想干什么。

    只听主位之上,那位当今天子身边的内监总管万福安高声叫道:“还请诸位大人安静些,皇上有话要说。”

    众人噤声,拱手看向主位之人。

    只见那位一国之君看上去最近几天显得更加苍老了,也听说他前几日又一次病发,难不成这一次将众人留下是想说储君一事?

    已经有人适时的将眼睛瞄向了站在最前面的几位皇子身上,太子被关在大理寺了,众人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敢提的。

    今天,这位当今天子却提起了太子。

    “太子私藏龙袍,关押大理寺。”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

    除了跟皇帝春狩的几位官员外,很多人都表现出一种极为震惊的表情,虽然私下里已经知道太子是为什么被关了,但谁让皇上说此事不得外传呢,所以他们就算知道,也要像第一次听到一样震惊。

    只听那明晰帝又缓缓说道:“朕,很是痛心,是日,几位知晓内情的臣工也向朕上书,为了匡正国法,让朕公正不啊,秉公处理……”

    殿中安静如斯,没有人说话。

    只听明晰帝又道:“朕也想秉公处理,但到底是亲生骨肉,本想将他这不孝子活活打死,却没想到他倒也命硬……”

    “皇上……”已经有老臣不忍道:“皇上这又是何必……”

    “朕手刃骨肉,也是上天给朕的惩罚啊,惩罚朕不配做一个帝王,不配做一个父亲!爱卿不必为朕哀叹。”

    “皇上……”

    “朕那日看他奄奄一息,加之他不肯认罪,到底不忍再下重手,便又将他遣回大理寺。”

    殿中官员议论纷纷,太子被打这件事他们也知道,不过在皇帝面前,还是得装出第一次听到的样子。

    明晰帝又叹了口气,胡子动了动,说道:“来啊,传太子来。”

    “传太子殿下进殿!”

    万福安话音一落,就有两位带刀侍卫,搀着李彻从大殿外面走了进来。

    晨光莽莽,他一身傲骨,走的虽慢,但却走的笔直稳健,可能因为身上伤势未好,这位天之骄子的额头上面还布满汗珠。

    走到大殿正中,这位太子就在众人面前跪在了地上。

    “罪臣李彻,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说着就弯下身去,似乎忍着极大的痛苦,给这位天子叩了一个头。

    那皇位之上的人冷眼看着他道:“太子,朕问你,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认罪伏法吗?”

    “儿臣无罪,为何要认罪?”

    他回答的不吭不卑,加上他吊儿郎当的语气,听在旁人耳中却对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深觉这个李彻真是死不知悔改,都到什么时候了,还一副这么倔强的性子。

    皇上似乎很是痛苦的闭了一下眼睛:“说你有罪,因为有人证物证,说你无罪,你倒是给朕拿出证据来啊!”

    天子暴怒,众人不敢开口,却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三哥没有罪!儿臣能为他作证!”

    李律说着,就拱手跪在了太子的身边,神情肃穆,看来是要和太子共进退了。

    “老七!你给朕退下!”皇帝怒喝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的份!”

    “父皇要处决三哥,儿臣愿意代三哥受罚!父皇看着办吧!”

    他撂下一句狠话,摆明是要让这个人一下失去两个儿子了。

    “你!”明晰帝气的胡须乱颤,张口喝道:“你竟然要和朕作对!”

    “父皇息怒!”四皇子也跪在地上道:“七弟固然不懂事,但也是一片手足之情,还望父皇念在七弟和三哥的好上面,从轻发落啊!”

    四皇子一旦加入求情的队伍,其他皇子也不甘示弱,纷纷在这皇帝和大臣的面前上演兄友弟恭的角色,全部跪下来求起情来。

    五皇子也道:“圣人常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望父皇从轻发落。”

    “你,你们,这就是你们的一片孝心?!活活气死朕,你们才甘心?!”皇帝震怒,在龙椅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众皇子道:“儿臣不敢。”

    众大臣也纷纷跪下道:“请皇上息怒!”

    明晰帝最终叹口气道:“朕真是生养了一群好儿子!”

    “皇上!”婉转轻柔的一个声音在大殿外面响起。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一身着粉紫荷叶边束腰锦衣的妇人出现在门口,她由一个宫女搀扶着,一边叫着皇上一边快步走进大殿。

    天子怒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母妃!”四皇子神情慌乱的看着那妇人道:“母妃,父皇在这里议政,你怎么……”

    丽贵妃快步走过来,跪在地上道:“皇上,妾身并非是有意要干涉朝政,但有些话一定要说清楚,否则只怕酿下大祸!”

    明晰帝正好被几个儿子气的一肚子气,现在又来了个丽贵妃,虽然不满,但还是说道:“那你赶紧说!”

    丽贵妃看了太子一眼,心中悲痛道:“臣妾本来不知太子所犯何事被关押在大理寺内,今日只听说太子受了皇上的鞭笞,还带到殿中受审,天可怜见,贞元皇后在太子殿下小时候就已薨逝,臣妾和皇后娘娘以及后宫的一众姐妹看着殿下长大成人,纵然殿下有不是之处,也于心不忍。”

    丽贵妃这一番言辞真切表露出来,众人听了也不胜唏嘘。

    只听丽贵妃又道:“臣妾斗胆,想来看看殿下,但在大殿门口却听到陛下说殿下私藏龙袍一事,臣妾实在忍不住了,这才过来迫不及待的想要说明真相。”

    皇上的情绪看上去似乎稳定了一点,他道:“你说。”

    只见丽贵妃说到这里已经声泪俱下,泪眼朦胧:“陛下,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让殿下无辜受了冤屈。”

    “母妃?你可不要胡说,事关重大,您也不能为了救太子就将这事往自己身上揽吧!”一向孝顺的四皇子也看不下去了:“您考虑过儿臣吗?”

    丽贵妃却急急摇头道:“不是的,母妃是想说,这龙袍,是母妃与司制房针工局一起为皇上制作的!”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文武百官皆变了脸色,就连五皇子也目露凶光,回头看了丽贵妃一眼。

    只听丽贵妃在地上叩了一个头哭道:“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将那龙袍取来,龙袍之内夹层里还有臣妾亲手所绣皇上的生辰八字。”

    “万福安!”明晰帝一声呵斥。

    王福安赶紧命人去将作为罪证的龙袍取来,装有龙袍的匣子一抬到殿上,就见丽贵妃扑上去,手忙脚乱的拆开龙袍的内里,将一块白色的绢布抖落出来:“这是妾身亲手绣的,皇上应该对臣妾的针法比较熟悉吧?”

    “呈上来!”明晰帝道。

    万福安赶紧将那块白色的绢布呈上去。

    太子见五皇子李衡已经变了脸色,不禁吃吃笑了起来:“丽母妃,您可把儿臣害苦了。”

    “殿下,本宫对不出您?”丽贵妃声泪俱下。

    这边明晰帝看了绣帕,脸色阴沉道:“好端端的!你绣什么龙袍!而且这龙袍还在太子的行宫中搜出来了!”

    “不知陛下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是什么日子?”丽贵妃道:“前几天是皇上登基二十年的日子,臣妾犹还记得,二十年前,臣妾和司制房尚宫一起为陛下赶制了登基的龙袍,所以想在陛下登基二十年的时候再给陛下一个惊喜。但没想到时间还没到,陛下就因为太子殿下的事情提前拔营回宫,宫中上下人心惶惶,臣妾倒把这龙袍给忘记了。”

    只听明晰帝又道:“你给朕做的龙袍,难道是自己长腿去了太子的行宫?”

    “陛下恕罪,此乃臣妾之错,因为担心陛下发现龙袍,没了惊喜,所以妾身才将龙袍交给太子妃保管,想在那个好日子里进贡给陛下,但没想到……陛下如若不信,可宣太子妃,司制房尚宫和针工局女官前来对质!”

    万福安察言观色,看了皇上一眼,拔高声音道:“召太子妃娘娘!宣司制房尚宫,针工局女官进殿!”

第八十九章 峰回路转

    “召太子妃娘娘!宣司制房尚宫,针工局女官进殿!”

    传话的内监赶紧去了,这边皇帝却盯紧手上的绣帕,脸上阴云密布。

    他开始怀疑自己了,难道他之前所有的猜测都错了?

    不是太子在私藏龙袍,也没有人要陷害太子,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后宫妃嫔与他恩爱如常,皇子龙孙依然孝顺?一切的一切,真的都是他的臆想?

    疑虑与恐惧并存,他只觉得脑袋里乱的一团乱麻,本想用太子以前的不孝行为来说服自己,但他又发现,前几天的事情他居然都想不起来了。

    天旋地转的,他靠坐在龙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文武百官看皇上不说话,各个也不敢僭越,都默不作声。

    过了没一会,该来的人都来了,虽然皇后也一并惊动了,但因为没有圣旨却不得进殿。

    被关在东宫这么多天,刘玉瑶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在华清殿的门口,她深深呼了一口气,看看身边的弄影道:“那我进去了。”

    弄影点头,最后嘱咐她道:“一定要按计划行事。”

    “你放心!”重重的强调着这三个字,让弄影放心的同时,她似乎也在说服自己。

    “太子妃娘娘进殿!”

    文武百官看向门口,只见刘玉瑶逆光而来,身形聘婷。

    她身着一件白底绣白鸟的绫衫长裙,挽着草绿的夏日披帛,飞鸾髻上斜簪步摇,随风而动。

    刘玉瑶是个美人,瓜子小脸,漆黑星眸,微微笑起来的时候唇红齿白,被一番精心打扮过后,款款向殿中行来,宛如仙子下凡一般。

    秀而不媚,明艳动人,真不愧为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众人一时看的有些呆了,就连太子也不禁回头看去,目光一沉。

    众人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位太子妃的情形,她衣衫不整,妆容凌乱的出现在大殿上,虽然明知是太子的作弄,但文武百官对这位太子妃仍然或多或少的有些不满。

    然而今天再见,只觉得换了个人一般。

    “儿臣刘玉瑶,参见父皇,和诸位大人。”她说着就在地上跪了下来,脑海中还在一遍遍的回想,今天行的这个礼数应该没错吧?

    皇位之上的人从鼻腔中哼了一声道:“太子妃,你来的正好,朕问你,你可有见到过一身龙袍?”

    刘玉瑶仰起干净雪白的一张小脸,看向龙椅上的人道:“父皇每天不都穿着龙袍的吗?”

    “不是朕穿的龙袍,你见过吗?”

    刘玉瑶扭头看了一眼丽贵妃道:“母妃,可以说吗?”

    那丽贵妃赶紧答道:“现如今当着皇上的面,皇上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吧,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

    刘玉瑶点头,这才说道:“儿臣确实见过这样一身龙袍,是丽母妃给儿臣保管的,说等皇上登基二十年的那天送给皇上一个惊喜,母妃,今天就是父皇登基二十年吗?”

    丽贵妃叹口气道:“不是。”

    “那……”刘玉瑶欲言又止,小心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乖乖把头低了下去。

    只听当朝天子道:“当日搜查行宫在太子房中找出这身龙袍的时候,你在不在场?”

    “不在,”刘玉瑶笃定答道:“我那时候都睡下了,醒来的时候就听说太子被抓了,要拔营回宫,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太子到底为什么被父皇抓了,难道和龙袍有关?”

    当朝天子气的够呛,忍不住呵斥道:“老四!你带禁军督统搜查的时候,太子妃在不在场?”

    四皇子赶紧拱手道:“回父皇,太子妃不在场,禁军督统可以作证!”

    此时五皇子李衡早已恨的咬牙切齿道:“这么多天了,太子妃为什么不站出来为太子辩白?”

    丽贵妃道:“四殿下,这不怪太子妃啊,这应该怪我,再者说来,皇上要封锁消息,谁敢传播谣言,太子妃不知太子所犯何事也再正常不过。”

    刘玉瑶不明就里道:“不会吧?太子被抓真的和龙袍有关?母妃,你一定要和皇上解释清楚啊!”

    丽贵妃赶紧答道:“这是自然。”

    明晰帝长长叹口气,半晌之后才说道:“这么说,太子真是被冤枉的?”

    谁知他话音一落,就听督察御史出列道:“皇上,下官斗胆,想询问一下两位女官大人!”

    “你问!”

    司制房尚宫与针工局女官行礼道:“大人请问。”

    只听督察御史道:“敢问二位女官,这龙袍针法出自哪位之手?”

    针工局女官道:“绣品出自针工局十八位宫女之手,裁剪和花样出自司制房。”

    司制房尚宫也点头应道:“大人如果有所怀疑,奴婢可以派人将花样图纸取来,一一比对。”

    “那倒不用。”督察御史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这两个人,她们来之前就早有准备,看来还真有点棘手。

    他转而又道:“你们做了多久?”

    “从丽贵妃娘娘说要给皇上做一件新的龙袍开始,我们就日夜赶工,做了三个月。”

    “三个月……”督察御史道:“那请问,用了几匹苍锦?”

    司制房尚宫粗略算了一下,答道:“连带样板,内里,以及废弃的,不足一匹。”

    “也应该这些,”那人点头表示同意,转而又问刘玉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宫应该少了不止一匹的苍锦吧?试问?这些苍锦都哪去了?如果丽贵妃娘娘给皇上做龙袍用的是东宫的苍锦,但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刘玉瑶抬起头看,看向面前之人,似乎在这人眼中看到他得意的笑容。

    刘玉瑶也莞尔一笑,不吭不卑道:“本太子妃用东宫的苍锦做什么用处,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不需要,可如果不查清楚苍锦的下落,永远也不能排除,这龙袍不是太子给自己做的!”

    身为督查御史,他话说的倒也直白磊落,直接将所有矛头指向了太子。

    刘玉瑶发出一声冷哼道:“太子做不做龙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件龙袍是丽母妃给我的,至于东宫的苍锦,自然有它的用处,如果大人一定要刨根究底的话,我说出来,大人可不要吓着!”

    她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气势十足,连太子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只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竟变的有点不认识了,还真有点当家主母的气势了。

    “下官愿意洗耳恭听。”

    刘玉瑶干咳一声,目视前方:“本太子妃还是不说了,司制房尚宫,你来说吧。”

    司制房尚宫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是……早先在皇上还未前去春狩的时候,太子妃盘查东宫府库,发现这上好的苍锦,觉得掩在府库之内可惜了,便命我们搬走了几匹,打算做几件夏日的衣衫。另外,再取两匹做成小衣,亵裤,届时送给后宫的贵人们。”

    “这……”百官在听到小衣和亵裤的字眼后,纷纷不说话了。

    刘玉瑶跪在那里说道:“苍锦得来不易,除了父皇母后丽母妃常用之外,也就只有东宫有了,然而我和太子又用不了多少,这才想到做点贴身衣物送给后宫的母妃和公主们,怎么,儿臣做这种事情还得向朝中诸位大人汇报吗?”

    “不敢,不敢。”众人纷纷拱手,急忙摆脱这么大的帽子。

    “大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刘玉瑶望向督察御史,微微侧着头,嘴角却不自觉的勾起,带着一抹顽皮。

    督察御史还不死心道:“皇上,下官请求带人去司制房查找苍锦,没有证据证明太子妃说的是实话之前,微臣不敢苟同!”

    当今天子看上去已经疲惫不堪,随意挥挥手,命御史去了,继而目光扫了一眼大殿,再看看阶下跪着的众人。

    他缓声说道:“此事闹的沸沸扬扬,如此看来,竟然是朕冤枉了太子不成?”

    “父皇没有冤枉儿臣,”只见太子拱手说道:“只因儿臣平日行止不端,翻出龙袍之后还不会辩解,才让父皇因爱生恨,此番父皇对儿臣的严加管教,儿臣将会谨记在心。”

    “听听!”皇上指着殿下跪在的太子道:“列为臣工,都听听,太子这话说的好啊,让朕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朕对你的管教!还是轻的!”

    说到最后,这位天子已经横眉倒竖,怒不可遏,一句话吼出来,就重重跌坐在龙椅上,气喘吁吁。

    “还请父皇保重龙体!”太子带头向那位天子叩头。

    其余众兄弟也一起附和道:“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皇上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眼前所看到的全是一片五光十色,金光璀璨,而他心里所想的,却是一团乱麻。

    身为帝王,权谋一生,到头来,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不过,当他还在为该杀还是该废伤神的时候。

    这个儿子早已想尽办法为自己洗脱罪名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有废除太子的机会了……

    不一会的功夫,督察御史就已经带人回来了。

    皇上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御史双手抱拳退至一旁:“诚如太子妃所说……”

    丽贵妃终于松了一口气,暗中与自己的儿子对视一眼。

第九十章 太子屁股开花了

    这个消息这个结果似乎都在皇上的预料之内,他疲惫的挥手道:“既然如此,此事便到此了结,还太子清白,送太子回东宫去吧。”

    说完这话,他就靠在龙椅的椅背上,闭上双目,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华清殿中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在这位帝王疲惫的言辞之后,太子冷冷说道:“如此,儿臣就谢过父皇了!”

    “儿臣也谢父皇!”刘玉瑶这个时候觉得自己的胸口里好像揣着一只兔子,砰砰砰乱跳,折腾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落下帷幕,太子可以回东宫了吗?

    真有点想要大笑或者大哭,然后抱着他告诉他,你知道东宫多少人都在等你回去吗!

    然而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还不允许她这么忘形。

    见所有人都不动,她率先从地上站起来道:“那,那父皇既然让我们回东宫了,我就先带太子回去啦!”

    说完就吐了个舌头,上去搀太子起身。

    带动身上的伤口,李彻看了一眼身边这笑容狡黠的女孩,却板着脸色,没给她个好脸。

    有了太子和太子妃带头,文武百官也不敢再干站着了,说着臣等告退,一一出了华清殿。

    四皇子也搀了丽贵妃走出去,在经过刘玉瑶和太子身边的时候,小声说道:“近日还是不要再见的好,太子殿下先在东宫养伤,改日再详谈。”

    刘玉瑶糊里糊涂一头雾水,不过也猜出个大概,这次救太子出来的局八成就是四皇子和丽贵妃布下的,至于那么多的人证和物证也估计是他们安排的。

    说起来,作为太子妃,他好像欠四皇子的更多了呢。

    看着四皇子离去的背影,刘玉瑶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身边男子扫她一眼,冷声说道:“都走远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刘玉瑶瞪他一眼,就是有气也撒不出来了,赶紧挽着他的胳膊道:“快走!要是焦嬷嬷他们知道你回来了,肯定得高兴死!”

    “你看本太子还能快走的了吗?”男人瞪她一眼,没好气的说。

    刘玉瑶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吧,走吧。”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刘玉瑶赶紧摇头:“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男人冷哼一声,低头看了一眼她搀着自己的动作,迈步向前走去。

    东宫的内监等在永巷门口,一见到太子和太子妃出了华清殿的殿前广场,就噗通一声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殿下,您可算出来了。”

    “赶紧起了!”太子一边没好气的说着,一边往一旁看去,似是觉得在百官面前丢了脸面:“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刘玉瑶只觉得这太子和当初被抓起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似乎也有了不一样的地方,这不一样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她一时还没有发现。

    只觉得他自以为是的臭脾气现在看起来竟然这么可爱,嘴里好像吃了蜜糖,甜的她直想将嘴巴一直咧着。

    “殿下!”小安子带头从地上站起来,擦一把眼泪道:“殿下,您还是先上轿吧。”

    “不行,太子屁股开花了,不能坐轿子。”刘玉瑶直截了当的这么说道。

    太子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反问她道:“你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不,不值得。”刘玉瑶赶紧捂着嘴巴,憋住笑。

    小安子等人是笑不出来的,只得道:“那……那奴才们抬着轿撵跟在殿下身后……”

    “你坐着去。”太子说着,碰碰身边的小女人。

    刘玉瑶将头摇的飞快:“我走路就行,又不是多么娇贵,还动不动就坐轿撵。”

    “太子妃娘娘就是金枝玉叶,可不就娇贵吗!”小安子讨好道:“您还是上来坐着吧。”

    “我是粗枝大叶!不娇贵!赶紧走吧,别站在这儿了。”

    太子也是这个意思,见她不推辞,便带头向前走去。

    刘玉瑶一边笑着一边搀着他的胳膊,不忘打趣他道:“你看我们多像一对小夫妻啊!”

    太子再一次冷看她一眼道:“我们不是夫妻吗?”

    自知失言,她闭嘴不说话了,不过脸上还是挂着盈盈笑意,

    她双眸漆黑晶亮,宛转蛾眉,赏心悦目,自有大家闺秀的长相,又有左家娇女的宜喜宜嗔,让李彻不禁多看了几眼。

    弄影跟在刘玉瑶的身边,看着他们二人。

    太子李彻还有伤在身,走的有点慢,但却在极力克制自己的身形不要晃动倾斜,这是他给自己留下最后的倨傲。

    两边都是冗长高耸的宫墙,红色的墙壁,黄色的砖瓦,他们相扶而行,走在这条甬道之上,身后跟着旖旎众人好似也都不在了一般,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们。

    万里山河沉静无言,不知百年之后,他们是否还会生死同寝,但起码此时此刻,他们彼此帮扶。

    平日里看着漫长的道路,今天好像只走了短短半盏茶的时间。

    时不时的互相打趣几句,引的小安子也笑的合不拢嘴。

    早在东宫里,已经有人翘首以盼,小安子快走几步通报道:“太子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

    焦嬷嬷一听,顿时喜不自禁,高声呼喊道:“太子殿下回来了!”

    说完这话,她就挪动着略微有些肥硕的身子小跑着迎出宫去,一边跑一边道:“太子殿下!殿下啊!”

    太子前脚还没踏进东宫,这焦嬷嬷就带着东宫的一众良娣宫人急匆匆的跪倒在他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殿下!您可算回来了,老身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可算是把殿下盼回来了!”

    太子皱眉,扫了一眼众人,只觉得脑袋有点大了,便怒道:“都起吧!跪在这里像什么话!”

    “殿下!”良娣们也是哭哭啼啼,恨不得一诉衷肠。

    李彻顿觉头疼:“还让我说几遍?”

    刘玉瑶也道:“快起来,快起来,别哭了,他又没死,等死了再哭也不迟啊!”

    太子又扭头看了身边之人一眼,最后一甩袍袖,大步向前走去,刘玉瑶在后头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哈哈笑着追上去道:“你别急着走啊!”

    太子觉得自己要再理刘玉瑶,那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刑部侍郎朱晚照来东宫的时候,弄影正站在太子寝室的门口守着,把朱晚照吓了一跳,小心问她道:“殿下在里头吗?”

    弄影点头,朱晚照才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弄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才发现有人比他来的更早了一步,却是神风营统领夏忠,以及京畿卫督统王连胜,听到开门的声音,双双回头道“朱大人来了啊。”

    “呵呵,二位大人来的好早。”朱晚照也抱拳向他们打过招呼,这才向太子行礼道:“殿下可大好了?”

    太子正趴在软榻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被,纵然没有起身,这头发也梳的一丝不乱,扣着红色璎珞,俊美无双,如画中之人。

    “嗯,还行,刚上了药。”李彻一边说着,一边翻看手上的一本小册子,看完最后一页,他将小册子递给朱晚照道:“这是太傅送过来的,太傅说过,若本太子这次能全身而退,这些人都能为我所用。”

    朱晚照不明所以,接过小册子看了一眼,倒也一点也不吃惊的哈哈笑了起来:“朝中上下,文武百官,眼睛都是雪亮的,都知道这一次陷害是五皇子一党精心策划,天衣无缝,殿下无法逃脱,就算得以保全性命,这储君之位恐怕也坐不稳当。任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殿下可以全身而退,事到如今,谁有勇无谋,谁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应该都看的出来了吧?”

    京畿督统也呵呵冷笑道:“更何况,殿下这一次脱身离不开太子妃的功劳,而太子妃的背后则是整个刘家,朝中官员有七成都是相爷门生,该怎么站队,他们自然知晓。”

    朱晚照也频频点头道:“皇后当初把太子妃这颗棋子送到东宫的时候,肯定想不到太子妃有朝一日会和殿下站在一条绳子上。”

    “你们以为这只是刘玉瑶的功劳?”太子趴在软软的垫子上,又随手翻看着几份折子道:“她一个人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还有四皇子。”夏忠提醒道:“四皇子一直忠于殿下!”

    “四弟和丽贵妃确实帮了本太子很大的忙,”太子道:“虽然四弟还没有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刘升。”

    “刘相?”京畿督统瞪大铜铃一般的眼睛道:“刘相在朝中一直恪守中庸之道,为什么会搀和进皇子争斗之中?难道是为了他的孙女?”

    朱晚照呵呵笑道:“这还不简单嘛,你想啊,能够收买禁卫军统领的是谁?谁的手上还有足够的苍锦可以送到司制房做证据?”

    经朱晚照这么一提醒,夏忠和王连胜也恍然大悟,苍锦这种上贡府库的东西一般都会经过刘升的手,就算他没有中饱私囊过,也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从进贡的底下人手上弄到,至于当初逮捕太子的禁军督统,更是刘升本家的一个孙子。

    说来说去,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个老家伙的掌控之内。

    “可怕,太可怕了。”王连胜咂嘴摇头道:“我就是个粗人,不懂阴谋阳谋,但光看着太子被悄无声息的陷害,又被悄无声息的救出来了,背后有一张大手操控,都觉得脊背发凉!”

第九十一章 小瞧了李彻

    朱晚照嗤笑道:“你莫不是看夏天来了,穿的少了,着了风寒吧?”

    王连胜却摆手道:“哪能呢!还是做武将好,殿下让我冲锋陷阵的时候我就把枪磨好!殿下让我退守阵地的时候,我就把盾擦亮!”

    太子看王连胜一眼道:“那你现在就把枪磨好,把盾擦亮。”

    王连胜双眸一亮:“嘿!早擦好磨亮了!”

    朱晚照指着他道:“瞧你这猴急的模样!”

    “殿下在大理寺的时候,我都猴急的恨不得带兵围平了大理寺!现在殿下都说让我准备好了,你还不能让我猴急一次?”

    “能能能!”朱晚照嗤笑他一声,不置可否。

    夏忠又向太子禀报了一番神风营的近况,太子点头表示明了:“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就先走吧,还是走密道。”

    “是!”夏忠得令,带着王连胜打开太子床板下的密道入口,与他一起钻了进去。

    朱晚照看的有些眼馋道:“什么时候殿下带下官也进去瞧瞧?”

    太子懒懒说道:“你想去瞧瞧,现在就去吧。”

    朱晚照顿时大喜,刚要往密道里去,就听太子趴在榻上已经不满的叫了起来:“你给我回来!话还没说完呢!你还真去了啊!”

    朱晚照悻悻回来,摸摸鼻尖道:“下官这不是开个玩笑吗,我大摇大摆打正门进来的,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如果我不从东宫的正门出去,那些人还不知道我在这东宫和太子怎么了呢!”

    太子斜睨他一眼道:“你想和本太子怎么着?”

    “开个玩笑,玩笑,殿下不必往心里去!”

    太子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道:“那个督察御史叫什么来着?”

    “左辞,左大人,在弹劾太子殿下这一点上向来是刚正不阿,毫不偏袒,尤其是今日在殿上,更是义正言辞的威风八面啊!”

    李彻又冷冷看他一眼道:“由此看来,你竟然对这个左辞颇为欣赏了?”

    “殿下问这样的话不是让下官为难吗,各为其主,他为五皇子可谓也是出尽了心力,但奈何他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殿下,所以未免愚蠢。”

    “几日不见,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

    “哈哈!那殿下觉得下官察言观色的本事是否有长进?殿下下一步是不是要拿这个左辞开刀?”

    “你察言观色的本事也长进了。”

    刑部侍郎朱晚照眸光一眯,压低声音道:“作为督察御史,有弹劾官员之责,五皇子将他收为己用,对我们而言,都是一个祸患。皇上天天看他们弹劾殿下的折子,就算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那你去办吧。”

    “是!”

    朱晚照又与李彻聊了一会,也告辞离开,到底还是没能有机会走一次密道,他出门的时候看到弄影还是站在太子的门口,深深看她一眼道:“太子叫你进去。”

    弄影本是面无表情的站着,听朱晚照这么一说,不禁一愣,看他一眼,遂点头应了一声,什么也不说,一言不发的走了进去。

    朱晚照看着她的身影,微微蹙起眉头。

    弄影进去后就问榻上趴着闭目养神的太子道:“殿下可有什么不适?”

    “本太子要出恭。”

    弄影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奴婢去叫安公公来……”

    太子闭目说道:“你站住,出个恭,用的了劳师动众的吗。”

    弄影双颊红的更甚,仓促说道:“奴婢不便伺候!”

    “谁让你伺候了,扶我起来。”

    弄影这才赶紧上前,搀着太子从榻上起来,扶他往一旁的房间里去。

    “你出去。”太子不悦看她道:“难不成你还要围观本太子出恭不成?”

    弄影又赶紧扶帘出去,只觉得脸颊滚烫,一双手更是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不一会,就听到室内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更是又羞又恼,原地转起了圈圈,想她被刘家培养成一代影卫,什么没经历过?为何偏偏在这个太子跟前就……

    又过了一会,太子已经出来了,将手一伸,她赶紧拿了湿透的帕子为他净手,又扶着他往榻上去了。

    太子扭头看她一眼,发出短促一声冷笑道:“你脸红什么?”

    “天热。”弄影闷声答了一句,继而又不说话了。

    太子咂嘴道:“是啊,天热,夏天来了嘛,牢中不知流年渡,指间倒数几春秋啊。”

    弄影站在一旁话也不说,低垂着脑袋。

    太子又侧头看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只觉得她除了不爱说话,脸色总是非常难看之外,也算是个标志的美人,纵然穿着统一的丫鬟衣衫,也是极为出众的。

    “这一次糟糕了,皇后未必会放得过你。”

    听太子说完,弄影就幽幽答道:“皇后早已将我和太子妃这两颗棋子弃之不用了。”

    “若以前是弃之不用,现在应该恨不得除之后快了吧?”

    弄影依然答道:“殿下说的对。”

    只听太子又道:“你说,你现在回去求皇后,说你被我下毒控制了才身不由己,皇后会不会原谅你?”

    “殿下是打算将奴婢送到皇后身边当细作吗?”

    太子蹙眉道:“你为何这么想?本太子像是这样的人吗?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法子倒是不错,本太子再给你望月丹的毒你还吃吗?”

    “奴婢先前的毒也还没有解开。”

    李彻看她,目光深邃,宛如一汪涩洋一般,半晌之后,他问她道:“你没有去拿解药?”

    “没有。”

    回答的干脆利索,天经地义一样。

    这让李彻有些不解,他既然已经将放解药的地方高速她了,为什么她还是不肯去拿?

    “你就这么喜欢生不如死的滋味?”

    “殿下从来也没有让我生不如死过,每次月圆之前,殿下都能提前给我解药,所以我并不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是什么。”

    “随你吧,等你想要解毒的时候自己去拿,地方不变。”

    “是。”

    李彻觉得弄影是个挺无趣的人,但却又有点同情她,就像同情自己一般。

    这该是有多么强硬的压制力,才让他们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如痴似狂也罢,冷面不语也罢,只是他们都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太子平安从大理寺中离开,除了挨了一顿打之外,一切都回到了开始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自他回到东宫,东宫就好像过节一样,关上大门恨不得放个炮仗驱驱邪祟庆祝一下。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同样是在这深深宫廷之中,中宫的上空却是阴云密布。

    鸾凤殿暖阁之中一片狼藉,地上是摔碎的瓶瓶罐罐,是扯烂的帐幔软垫。

    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手上一个使力,嗤拉一声,将铺在软榻上的枕头扯破,里面的填充物全部汹涌而出。

    “娘娘……”林嬷嬷看着难受,却不知如何宽慰。

    此时的皇后眼底发青,双目赤红,她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一肚子的愤怒却无从发泄,只能用自己的双手破坏,不停的破坏,看到什么都恨不得给毁个支离破碎,一片狼藉。

    她觉得自己手上好像拧的已经不是一个枕头了,而是太子的脑袋,就这么被她给生生的拧了下来,哪还有一点母仪天下的风范!

    林嬷嬷眼底带着泪水道:“娘娘……您,您注意身体啊……”

    皇后听闻,目眦欲裂的看着她,好像要将她吃了一般,让林嬷嬷看着只觉得心惊肉跳。

    然而,皇后又开始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双腿,捶打着受伤的地方。

    林嬷嬷哭喊着扑上去道:“使不得娘娘,使不得啊!如今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过几日行走就不疼了!您可千万使不得!”

    “我去告诉皇上!告诉皇上!当日要行刺他的人是太子!把本宫伤了的人是太子!是太子!我就不信了!谁还能包庇他!谁还能让他从大理寺全身而退!他哪来的通天本事!哪来的!!”

    林嬷嬷哭喊着趴在皇后的腿上道:“娘娘,您可千万不要啊,您可千万清醒一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啊娘娘!”

    皇后气的唇瓣颤抖,眼睛里好像能流出血一样。

    外面内监通传道:“五皇子殿下来了。”

    “衡儿!衡儿!我的衡儿!”皇后急急大声叫着儿子的名字。

    李衡身着皇子的蟒服还没换下来,在暖阁外头就听到了里面的呼唤,快步走进暖阁道:“母后?”

    待他一看到这满室的狼藉,心下一痛,不禁迷蒙了双眼,什么也说不出来你了,噗通跪在一片细瓷摔碎的地上。

    皇后见状,急忙叫道:“你跪什么跪,快起来!快起来!林嬷嬷!把衡儿扶起来!快!”

    林嬷嬷顾不上擦眼泪,急忙去搀扶五皇子道:“殿下,您快些起来吧,皇后娘娘心疼呢。”

    李衡只得起身,他面若冠玉,翩翩俊秀,此时脸上却带着悔恨的焦灼,行至皇后身边蹲下道:“母后,都怪儿臣当初心太软,若是将他斩杀在大理寺中,给他安上一个畏罪自缢的罪名,只怕他就算是死,也没有资格进祖宗的陵寝了!”

    皇后抬起一只手抚摸着面前之人的面颊,刚才觉得自己心乱如麻,恍如灵魂出窍,看着另一个自己在发疯发癫。

    而此时,看到儿子的脸庞,她的一颗心却逐渐的平静了很多,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想了一通她这毫无瑕疵的计划,不禁咬紧牙关道:“衡儿,这不怪你心软,要怪只能怪我们小瞧了李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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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太子妃介绍:
贪财怎么了,山贼不都贪财吗!可为了一箱金子将自己送上腹黑太子床榻的山贼,古往今来就她一个了吧?大婚之日让她与太监拜堂不算,居然还命别人与她洞房!九龙夺嫡?后宫争斗?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软柿子!待她降服桀骜太子叱咤宫廷,没有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她宁愿继续去做那逍遥的贼大王!冒牌太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冒牌太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冒牌太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