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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闺门秀txt下载     闺门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海上时光(下)

    赵琇心虚地偷看高桢,心里头直打鼓,想了又想,索性把心一横,决定要把谎言死撑到底。

    她对高桢说:“我托族兄搜集的西洋书本、画本里面,夹杂了一本我们大楚国老通译的手记。那个老通译的英吉利语说得非常好,曾经非常用心去学习,并且将学习的决窍写下来了,全都记在那本手记里。上头用我们大楚的文字模仿英吉利语的发音,非常简单好懂的。他说英语里一个一个的词,都是二十六个字母组合而成,同样的组合,在大多数情况下,发音都是一样的,只有少数不同。他就把这些组合一个一个列出来,标上大楚文字做参考,好让自己能记住这些词的发音。刚开始学英语的时候,我就是用这个法子学会了简单的句子。”

    高桢听了恍然:“原来如此,这位老通译还真是难得,不知姓甚名谁,又家住何处呢?鸿胪寺与市舶司都十分需要这等人才。”

    本来就是赵琇虚构出来的,她当然没法说出这老通译的名字,只能说:“我得到的这本手记是残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封面和后半本都被撕毁了,我还要重新抄录一遍,才能放心去学呢,不然翻一翻,手记就散开了。我也不知道是这老通译的姓名,但看他的手记那么陈旧了,想必主人的年纪一定很大了,起码也得是前明或是先帝朝前期时的人了吧?”

    高桢很是惋惜:“那太可惜了。”不过他又想到:“既然他有这一本手记残本,想必另外一半也不是不能找到的。赵妹妹。你族兄是在哪里搜罗到这手记的?若请他再去打听打听,兴许还能找到那老通译的其他物件,也许有助于找出他的姓名来历呢?”

    赵琇暗暗抹汗。面上却不露异状:“我那时候把他的手记当成宝一样,当然会让族兄再去找了,可惜两年多了,都未能找到。手记原本已经那般陈旧破损了,我想,大概落到别人手中,别人也会当成是废书烧掉了吧?因为原本实在太破烂了。要不是我当时就重抄了一遍,我现在连翻一翻都不敢呢。”

    她已经是第二次提到这件事了,高桢有些疑惑:“既然这残本并不完全。你就是靠它学会了英吉利语么?我听你好象说得非常流利,原来那本手记这般了得。”

    赵琇干笑:“也不光是靠这本手记。那年不是广平王殿下受伤了吗?祖母带着哥哥上京去看你们,我一个人在家,上头也没个长辈管着。还手握管家大权。兴趣一来,胆子就大了,瞒着卢妈他们两口子,悄悄让人找了个南汇那边的通译来,教我说英吉利语,他来了不止一次的,我都是在后门附近见的他,没敢惊动旁人……”

    也许是撒谎撒大了。她脸上的不安已经完全不需要演技,就能让人看出来:“桢哥哥。祖母和哥哥都不知道这件事,你也别告诉人好不好?他们一定会骂我的……”

    高桢都已经听得呆了:“你……你居然没让家里的管家知道,就随便召了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家门?是男子么?”

    赵琇小小声说:“是个老头子。那时候我还小嘛,只有七岁,想事情就不够周到,一时昏了头,就……”

    高桢板着脸瞪她,她咬了咬唇,低下头,可怜兮兮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叫他来了两三回,就再也不敢了,后来都是靠自己自学的。桢哥哥,你别告诉人去,叫人知道了,祖母一定会骂死我的。”

    她今天穿着一身雨过天青的细布棉袄,素素的料子,只在袖口绣了点浅色的小花,说不出的淡雅清新,下身系着豆绿色的百褶裙,又在衣服外头,罩了件半袖的松花绿方领玉珠儿扣夹棉比甲,既御寒,又利于行动,还把整个人衬托得如同三月的柳枝儿一般,清新讨喜。此时她低着头,可怜兮兮地站在高桢面前,牵着他袍袖一角,轻声细气地求着饶,白嫩的小脸快皱成了小笼包子。高桢不知怎的,心就先软了:“要我替你保密也行,只是往后再不许这样了。”

    赵琇忙不迭地点头:“我都有两年多没干过这件事了,我自己也知道是不对的,绝不敢再犯。”

    高桢略消了点气:“也罢,你还不算十分失了分寸,那时你年纪还小,叫来的又是个老头子,况且不是到外头去找人,而是把人叫到家里来。虽是避了他人耳目,但后门附近想必也有家人值守,有事你叫唤一声就来人了,倒也不怕会叫人欺负了。可你如今年纪渐大,无论心里有多想学习那些东西,也不能再叫不知底细的人来教了。若你真想学,大不了将来事情平息之后,我去鸿胪寺寻一两位年纪大又好说话的官员来,就在王府里给你上课,我陪着你学,可好?”

    赵琇双眼亮晶晶地点头:“谢谢桢哥哥,你真好!”心底却是暗暗抹了把汗,总算把这一关给过了。

    高桢看着她这模样,心里都有些无奈了:“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些洋人的东西呢?别人喜欢西洋玩物,也不过是跟商人买了来把玩,有几个人象你似的,还要学习洋人的语言?”

    赵琇想了想:“西洋来的有趣玩物,常见的通共也就那几样,看得多了,也没啥稀奇的。我又不是工匠,还能研究研究外国人的技法,学做钟表、织毛毯什么的。我是因为头一次收集到西洋人的东西,就有几本书,看着怪有趣的,想知道他们都在书上写了些什么东西。后来学了英吉利语,我就读懂了那两本书的书名,一本是《赋税论》,一本是《英国得自对外贸易的财富》,虽然内容挺深奥的。当中也有些荒唐之处,但读来怪有意思的,看了能让人明白那些西洋人友好笑容之下的真实想法。”

    高桢有些好奇:“他们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他出身皇室。虽然是个聪明的少年,但脑子里对于西洋来客,还保留着“天朝上国,万国来朝”的固有思维呢。

    赵琇读这两本著作,本来就读得艰难,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解释清楚,就说:“这两本书我还没读完呢。就还给原主威尔斯太太了,不过我已经托她帮我再找两本一样的来,我会尽自己的能力。把书的内容翻译成大楚的文字,到时候你自己看好了。西洋人现在虽然挺友好的,但他们是商人,为的是赚钱。要是不能从我们这里赚到钱。又或是反而让我们把钱赚了去,他们吃亏,说不定立马就要翻脸的。就象这次坐船走海路北上,要不是我笃定威尔斯太太除了依靠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报仇,更拿仇人没办法,我也不敢轻易相信她,把太子殿下和桢哥哥你拉到她的船上来。”

    高桢有些惊讶。但他对那些异邦之人本就存了一份戒心,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若不是信任赵家二房,他们叔侄二人也不会踏上这艘船,如今看来,倒是做了正确的决定。等将来太子叔叔重新得回应有的权势地位,船的主人想要报仇,他们也乐得助她一臂之力。但一码归一码,他们是不会因此就误以为,西洋人全都是友好可信的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你说得我也有兴趣想知道那两本书到底写了些什么了,从前就没想过要看西洋人的书籍。既如此,你就努力去翻译吧,翻译完了,一定要第一个给我看。”

    赵琇心想到时候两人说不定分隔千里呢,要怎么第一个给他看?但她此时首要的任务是要稳住高桢,也顾不上那么多,连忙点头答应了:“一定!”

    海风渐渐变大了,船头方向传来船员们的吆喝,他们也没忘记提醒方才教训过他们一把的小雇主赵琇:“暴风雨快要来了,赶快回到船舱里去!”

    赵琇这才发现,天色不知几时暗沉了下来,天边阴沉沉地积了一大片乌云,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海浪也变得更加汹涌,船一上一下地颠得厉害。难道这就是别人说的,海上风雨难测吗?明明刚才还是好天气。她连忙对高桢说:“快刮风下雨了,我们赶紧下去吧。”

    高桢也看到了天边的乌云,点点头,又不放心地牵紧了赵琇的手,两人一起往舱口方向走去。

    大船颠簸,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走到了舱口,爬着梯子走下去了。船员们在甲板和舱口上下忙成一团,赵琇差一点儿就被人撞上了,高桢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捞了过来,才避开了一个手里拿着成捆粗麻绳的船员。

    赵琇被拉得扑到他怀中去,鼻子撞得酸痛,眼睛一眨,差点儿没掉下眼泪来。她觉得自己连路都走不稳,东倒西歪的,还要靠高桢拉着才能站住脚,实在太丢脸了,简直愧对她成年人的灵魂,便死死忍住了泪水。

    高桢看着周围的混乱,道:“快,牵着我的手,千万别放开,我带你回房间里去。”

    赵琇脸涨得通红,强自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高桢皱着眉看她:“别任性,你这么小,船一颠就摔倒了,如何能自己走?”

    赵琇憋着一口气,坚持说:“我可以自己走!”还边说边用手紧紧攀住了舱壁,就一路抓着舱房隔板上的木条,竟然还真的站稳了,虽然仍旧走得东倒西歪,但她确确实实没有借助旁人,就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回了房间门口。

    她回过头来看着高桢,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瞧,我做到了!”

    高桢看着她倔强中又带点儿小得意的小脸,还有那双闪烁着水光的眼眸,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雨中

    高桢连忙低下头去,眨了眨眼,重新抬起头时,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了。

    他说不清刚才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人知道。

    赵琇没有发现他的行动有多么不自然,她的注意力被房间里的碧莲给吸引去了。碧莲正打开了角落里放置杂物的箱子,翻找着什么,听见她回来了,抬起头眼圈红红地说:“姑娘,我弟弟受了伤,我正为他找药呢,一时间忘了,药都放在什么地方了?”

    赵琇吃了一惊,连忙问:“他怎么受伤了?”

    “方才船摇晃得厉害,太子摔倒了,差一点儿就压着了受伤的地方。我弟弟给太子垫了一下,把手腕扭伤了。”

    高桢听了脸色一变,连忙朝自己的舱房走去。他们叔侄住在一处,他心里清楚,太子身上的伤并不重,却是伤在肩膀,若有不慎,伤上加伤,说不定会造成后患,对太子将来不利。

    赵琇也十分担心,但碧莲说了太子只是差点摔倒,那就是没摔成,眼下想必平安无事,倒是明章的伤更让人挂心:“明章伤得厉害吗?只是扭着了,应该不太严重吧?”

    碧莲脸上满是忧色之色:“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方才查他伤势,发现他如今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了,万一不能好了怎么办?”弟弟是他们全家的希望,她如今这么下力气去侍候两位贵人的生活起居,也是盼着将来能摆脱官奴的身份。到时候凭弟弟的才学,很有可能重振卢家门楣,可如果弟弟的手受了伤。葬着了将来的前程,就算他们不再是官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琇皱眉说:“我不懂治跌打损伤,不过我们随身带的药里头好象有一小瓶跌打酒,你给他搽了试试,就在我梳妆匣子底层放着。”

    碧莲连忙去翻她的梳妆匣,终于找到了盛有跌打酒的一只青花小瓷瓶。脸上总算有了几分喜色,又摇摇晃晃地走去了太子叔侄俩的舱房去。

    高桢冲进了自己的舱房,见太子就坐在床边。脸色看不出有什么异状,反而盯着床尾处站着的赵玮与小厮明章二人。他忙问太子:“皇叔,您没事吧?可碰着伤处了?”

    太子摇摇头:“我没事,不过是一时没提防。摔了一下。有明章垫着,我半点没伤着。你快帮忙瞧一瞧明章怎样了。”

    高桢走过去,赵玮抬头对他说:“我帮他检查过了,也正了骨,接下来只要好生歇几日就好,并无大碍,只是这只手暂时不能使力了。”

    碧莲跌跌撞撞地拿着药酒过来了:“快,这是上好的跌打酒。擦一擦看有没有效。”

    明章见姐姐慌慌张张的模样,反而非常淡定地劝她:“姐姐。别担心,我没事的,不过是扭了一下。”碧莲眼泪刷的就下来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就要开始为他擦药酒。明章忙缩回了手:“别,这药酒气味大,当心熏着了贵人。”

    太子忙道:“如今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你赶紧擦药。若不是你护着我,方才我摔的那一下,伤势定然会加重。若你还要为了这点小事,耽误了自己的伤,叫我心里如何好受呢?”

    赵玮也对明章说了:“别啰嗦了,太子都发了话,你还扭捏什么?倘若真的误了治伤的好时机,将来你这手再也提不得笔,写不得字了,你读的那几年书岂不是全都白费了?只怕到时候你哭都哭不出来!”

    明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是没再扭捏了,由得姐姐为自己上药。

    太子有些好奇地问赵玮:“明章原来也读了几年书?没想到他虽然只是你的小厮,却也有些学问呢。”

    赵玮叹道:“他祖上也是官宦人家,只是他祖父做错了事,全家被贬成了官奴。他自小聪明,却生来就有读书天赋,跟着我学了几年,学问比我也差不了多少,却因为身份之故,终生功名无望,我时常都为他觉得惋惜。”

    “哦?”太子看了看明章,笑得非常亲切,“原来你还有这样的志气。这是好事,只要你有心,将来未必就没有考得功名的一天。”

    这话已经是变相在许诺了,明章能不能得到功名,还要看自己的本事和运气,但考功名的资格,太子是一定会给他的,那岂不等于太子已经答应要为他们一家脱籍了?

    明章知道自己终于心想事成,手都在发抖,看看他姐,碧莲也是一脸的激动。姐弟俩手拉着手,跪在地上给太子磕了一个头。太子笑了:“好了,快下去上药吧,别真的耽误了医治。”碧莲连忙拉起明章朝外头跑。

    赵玮看着摇晃不休的船舱,问高桢说:“方才世子可是在外头甲板上?船忽然颠簸得厉害,难不成是遇上风雨了?”

    高桢点头:“确实是有风雨来临,船员们都乱成一团,我与赵妹妹好不容易才走回来的,也不知如今怎样了,若是浪头太大,是否需要靠岸避上一避?”

    太子觉得有理,就去看赵玮,赵玮连忙出了房门,叫了妹妹一声。赵琇探头出来看,他就说:“去问一声威尔斯太太,要不要把船驶到附近的港口处,避一避风雨。”

    赵琇应着,又摇摇晃晃地攀着舱壁往外走了。高桢瞧着不放心,丢下一句:“我也跟去看看。”便追了上去。

    格温妮丝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端,正位于船头船长室下方,中间还要穿过舱口下的一块空地,赵琇想要一口气冲过空地,船却在这时候拐弯了,巨大的惯性让她一时没站稳,就摔在了地板上。高桢连忙上前拉住她,想要搀她起身。她才站直了身体,脚下一个不稳,又撞到他胸口上了。高桢觉得这回颠得厉害。只怕自己也要摔上一跤,为了不连累赵琇受伤,他张开双臂将她抱住,脚下顺着惯性倒退几步,靠在舱壁上,稳住了身体,随即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却是赵琇发间传来的。

    赵琇还在庆幸这一回没有摔倒,却猛然发现自己被高桢抱在怀里,脸一下就涨红了。可高桢搂得死紧。她一挣扎,他就沉声说:“别动,当心又摔着了,等浪小些再说。”赵琇虽然心里怪不好意思的。但听着高桢的话。又觉得有理,况且他又是一番好意,就红着脸不再挣扎了。

    过了好一会儿,船才稍微平稳了些,赵琇连忙挣开高桢的怀抱,高桢面无表情地站直身体,看起来方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压根儿就不必大惊小怪。赵琇想想。自己现在才十岁,虽然个子在同龄人中算是高挑的。但严格来说只是个女童,高桢比她大三岁,却已是翩翩少年,在很多人眼中,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别看两人年纪只差了三岁多,却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年龄阶层。况且小时候高桢就一直把她当成是妹妹般哄着的,想必现在也是同样的心思,压根儿就没有别的念头。人家古人都是君子坦荡荡的,她现代穿来的还要封建一把,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未免想得太多,别叫人家高桢知道了笑话。

    这么一想,赵琇也把方才的拥抱当成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笑着对高桢说:“现在好走些了,我可以自己去寻威尔斯太太,桢哥哥也要来吗?”

    高桢心里正讷闷,觉得赵妹妹果然年纪还小,一团孩气,被他这个外男抱了好一阵子,竟然也没当一回事么?今儿幸好是他,若是换了别人呢?赵妹妹是不是也不在意?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不能忍受了。

    高桢犹自生着闷气,赵琇见他迟迟没有反应,脸上又面无表情,以为他这是默许的意思,心里还在想:可怜这孩子,小时候明明很软孺可爱的,如今却长成这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那些害了广平王、背叛了高桢父母的人,真是可恶透顶!等他们把太子送回京城,就看那些人怎么倒霉了。

    一边想着,赵琇一边走到了格温妮丝的房间门口,她刚刚用房间里与船长室相通的传信口跟船长联系过了,见赵琇来问,便道:“这次风雨来得很突然,我们确实应该避一避。领航的人说,附近有一个港口,叫廖角咀……”她皱皱眉头,有些艰难地发着这个中文地名的音,“但是船长不太听得明白领航人的话,赵小姐,能请你上去帮帮忙吗?”

    赵琇跟船,本来就是做通译来的,虽然外头风雨正大,但为了全船人的安危与自己的小命,她当然义不容辞。

    高桢一听就反对了:“不行!外头风雨这样大,船又晃得厉害,连那些强壮的船员,都未必站得稳,你一个小女孩儿贸然出去,万一掉进海里怎么办?”

    赵琇正色道:“我会小心的,他们也会护着我,拉紧了不让我掉进海里的。这是他们头一次走这条海路,人生地不熟,两个领舱人的话,他们又听不明白,要是我不去,他们要怎么掌舵呢?当初离开南汇时,为了保密,他们应我们家所请,没有雇别的通译,就是指望我能帮得上忙的。如果在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因为怕危险、怕辛苦而不肯出面,那我跟你们一道北上的意义又在哪里?”

    高桢皱眉看着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拗不过你,你若要去,也行,但我要陪着你一块儿去,别叫那些人碰你。”

    赵琇闻言大喜,相比那些西洋船员,她其实更能接受高桢这位少年保镖的保护,她高高兴兴地道谢:“谢谢桢哥哥!你也要小心啊,千万别掉进水里了。”声音比平时更清甜宛转几分。

    高桢摸了摸鼻子,心里更无可奈何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京中风云

    这一场风雨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过去。这时赵琇他们所坐的大船停靠在廖角咀,总算躲过了下半场暴风雨,除了船舱里进了些水,甲板上一片狼藉外,倒也没有太大的损伤。就连舱底装的货物,也没受到海水浸泡,算是一件幸事了。

    格温妮丝擦了把汗,暗暗庆幸了一把,就命人赶紧在岸上补充了食水,等到外头天气好起来了,又再次扬帆出海。赵琇是早有言在先的,他们这一趟北上,必须要快。

    接下来的行程倒是非常顺利,他们一路上虽然不是顺风,却也没遇上逆风的时候,一直行驶到山东一带,都没再遇到过暴风雨,只有过两场小雨,都是个把时辰就过去了,连靠岸躲避都不用。他们就加快了行程,每五六日才靠岸一次,补充食水,其余时间都全速前进。他们的船本就惯于远洋航行,是威尔斯船队里最好的一条船,新下水还不到三年,用的是英吉利最新的造船技术,还有两名熟悉航路的领航人指引,装的货物也不多,因此速度比往日都要快些。不过二十来天,就已经过了登州府,进入了渤海。

    渤海是内海,到了这里,已经可以松口气了。格温妮丝问过两位领航人的意思后,跟船长商议了一下,决定要走直线往天津港去,不再到别的港口停靠,补充食水了。

    赵琇从中跑了两天腿,帮着传达双方的意愿,为他们做通译。时不时还要到太子这里报个信,让他知道事情都怎么样了,颇劳累了一番。但眼看着这一趟海上行程终于要完结了。太子也即将回到京城,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也带出了喜气来。

    高桢一直默默陪伴在她身边,充当护卫之职,见她大冬天的,外头海风飒飒,她竟然能跑出一头热汗。着实辛苦,关心的话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便给她倒了杯茶。

    赵琇灿烂地笑着道了谢。接过茶一口气喝了下去,只觉得喉咙舒服了许多。她笑眯眯地对太子和高桢说:“我私下悄悄问过那领航的人了,他们说,以如今的天气情况。最多只要两天的时间。咱们就能到天津港了。这比我们原本预料的要快多了,可见天公作美,老天爷也盼着太子早日回到京城去呢。”

    这话其实是在讨好太子,太子固然心里有数,但听着还是很高兴的。当初赵家人提议走海路,他心里也曾七上八下的,一来海上风浪大,说不定更危险;二来走海路。未必就比走运河快了,几千里下来。等闲也要花上一个月时间呢;三来进京最快的方法,其实是骑快马走陆路,顶多半个月功夫就到了,就是路上辛苦一些,也有可能会遇到洪文成的爪牙来拦路。

    但他当时考虑再三,还是接受了赵家的安排,就这么坐了洋人的船出海,还中途折道南京再出长江口,绕了好长一段路,至今都快一个月过去了。有这么长的时间,京中局势只怕已大变,他还不知道父皇是否安好,其他兄弟又如何。但转念一想,他这一路可说是再平安顺遂不过了,顶多就是遇上了一回暴风雨,有谁来拦过他?伤过他?他甚至可以悠哉游哉地安坐在船舱中,仔细考虑了一番回到京城后要做的事,连各方各面的势力与他们可能会在这一场动乱里采取的立场,他都想了个分明,如今就算即时入京,他也心有成算,半点惊慌失措都没有。若是骑快马入京,他一路上要受苦不说,还得时刻提防敌人的耳目,哪里有这样的安逸?这么一想,就算船舱里的日子憋闷些,他也觉得不是那么难受了。

    太子微笑着对赵琇道:“承琇姐儿吉言,既然是老天爷的意思,孤也要争气,方才不负天公美意呢。”

    赵玮提议:“到了天津港,船上的人会象寻常外洋客商一般行事,自做他们的生意去,我先上岸到知府衙门里探探消息。若是蒋大人一切如常,我便以赵家名义,先上门拜访,然后将殿下的下落告知。殿下可有什么信物?届时我好取信蒋大人。”

    太子想了想,拿过纸笔亲自写了一封信,交给赵玮:“孤在信中写了一件只有母妃、孤与舅舅三人才知道的事,他一看信,便知你真假,到时候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赵玮郑重接过信:“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差事办好!”

    此事不仅关系到太子的安危,与他能否坐稳储位,日后登基为帝,更关系到赵家二房上下的生死,赵玮十分谨慎小心。船刚到达天津港,在码头上停靠下来,格温妮丝派了一名领航人带着船长去向码头上执勤的官员递交船引,登记造册,赵玮便换了身颜色低调的体面绸衣,带着明章上了岸。他向码头上的人自称是借坐商船北上游历的官宦子弟,借了族里一位堂兄的名字,再加几块碎银子打赏,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疑心,顺顺利利就离开了码头,直入天津城,找上了天津知府衙门。

    天津知府蒋大人,是蒋淑妃嫡亲兄弟,两人一母同胞,蒋大人是幼弟,自小就与长姐关系极好。他出身大族,自幼熟读诗书,是正经科举出仕,入仕不到十年,已经做到了正四品知府,还是在天津这样离京城极近的富庶之地,可说是顺风顺水了。先后两任太子更迭,人选都是蒋淑妃所出,对于蒋大人这位亲娘舅来说完全没有半点影响。只要他在任上不出大岔子,再过上十年八年,他积累够了资历,回京就能入六部做堂官,再熬上些年份,入阁拜相也不在话下。对于蒋家这样的书香大族而言,外孙子做了太子、皇帝,固然风光。但最风光的,还是蒋家嫡系子弟以正途位极人臣,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光宗耀祖呢。

    只是最近蒋大人颇有些麻烦。太子出事的消息早就传到天津了,虽说传闻里太子还未死,只是受了重伤,但先前那位太子就是因为受伤才失了储位的,如今这一位也不知伤势如何。倘若连这一位也因伤重而失去储位,蒋淑妃可再没有第三个儿子做太子了。更让蒋大人担心的是,家里年前才来了信。提到京中局势不妙,让他安心留在任上过年,即使衙门封衙落笔。也千万别回京里去。他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忧心家里会不会出事?

    就在蒋大人心乱如麻,疑心是不是有人借机对蒋家和淑妃不利的时候,赵玮来访了。蒋大人本来无心在这时候见客。但看到递进后宅的帖子上写着赵郡公之孙的落款。他想起赵郡公从前曾力保今上的储位,而外甥广平王又与他家儿孙交好,便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想法,让人请了赵玮进来看茶,想着随便寒暄几句,应付了礼数就行,万万没想到,赵玮竟然给他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蒋大人好不容易才保持冷静。没有大笑出声,他抓住赵玮的手问:“殿下一切安好?这些天他都到什么地方去了?既然无事。怎的不早些给京里报个平安?”

    赵玮道:“此事说来话长,殿下是被人暗算了,身边随行之人不可靠,连行宫总管都被人收买了。当时殿下身边只有广平王世子在,也不知地方官员哪个可靠,因此不敢轻易露面。我们家是偶然遇上殿下的,见殿下有难处,便悄悄儿让殿下与世子躲在相熟的商船上,沿海路北上入津,也是避人耳目的意思。所幸这一路都十分顺利,如今殿下还在船上,想要尽快回京里去,却不打算惊动了旁人。大人可有法子?”

    蒋大人想了想:“如今已是正月里,年礼早已送进京去,没法拿这个做借口,为殿下掩人耳目。不过我长子素来得母亲宠爱,我就说今年不能回家过年,担心父母挂念,命长子回京代我尽孝好了,还可以明说让孩子过了元宵再回来。这是合情合理的,一个孩子独自上路,身边多派些随从更是无可厚非,却要委屈殿下了。”

    赵玮听了,觉得这法子还算不错,便起身道:“如此甚好,还望大人早作准备,再者,殿下那里还想知道京中情势如何,这一个月里都发生了什么事,大人不如微服去见一见殿下?”

    蒋大人本就想要见一见太子,自然不会拒绝,他换了身朴素的衣袍,打扮成中年书生模样,只带上两个家生的亲信仆从,与赵玮从府衙后门出来,在街上绕了一圈,就出了城,直奔码头。不过他没有直接找上威尔斯家的船,而是去了码头附近,让亲信去寻那些外地客商们习惯租住的宅子,赁了一处小院,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检查过没问题了,又让人把守住门户,才让赵玮回去带了太子叔侄过来相见。

    舅甥相见,自然免不了要抱头痛哭一场。待哭完了,太子拉着蒋大人坐下,才问:“京中到底如何了?父皇可还安好?母妃可还安好?”

    蒋大人叹了口气,道:“殿下在上海遇险受伤的消息传来,大约是在十来天前,上海知府与嘉定行宫总管都说殿下伤重,京中无人知道真相,都信以为真,皇上痛哭一番,指派了太医前去为殿下医治,淑妃娘娘……一闻讯便晕了过去,醒来后虽然无事,却也是伤心绝伦。幸而殿下平安无事,等回到京中后,皇上与娘娘必然会惊喜不已。”

    至于京城里的局势,蒋大人带来的消息并不太妙。因为太子遇险“伤重”,消息传到京城时,已经拖延了好几日,送信的人还有意无意地将消息传开,据他们说,太子的伤只怕是不能好了,只是捱日子罢了,自然也就没法再做储君了,接下来哪位皇子能为新储,还要再议呢,在过年之前,朝上一直在吵个没完,大正月里也没法消停。

    现存在世的几位皇子里,年纪最长的是二皇子延陵王,乃常德嫔所出,素来平庸,本就不堪大用。但这重立储君的消息刚传出不到两日,延陵王就被人揭发有反心,还叫人从他京郊的别院里搜出了龙袍来。皇帝大怒,要问罪长子,下令将他拘入宗人府,延陵王哭着辩解自己已有两年没去过别院,根本就不知道那里几时会出现龙袍这种东西,可惜皇帝并不相信,似乎认定了他要造反,他被吓坏了,当晚就在宗人府里投缳自尽。

    接下来的三皇子广平王,本就是因目盲才失了储位的,自然不能再立。

    行四的是现任太子,同样不能再为储君。

    五皇子晋阳王是王贤妃所出,生母虽然出身大家,但失宠已久,又早早死了。不过晋阳王自小聪明能干,若不是性情乖张了点,原也是太子的热门人选之一。可不知怎的,前些时候他在宫中又有失仪之举,被皇帝大骂了一顿,还说出要将他出继的话。倘若他被出继宗室,就再也不是皇子了,更别提要做储君。

    那接下来能够有望登储的还有谁?就只剩下了年幼的六皇子,一人而已。(未完待续。。)

    ps:  (后台抽了,一直贴不上,我都快没脾气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图穷匕现

    听完了蒋大人的话,太子与高桢都久久说不出话来。

    赵玮也有些不敢置信,二皇子延陵王就这么死了?

    他在几位皇子中,本就是再平庸不过的一个人,虽然年纪最长,但皇帝无论什么时候想要考虑储君的人选,都没把他纳入考虑范围,因此最初才会是排行在他之下的广平王被册封为储。平日里谁也没怎么听说延陵王出风头的消息,也就是前些年广平王退位后,皇帝把所有皇子召进宫中,统一考察的时候,他曾经一度有过点小表现,但也很快就出了错,被赶出宫去了。这样一个毫无威胁的人物,居然会是最早死去的牺牲品,着实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但听到后面,连五皇子晋阳王都随时要被出继了,只剩下六皇子一个小娃娃,有望登上储位,赵玮又觉得延陵王被暗算,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朱丽嫔若铁了心要让六皇子做太子,那就必须把六皇子所有的哥哥都除去才行,否则皇帝身体一年比一年差了,此时国家需要的是能随时接过政务的新君,朝臣需要的也是可以稳住大局的帝王,怎么会赞成六皇子上位?主少国疑,而且这少主还有前明皇室血统,但凡有第二个选择,朝臣们都不会支持六皇子的。延陵王又是长兄,他再平庸,也比九岁大的小孩子靠谱。

    至于晋阳王,虽然性情不好,但他的能力有目共睹,母家出身又高。背后势力不可小觑,否则他也不可能在皇帝不宠爱的情况下,还有底气去任性了。要除掉他。阻力太大了,索性改为出继,效果也是一样的。

    不过朱丽嫔的做法,似乎已经太过明显了。就连赵玮如今只是听人说一说,都能猜出她想要干什么,真当世人都是傻子吗?连高桢都忍不住冷笑一句:“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太子沉着脸问蒋大人:“父皇就没说什么吗?”若是皇帝不犯浑。朱丽嫔再有心计,也做不了什么,她在朝中并没有多少支持者。儿子年纪又太小,居然能做到如今这一步,实在是出人意料。

    蒋大人低声回答:“京中来信,说皇上近来精神越发不好了。殿下刚出京不久。皇上每天早朝的时候,就哈欠连连,有时候听朝臣奏报,还会听着听着就睡过去。殿下受伤的消息传回来以后,皇上索性罢了早朝,改为五日一朝,每日里由内阁、六部众位大人商议着处理政务,有了要紧事。方才能得见皇上,但皇上露面时。也是精神不济,而且暴躁易怒,一点小事就能发作人,延陵王与晋阳王都是因此出事的,又极容易忘事,刚刚已经议定的政务,转头他就忘记了,朝臣们提醒他,他还要发火。几位老大人们都觉得不妙,召了御医来问,御医吊了半天书包,就是不肯说实话。最后老大人们发了火,他才老实交代,说皇上的身体自入秋后,就一直不好,是拿药吊着罢了,因怕消息走漏,会引起朝野震荡,故而宫里有命,消息不许外泄。这几日……是病情加重了。”

    太子的脸色苍白了许多,做儿子的听说父亲身体不好,只怕命也不长久了,心情总是好不起来的。

    高桢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蒋大人:“皇爷爷病重,自己可知情?若是知情,总要在朝臣里择顾命大臣,储君也该早早定下人选,即便是担心会引起朝野震荡,也不会将如此大事瞒着朝中重臣。皇爷爷素来敬重朝臣,怎会出这样的纰漏?所谓上命不许消息外泄,连重臣都不许知道,这真是皇爷爷的意思么?宫中如今又是谁在主事?”

    蒋大人看了他一眼,对于这位外甥孙子的敏锐十分欣赏:“御医含糊其辞,不肯透露是谁下的命令,但如今宫中是朱丽嫔主事,她已经搬到乾清宫来侍疾了,与皇上日夜相伴。宗室里则是颖王在领头,朝上是诸位老大人们压着,因此眼下还太平无事。据老大人们说,皇上虽精神不济,又变得暴躁易怒,但尚未加罪于朝臣,言行间似乎还提到数年后要做某某事的话,不象是清楚自己病情的模样……”他顿了顿,又补充说:“早在太子殿下出事的消息刚传回京中的时候,淑妃娘娘因伤心晕倒,后宫就传出消息。我们家里曾想要进宫探望淑妃娘娘,也被拒了,说是娘娘正在生病,无心见外人。如今后宫是朱丽嫔在掌管大权,家里实在是伸不进手去,娘娘的消息,还是传信的小公公们带出来的,但详情就不清楚了,家里老太太十分担心,却也无可奈何。所幸淑妃娘娘眼下暂时还安好,朱丽嫔也未有逾越之举。”

    高桢明白了,冷冷地笑了一笑。朱丽嫔再蠢,也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给儿子争到储君之位。祖母蒋淑妃位分虽高,但多年无宠,一直在宫中低调度日,所出二子,他父亲广平王目盲,太子皇叔又快要“死”了,对朱丽嫔母子可说已经没有了威胁。朱丽嫔要对付祖母,大可以等到日后她亲儿子登基做了皇帝再说。现在她还腾不出手来做什么,顶多就是禁止祖母与外界接触罢了。至于皇帝祖父的病情是怎么回事,就只有天知道了。

    蒋大人见太子与高桢的脸色都很难看,忍不住劝说他们:“殿下与世子稍安,皇上如今虽然龙体欠安,但依然可以召见朝臣,处理政事,可见事情还没坏到底。眼下还在正月里,六部开衙之前,所有政事都可压下不提,要再议立储之事,至少要到元宵之后了,殿下有足够的时间回京。况且诸皇子中虽然只剩下六皇子可为储君,但朝中众位老大人们却坚持,太祖皇帝有遗命。朱氏女之子不可为君。如今太子还在世,生死不知,议立新储为时尚早。即使没有合适的皇子继位。皇孙中却有不少人,太子有嫡子,广平王亦有嫡子,皆是少年聪慧,年纪又较六皇子为长,亦可为储君。”

    太子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安下心来。脸色反而更加苍白了些。若是朝臣们坚决支持皇孙为储,那他的两个儿子就危险了。朱丽嫔为了捧儿子上位,连没什么威胁力的延陵王都不放过。又怎会放过他的儿子?他妻儿都住在东宫,朱丽嫔要下手,比在宫外容易得多。他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定要尽快回京!

    蒋大人立刻就返回知府衙门去。他家里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为长子准备好了行囊,又配备了将近五十人的护卫队伍,马车、骏马、盘缠、干粮,全都准备得十分精心,他还亲自嘱咐了长子许多话,让长子一路小心掩护太子。

    出发的时间是第二天清早。太子与高桢都不进城了,直接到官道路口去与蒋家长子一行会合。这是为了防备天津城中耳目众多,怕走漏了消息之故。当然太子叔侄俩也没有继续窝在船舱里。他们是在蒋大人赁下的那间小院里过夜的,比在船上要舒服多了。

    赵玮要随太子等人入京。赵琇就不打算去了,明日一早兄妹俩就要分别,赵琇很是不放心,重复又重复地提醒哥哥一定要多加小心,还为他打包了行李,附送了许多药物。赵玮无奈地听着,虽然觉得妹妹越发啰嗦了,但也能体会到妹妹的关心和忧虑。他便道:“我是跟着殿下走的,能出什么事?若是殿下要入宫,我不方便跟着,就改为跟着世子。即便是一个人落了单,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况且我这样的小人物,谁会对我不利呢?”

    赵琇道:“小心无大错。虽然天掉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但要是真的有血光之灾,你做跟班的未必就不会遇险,别掉以轻心了。”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你们进了京城后,还是别偷偷摸摸回宫的好,尽管大张旗鼓地告诉人,太子平安无事回来了。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朱丽嫔的权势也没大到只手遮天的地步,难道他们还能派人当街刺杀不成?但如果你们悄悄儿回宫去,她知道了派人来杀你们,你们便是被杀了,也没人知道,死也白死了。”

    赵玮瞪她一眼:“什么死呀活的?仔细叫太子听见了。明儿我们就要出发,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赵琇撇撇嘴:“知道啦,我就祝哥哥你们马到成功好了。”

    赵玮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头:“真敷衍,也罢,我就当你说过了。明儿我们走了,蒋大人和蒋太太会派人来接你进府,你老实在那里等我们消息,威尔斯太太这边,蒋大人自会派人来帮着联系买家,接手货物,每日也会送来食水。你记得给威尔斯太太他们写封信,让他们老实待在码头,不要生事,也别轻易上岸走动。这边少有洋人过来,与南汇不能比。万一出点什么事,就给蒋大人带来麻烦了。开春之后,若是京中事情还未完,就让他们回去吧。后头的事,我会提醒太子的,不会叫他们吃了亏。”

    赵琇一一记下了。

    厢房门外传来敲门声,赵玮过去开门,见是高桢,十分吃惊:“世子怎么来了?”

    高桢面无表情地说:“蒋家有人过来送信了,皇叔让你过去。”

    约好了明日会合的,蒋家怎会在这时候送信过来?赵玮连忙去了正屋,赵琇看向高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高桢沉声道:“京里刚来的消息,皇上下旨将晋阳王出继远支宗室潞安王府。”

    “潞安王府?”赵琇回想祖母张氏说过的宗室情况,“他家不是有儿子吗?好几个呢,还有两个是嫡出,为何还要过继皇子?”

    高桢冷笑了下,没有回答,又说:“就在五皇叔出继的第二日,颖王便带领一帮宗室上本,指责朱丽嫔暗中对皇上下毒,企图立亲生的六皇子为储,谋朝篡位,大逆不道。他抓住了御医,搜到朱丽嫔收买御医的证据,又当着朝中重臣的面,在乾清宫里搜出了毒药。朱丽嫔百般狡辩,被颖王一剑杀了。”

    赵琇听得呆滞了,颖王杀了朱丽嫔?她看着高桢,有些不敢置信:“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高桢冷笑:“哪里是一伙儿的?颖王这是拿朱丽嫔做车前卒呢,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就反咬一口,拿她做垫脚石。如今诸皇子中无人能为储君,六皇子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晋阳王出继远支宗室,除了他这个皇弟,还有谁能做储君呢?真真打得一手好算盘,就只有那个愚蠢的女人会相信,颖王会放弃大位,捧一个小娃娃为主,自己安心做周公!”

    赵琇倒吸一口冷气,事情到了这一步,恐怕京中形势比他们原先预想的要更严峻些,朱丽嫔在朝中没有根基,全靠糊弄皇帝才能成事,可颖王的支持者就多了,军政都有。搞不好这一场宫廷政变,要向军事政变的方向发展了。这时候太子进京,就等于破坏了颖王的计划,颖王是绝不会坐视自己谋算落空的!

    她咬了咬唇,忽然从袖里掏出高桢送她的那把匕首来,递到他面前:“拿着,记得好好保护自己,保护好我哥哥。如果真让颖王篡位成功,我们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一定要打败他!”

    高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过了匕首,郑重点头许诺:“你放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厚脸皮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亮,赵琇就在天津城门外,送走了兄长与太子、高桢、蒋家长子一行人。她直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方才叹了口气,在蒋家派来的人催促下,登上了蒋太太派来的马车,往城里进发。

    格温妮丝那边,她早在知道自己要被蒋家人接去住的时候,就跟前者提过了,还帮着格温妮丝把底舱装载的货物归类分放,一样一样列好中英文名字,在货物上做了标示,还注上数量,再各取一份样品出来,交给蒋家来人。有知府大人的管家从中介绍,卖的又都是上好货色,有的是买家愿意上门,倒也不必跟人讨价还价了。只要格温妮丝把心中能接受的底价报给那管家知道就行。那位管家也是办事办老了的,自然会把这桩生意办得漂漂亮亮的,绝不会让她吃了亏。

    只是眼下,天津城里的人还在过年,谁家也不会在这时候做生意,因此格温妮丝一行人需得在码头上等些时日。等赵琇去了蒋家后,那个小院就归格温妮丝主仆住了,船员们依然要住在船上。蒋家希望他们不要随便入城,也别跟本地百姓产生冲突,一应食水日用,他们都会派人打理的。船员们见蒋家送来的都是好酒好菜,虽然不能上岸去寻欢作乐,有些不足,但在老板的劝说下,也都甘心接受了安排。格温妮丝安心带着女仆住进了小院,并不担心自家货物的销售。天津要比南汇寒冷得多。如今也不是暖冬时节,她窝在小院里避寒还来不及呢,哪里还管得了其他?等货物都卖了出去。她还要等天气暖和了,再收到那位皇太子的消息,才考虑回去的事。

    赵琇入知府后衙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船上那身袄裙和半袖比甲,除了袖口绣的几朵小花,全身几乎一点纹饰都没有,颜色也是青青素素的。一头黑发挽成双鬟,拿了青色渗了金丝的绉绸制成的发带绑住,首饰也只有一对金丁香耳坠。若不是那一身的气度和言行举止。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教养得出来的,谁敢相信这是一位公府千金?

    蒋大人的太太与女儿在后衙见了赵琇,眼中都有些惊异,但想到赵家兄妹护送太子与广平王世子秘密入京。一路上都要掩人耳目。穿戴朴素些,也是合理的。却不知道赵郡公之孙送太子北上,为何还要带上年纪这么小的妹妹,而不是把妹妹留在祖母跟前?

    蒋大人为了保密,并没有将事情的详细真相全都告诉妻女,因此蒋太太和蒋姑娘都不知道赵琇随行,是因为护送太子上京的是西洋商船,赵琇要给他们双方做通译。不过赵家人救了太子与广平王世子是事实。对蒋家人来说,赵琇是恩人之妹还是恩人本身。都一样值得他们敬重,因此蒋太太与蒋姑娘对她都十分亲切热情。

    蒋姑娘今年十二岁,是位水灵灵的小美人,长着红扑扑的苹果脸,笑起来十分喜气,一看就让人生出亲近之心。她见了赵琇,就拉着赵琇的手,妹妹长,妹妹短的,十分亲热。赵琇也察觉到她是真心与自己交好,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蒋姑娘和赵琇聊了一会儿,叙了年齿,再问些爱好什么的,就对蒋太太说:“母亲,妹妹久在上海,今年据说那里又是暖冬,瞧妹妹这一身冬衣,比咱们平时穿的要单薄多了。妹妹身子弱,别冻坏了才好。现叫人做衣裳,只怕来不及,我腊月里新做的几件衣裳,正好有两身还未穿过的,不如就送给妹妹吧?”

    蒋太太一点都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样也好,先对付着穿吧,我瞧你妹妹个儿长得高,虽然只有十岁,却跟你身量相仿,你的衣裳想必她穿着也合适。”又打量赵琇一番,掩口笑道:“不过你妹妹可比你苗条多了,穿你的衣裳,一定会觉得太宽敞吧?”

    蒋姑娘脸都红了:“母亲又取笑我了!”

    赵琇本想推辞的,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没有合适的冬衣,本来在船上无聊时,见有棉布和棉花,也和碧莲合力做了几件简单的夹棉短褙子,自家兄妹俩穿。当然,太子与高桢也有份,不过他们就是在船舱里御寒时穿穿,到了天津后,自有蒋大人备下的绸面皮袄,那两件棉褙子想必不会再见天日了吧?这短褙子家常穿穿倒没什么,在富贵人家做客,又是在过年的时候,就显得太朴素老土了,未免叫人误会赵家穷了,倒不如先借人家的衣裳穿着,反正蒋家也不在乎这两件衣裳。等她安顿下来,再亲自做两件还给蒋姑娘就是,便接受了蒋家母女的好意。

    她还安慰蒋姑娘:“蒋姐姐别在意,我在家的时候,还常有人议论我长得太单薄,瞧着不象是有福气的样子呢,可见姐姐这样的,才是好身段。况且姐姐又不胖,不过是脸圆些,可是脸圆不是更显得人端庄稳重吗?”

    她这话说得直白,蒋太太蒋姑娘都听着新鲜,但心里却很高兴,蒋太太呵呵笑道:“赵姑娘实在讨人喜欢,你祖母一定很疼你吧?可见她老人家着实有福气。”

    蒋姑娘还说:“谁敢说你生得单薄?千里迢迢的,海上风浪又急,你就这么平平安安地过来了,比我们都强得多,可见身子骨最康健不过了,哪里会单薄呢?你别理会旁人的闲话。”

    赵琇一笑置之,没说那都是奉贤亲友家的三姑六婆私下的议论,当面自然无人敢说。

    蒋姑娘又拉着她回了自己的闺房,拿出那两套新衣来,商议着哪一套更好。赵琇随手指了一件浅蓝色绣梅花的缎袄,配套的是一条宝蓝色潞绸的银线缠枝花绣澜马面裙,蒋姑娘让碧莲侍候她换了。等她从屏风后出来。蒋姑娘笑吟吟地拉着她前看后看,道:“正合身呢,哪里就松垮了?冬天多穿些。才显得暖和呢,可见我也不是很胖。”又拉着赵琇到梳妆台前坐下,要亲自替她梳头、妆扮。

    蒋太太笑眯眯地带着丫头送了两件新做的羊皮小袄来,给赵琇替换。她暂时把赵琇安排在女儿房间的暖阁里,日常用品都先用着女儿的份例,同时再叫人另行准备赵琇的份,一应衣食住行。都准备周全。赵琇感受到她们的热情好客,心里也安定下来。

    一顿丰盛的晚饭过后,赵琇被招待了一次久违的热水澡。顿时觉得浑身都清爽了。在船上过了这么久,只能偶尔在靠岸时,可以找到热水,简单地洗漱一下。其实她也觉得很苦逼的。要不是为了自家小命,她也不会受这个罪。蒋家热情而周到的接待,立刻就得到了她的好感。

    碧莲也装扮一新地过来了:“姑娘你瞧,这是蒋姑娘身边的姐姐们送我的棉袄,暖和得很,还是全新的。姐姐们说送就送了,真真大方。”她本以为有件八成新的就不错了。

    赵琇看了一眼,想了想:“过两日。我会打发你去码头上瞧威尔斯太太他们,看他们过得怎么样。回来的时候。你替我到外头店铺里买几匹好料子和丝线回来,颜色样式我到时候会提前告诉你。”

    碧莲不解:“姑娘要这些做什么?”

    赵琇道:“蒋太太与蒋姑娘待我们这样客气周到,我如今也没什么可回礼的,打算给她们做两套新衣。到时候你要帮我绣花,别的我自己就能做。”

    碧莲答应了。

    在蒋家的日子十分安逸,蒋大人应该能打听到京中的消息,可他没有告诉妻女,只在外头与亲信幕僚商议,赵琇自然也就没法知道京中形势了,每天只与蒋太太蒋姑娘说说笑笑,做针线,闲时读几本诗书,简直平静得象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但赵琇难以安心过这样悠闲的生活,她急切地想知道兄长在京城怎么样了,太子又是否顺利夺回了储位?

    可惜这些关系到皇位朝堂的大事,只要不是有心人故意去传播,民间是没那么容易知道的。碧莲去外头买衣料时,天津街头还在议论六皇子马上就要做新皇储了,想必朱丽嫔也会封后,还不知道她早已死了好几天。

    赵琇只好向蒋太太打听兄长的安危,但蒋太太实在不清楚,只能歉意地道:“我们妇道人家,素来很少打听外头的事,只听老爷吩咐。不过我想,太子回京是何等大事?宫里又还有淑妃娘娘,倘若真有大事,老爷断不会瞒着我们的。既然老爷不说,想来事情一切顺利,人也平安。”

    听到她这么说,赵琇再心急,也只能忍了,等待机会向蒋大人打听。

    倒是蒋姑娘看出了她的心事,私下去寻了父亲,道:“女儿见赵姑娘寝食难安,似乎十分担忧她哥哥的安危。父亲若有京中的消息,不妨告诉她一声,也好让她安心?”

    蒋大人这才发觉,自己照着往日的习惯,外头的大事只跟属下亲信商议,不惊动妻女,却把赵琇这位客人给忘了。人家亲哥哥跟着太子回了京城,心里自然是担心的,便连忙去了妻子那里,又请了赵琇过来,将京里的消息告诉她:“昨日京中来的信,太子殿下一行已经平安返回了京城。进城前,令兄带着小仆先一步去寻柱国将军府与几位朝中重臣,由柱国将军曹大人带领五百禁军出城迎接,太子一路平安回宫,消息传遍京城,朝野共贺同喜,人心也平定下来了。宗室原本还在跟朝臣商议,要立颖王为皇太弟,闻讯也都打消了主意。颖王殿下大喜着亲往宫门前迎接太子殿下,见了曹将军,夸了好一通话,又跟殿下说,他早就发觉朱丽嫔与六皇子有异了,只可惜没来得及拦截,皇上如今中毒已深,不知还能熬多久,太子殿下遇险时,他日夜难安,只能鞠躬尽瘁维持大局。如今太子平安回归,他才算是放心了,不枉他连日辛苦。”

    赵琇心道:这颖王好厚的脸皮!(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皇帝清醒

    不但赵琇觉得颖王脸皮厚,太子等人听到他说这番话时,同样觉得他脸皮太厚。

    颖王在乾清宫揭露朱丽嫔下毒的阴谋,当场杀了她,又在朝堂上拉着一众宗室为自己背书,议立什么皇太弟,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知情的人还有谁看不出来,他就是想要自己上位做皇储呢?

    其实,虽然大家都看到他在翻脸前,跟朱丽嫔、六皇子的关系其实挺好的,六皇子对旁人的态度冷淡高傲得很,对他就显得亲热多了,可见交情不一样。只不过他在人前会端个架子,表现出一副“我和他们不太熟”的模样,明面上与六皇子一脉的往来不多。他说他跟朱丽嫔不是一伙的,大家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既然他揭穿了朱丽嫔,那就算是立了救驾之功好了。

    本来嘛,皇子们死的死,残的残,出继的出继,六皇子又有了个给皇帝下毒的亲妈,全都不能做储君了,颖王身为皇帝唯一一个在世的亲弟弟,似乎也不是不能为储。朝臣们就是觉得太子的生死还没有准确的消息,总要确认他真的不行了,才好另立他人。还有晋阳王那边,虽说已经出继了,但当时六皇子的亲妈阴谋未被揭穿,六皇子还有望立储,如今形势大不相同,也许皇上会改主意,收回出继晋阳王的旨意呢?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小皇孙,也是可以考虑的。

    因此,大家都不支持现在就立什么皇太弟。

    然而。颖王来势汹汹,又得皇帝爱护,立了救驾之功。还有宗室支持,在朝中也有不少文臣武将拥护他。若他真的铁了心要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朝臣们心里都清楚,仅靠他们是抵挡不了多久的,只盼着皇上能早些清醒过来,颁下旨意,稳定大局。

    这一切忧虑都在太子平安归来的消息传开后。全都消失不见了。太子无事回来了,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算皇子全都死光了。只要有太子在,就能天下太平。过分地说句,现在就算皇上立时驾崩了,朝臣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颖王之前所有的上窜下跳之举。就全都成了笑柄。本来嘛。太子传闻是受了伤,可到底伤成怎样了,谁也不清楚,被皇上派去上海救治太子的太医这会子只怕还在南下的路上呢,朝臣凭什么就要重议储位呀?朱丽嫔和六皇子什么的,那是有心谋朝篡位!颖王就更是痴心妄想了,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福气。

    大家都觉得,生出了妄念的颖王。等太子回来后,一定要吃挂落的。可谁也没想到。他会主动到宫门前迎接太子,还晒起功劳来了。这些天鞠躬尽瘁稳定局势的人是他么?那是众位相爷、大学士、六部尚书们的功劳!他还有脸说自己连日辛苦?他辛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要劝说众人答应,推举他为皇太弟么?这样的行为,不是厚脸皮又是什么?

    太子听了他的话,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标准的礼节式笑容:“是么?那真是辛苦皇叔了。您早些回府歇息吧,孤还要先回宫去看望父皇。”

    颖王脸上的笑容顿了一顿,消减了几分:“皇侄要去见皇兄,只怕有些麻烦呢。朱丽嫔伏法后,你三皇兄忽然带着王府的医官进了宫,下令封闭乾清宫,不许任何人进入。朝臣们要求面圣,你三皇兄只说你父皇还未醒,不许他们进去。重臣们好说歹说,你三皇兄才放了两位老相爷入内,不到一刻钟又把人赶出来了。如今我们只知道你父皇平安,但病情并无起色,除了在乾清宫外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你说你三皇兄到底意欲何为?他如今这个样儿……即便你父皇觉得他最孝顺不过,他也无法做回储君哪,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得大有深意,若换了是旁人,兴许就要猜忌起广平王来了。但太子只是深深地看了颖王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颖王脸色变了变,又看到高桢在他面前走过,竟然没有向他行礼问好,冷淡得如同他不存在一般。颖王的脸色更难看了,冷笑了两声,心道:“这小崽子竟然未死!跟他老子一样,都是可恶透顶的东西!”接着又想到,太子已然回归,众目睽睽,他的计划已经宣告失败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早些消灭证据,好跟朱丽嫔划清关系,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同时也得准备后路,以防万一。

    至于眼下被关在宗人府里的六皇子高钤,他虽还是个孩子,却也是知情人。而知情人,就不该再活在这个世界上!此前因想着不要节外生枝,就暂时放过了他,如今也该让他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太子带着高桢与众位重臣来到了乾清门前,蒋淑妃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了。她容色憔悴了许多,但精神却很好,刚刚听说了小儿子平安归来的消息,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什么疾病都没有了。

    太子见了母亲,眼圈红了一红,忙向她行礼。高桢也跪下叩见祖母。蒋淑妃含泪将儿子与孙子搀起,又忍不住抱了大孙子一下,才对太子道:“你皇兄一直守在你父皇床前呢,经过王府医官诊治,你父皇的毒已经拔清了,昨儿个就醒了过来。今日禁卫统领上报,已将朱丽嫔在宫内的同伙全数拿下,乾清宫也可放心重开了。”

    太子、高桢与众朝臣们都大喜,心里对广平王封宫的几分怨言也都消失了,还自动为他找了个封宫的理由——朱丽嫔刚死,她的爪牙未清,若不封宫,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加害皇帝,又或是妨碍医官为皇帝诊治呢?可见广平王这宫封得好,因此皇帝才会平安无事呢。

    等众人随蒋淑妃走进乾清宫后,他们又吃了一惊。因为他们发现,皇帝居然不是住在正殿里,而是搬到偏殿的房间去养病了。很显然。那个房间是匆忙间整理出来的,里面用的一切摆设用具,全都不是皇帝寝宫里原有的东西。

    广平王神色平静地坐在皇帝床边,听到太子叫了声:“父皇,皇兄。”方才站起,向太子行了一礼,太子连忙拉住他。才看向床上的皇帝。

    皇帝靠着引枕,坐在床头,脸色青白而憔悴。仿佛完全失去了精气神一般,只有在看到太子的时候,他的双眼亮了一亮,随即哽咽道:“皇儿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是朕误了你,竟不曾发觉朱氏的狼子野心!”

    太子默默地在他床前磕了头:“儿臣能平安归来,都是父皇庇佑。请父皇保重龙体,早日康复。”高桢跟在后面磕了头。

    皇帝低低地咳了两声,让跟在太子与高桢后面叩拜的众臣起身,才喘着粗气问:“皇儿在上海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何上海知府与洪文成都说你受了重伤?”

    太子便把自己遇到的事情一一说了,又提到被赵家祖孙所救时,从他们那里听来的嘉定行宫主管古怪之处。然后道:“儿臣当日竟不知谁人可信,四面楚歌。若非赵郡公夫人与她一对孙儿孙女冒险相救,又将儿臣与皇侄平安送回京中,儿臣只怕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皇帝听得脸都白了,也在庆幸不已,得知儿子曾经受过伤,还是大孙子一路凫水才逃出了生天,连忙把他们叫到跟前,仔细察看过,见他们确实无事,方才放下心。他拉着高桢的手夸奖道:“好孩子,这回你真是立了大功了!你是朕皇孙之中第一人,朕就知道,你不会让皇爷爷失望的!”

    高桢低下头,平静地道:“谢皇爷爷夸奖,孙儿只是尽自己本分罢了。这一次皇叔能平安脱险,其实是多亏了赵郡公夫人与她儿孙儿女的救助。若没有他们,皇叔与孙儿还不知该如何逃离逆党的搜捕呢。”

    皇帝听了就骂洪文成与上海知府:“逆贼!枉朕一直信任重用他们!”又忍不住看了广平王一眼,面上满是羞愧之色:“钰儿啊,你又说对了,朕真真是愧对老郡公。这些年,朕怎么就昏了头,忘了老郡公的忠心,让他的遗孀与子孙受委屈了呢?”

    广平王柔声道:“赵家祖孙都是忠君之人,多年来都不曾有过怨怼之心,父皇此时加以补偿,犹未晚矣。”

    皇帝忙道:“对对对,你说得对。”但接着又伤心起来:“可朕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今才想起要厚待功臣之后,真的不算晚么?”

    太子与众臣们闻言大惊失色,前者连忙问:“父皇为何这样说?医官不是说,已经把毒拔清了么?!”

    皇帝又是气愤,又是伤心地道:“颖王搜出的毒药,是放在朕的药里的,可事实上那不过是个幌子!真正害了朕的,是两种毒混合起来的东西,一种是朱丽嫔身上喷的所谓西洋香水,其实是颖王命人特制的毒水,另一种则是颖王献上的金玉盆景,里头喷出来的香气,也是有毒的!这两种毒分开来闻,不会让人怎么着,但混合起来就成了毒药,人闻得多了,就会中毒,会昏睡不醒,会暴躁易怒,会越来越容易忘事。朕这些日子行事昏了头,都是因为中了此毒的缘故!”

    众人大为吃惊,万没想到真正下毒的原来是颖王!颖王献盆景,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而朱丽嫔用香水,也有了很长时间,这么说来,皇帝中毒的时日只怕不是一两个月,少说也有一年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皇帝专宠朱丽嫔,几乎每日都要召她伴驾,而那毒盆景又放在寝宫内,与皇帝日夜相伴。皇帝这般长年累月的闻那有毒的混合香气,便是医官医术再高明,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他体内的毒除清吧?况且他如今身体这么弱,谁也不敢下猛药,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广平王要将皇帝安排到偏殿来住了。即便朱丽嫔死了,再将盆景移走,皇帝原本的寝宫里还是处处弥漫着残留的有毒香气,对皇帝的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倒不如住到干净的偏殿去,更让人安心。而皇帝原本用惯的被褥、器皿等物,也都必须全部换上新的,才能杜绝残毒遗祸。

    刚放下心,太子忽然想起一事:“不好!方才在宫门前遇见颖王,他没有跟着进来,这时候会不会已经逃跑了?!”

    立时便有武将被派去逮捕颖王,皇帝又提起了六皇子:“这孩子如今还在宗人府里关着,朕从前是真疼他,可如今……”他摇摇头,似乎不想再提起朱丽嫔,“朕不想再看见他了,可他毕竟年纪还小,他母亲做的事,他也参与不了,不过是听他母亲的话罢了。朕心里……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他。”

    太子听得心里忍不住泛酸,在六皇子出生前,其实他也一度十分受宠,是深受皇帝疼爱的小皇子。五皇子晋阳王因其生母而被皇帝厌弃,所以行四的乐安王反而是皇宫的宠儿。可惜这一切都在六皇子出生后改变了。太子知道,自己心中那点不平,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他已经是个成人了,有妻有子,没必要象个小孩子一样,去争父皇的宠爱,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个父皇的宠爱,其实不怎么靠得住。

    太子低头向皇帝提议:“六皇弟虽还是个孩子,但因他母亲做过的事,若再留他在宫中,朝臣们只怕也容不得。为保他性命,不如就把他过继出去吧?”

    皇帝愣了一愣,想起自己前些天才下旨,把五儿子给过继出去了,忍不住叹了口气:“也罢,就把他过继到……到……”一时间想不起哪家宗室还需要儿子,这时候他脑子清醒了,就不会再做出明知道别家有嫡子,还要将皇子过继过去的蠢事了。

    广平王忽然道:“先帝原有过一个小儿子,只是八岁时没了,父皇登基时,还曾追封过这位小皇叔为山阴郡王。小皇叔幼殇无嗣,不如就把六皇弟过继给他,为他继后香灯吧?”

    “山阴郡王?”皇帝呆了一呆,他都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小兄弟了,忙道,“就这么办吧,让钤儿……原级袭爵,就不必降等了。”

    六皇子居然能得封郡王,平安无事地活下来,朝臣们都很意外,但想到他被出继,就不再是皇室中人,断绝了他继位的可能性,也算是一种惩罚了吧?不过皇帝对这个小儿子,还真是偏心得紧,明知道他生母对自己下毒,也不肯迁怒到儿子身上。

    太子与广平王都接受了皇帝的安排,而且表现得对小兄弟十分友爱,太子甚至还问:“父皇要不要将五皇弟召回来?先前那出继的旨意,其实是父皇中了毒,才会听信朱丽嫔谗言,如今毒已拔清,旨意也大可追回了。”

    皇帝对五儿子不怎么关心,但他为眼前这两个儿子的深明大义和孝悌友爱而感动,看着他们,他心里开始感到愧疚了,也觉得自己确实偏心了些,叫懂事的儿子受了委屈。

    为了补偿他们,他又下了旨意:“让礼部去准备吧,朕要册封蒋淑妃为皇后。”

    所有人都震惊地抬头看向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善后

    蒋淑妃家世品行都没有可挑剔的地方,又生有两位皇子,先后被立为皇储,无论怎么看,她都是后宫第一人。若真要从后宫诸妃里挑一位扶正做皇后,除了她也没别的人选了。况且她成了皇后,太子便是正宫嫡出,继位是名正言顺的,其他皇子全都要靠后站。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未遂的宫廷政变之后,皇帝又眼看着撑不了多久了,朝廷确实需要一场稳定的权利更替。因此朝臣们听了皇帝的话,没有一个人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礼部去拟旨,协同内务府准备册后大典。虽然皇帝如今这副模样,大典肯定是要从简的,但皇后的一应冠服与用品也需要准备。其他重臣们同样要去处理紧急政务。尤其是太子刚回来,带来了川沙大坝倒塌的真相,洪文成等一众逆党还在外逍遥,需得尽快捉拿归案,审问真相,铲除余党,上海一带的官场整个都需要清洗一遍。朱丽嫔一脉及前明宗室,这几天被颖王杀得七七八八了,剩下逃走了的,也要尽快擒拿。还有颖王,皇帝说了,他才是下毒的真凶,那他和他的党羽,自然也不能放过。

    皇帝见过太子与朝臣,说了一会儿话,已经十分疲惫,要歇一会儿,就让众人都退下了,只留下广平王府的医官侍候。太医院出了位与朱丽嫔勾结的御医,全院上下都保不住清白了,在审清楚哪个是逆党之前,都近不得皇帝的身。因此广平王才会将王府的医官带进宫来为皇帝医治。如今皇帝身边不能缺大夫,医官的水平再高,也只有一人。太子与朝臣们都觉得不稳妥,便在殿外商议着,要把致仕在京的前御医给召回来。这位老御医是先帝老臣,他在太医院供职时,朱丽嫔尚未在皇帝身边侍候,想来是最可靠不过的。

    广平王没有参与讨论,高桢早就离开了太子身边。扶着父亲走到了殿前檐下的长廊一侧。

    广平王听着旁人说话的声音远了,知道周围清静,原本绷紧的脸方才放松下来。眼圈微微红了,手紧紧地抓住儿子的右臂:“这一路可凶险?吃了不少苦头吧?没想到竟是赵家人救了你和你皇叔,日后见了赵家人,一定要郑重道谢。”

    高桢知道父亲虽然面上不露。但心里一直在担心着自己。忙低声道:“儿子知道。父王不必担心,儿子没受伤,这一路也都无惊无险,十分顺利地回来了。只是才入京,儿子一直跟在皇孙身边,还没来得及回家看看,不知母妃如何了。这一回在上海出事,姨父……不。副将马万延也参与其中,只怕钟家也脱不了干系。母妃……一定会不好受。”

    广平王的脸色淡了些:“你母妃早已看清了钟家人的真面目,虽然伤心,却也不再对他们有奢望了。不过是一群蠢材!当年你外祖父去世时,曾有遗言,让他们安心在家守孝,别掺和储位之事,他们只是不听。你母妃也在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助他们起复,想来也不会有今日之祸。”顿了一顿,神情放得更柔了:“你母妃其实更加担心你,虽然洪文成与上海知府的奏本中半点没提到你的安危,马万延也不肯透露消息,可她一直害怕你伤着了。既然如今平安回来了,你就先回王府去看她,也让她安一安心。”

    高桢低声应了,又有些疑惑:“父王不回去么?如今皇叔已经回来了,朱丽嫔身死,六皇孙被囚宗人府,宫中余党尽除,颖王也将被擒拿归案,父王在皇爷爷面前守了几日,也该歇一歇了。您眼下发青,想必这几日辛苦。”

    广平王摇摇头:“我还不能走,你皇爷爷身边离不得人。”

    高桢眨了眨眼,心里忽然有些焦急:“父王,皇叔已经回来了,皇爷爷的事,您可以交给他……”

    广平王低低地笑了:“傻孩子,你以为我有别的想头不成?别说你四皇孙已经平安无事归来了,便是他回不来,我一个瞎子,又能做什么?”

    高桢心中一痛,紧紧地扶住父亲的手臂,低着头不说话。

    广平王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你别担心,父王心里有数。你皇叔是太子,很快就要登基了,有许多事都需要他去做,你皇爷爷这里,就由我来看着吧。别看你皇爷爷如今清醒过来了,也知道了朱丽嫔是奸妃,六皇弟、颖王图谋不轨,但他素来最是心软,又……”他顿了顿,嘴角浮现一个讽刺的笑容,“又最擅纳谏,不但纳文臣武将的谏,连后宫嫔妃的话,也愿意听,甚至身边侍候的太监宫人,只要是聪明些的,也能劝得动他,却不怎么相信我和太子、还有你二皇伯、五皇叔的话。别看如今颖王栽了,朱丽嫔也死了,那些朝臣里,又有几个是清白可靠的?后宫妃嫔听说你祖母封后,又是否有人会生出别样心思?没个人看着,说不定又有人向你皇爷爷进谏了。我此番救了他的性命,他如今倒还听得进我的话,我在乾清宫里守着,也免得节外生枝。”

    高桢忽然想起,一向跟在皇爷爷身边的大太监不见了,平时皇爷爷素来是离不开他侍候的,莫非这个人也有问题,所以才被清除了?

    这么一想,他就不再劝说广平王了,只是轻声劝说:“父王在宫中,也要时时注意身体,千万别累着了自己。儿子先回王府看望母妃,然后就给父王送些衣物过来。”

    广平王轻轻点头,高桢施了一礼,转身正打算离开,却看到太子走了过来,忙向叔叔见礼。

    太子搀住高桢:“自家叔侄,还行什么礼?”然后上前两步:“皇兄,这一次真是多亏皇兄了,若没有你封锁乾清宫,铲除宫中逆贼,又救回父皇,弟弟还不知该怎么办。此番在川沙遇险,也是侄儿救我性命,我才能平安回来。”

    广平王微笑道:“你既然说是自家叔侄,又何必说这些客气外道的话?我们自家骨肉,情份自然不与别人相同,这谢字就不必提起了。我救父皇,是尽为人子的本份,其实心里也在担忧不已,若你们再不回来,我便是死守乾清宫,又能守几日?颖王拉着一干宗室,逼朝臣同意立他为皇太弟,若他真得了这个名份,我一个废人,也拦不住他进乾清宫。只能说父皇与皇弟都是真龙天子,有老天护着,才能化险为夷。”

    太子叹了口气:“确实凶险,我落难之时,还以为自己回不来了呢,幸而有侄儿不顾生死地救我,有赵家祖孙冒险送我回京,还有皇兄为我稳住大局。即使有老天庇佑,若没有你们相助,凭我一个人也是不成的。”他又正色对广平王道:“皇兄,父皇如今这样,只怕……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请你助我。”广平王笑着点头:“这是当然,有事你只管说。我正打算继续守在父皇身边,免得又有人在他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坏你的事。你在前朝就放心做事吧。”

    太子向广平王郑重行了一礼,数丈之外,朝臣们都看见了他这一礼,互相交换了眼色,都各有思量。

    高桢小声提醒了广平王一声,广平王也向太子回了一礼:“自家骨肉,太子不必多礼。”

    太子笑了,搀着广平王,要和他一起回到殿内,还招呼高桢同来。高桢推说自己要先回王府看母亲,他点了点头:“皇嫂这些日子一定担心坏了,还有马万延那事儿……”他顿了一顿,“马万延死罪难逃,但钟家……若没有明确的证据,便是放了又如何?到底是皇嫂的娘家人。桢儿回去跟你母亲说,不必太担心。官职富贵是保不住了,但性命却是不怕的。”

    广平王淡淡地说:“太子不必看桢儿母亲的面子,就轻纵了钟家,该怎样就怎样。若是犯下谋逆大罪,还能因为皇家姻亲的身份而逃过罪责,你日后为君,威信何在?”

    太子笑笑:“知道了,皇兄放心,我也说了,若没有明确证据,就放过他们,可若有证据证明他们参与了谋逆,我也只好秉公处置了。这就要看钟家的运气了,我只是想着皇嫂会担心,才叫桢儿去安慰一下么。”

    广平王看不见,太子向高桢使了个眼色,高桢愣了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太子这是在暗示他先去通知钟家,掩藏证据?这是对他父子二人立功的回报么?高桢默了一默,没有吭声。

    太子又与广平王商量:“六皇弟还在宗人府,我想颖王谋算落空,多半要杀人灭口,免得六皇弟供出他来,因此想着,是不是要先派人去宗人府守株待兔?倘若颖王真派人来了,六皇弟吃这一吓,说不定就会把事情全都说出来了。方才派了人去拿颖王,颖王没来得及逃走,反口不认曾有下毒之事,还说那金玉盆景他进上有一年多了,原本用在机关上的香水也都用完,后来的香水,都是朱丽嫔自己寻了去补上的,想来是朱丽嫔换了有毒之香,他是无辜的。偏偏朱丽嫔已死,她身边的大太监又逃了,无人能证明那香是从颖王府来的,还是朱丽嫔自己寻的,颖王方能这么有底气地喊冤。若是六皇弟能出面作证,还怕颖王不能伏诛么?”

    广平王点头,声音压得低低的:“我早想到了,因此已经事先派了人去宗人府,不怕颖王不派人来,即便他不来……”

    兄弟俩进了内殿说话,高桢看着他们的背影,又再望望远处彼此交头接耳的朝臣们,转身沉默地往宫外走去。(未完待续。。)

    ps:  汗,遇上大雨,回家迟了,更新晚了,对不起

第一百四十三章 母子相见

    高桢出了乾清宫门,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找上了护着他与太子入宫的柱国将军曹泰和。进宫之前,他把赵玮托给了这位曹将军照应,如今既要回王府,总不能把朋友丢下就不管了。

    曹将军没能摊上入乾清宫见驾的殊荣,因此还在乾清门外守着呢,听到高桢问起赵玮,便哈哈笑说:“末将手下的人在陪着他呢,他不放心你们,还在皇城外等着,世子要找他,出了承天门就能看到了。”

    高桢严肃地谢过曹将军替他照看朋友,曹将军自然不当一回事:“这有什么?我们家与赵郡公府上也是世交了,末将看着玮哥儿长大,对他就象是自家侄儿一般。即便世子没有交代,末将也不会放着他在外头乱跑的。如今京里还乱着呢,若不是玮哥儿坚持要等世子出来,末将早将他送回他家里去了。万一要出了事,别说末将没脸去见他家老夫人,便是回了自个儿家里,末将母亲也饶不了末将。”

    高桢淡淡一笑,走海路上京路上,因为天长无聊,赵琇常常跟他聊天,聊两人分开后的经历,他自然也就知道了,建南郡公人走茶凉,京中与赵家还保持亲密友谊的,就只有柱国将军曹府这一家人了,可见曹家家风淳厚。也因为这个原因,在京城众多武将当中,太子与他都最信任曹泰和,进城之前,一想到要找人护送他们,他们首先考虑的就是他。

    如今大局初定。等太子登基,急需一位在军中有威望的武将帮着收服那些曾经倾向颖王的军队,想必曹泰和会是太子心目中的首选吧?

    高桢出了皇城。马上就看到了等在承天门一侧的赵玮,见他脸上满是焦急和忧虑,心下不由得一暖,迎了上去。

    赵玮见到他大喜,直奔过来问:“怎么样?没事吧?一切顺利么?”

    高桢微笑着点点头,又道:“皇爷爷的毒没事了,我父王还把潜伏在宫中的逆党都清除干净了。如今大臣们都在商议要如何处置颖王,还要派人去上海,将洪文成他们捉拿归案。皇爷爷还说。要立我祖母为后呢。”

    赵玮双眼一亮,也想到了蒋淑妃立后的好处了:“太好了!总算是雨过天青!”不但太子、广平王一脉以后都能松一口气,就连赵家也不用再担心有朝一日会倒霉了。

    高桢微微一笑:“皇爷爷说,要嘉奖你们家的。只是如今宫里乱糟糟的。御前还有许多事要处置,这封赏可能要过些时候才能下来。”

    赵玮笑着摆摆手:“这不重要,朝廷大事要紧,我们家这么多年都等了,多等几日又算得了什么?”他又问:“颖王的党羽应该会全部抓起来吧?”

    高桢点点头:“应该会,不过这事儿自有旁人去管,与我们不相干。”

    赵玮笑道:“确实不相干,只是日后我们家的人。耳朵旁边想必要清静些了。”笑完了又说:“京中既然很快就能平定下来,我也该打发人去天津接妹妹了。虽有蒋大人一家照应。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可我们在京城有宅子,自然该回自己家里住着。祖母在松江想必也等得心急了,待我尽快派人送信回去,给她报平安。”

    高桢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袖袋,想要把赵琇借他的匕首还给赵玮,横竖他现在已经用不着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默默地想,也许等赵琇回到京城后,他当面把匕首还给她,会更好一些。说来赵玮好象不知道赵琇把匕首借给了他呢……

    赵玮借了两匹马,辞了曹将军的下属,与高桢同行离开。高桢要回的广平王府,位于皇城以北的前海西面,但赵家小宅,却是在鼓楼大街一带,位于前海东北方向。两地只隔着一个什刹海,其实并不远,于是两人便同行了一段路,半路上才分道扬镳,高桢回王府,赵玮则要过银锭桥往前海东面的鼓楼大街去。

    高桢骑马回到广平王府,王府总管早就得到消息,激动无比地迎了上来:“世子可回来了!王爷王妃都担心得紧呢!真真是佛祖保佑!”

    高桢扯了扯嘴角,道:“父王还在宫里陪伴皇上,暂时不能回来。母妃的病情如何了?没有大碍吧?”边走边入了府,然后就看见二门前停着马车和马匹,那车的样式十分眼熟,就连车夫都不是陌生的。

    高桢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王府总管察颜观色,低声禀道:“钟家老太太带着钟大老爷、钟大太太与钟姑娘过来了,正在王妃院里陪着王妃说话呢。”

    钟家的车夫其实认得高桢,只是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笑,上前来给高桢请安:“见过世子爷……”话音未落,高桢已经抬腿走人了,理都没理他。

    高桢一路入府,沿途见到的王府仆役见了他,都欢喜不已,纷纷向他行礼问好。他板着脸一一点头回应,连自个儿院子都没回,衣裳都没换,就直接去了母亲的正院。钟家人果然在这里,院子里几个侍立的婆子丫头,都是钟家的,看到他回来,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纷纷屈膝行礼:“见过世子爷。”“世子爷回来了?”

    正屋里忽然静了一静,原本拔高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烟云、烟霞出门急急掀起帘子,看到高桢,都红了眼圈。太子出事消息传来时,广平王妃钟氏一边为太子担心,一边为儿子忧虑,她们这些侍女也跟着担惊受怕,如今见他平安归来了,自然是激动无比的。

    高桢朝这两个熟悉的侍女露出了一个微笑,却忽然看到一个窈窕美丽的身影撞了出来,看着自己露出惊喜之色:“表弟回来了?姑妈都担心得不得了,就连、祖母、母亲和我都一直在盼着你呢!”

    钟雅致,这位比他大半岁的表姐,从小就生得容貌妍丽,更兼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在京中也算是一位备受赞誉的名门闺秀。高桢曾一度以为,母亲将来会为自己聘娶这位表姐为妻。他对她虽然自问并无男女之情,但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份却让他对她并没有讨厌的感觉。可惜,钟家人的所作所为让他倒尽了胃口,如今就算钟雅致长得再美,他也不会再念半分旧谊了。

    高桢冷淡地看着钟雅致的笑脸,将视线从她身上转开,落到屋里颤悠悠地想要起身向自己走来的母亲身上。他鼻头微微一酸,便快步走了过去,跪倒在她面前:“母妃,儿子回来了。”

    钟氏猛然抱住儿子,眼泪啪地掉了下来,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担心和恐惧,都通通一扫而光了。她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仿佛忘了方才与娘家亲人的种种争吵,只专心抱着亲生儿子,回味着骨肉团圆的幸福与快乐。

    钟雅致讪讪地走回到祖母与母亲身边,被后者瞪了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责备她没能吸引到高桢的注意力似的。她委屈地低下了头。

    钟老太太一脸慈爱之色,柔声劝说着女儿广平王妃钟氏:“好了,好了,淑仪,孩子如今平安归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的哭成这样?你身体才好了些,别太激动了,当心一会儿又晕过去。”还吩咐侍女们:“烟云,赶紧去拿你们王妃的药来,给她吃一丸下去。”

    烟云连忙应声去了,烟霞恨恨地盯了她的背影一眼,心下埋怨:烟云又忘记自己已经不是钟家的丫头了。

    高桢默默地轻拍母亲的背,把她慢慢安抚了下来:“儿子无事,除了大坝倒塌时吃了一惊,泡了一会儿水,什么罪都没受。儿子跟在太子身边,遇上了赵郡公家里人,马上就得救了,回京途中也是顺顺利利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躲避逆党搜索,不敢轻易给京中报平安,让母妃担心了,都是儿子不孝。”

    钟氏已经平静了许多,闻言哽咽道:“你无事便好,消息传来时,你父王总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若是有事,底下人早该报上来了。我虽然相信你父王的话,可心里总是免不了害怕,如今总算可以松口气了。”又骂那些逆党:“天杀的东西,正该千刀万剐!”

    钟老太太脸上有些不自在,因为女儿所咒骂的那些应该千刀万剐的家伙里,还有她小女儿的夫婿。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希望小女儿夫妻俩能逃过一劫的。

    钟大太太的神情就平静多了,此时她已经不打算去顾小姑子一家了,谁叫马万延做的事落在了太子眼里?如今她只求能保住钟家就够了。

    烟云取了药来,钟氏看了她一眼,非常冷淡地说:“不用了,我没犯病,用不着吃这个。你出去侍候吧。”

    烟云愣了愣,随即露出了惶恐之色,想要辩解,却正好看到高桢冷冷地看过来,那眼神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终究还是惴惴不安地退了出去。

    烟霞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帘外,心中叹了口气。

    钟老太太心下不安,她好象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对钟氏道:“淑仪,我知道你不高兴听到我说那些话,可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亲哥哥、亲妹妹。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们去死?你哥哥与你妹夫原是糊涂了,被人哄几句,就做了错事。我知道的时候,都气得快晕过去了,恨不能狠狠打他们一顿!可心里再生气,也不忍心看着他们去死呀。你就当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帮一帮他们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心冷

    钟氏的脸又再次绷紧了,闭着嘴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口。钟大太太见状,忽然哭着起身跪下道:“求王妃救一救您哥哥吧!他是真的被人骗了呀!都怪那马万延,花言巧语地哄着您哥哥出银子,您哥哥想着他是妹夫,也不曾提防,谁会想到他拿那些钱,是去帮颖王造反了呢?若您哥哥早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便是死了也不可能答应的呀!”

    钟老太太惊讶地看着她:“大媳妇,你说什么呢?!”

    钟大太太抬起头含泪问她:“母亲,您清醒些吧,妹夫这回犯的是不赦的死罪,您要救妹妹,就该让她尽早与妹夫和离,孩子也不能要了。我们自个儿家里还洗不脱协从的罪名呢,您难道要为了女儿,把儿子、孙子和祖宗传下来的家业都断送了不成?!”

    钟老太太如梦初醒,整个人都蔫了下去,转头看看女儿,欲言又止的,又低头抹起了眼泪:“好孩子,你救一救家里吧。我都一把年纪了,好歹也生养了你,难道你要看着你亲娘被押去砍头么?”

    钟大太太也哭道:“王妃,求您了。虽说您哥哥只是给颖王提供了一点银子,可如今颖王坏了事,若上头追查下来,查到您哥哥头上,我们一家子就没命了呀!到时候您又有什么脸面?世子又有什么脸面?您若是生气,只管骂我们,可就算是为了世子,您也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哪!”

    钟氏脸上满是痛苦之色,眼中满是挣扎。她确实恨不下心。看着亲人去死,可是这些亲人的所作所为实在太令人心冷。她们真以为广平王府远离朝廷,低调度日。就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了么?她的哥哥涉足谋逆,何止是提供一点银子这么简单?嫂子说话不尽不实,一句真话都没有,分明只想糊弄广平王府罢了!

    高桢见了母亲的神色,冷然看向钟大太太:“舅母这话说得好奇怪,姨父要害我,舅舅明知此事也不曾提醒我半分。如此冷情,母亲难道还要管他们么?您如今倒是记得什么骨肉情份了,只不知当初舅舅与姨父明知道我在大坝上。还是决定把大坝炸毁时,又是否记得什么是骨肉情份?至于脸面,我不在乎,我的脸面也不是靠舅舅挣的。”

    钟大太太急了:“世子怎能说这样的话?从小到大。我们也没少疼你。你舅舅对你比对自己亲生儿子还好呢,你难道半点都不念旧情么?”

    高桢淡漠地道:“我念不念旧情,结果都是一样的。钟家……若是参与了谋逆,罪证确凿,皇上与太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母妃与我都帮不上忙。若是你们确实清白无辜,只是受了哄骗,那便是没有我们说情。你们也不会有事。外祖母和舅母还是早些回去吧,外头乱哄哄的。官兵正在搜捕颖王余党,趁着天亮,你们回家让舅舅早作准备,过堂时也能少受些罪。”

    他这话已经是在暗示了,心里再失望,他也不忍看到母亲伤心。可惜,在场的三位钟家女眷都没听出来。钟大太太还以为他这话的意思是让钟大老爷早作准备去下大牢,便忍不住激动起来:“世子你不能这样!我们差点儿就把女儿嫁给你了,若是你舅舅出了事,雅致也要遭罪的,你难道就忍心?!别忘了,当初我们两家可是有默契的,人所共知。若叫人知道你的未婚妻子落了难,难道他们就不会笑话你?!”

    钟氏大怒着将茶杯扫落在地,碎裂的茶杯并着茶水,溅湿了钟大太太的裙子,吓了她一跳。钟氏还指着她的鼻子骂:“住口!我儿子几时与你女儿订了亲?若你女儿真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那你怎么还去求朱丽嫔将她赐婚给六皇子做侧妃?!差了三四岁呢,真是好厚的脸皮!听说六皇子有望为储了,就连侧妃都肯做了,还是抢的堂姐妹的婚事,你们倒也好意思!那时桢儿刚出事,你成天过来向我炫耀,说六皇子怎么怎么好,还在庆幸没把女儿许给我家桢儿,如今都忘了么?今儿若不是看在母亲面上,我连门都不许你们母女进,趁早给我滚吧,别脏了我们王府的大门!”

    钟大太太涨红了脸,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钟雅致一脸惨白,浑身发着抖,又含泪望向高桢,但高桢看也不看她,她就哭着软了下去:“姑姑……侄女儿也是身不由己,您这样说,叫我如何见人哪……”

    钟老太太也哽咽道:“淑仪,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言,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了,我们也不会求上门来。你妹夫勾结颖王府,我们也是吓了一跳的,可想到你妹妹,还有她那几个孩子,我们实在是不忍心去告发。好歹王爷已经立储无望了,将来谁登基,都不会影响你们分毫,若是我们家能得新君青眼,你们也能沾点光,因此你哥哥才会瞒下此事……”

    钟氏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难道母女之情都是寻常,为了儿子孙子,母亲就连礼仪廉耻都不顾了么?当初口口声声拿孝悌之道、家族利益逼她为兄弟妹夫谋求高官之位的母亲,其实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她这个女儿的想法吧?她这些年为娘家做了那么多,到底算是什么呢?

    钟老太太不知女儿的心情,还在絮絮叨叨:“如今太子和世子都平安无事,颖王也事败了,你们家有了功劳,将来只会越过越好的,就拉你哥哥妹夫一把又如何?若你妹夫实在是不成了,我也不逼你,可你哥哥一家子,老的是你亲娘,小的是你亲侄儿,都是你血脉至亲,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他们去死?你也别怪雅致,我是一心想要亲上加亲。把她嫁给桢儿的。可朱丽嫔瞧不上雅清那丫头小家子气,又想给六皇子寻个年长稳重的侧妃,非要挑中雅致。朱丽嫔那时正得宠。她发了话,雅致还能怎样?你这样说她,叫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这是你亲侄女儿,你难道要逼她去死么?你从前并不是这样狠心肠的人哪!我来时还在想,如今六皇子也坏了事,不如还是把雅致许给桢儿吧,到底是天定的姻缘。不管如何还是要配成一双的。可你如今这般狠心肠,岂不是叫人心冷?!”

    说着说着,老太太越发伤心了。便抱过孙女儿大哭起来。

    “我狠心肠?母亲您竟然说我狠心肠?!”钟氏气得脸都白了,忽然身体一晃,闷哼一声,嘴角一缕血丝缓缓流下。却是怒急攻心。竟吐了血。

    高桢脸色变了:“母妃!”连忙扶住母亲,又命烟霞:“快过来扶着母亲到里间躺下!”又朝门外的侍女们下令:“快请大夫!”然后与烟霞合力把钟氏扶进了卧室。

    钟老太太也顾不得哭了,惴惴地跟进里间:“怎么了怎么了?我就是说说,怎么还吐血了?这样年轻就吐血,那还了得?还是赶紧让桢儿娶了雅致进门,你把家务交出去,好生休养是正经。”

    高桢看着以往慈爱如今满面都是算计的外祖母,再看向脸上渴望更甚于担忧的舅母。还有惶然中带着几分羞涩与窃喜的表姐,心中一片冰凉:“你们……还是回去吧。把我说的话告诉舅舅,日后如何,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钟家女眷就这么被赶出了广平王府的大门,世子亲自下令,王府的侍从半点情面都不讲,钟老太太头一次遭遇这样的对待,又羞又恼,出门时一边上马车一边大骂:“不孝无礼的畜生!你娘是怎么教的你?我是你外祖母!你竟敢这般对我!”

    钟大太太只能好声相劝:“母亲别生气了,这是在外头,叫人听到了,我们家也要丢脸的。”钟雅致也说:“是啊,祖母。若因为您骂表弟,坏了表弟的名声,他回头更要怨我们了。姑姑身子不好,表弟也是心里着急。”

    钟老太太这才略略消了气,等马车走了一段路,她也冷静下来了,有些无措地看着媳妇和孙女:“如今可怎么办?淑仪的气性竟这样大,我们好说歹说,她都不肯松口说帮忙,如今还吐血晕过去了。若是广平王真的因此恼了我们,不肯为我们家说情,那可怎么办?”又怨儿媳:“都怪你,好好的把雅致定给六皇子做侧妃。当初我就说了,有雅清就够了,雅致跟桢儿一对挺好的,何必非要抢雅清的好事?年纪差了好几岁,还是侧妃,如今六皇子也不成了,真真是害了雅致。”最后怪孙女:“从前你跟你表弟相处时,就不该老是任性,惹他不快,否则你们的婚事早就定下了,哪里有后来这番变故?若他今日能念半分旧情,也不会不顾亲戚情份,硬要赶我们出府了。”

    她啰啰嗦嗦的说了半日,不是怪媳妇就是怪孙女,偶尔还会骂一骂小女儿和小女婿,倒是半点不说儿子和孙子的坏话。钟大太太默然听着,心中暗暗腹诽。钟雅致心中委屈无比,想到表弟高桢的态度,只觉得未来一片茫然。

    回到钟家,钟大老爷急不可待地冲上来:“如何了?妹妹可答应了说情?”见妻子摇头,整个人就软倒在地上。钟大太太连忙上前扶他:“老爷别心急,王妃身体不好,见世子平安回来,一时激动就晕过去了,便是有心帮忙,也帮不上。但世子已经回来了,听闻是他救了太子的,广平王也在宫中坐镇,他们父子二人皆立有大功,只要能说服他们为钟家说情,我们就不怕了。”

    “哪有你想得这样容易……”钟大老爷面色灰败,什么精神都没有了。钟老太太一见就心疼得不得了:“老大,你别怕,有母亲在呢。桢儿如今在气头上,因此才硬撑着不肯帮忙。但我生的女儿我知道,你妹子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的!若她当真如此绝情,我就跑到她面前上吊,死了也要骂她一顿!”

    “母亲……”钟大老爷嘤嘤哭了,为母亲的维护而感动不已。他的嫡长子钟雅卓站在一旁,默默地转开头,问钟雅致:“妹妹,姑姑和表弟都说了些什么?你能不能照样说一遍给我听?”

    钟雅致无精打采地看着兄长:“你问这个做什么?总之……姑姑和表弟如今恼了就是。”

    钟雅卓无奈地道:“就算是恼了,也有个恼怒的理由吧?从前他一向与我们亲近,万没有忽然翻脸的道理。表弟是跟着太子南下的,太子出事,他也跟着没了消息,如今太子平安回来了,他也回来了,那南边的事他知道多少?姨父的事他都清楚么?他恼了我们家,是不是……因为他知道父亲和姨父联手算计太子,不顾他性命的事了?”

    钟大老爷忽然停下了哭声,抬头看向母亲、妻子和女儿,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钟家婆媳俩你望我,我望你,都糊涂了,她们只知道广平王妃钟氏起初听了她们的请求后非常激动地拒绝,又指责钟家不忠不孝,违背钟老太爷的遗愿,倒行逆施,等高桢回来了,钟氏又抱着儿子哭了半日,然后又跟她们为救不救钟家的事吵了起来,其间又提到了钟雅致的婚事,后来钟氏就吐血晕过去了。吵了半日的架,许多话都是脱口而出的,叫她们如何回忆得起来?就算回忆起来了,又有什么用?那不过是……一场争吵罢了。

    最后是记性最好的钟雅致一点一点地回忆起了整个经过,把高桢说的每一句话都复述了出来。

    钟雅卓急得直跺脚:“母亲与妹妹怎不早说?!表弟这分明就是在暗示我们家,有什么要紧的证据,赶紧毁了,只要别让朝廷找到证据,我们自然无事。这一会儿的功夫,朝中众臣也不知查到了什么没有。父亲,快快快,那些来往信件、账簿、凭记,还有仆人当中的知情人,都得赶紧处理掉!”

    钟大老爷如梦初醒,连忙爬起来奔书房去了,他还真有不少东西握在手里,当时只想着留个倚仗,也省得妹夫马万延还有六皇子他们翻脸不认人,如今这些东西却成了钟家的催命符,饶是他再舍不得,也不能再留了!

    钟老太太也醒过神来,板着脸拉过孙子:“你陪祖母来,有些人得尽快送到庄子上封口,不能再耽误了。”把钟雅卓拉了去。

    钟大太太与钟雅致站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前者慢慢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窃喜:“原来如此。其实世子对我们家还是很关心的,我怎就没听出来?若是听出来了,一定会拦着老太太,不让她说那些话,把你姑姑给气得吐了血。”

    钟雅致也觉得十分惊喜:“表弟……应该会消气吧?等到姑姑的病好了,他们就不会再恼我们了吧?”

    “那是当然!”钟大太太看向女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一脸的满意之色,“我就知道,你表弟还是念着旧情的。好闺女,别担心,如今六皇子坏了事,必不能活的,等他死了,所谓指婚自然作废。你等着,咱们先把你姑姑哄高兴了,你再使些手段,让你表弟知道你的好处。过两年等事情淡下去,我就想法子劝得你姑姑点头,把你许给你表弟,你仍旧是堂堂广平王世子夫人,尊贵的皇家媳妇,谁也不能碍了你的前程!”(未完待续。。)

    ps:  汗,女主又神隐了,争取明天让她出场……

第一百四十六章 平定

    钟大太太认定六皇子必死,却不知道这时候的六皇子,刚刚逃离了死神的魔掌,却饱受惊吓,正一身大汗地坐倒在地,抖个不停。

    鲁云鹏将剑从一个宗人府小吏身上抽出来,一脚将小吏手中闪着蓝光的匕首踢开了。就在一弹指之前,这名小吏为幽禁在宗人府里的六皇子送上了一盏热茶,但暴躁不安中的六皇子忽然发脾气把茶水扫落,没想到茶水落地后会发出滋滋声,简直摆明了内含剧毒的事实。那小吏见事败,知道一旁看守的侍卫们定然不会饶过自己,便从袖袋里抽出沾了毒的匕首,朝六皇子刺去——本来他是不愿意做到这一步的,因为这意味着他再也逃不掉了。可没办法,他既是死士,为了完成任务,就不能吝惜自己的性命。

    若不是广平王事先把鲁云鹏调派过来宗人府,守在六皇子房间里,及时杀死了那名小吏,只怕六皇子已经变成死皇子了。

    六皇子虽然是金枝玉叶,但还只是个孩子,见到这个情形,早就吓坏了,整个人如同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鲁云鹏不大看得上他,但也懒得跟个孩子计较,便对他说:“六殿下放心,刺客已然伏诛,只是这人确实是宗人府的吏员,不知为何忽然行刺于您,还得好生查一查才行。”然后对两旁负责看守的侍卫厉声道:“保护好六殿下,若再有这种事发生,叫六殿下破了一丁点儿皮。只怕宫里饶不了你们!”

    侍卫们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不大乐意被鲁云鹏一个外来者教训,但也无从反驳。六皇子也许会被处死。但在他被正式处死前,他还是堂堂皇子,金枝玉叶,若让他被刺客杀害了,他们这些人肯定要被处以失职之罪的,重罚逃不过去,以后也不必混了。

    到底是谁派了刺客来杀六皇子?他一个孩子。又已经是阶下之囚,还能威胁到谁吗?

    六皇子对这个问题,却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这有什么猜不出来的?皇帝对他最是宠溺。不可能狠下心来杀他,就算真的迫不得已,也不会用暗杀的方式。广平王与太子就更没有理由了,他们要置他于死地。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就凭他生母的谋逆之举,皇帝又中了毒,给他赐毒酒也好,赐白绫也罢,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其他与他曾经有仇的人,就算想置他于死地,也会采取跟太子、广平王同样的做法——什么都不用做,他也是快死的人了。何必多此一举,还脏了自己的手?

    会派人暗中行刺的。也就只有颖王一个了。因为颖王一直是朱丽嫔母子谋求储位的同盟,而且从头到尾都担当了主要的谋士角色,在这场宫变与谋逆中,他是彻头彻尾的同伙,甚至可以说是主犯。当初若没有他的窜唆,朱丽嫔和她背后的前明宗室万万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太祖皇帝明令不许朱氏女之子为储的前提下,还要图谋皇位。皇帝和太子想要肃清逆党,必定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颖王迟早会暴露出来。他要想自保,必须把所有可能会暴露他真面目的人证物证都消灭掉。

    之前颖王会把六皇子放在宗人府不管,一来是觉得他不可能会自曝罪证,毕竟他一直都在声称自己年纪小不知情,完全是听从生母命令行事;二来,也是觉得外头已经没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了,太子“重伤濒死”——这是洪文成与上海知府捎来的密信——而其他皇子死的死,出继的出继,皇帝也因中毒而卧床不起,广平王是个瞎子,不可能上位。在这种情况下,颖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皇太弟的名份定下来,至于六皇子,可以在大局定下后,再让他“畏罪自杀”,免得早早下手,还有可能被人说闲话他容不下皇兄的骨肉。

    可现在情形不一样了,六皇子方才已经听身边的看守议论过,颖王差一点就被立了皇太弟,幸好太子及时赶回来,颖王只好厚着脸皮说自己立功了云云。

    六皇子心中明了,颖王既然厚着脸皮在太子面前邀功,就绝不可能会让自己这个清楚他参与甚至是策划了谋逆的人活下去。这种时候,颖王比太子与广平王要危险多了,那两位稳坐钓鱼台,还有可能为了表现友爱孝悌饶过他性命,顶多是把他废为庶人,而颖王为了自保,已经成为了他最大的敌人。

    其实早在颖王杀死他母妃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六皇子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鲁云鹏:“你去……跟太子还有三皇兄说,我……我要见父皇,有下情上禀,是关于颖王叔的罪证!”

    鲁云鹏回头看他,面上一本正经,心中却在暗喜:“总算把这张嘴给撬开了。”

    一个时辰之后,六皇子在重兵护送下,到达了乾清宫侧殿。皇帝坐在床上召见了他。他本是皇帝最为宠溺的小儿子,先前皇帝一时震怒,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让自己伤心透顶的小儿子,但冷静下来后,皇帝又觉得小儿子还是个孩子,兴许只是朱丽嫔自己妄想,把小儿子教歪了,倒把对这个小儿子的忿恨之心减弱了几分。如今看到他来见自己,形容憔悴,面色苍白,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又心软了:“钤儿,你……唉,你怎么就这样糊涂呢?!”

    太子与广平王都侍立在侧,听到皇帝这句话,就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老子又犯心软的毛病了。

    六皇子哭着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是听了母妃的话,一时犯了糊涂,还有颖王叔。他骗得我们好惨哪!若不是他花言巧语,母妃也不敢起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其实颖王叔就是想利用儿臣与母妃罢了,等他达到了目的。就一剑杀了母妃,把罪名都推到我们母子身上,他自己受封为皇太弟,夺取皇位,为了掩盖真相,还派人来杀儿臣灭口。若不是皇兄们派了侍卫来保护儿臣,儿臣如今也见不到父皇了!”

    皇帝闻言大惊失色:“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忙将六皇子在宗人府遇刺。被鲁云鹏救下之事说了,又道:“那刺客是宗人府小吏,在府中当差已有数年。谁也没想到竟会是死士。可惜人已死了,他又无父无母无家无眷,查不出是何人指使。六皇弟说是颖王叔所为,儿臣等也没有证据。”

    六皇子道:“一定是他干的!我很肯定!我在自己的寝宫里还秘密藏起了他写给母妃的密信。里面提到了那盆金玉盆景中的机关。还有母妃平日喷的特制香水的效用。他清楚地写了,两种香气混合在一起,就会变成一种毒药,人长年闻之,身体就会慢慢变得衰弱,最后死去。当初母妃为了确保他不会过河拆桥,特地让他在密信里拓上他的亲王金印,又拿了他的随身玉佩作为信物。后来母妃又觉得不够稳妥。特地找人把信抄了一份,原件另行藏匿他处。假信却跟玉佩藏在她寝宫之中。就在母妃被杀之前,那玉佩和假信就不见了,母妃身边的大太监失踪,当时母妃就觉得不好,想来是颖王收买了那大太监,让他偷走了证据,就以为万无一失了。他绝对想不到,信的原件还在我这里!”

    太子与广平王都十分讶异,万万没想到看上去愚蠢疯狂的朱丽嫔还有这等心机,当即问明了藏信之处,太子便亲自带着人去搜寻了。

    广平王留了下来,他听见皇帝把六皇子叫到身边,又是摸头,又是叹气,得知六皇子两顿没吃饭了,心疼得不行,还怪宗人府怠慢了小儿子。广平王心里膈应,忽然道:“六皇弟,我原本以为你对谋逆之事毫不知情,不过是听从朱丽嫔之命罢了,方才听了你的话,才知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既然你明知你母妃对父皇下毒,为何没有阻拦?也没有提醒父皇一声?若是为了护住你母妃,那她被颖王杀死后,你为何还不将真正的毒源说出来,害得父皇继续留在有毒的房间里?”

    皇帝的脸色忽然变了,六皇子张着嘴,支支唔唔了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还是个孩子,因激愤而一心要将颖王的罪行公之于众,却忘了这么做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早就知情的事实。他在后悔,早知如此,就推说自己不知详情,只知道母妃藏了封信,让皇兄们去找那信就好了。多嘴的后果,就是失去父皇的宠爱,难道他真的要死了么?

    皇帝看着浑身发抖、目光闪烁的小儿子,只觉得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三儿子的话说到了点子上,小儿子根本就对自己没有半点孝顺之心,他年纪虽小,野心却不小,为了那把椅子,能眼睁睁看着疼爱他的父亲去死,亏得自己还心疼他受了委屈!

    皇帝冷冷地甩了六皇子一个耳光:“畜生!”然后便叫人:“把他给朕叉下去!即日起废为庶人,玉牒除名!”

    六皇子眼前一黑,哭着大叫:“父皇恕罪!儿臣知错了!儿臣真的知错了!”可惜宫侍还是毫不留情地把他拖了出去。

    广平王却提醒皇帝道:“父皇,您曾在朝臣面前下旨,要将六皇弟出继,礼部已经在拟旨了。如今却改了主意,将六皇弟废为庶人,要如何向朝臣说明原委呢?”

    皇帝心头又是一痛,艰难地喘着粗气,半晌才道:“钰儿,你是不是觉得父皇很蠢?被枕边人哄骗也就罢了,连个九岁的娃娃都能将父皇糊弄过去,若不是你提醒,朕差点忘了,那畜生原来也是一心盼着朕死的!”

    广平王没吭声,其实他心里早就这么想了,只是不好在父亲面前说出来。

    皇帝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只觉得又羞又愧,忍不住哭了出来:“怪不得当初你皇爷爷想要将父皇给废了,他那时就说,朕不会是个合格的皇帝。可惜朕那时还以为你皇爷爷只是偏爱你皇叔,故意拿这话来挤兑朕,想要把皇位传给你皇叔。如今想来,你皇爷爷果真目光如炬。”

    广平王继续扮哑巴,现在他说什么都不合适,若要安慰老爹说其不蠢,他又觉得违心。

    皇帝哭了一阵,才收了泪水,弱弱地道:“不能将实情告诉朝臣,朕被朱丽嫔骗就够丢脸的了,若连高钤也能哄住朕,朕就要叫天下人笑死了!钰儿,你去……去跟礼部的人说,让钤儿继续出继山阴郡王,降等袭爵,就……就做个山阴侯吧。什么封赏都不必了,开府银子也不用给他,叫他安安份份地过日子,不许他参与皇室祭祀,不许他以皇子之名在外招摇,不许给他安排官职,不许他入宫朝拜,就算死了,也不许他入皇家陵墓!只要他饿不死,随他干什么。即便是朕死了,太子登基,要加恩宗室,也不许加到他身上!就当作……就当作你们从来没有过这个兄弟!”

    皇帝朝令夕改也不是头一回了,广平王低头应下,又问:“那颖王那边,又该如何处置?”

    皇帝喘了一会儿气,有些犹豫:“他是朕唯一在世的亲兄弟,你皇爷爷还动过让他继位的心思。若朕将他杀了,会不会……受世人非议?”

    广平王挑了挑眉:“父皇是打算不加追究么?可他能谋逆一回,保不齐就有第二回。父皇在朝时,身为嫡长兄,还能压得住他。太子是侄儿,将来要如何防备?”

    皇帝的脸色又刷的一下白了:“不行……留着他太危险了,就算将他幽禁终生,他也会逃出去作乱的。可要是将他一家都杀了,世人又……”他纠结上了。

    广平王轻声提了个建议:“要不……只诛首恶就算了?他的妻妾儿女也不是个个都罔顾圣恩的,留下一个清白安份的儿子,嫡庶皆可,封个虚爵,也不叫他担任实职,多加恩赏,世人又有什么可非议的呢?”

    皇帝的脸色渐渐回复了正常:“就这么办!”

    颖王因谋逆之罪,被赐毒酒的消息,赵玮第二天就听说了。京城里有不少官员因涉及谋逆被抓,有人喊冤,有人垂死挣扎,有人不死心想要作最后一搏,但所有的喧闹,在颖王死讯传开后,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次是来真的,皇帝虽然常常犯糊涂,但这回,他清醒了。

    京城的乱子被迅速平定下来,朝廷也迅速派人前往上海擒拿审讯洪文成等人。赵玮收拾了宅子,写了信,派人去天津接妹妹。

    这时候,赵琇刚刚从蒋大人那里打听到了太子平安回宫的消息。(未完待续。。)

    ps:  (女主总算露面了,虽然只有一句话……)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回京

    得知太子顺利回京翻盘,颖王已不成气候了,赵琇总算松了口气。她再三向蒋大人道谢,离开的时候,心情跟来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回到房间,赵琇第一件事是让碧莲把她们随身带的银子拿一些出来。北上的时候,虽然他们只带了不多的行李,路上又事事从简,但赵琇手上不缺银子。张氏带着孙子孙女去嘉定时,就预料到需要打点行宫侍从,还要跟汾阳王府走礼,所以带了不少财物,去追太子座船时,也带了不少金银随身。到了南汇后,这些金银几乎全都被张氏交到了孙子孙女手里,预备一路上打点所用。赵玮随太子进京时带走了大部分,还有百两银票、二十多两碎银留在赵琇这里。

    碧莲听了赵琇的话,拿出了银子,但她有些不明白:“姑娘拿这个做什么?是要买什么东西么?”她们平日吃穿用度都是蒋家供给,这几天也就花了一回钱,买了些布料丝线什么的,回来给蒋家姑娘做衣裳。

    赵琇便道:“你拿银子出去,买些象样的东西,算是给蒋家招待我们的谢礼。京中的乱子已经平定下来,哥哥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接我们。原本我以为有时间给蒋太太蒋姑娘都做一身衣裳致谢,没想到现在时间不够了,只好另外买些礼物,才不显得失礼。”

    碧莲恍然大悟,连忙应了,拿了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预备一会儿出去先把银子兑了再说。赵琇又给她开了张单子。上面写着几样可以做为谢礼备选的物件,碧莲就揣着单子出去了。赵琇自己则将给蒋姑娘做的那件衣裳拿了出来,把上头的刺绣绣完。

    又过了两日。赵玮派的人到达了蒋家,要接赵琇回京。赵琇便把碧莲买的礼物整理好,连同那件新衣一起送到蒋太太那里,表示对他们一家热情款待的谢意。

    蒋太太忙道:“你哥哥已经送了谢礼来,你又送上一份,实在是太客气了。你和你哥哥救了太子,就等于是救了我们蒋家。我们招待你主仆在家玩几天又如何?况且我见了你就喜欢,你姐姐跟你也合得来,再说什么谢不谢的。倒显得见外了。”

    赵琇笑说:“朋友间礼尚往来,才好长长久久地交往下去。我送谢礼,不是跟您见外,只是依礼行事。虽然京津两地离得近。但我到了京中。就不方便出远门了,也不知几时才能再跟您和蒋姐姐相见。看见我送的礼,就权当是见到了我。等您和蒋姐姐回京时,千万要告诉我一声,我请您和姐姐到家里喝茶。”

    蒋太太这才罢了。

    赵琇回去收拾行李,虽然只住了几日,但蒋家却为她里里外外置办了好几套行头,还有日常生活所需的全套用品。这些东西都是要带走的。

    蒋太太与蒋姑娘看她送的礼物,发现是各色锦缎四匹。兰州绒褐两匹,玉环一对,青田冻石印章一对,另有上等夹江纸一刀,描金粉蜡笺一匣,湖笔四支,再有就是那件衣裳了。

    蒋太太拿起那匣描金笺看了看,笑着对女儿说:“这些纸笔都是你们小姑娘家喜欢的东西,你拿去吧。料子的花色不错,那匹藏青的给你父亲裁一件,石青的给你哥哥,其他的都留给你开春后裁新衣裳穿,绒就放到秋后再说。过不了几天,天气就要转暖了,这时候再做绒衣,到年底时就该不合身了。”

    蒋姑娘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又拿起那对印章道:“这个给父亲吧,他就喜欢把玩这些小东西,玉环就孝敬母亲您了,正好给您做个禁步。我再把夹江纸和湖笔分一半给哥哥,我们一家人就都有啦。”又拿起那套衣裳,“赵家妹妹说,这是她亲手给我做的,瞧着针脚还挺细密的,不知道穿起来是什么样子。”

    等把衣服抖开了仔细看,她才发现这件褙子可不仅仅是针脚细密而已。褙子用的是浅粉色的料子,只有一层里,并未夹棉,虽然薄了些,却正适合春天时穿,款式很简单,但穿上去非常合身,更难得的是褙子肩头、前襟和衣袖上面,用各种粉色白色的丝线绣了一朵朵姿态各异的桃花和花瓣,就如同桃花落满了肩头,花香散了一身。再看得仔细些,那些桃花上一片花瓣就用了四五种颜色的丝线,把粉色的变化过渡得十分自然,看上去娇嫩无比,简直就跟真花一样了。

    蒋姑娘喜欢得不行,立刻就进了里间,把褙子换上了,穿给母亲看。蒋太太瞧着女儿人衣相映,只觉得她比平时更添了几分娇艳,也非常高兴:“这衣裳做得真好,三月三时,穿着这个去踏青,衣裳上的花映着真的桃花,一定十分好看!”

    蒋姑娘现在就想穿着,可惜天气太冷,衣裳单薄,这是在放了三四个火盆的房间里,倒无所谓,出门风一吹就受不了了。她只得依依不舍地脱下了褙子,换回了原本的厚锦袄,摸着那褙子上绣的桃花叹道:“没想到赵家妹妹竟然做得这样一手好针线。先时我听丫头们说,她们主仆俩在做衣裳呢,还以为赵家妹妹是给自己做。当时我想,我送了她两套衣裳,母亲又叫针线上的人为她赶制了两套,难道还不够她穿的?万万没想到她是在给我做。”

    蒋太太拿过衣裳仔细看了又看:“这定是照着你送她的衣裳大小裁的,裁剪得很好,针脚细密,花儿绣得更好,更难得的是这份心思。你平时总是抱着诗书不放,不肯用心学女红,去年一年,统共也就给你祖母做了个抹额,给母亲绣了块帕子,给你哥哥做的扇套,现在还只做了一半呢。如今瞧瞧,人家赵姑娘比你还小两岁。针线就做得比你还好了,几日功夫就做了这么漂亮的衣裳出来,比比自己。你脸上羞不羞?”

    蒋姑娘脸红了,捂着双颊为自己辩解:“我是不会做衣裳,可母亲也夸过我花儿绣得好的。赵妹妹是了不起,小小年纪就会做衣裳了,可我知道,这上头的花儿,有一多半是她那丫头绣的。赵妹妹跟我说过。她刺绣上不大精通。丫头们也说,看到她只绣了衣袖上的那几片花瓣,衣裳倒是她做的。花样儿也是她画的。这个我虽然从前没想过,但若叫我去画,我也画得出来。”

    蒋太太仔细看了看衣袖上的绣花,果然比肩头上那些要绣得差一些。但针脚整齐。颜色也用得很好,绣技还是在一定水准以上的,就嗔了女儿一眼:“你别嘴硬了,叫你照样做这么一身衣裳出来,不叫你绣花,你能行么?你赵妹妹就是比你强,你还不认?”

    蒋姑娘捂着红通通的脸蛋低下头去了,十分不好意思。

    蒋太太趁机教育女儿:“我瞧赵姑娘平日里言行谈吐。都十分不俗,必然是读过诗书的。只怕经史子集也都有所涉猎。你觉得跟她比,你学问如何?”

    蒋姑娘小声回答:“她诗词都学了,只是不大会做,不过四书五经都粗粗读过,如今年纪还小,再过两年,等她把功课都学完了,只怕比我要强得多。我就只有做诗这一项比她强。”

    “除了学问,其他才艺呢?我那日见你与她对弈,下了整整一个晌午才小胜了半子,想来她棋艺不错。”

    蒋姑娘想了想:“琴棋书画,她只不喜琴,因此不大通,棋艺刚学了一年有余,棋力已经不错了。至于书画这两样,我知道她簪花小楷写得尤其好,至于丹青,那日玩笑时,她随手就画了一幅小鸡吃草的小品,十分趣致可爱,想来也十分擅长。”这么一列举,她赫然发现,自己也许在有些方便暂时比赵琇做得好,但只要再给赵琇两年时间,就能把自己超过去了。

    她平时是不是太过松懈了?

    蒋太太见到女儿的神情,就知道她已经知道反省了,心中非常满意,便劝她说:“你看,赵姑娘比你还小两岁呢,论才学,除了诗词小道,其他都不比你差;论针线,她都会做衣裳了,你还成天捣鼓那些小件绣品呢;论待人接物,她除了性情直率些,该有的礼数都有,还一声不吭就备好了一份谢礼,把我们一家四口都考虑到了,实在是细心周到。想当初你父亲说要接她来家住时,你还说勋贵人家的女儿,不知会不会是个粗俗无礼之人。如今怎样?你在京里时,成天结交些眼高于顶的所谓名门闺秀,交友只看出身,听说是书香门第的女儿,能诗善赋,你便高看人家几分;听说是勋贵暴发之家的千金,不通诗书,就觉得人家庸俗;听说是土财主家出来的,更是觉得多跟人家说一句话都是丢了人。从前我叫你学针线,你就嫌三嫌四,叫你学管家送礼,你又嫌俗气。你只觉得诗书学问才是最脱俗最清高的,看看人家赵姑娘又如何?”

    蒋姑娘羞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扭股儿糖一般缠在母亲身上:“我哪有这样想?赵妹妹来了,我比谁都高兴,从来就没小看过她的,母亲怎能这样说我?”

    蒋太太放缓了神色:“赵姑娘救了太子,自然与一般人家的女儿不同,因此你待她还有几分真心。但若没有太子这回事,你只怕又是另一种想法了。所以我才一定要带你到天津来,不让你留在京里,跟那些不懂事的女孩儿相处得久了,就怕你移了性情,变得孤高傲慢惹人厌却不自知,那才糟糕透顶呢。我们书香门第的女孩儿,教养叫人敬重,可不是因为女孩儿们会诗书,通晓琴棋书画,而是因为她们懂事明理,知书达礼。若把这根本给忘了,便是会做一百首好诗,也算不得好女儿。”

    蒋姑娘若有所思。

    赵琇收拾好了行李,又打发人去码头跟格温妮丝说了一声,得知她已经卖光了这次北上带的货物,赚了不少。格温妮丝没法进京,但在天津收获不小,不但得到了天津知府开出的长期有效的船引,还有天津港一个固定的专用泊位,又有内务府的人带着通译联系上了她,估计要下一批订单,照顾她的独家生意。有这笔皇家订单在手,她在南汇就能横着走了。等生意谈完,进了二月,她就可以风风光光回南边去了。以后她生意照做,仇也可以放心去报,再没人给她使绊子,真是说不出的爽快。

    赵琇安下心,次日清晨,便拜别了蒋家人,坐上自家仆人驾驶的马车,往京城方向走去。

    这一天,正好是承庆九年的正月十三,距离她随家人黯然离开京城,仅仅过了八年又五个月的时间。(未完待续。。)

    ps:  伏个笔……咳咳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兄妹团聚

    赵琇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了两天,就到了京城。因是走陆路,所以她没有坐船绕到离家近的德胜门入城,而是坐着马车进了崇文门,沿笔直的大道先往北城方向走,再折向鼓楼西大街。

    守门的官兵听说是建南郡公府赵家的人,半点不敢为难。

    赵琇虽然是幼时离京,直到现在才回京城,从来不知道以前守城门的官兵对待自家是什么态度。但京城这种地方的人,势利眼想必比上海府的人更厉害。赵家二房在奉贤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但去嘉定城时,守城门的官兵可没那么恭敬,把张氏这位郡公夫人都视作了寻常官夫人。由此可以推定,赵家如今恐怕是今非昔比了,而且是众所周知,不然不会连城门的小官小吏,都变了嘴脸。

    赵琇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分,但不管怎么说,自家终于能扬眉吐气了,想必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马车一行在内城的大道上走着,车檐下的“赵”字灯笼不显山不露水的,倒也不会显得张扬。赵家已经东山再起是事实,但如今还无爵无衔,太过高调,碍了别人的眼就不好了。

    赵琇隔着车窗上的纱帘,打量着外头的景致。她还是头一次观赏这个时代的北京,看到这宽敞的大道,路旁整齐的宅第,处处透着大气,与奉贤县城不可同日而语,不由得叹一声,真不愧是京城。

    不过在这大气整洁的街道上,也有些不大和谐的情形上演。一路行来。赵琇就看了有五六个人——大部分是中年男子,衣着不俗——被官兵锁拿,拖出家门。他们的家眷就跟在后面哭哭啼啼,有些人家甚至连家眷都一并被锁了拖走。她心下纳闷,但想到颖王与朱丽嫔掀起的这场宫廷政变,又有些了然。这想必是涉事官员被秋后算账了吧?

    再往前走,道路两旁的宅第更加巍峨华丽了,瞧门上的匾额,不是公府就是侯府、伯府。也有将军府、尚书第,门前都是一排排的官兵,还停了几十辆囚车。倒是不见有官兵把犯人拖出门来。赵琇本想看得清楚些,都有哪些人家被卷进政变,但护送她的家人担心她会受惊,急急忙忙地让车夫加快了速度。让她只来得及扫了几眼。

    马车很快就转了道。沿着皇城下的大路转入鼓楼大街。这一带本是繁华所在,加上今日还是上元佳节,依照常理,应该是热闹得很的,但不知是否受到了许多人家被抄家下狱的肃然气氛影响,大部分商铺竟然都没有开门。赵琇一眼扫过去,只看到了一家粮铺、一家绸缎庄和一个书画铺子开了张。

    赵家小宅位于鼓楼西大街入内,大石碑胡同中段。是一所颇为幽静的宅子。赵琇还是头一次来这里,不过从前听张氏和卢妈说过好几回了。并不是太陌生。到了门前,马车停下,家人去敲门,赵玮一脸欢喜地迎了出来,亲自把妹妹搀下了马车。

    赵琇认真打量了哥哥几眼,见他精神很好,一身石青绸面长袍,腰系乌丝绦,把他的腰身衬得越发挺拔了,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到头顶结成髻,也不用什么金玉发簪,拿根青绫发带一系,更显得他面如冠玉,斯文清俊。

    赵琇笑着打趣哥哥:“几日不见,越来越帅了,难不成这京城的水土就这样养人?”

    “小丫头,就会取笑哥哥。”赵玮笑骂了一句,也去打量妹妹,见她穿了一身水红色的云纹缎面夹袄,外罩白绸面的兔毛比甲,下头系的是大红百褶裙,一头黑发挽成双鬟,别了几朵颜色鲜嫩的绢花,耳上是珍珠坠子,手腕上戴的是虾须金镯,体体面面,整整齐齐,鲜鲜艳艳,活活泼泼。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蒋家把妹妹照顾得不错。

    碧莲与明章姐弟相见,彼此打量着对方的气色,都觉得很满意。虽然只分别了几日,但感觉上却过了很久,大家肚子里都憋了许多话,要找机会好好向对方倾吐一番。

    赵玮拉着妹妹进宅子。

    这是当年祖父刚去世不到百日的时候,祖母张氏命卢妈夫妻暗地里在外头置办下来的宅子。那时她还想着,要带着儿子媳妇孙儿孙女,搬到这边来安稳度日,先守上三年孝,再让儿子去参加会试,考个进士功名出来,入朝为官,怎么也比赵炯全靠一个爵位要强。因为想着要长住,所以她在挑宅子的时候,特地嘱咐了许多条件,卢妈细细找了许多地方,才找到了这里。

    大门开在东南角上,进门之后,右手边的小院子是门房和车马棚,右边月洞门进去,倒座房上三间打通的屋子宽敞明亮,正是客厅,客厅过去,又有一间小屋做茶房,西端紧接着又是月洞门,里头是客院,有两间屋子。

    二门进去是内院,这第二进是正院,当年是预备了给赵焯和米氏夫妻住的,正屋三间,带两个耳房,东厢是赵玮的住处。虽然当年他还小,但已经独自一间屋子了,前两年他上京时,已经把屋子重新整理了一遍,家具用品全都撤换过,因此这回稍加打扫,就能入住。这些天他一直住在这里。

    西厢是书房,里头还有张氏从建南侯府带出来的几十箱藏书,至今没来得及收拾,都原样堆在里头。赵玮两年前来时,为了读书方便,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写功课用。

    正屋两侧的耳房是丫头仆妇居所,其中西边有一个小小的穿堂,直通第三进院子。这原是张氏为自己准备的地方,后罩房五间打通,十分宽敞,屋前还种了许多花木,东边一排厢房作库房使,眼下还上着锁,西面是个小跨院,里头是厨房。两年前张氏上京时,因为起意突然,为了省事,就住在前头正院正房里,这后罩房根本就没有收拾出来。那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赵琇来了,就有些麻烦了。

    刚置办宅子时,她还是个奶娃娃,肯定是离不得父母的,因此张氏也没给她安排住处,想着她可以跟父母住在正院上房里。但现在父母都不在了,赵玮都只是住在东厢,她做妹妹的难道要住正房吗?未免有些于礼不合,况且她年纪再小,也是十岁的女孩子了,跟哥哥住一个院子,也不太合适,而西厢又是书房,不好住人。赵玮的意思是,他已经叫人把三进院的后罩房的明间、西次间与西梢间收拾出来,勉强能住人了,妹妹可以暂时住在那里。

    他对赵琇说:“暂时委屈妹妹几日,我觉得咱们在这宅子里也住不了多久,等该抓的人抓了,该判的也判了,估计封赏就要下来,到时候说不定要把咱们家的侯府给发还回来。我打听过了,咱们家的老宅子没有被皇上赐给别人,只要皇上一句话,就又是我们家的了。”

    赵琇心里总有些惴惴的,大概是因为过去几年里失望得太多了,她对皇帝不是非常信任:“真会还给我们家吗?该不会拖呀拖的,又给拖忘了吧?”

    赵玮笑了:“皇上忘了,还有太子呢。”他看了看前后左右,见下人都离得远,便凑到妹妹跟前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快不行了,估计太子用不了多久就要继位。颖王和朱丽嫔事败,把许多宗室皇亲、勋贵武将都卷了进去,如今外头乱成一片,太子又忙着为皇上侍疾,因此还顾不上我们。这一次平叛,除了广平王世子以外,咱们家就是最大的功臣,世子都没说什么,我们自然也不好在这时候冒头。不过太子私下派了人来看过我几回,叫我若有难处,只管开口。我能有什么难处?京里是惯熟的,若有什么事,也可以向柱国将军府求助。”

    赵琇深以为然。她想起了进城时看到的景象,有些好奇:“有很多人被卷进叛乱里了吗?我来时一路上都看到官兵在抓人。”

    赵玮歪了歪脑袋:“说实话,我觉得这里头说不定有几个冤枉的。如今但凡是跟朱家和颖王沾了边的,都倒霉了。大理寺和刑部只管抓人,抓到了再慢慢审,若是审完了证明是清白的,才把人放走。虽说麻烦些,但也避免了漏网之鱼。这一回,皇上震怒之极,人人都说皇帝是位仁君,这回是仁君头一次发威,只怕要血流成河了。太子与广平王殿下都劝过皇上,维稳为上,皇上只是不听,一心要将叛党连根拔起。只有六皇子被出继宗室,保住一条性命,但听说皇上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他日后不可能会好过了。至亲骨肉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人?连颖王都被赐了毒酒,颖王正妃与嫡子素来病弱不管事,眼下还只是圈禁而已,侧妃田氏与其他姬妾、庶子全都赐死。田家也是满门抄斩,洪文成的家眷全都被抓起来了,只等他本人被擒拿归案,就要一齐押赴刑场。坦白说,这一场风波过后,京中有多少人家能保得平安,我都说不准呢。”

    赵琇听得心惊胆战,正要问得详细些,却见到明章愁眉苦脸地来报:“少爷,姑娘,那个莲姨娘又来了。”

    “什么?”赵玮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赵琇有些好奇:“是谁呀?”

    “赵玦在辽东纳的一个小妾!”赵玮冷笑,“赵玦的老母和儿女都被投入了大牢,小钱姨娘因是良妾,也跟着进去了,只剩下这个莲姨娘,因为一直被小钱姨娘打压,生了女儿也没个正式的名份,因此逃过一劫,连日就到咱们家来求我救他们一房人,谁耐烦搭理她!”(未完待续。。)

    ps:  电脑出了点问题,死活上不了网,都快急死我了,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元宵节

    莲姨娘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多岁,她是辽东边城的军户之女,因生得有几分颜色,她家里人就对她期待颇高。赵玦在辽东谋了个官职,虽然位卑职小,但几年间就迅速升了六级,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后台。莲姨娘她爹见他身边连个妾都没有,只有一个通房,就把女儿送了过去,以为有利可图。

    莲姨娘刚进门时,几乎是独宠,很是风光了些日子,她娘家人也确实得了不少好处。赵玦当时带在身边的通房,是小钱姨娘替他准备的,相貌身材都平平,他都当老妈子看。得了莲姨娘后,才算是心满意足了。可惜这宠爱并不长久,没几年,赵玦就腻了她。回到京城后,小钱姨娘见到这比自己更年轻更美貌的竞争对手,心里不乐意了,想要排挤她,赵玦也无动于衷。他房里又添了新欢,加上莲姨娘只生了个女儿,小钱姨娘却生了三个儿子,活了两个,更有体面。赵玦便由得小钱姨娘磋磨人家,名份也不给了。莲姨娘做了几年的正经姨娘,又落回到贱妾身份,每日还要象仆妇一样做活,心里真是苦不堪言。

    可再苦,也苦不过眼下。赵玦参与谋逆,都被太子点名了,全家被抓进了大牢,若不是他已被出族,兴许连族人都要受连累呢。莲姨娘因官兵来时不在家,出门买菜去了,又没什么正式的妾室名份,不在赵玦家眷名册上,反而逃过了一劫。也算是意外的运气。可她亲生的女儿还不满六岁,也跟着祖母、兄姐们一道进了大牢,她在外头担心得肝肠寸断。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她不熟悉京城,甚至打听不到他们被关在哪里,除了求二房出手,还能怎么办呢?就连找二房,也是家中仆役们提醒的。

    她被磋磨了几年,倒是养出了几分韧性,就算赵玮对她连个好脸色都没有。每一次都坚决拒绝她的请求,她也依然每天过来。若是赵玮闭门不理,她就一直哀求门房开门。或是默默站在门前台阶下哭泣,也不乱嚷嚷。若是赵玮出门,她一定会抓紧机会跟上来苦求。赵玮从外头回来了,她也是殷勤地一路求人。直到他关大门为止。

    事实上。莲姨娘虽是赵玦的妾,可她进门是赵玮赵琇父母被害三年之后的事了,又是为了小女儿来求人的,本身在赵玦家,也算是受了不少苦。赵玮起初对她并没什么恨意,只当是个路人就算了。但路人天天来纠缠,也很惹人厌烦。赵玮已经有些受不了了,他不得不命人将她赶远些。可只要抓住机会,她还是要粘上来的。赵琇回来时没遇上。他都在暗地里庆幸。

    赵琇听完兄长的介绍后,想了想:“朝廷的律令,就算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家眷里有未满十五岁的孩子,应该都能饶过性命的吧?十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要改判流放,十岁以下的则可以花钱收赎。赵玦的几个孩子里头,年纪最大的赵泽也不过十四五岁,应该都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更别说这个莲姨娘的女儿还不到六岁了,顶多是在牢里关些日子,等案子了结,自然就能出来了。难道她不知道吗?”

    赵玮摇摇头:“我看她未必不知,仍旧天天上门,不外乎两点,一来大牢里肯定比不得外头,她担心女儿年纪小身体弱,在大牢里受罪,会年幼夭折;二来她心里定然也存了几分侥幸之心,倘若我们愿意出手帮忙,那不但她女儿能得救,赵家说不定也能把家业给保下来,她们母女日后的生活就不必担忧了。她算盘打得挺响的,却不知是从哪个人嘴里听说了咱们家的事,那人难道没告诉她,我们与赵玦是仇家么?”

    莲姨娘是否知道赵玦与二房祖孙是仇家,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赵琇与兄长的想法一样,都不打算掺和赵玦的事,毕竟他谋逆是实打实的,为了保密,甚至不惜残杀亲子,这种人是注定洗不白了。更何况,他父亲和妻子还与自家有死仇。他们兄妹是吃饱了撑着才救人呢。

    反正赵玦那一大家子,只有他和他母亲牛氏是要入罪的,小钱姨娘大概也逃不掉,其他人年纪都太小,够不上量刑标准,不管是流放还是收赎,都能保命,他们又各有各的外家可以依靠,赵琇兄妹何必多管闲事?

    不过莲姨娘实在是哭得可怜,哪怕她没有大吵大闹,可是这宅子本来也不大,赵琇与赵玮高高兴兴地坐在正房里说话,就听得一阵阵的哭泣声传来,哭得人都发毛了。赵琇总算明白,赵玮为什么会一听莲姨娘来了,便拉长了脸。

    她想了想,对赵玮说:“让她继续在门外哭也不是办法,我们烦,她也白使了力气,还是跟她把话说清楚好了。”

    赵玮皱皱眉:“这要怎么说清楚?打从一开始,我就跟她说,这是谋逆大案,皇上、太子、朝中重臣都盯着呢,赵玦又在太子跟前露过脸,我们家还没那能耐替他洗脱罪名,让她安心回去等消息。是死是活,全看他家的运气了。可她不听,还是纠缠个没完。”

    赵琇道:“就跟她说清楚两件事,一是她女儿年纪还小,多半能保住性命,二是我们跟赵玦有仇,不可能帮她这个忙,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她再闹下去,我们真恼了,对她女儿也没好处。她要是真有空闲,还不如想想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即便她女儿被放出来了,家产也多半保不住,她还不如筹些银子,事后带女儿回娘家投奔去的好。”

    赵玮道:“既如此,就让人跟她说去。”

    碧莲被派了这个差使,她到门外跟莲姨娘说了足有一刻钟的功夫,也不知莲姨娘是信了还是没信。反正哭了一场后,也就走了。赵琇觉得她大概是接受现实了吧?反正门外没了人扮演孟姜女,兄妹俩说话都觉得清静了许多。

    赵琇问起了高桢。赵玮叹息道:“他这些天过得很不容易,因广平王一直留在宫里给皇上侍疾,广平王妃又病了,偌大一个王府,都靠世子一个支撑。我昨儿才去瞧过他,觉得他憔悴了许多。”

    赵琇忙问:“广平王妃病了吗?什么病?要不要紧?”

    赵玮犹豫了一下:“王妃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好,不过一向只是小病。我瞧世子的神色,这一回怕是大症候。王府的医官进了宫,太医院的人又被扣押起来。致仕后留京的太医都被召进宫里去了,世子只得请了一位名声不错的老大夫上门为王妃医治,说是吃了几天药,都没什么起色。”

    赵琇听得忧心忡忡:“怎么会这样呢?我小时候见王妃。觉得她身体挺好的呀?是不是因为听说了坏消息。以为儿子出事了,因此担心得病倒的?那么世子如今既然平安回来了,她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吧?”

    赵玮吞吞吐吐地说:“我听说不是这样的,王妃先前虽然担心世子,但只是体弱罢了,病情并不算重,见到世子平安回去,就忧虑尽去了。却是她娘家人。也被卷进谋逆里去了,不过投靠的不是颖王。而是朱丽嫔与六皇子,钟家的女儿甚至还求得朱丽嫔开口,答应封她做六皇子侧妃。如今朱丽嫔死了,六皇子被出继,钟家的女婿参与谋害太子,还不知会不会连累钟家。钟家老太太亲自上王府求女儿出手相救,言语间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把王妃给气得吐血了。”

    赵琇大吃一惊,心里有些愤怒。广平王妃钟氏那样一个好人,怎么就摊上这种恶心的娘家人了呢?背叛广平王一家,还坑害了外孙高桢就算了,现在坏了事,还有脸要求他们救人,把女儿都气得吐血了。这也叫亲人?这是仇人吧?

    兄妹俩一路北上,都与高桢为伴,情谊也更加深厚了,都是真心为这位小伙伴担心。赵琇想了想:“我既然入京了,怎么也该去探望一下王妃,不如明儿去怎么样?正好今天是元宵节,明日十六虽然有些迟了,但送点节礼上门,也不是不行吧?”

    说起这件事,赵玮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连日来有不少人给我们家送上元节礼,我哪里知道这些规矩?又觉得里头好些人家都跟咱们家不熟悉,忽然送礼过来,着实奇怪得紧。我心里想,难道他们是跟谋逆有涉,故意送礼给我,想托我帮忙说情么?那我可不敢收他们的东西,就让人把他们的东西又都送回去了,他们却又不收。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妹妹既回来了,正好给我出个主意。”

    赵琇在奉贤老家时,也曾帮祖母料理过年节送礼的事,但那些照例行事就行了,眼下的情况却不一样,她也没有好主意。想了想,便让赵玮把那些礼单全都拿出来,标明了是哪家人送的礼,问清赵玮送礼的人是否留下了什么话,得知没有,便另写了一封信,连同礼单一起装在小匣子中。

    赵玮问:“妹妹这是做什么?”

    赵琇道:“太子不是经常派人出来看你吗?等下次再有人来,哥哥就把这匣子交给来人带回去,让太子看里头的东西。若太子说无碍,你就大大方方把礼收下,咱们当作是发了一笔小财,顶多以后照差不多的价值回一份礼给人家就是。若是太子说不能收,咱们就把东西原样还回去,明说了是太子不许,那些人自然就不敢再逼我们收下了。如果当中有一两条漏网之鱼,说不定咱们还帮太子把人给揪出来了呢!”

    赵玮笑了:“好,就依妹妹的。”

    赵琇陪兄长说了一会儿话,打听了些京中情形,觉得累了,便回了后院房间歇息。那三间屋子虽然是仓促收拾出来的,但有赵玮盯着,他疼爱妹妹,手里又有钱,自然不可能将就,因此房间整理得还算舒适。

    赵琇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披散了一头长发,在烧了火墙的房间里暖乎乎地坐着,跟碧莲一块儿收拾着箱柜。她又想到明日要去瞧高桢和广平王妃,应该带点儿贴心的礼物去,便找了块好些的厚绒料子出来,做了个抹额,缝上绸面,在上头绣了简洁的福寿纹。虽然简薄了些,但时间太短,也做不出别的来了。

    晚上兄妹俩在一处吃了顿丰盛的晚饭,提起今日元宵,京里本该有灯市的,可出了谋逆大案,皇上又病着,许多人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哪里有气氛做这些事?因此灯市就取消了。赵玮怕妹妹心里不痛快,就提议出去集市上,买盏花灯回来。灯市虽没有了,但卖灯的店还是开张的。

    赵琇就摇头说:“外头乱糟糟的,过些时候就要宵禁了,大晚上的你跑出去做什么?”

    赵玮微笑说:“这不是怕你无聊么?去年在老家时,你跟祖母说笑,还提到今年元宵一定要到县城里好好逛一逛灯市,买几盏漂亮的花灯回来挂着。哪里想到,真到了元宵这一日,我们兄妹与祖母相隔千里,想要吃顿团圆饭都不成,若是家里连盏花灯都没有,岂不是太可怜了?”

    赵琇笑道:“有亲人在身边陪着,怎么会可怜呢?倒是祖母比较可怜,咱们俩都不在身边,可咱们又不能生出翅膀来,飞回老家去陪她。”

    赵玮想到祖母,也忍不住叹气:“祖母这会子不知回了奉贤老家没有?亦或是还在松江城那边住着?若是在松江城,有二舅公一家子陪着,应该会开心吧?若是回了老宅,也有族中晚辈们承欢膝下,想必不会太过冷清。”

    赵琇想象了一下那个情形:“这么说来,祖母身边兴许还很热闹呢,相比之下,果然是我们比较可怜。”她说着就笑了,“要不我们也弄一盏花灯挂挂?不用去外头买,咱们自己做。”

    赵玮好奇:“自己做?你会做么?”

    赵琇回想了一下小学时劳动课学做折叠式纸灯笼的情形,果断夸下海口:“不难的,咱们找些纸、竹篾、绳子和画笔颜料,试一下好了。”

    兄妹俩忙活了一晚上,直到三更才罢手,成果很不怎么样。赵琇勉勉强强做了盏折叠式灯笼出来,只是那褶子不怎么整齐漂亮,上头画的花样儿倒还罢了。赵玮最终放弃了折叠式的灯笼,老老实实让人用细竹篾扎了个简单的立方架子,蒙了彩纸上去,提笔写写画画的,看起来比妹妹做的要漂亮许多,可惜刚点了蜡烛放进去,提起来,蜡烛就倒了,把整个灯笼烧成了灰。相比之下,赵琇做的起码还是一盏灯。

    兄妹俩互相取笑了对方一番,就都觉得困了,各自回房睡了一觉。次日起来,便齐齐往广平王府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探病

    高桢见赵玮带着赵琇上门探望,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了一分惊喜:“赵妹妹几时进的京?玮哥儿居然不告诉我。”

    赵玮笑道:“前几天听说那事儿已经平息了,我便打发人去天津接人,昨儿才到家的,这便来找你了,想来也不算晚。”

    赵琇仔细打量着高桢,见他比先前分别时又瘦了一圈,眼窝有些发青,显然没有休息好,便有些担心地道:“桢哥哥,我听说王妃生病了,想来你一定非常担心。如今王爷不在家,王府里事事都要你管着,你还要为王妃侍疾,一定很累吧?只是再累也要保重身体。万一你也病倒了,叫这一大家子的人怎么办?”

    高桢神色和缓,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倒下。”

    赵琇无奈地看着他,她不是说他身体太弱了容易倒下,才让他保重身体的,而是叫他别累着了自己!真是的,她的话有那么容易让人误解吗?

    高桢让人上茶,又请赵玮与赵琇在厅中就座。赵玮问:“今儿大夫来过了么?他怎么说?王妃的病情没有大碍吧?”

    赵琇精神一震,连忙收回注意力,盯着高桢等待他的回答。

    高桢的表情看不出是担心还是松了口气:“药效还是有的,只是轻微些。大夫也说,我母妃这病主要是心病,只要心境开阔了,病就好得快。可你也知道她是为什么事病倒的,哪有这么容易看得开?”

    赵玮有些讪讪。其实王妃被娘家亲人气得吐血的事,不是高桢告诉他的,却是他从高桢手下的侍从那儿打听到的。他是高桢救命恩人。又一向与高桢交好,后者的侍从们没有多想,很轻易的就吐露了实情。不过现在高桢掌管全府,这种事哪里瞒得住他?他虽然不想将自家的烦心事说出去,却也不介意早就知情的好友兼恩人知道他外祖家的更多极品表现,便默许了。只不过站在赵玮的立场,私下打听朋友家的私事毕竟不大厚道。高桢将事情直接摊开来说,让他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赵琇不清楚自家小哥哥的这点小心思,她只是问:“钟家犯的事严重吗?如果被揭发出来。会怎么判?”

    高桢淡淡地道:“他们从不肯明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家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只听我外祖母的话音,似乎就是给了些银子,再来就是我姨父马万延与洪文成勾结。在川沙城谋害太子的事了。姨父是一定逃不过去的。我姨母如今被接回了娘家,等姨父回来就要和离,能不能逃过还是未知之数,况且她也未必舍得儿女。这件事不知我大舅他们知道多少,若是曾经参与进去,那定是抄家斩首的大罪,若只是资助,大约是流放吧。至少也是革职。”

    听起来似乎也不算严重,赵琇小声问:“钟家出了这样的事。王妃会不会受牵连?”

    高桢摇摇头:“母妃是出嫁女,我又是随太子一道遇险的,不会受牵连,只是她心里一定不会好受就是了。即便那些亲人一再让她心寒,可到底是血脉至亲。父王出事前,他们与我们家也是十分亲近的。”他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小时候,外祖母最疼的就是我,倒把她正经的孙子孙女儿都放在后头,如今却是……”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赵琇不知该说些什么,赵玮动了动嘴唇,又把话咽了下去,好一会儿才委婉地道:“别在意那些事,只有自己的父母才是至亲之人。我们兄妹小时候也万万没想过伯父与堂嫂会害了我们的父母,那也是亲人呢,却比恶鬼还要可恶。可我们都熬过来了,如今只有祖母才是我们最亲的家人。你往后只认王爷与王妃便是,那些人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把他们放在心上呢?”

    高桢抬起头,露出一个微弱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你说得对,我如今就是这么想的,也劝母妃这样想。”

    赵琇心里难过,想要再安慰他几句,却看到王府的下人急匆匆来报:“世子,钟家大少爷来了,想探望王妃的病情。”

    高桢脸色一沉:“吩咐门上,不许他进府!”

    那下人应声而去,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一脸的为难:“回世子爷,王妃知道钟家大少爷来了,命人召他过去,您看这……”

    高桢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母妃在后院,如何知道钟雅卓来了?是谁给她报的信?!”

    下人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按理说,世子已经吩咐过,不许钟家人再进门的,门房上那几个猢孙,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阳奉阴违,悄悄儿给王妃报信。广平王府与别家不同,就这一位小主子,既嫡又长还是独生,日后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想要在这王府里混的,谁敢得罪他?

    高桢看着下人的神情,就算没问出来,也猜出来了。母妃钟氏本是钟家女,执掌王府中馈多年,手下得用的人肯定不少,立场上都有几分偏着钟家。若是生死大事,他们当然不会帮着钟家人坑广平王府,可若只是传个话这样的小事,他们才不会介意搭把手。高桢虽是小主人,可钟氏却是女主人,大家都觉得,她的地位稳当得很,还要管王府管上十来年呢。

    高桢阴沉着脸,恨不得立刻赶到母亲身边去把钟雅卓赶走,这个表兄原也与他交好,但如今他看所有姓钟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只觉得这些当面亲亲热热,背过身却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亲戚,全都面目可憎。

    赵琇与赵玮对望一眼,后者在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辞走人,让高桢有空去料理家务事。可他还有好些话要跟高桢讨论呢。不想这么快走。赵琇则直接对高桢说:“我们是来探病的,可坐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还不曾给王妃请安呢。不知王妃 这会儿精神如何?能不能见我们?”

    高桢露出了一丝笑模样:“母妃若知道你们来了。一定要见的,她今儿精神还好,想必无碍。”便带着赵玮赵琇往后院去了。

    广平王府占地非常大,赵琇目视它有东、中、西三路,高桢是在中路前院的客厅招待他们兄妹的,如今又领着他们沿西面的穿堂入内,沿路都走抄手游廊。途经了两重院子,也不知穿过了几个门,方才到达一处大院子中。

    这个院子比先前经过的几个院子都要精致些。但也不失大气,正房面阔五间,后寝七间,既高大又宽敞。左右不是厢房。却是配楼,都是九间。院子正中种了许多花草树木,还有一处小小的假山,是太湖石堆叠而成,足有超过一人高,假山下是小池塘,眼下是冬日,也没个荷花游鱼。但从池边的石凳石桌来看,这里到了夏天。想必是个休闲的好地方。

    沿着游廊走到正屋房门外,两溜儿穿着一样服装的侍女整整齐齐地排开,见高桢走来,齐齐屈膝一礼,正要请安,却被高桢抬手制止了。他回头看了看赵琇兄妹俩:“我先进去跟母亲说一声,你们在此稍候片刻。”赵玮赵琇点头。高桢便抬脚走进门去,自有侍女为他掀起了毡帘。

    高桢进了屋内,直转入西次间,再往里就是暖阁,他母亲钟氏如今就住在里头养病。此刻钟雅卓也在里头,正与钟氏说话:“一应书信都已销毁了,曾经奉命跑过腿的下人也都合家被送到了庄子上。期间原有人见势头不妙,企图脱逃,被家人抓了回来,打了一顿,一并送到庄子上了。祖母的意思是,先让他们在那儿躲上几日,若是瞧着风声不对,就立刻将他们交给人牙子悄悄带走,不能让他们落到朝廷手里。我们家也做不出要人性命的事,只能暂时担了风险。”

    高桢听着这话,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之色。他从前还是外祖母心肝儿肉的时候,她老人家可没少教他各种小机灵小手段,以外祖母的脾气,这事儿不经过她的手还罢了,一旦经了她的手,这些人断然没有活路。就在表兄向他母妃说这番道貌岸然的话时,只怕那些人的尸首都已经凉透了。

    钟氏与母亲接触更多,对母亲的了解也更多,自然更能明白这一点。她也不去揭穿侄儿的话,只问:“你父亲的意思就是这样?把所有证据都销毁了,他就能平安无事了?可他销毁得了死物,又能拿那些活人怎么办?趁着那些人还未被押解入京,你叫你父亲赶紧老实交待了,别到时候叫人揭破,反倒罪加一等。”

    钟雅卓低头道:“父亲也想过了,知道他曾给六皇子献过金银的,除了朱丽嫔与六皇子,就只有小姑父和洪文成,咱们家不曾结交过颖王,但颖王那时是朱丽嫔的同伙,兴许知情也未可知。本来因大姑姑您是广平王妃,无论是朱家还是颖王府,都提防咱们家几分,从没想过要拉咱们家去做些什么。是小姑父从前做过洪文成下属,将父亲引介给他认识的。洪文成要做什么,从不跟父亲说,除了拿银子,就是让父亲去帮着打听太子南下的行程安排,再叫父亲想法子,说服王爷将小姑父安排在太子身边。其他的事,父亲就不知道了,顶多只猜到洪文成与小姑父大约是要对太子下手。那时父亲也担心,表弟跟在太子身边会受连累,可那边都已经定下了,谁肯听父亲的话呢?无奈之下,只得私下劝小姑父,要动手时,千万要把表弟支开。但小姑父肯不肯听,父亲也不敢打包票,如今他也后悔得不行。”

    钟氏闭了闭眼,只觉得头有些发晕:“这么说,若是马万延与洪文成将你父亲招出来,那你们烧再多的秘信,都是无用的?”

    钟雅卓脸上火辣辣的:“父亲说,只要没有证据,那些人说再多的话,都是诬告。只要上头愿意宽恕钟家,钟家自然会平安无事。”

    钟氏心里已明白了,她睁开眼,转开头去:“我累了,你先回去吧。跟你父亲说,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找上门时,要以礼相待,老实回答他们的问题,万万不可跟他们硬顶。”

    钟雅卓忍不住,终于鼓起勇气问:“姑姑,大理寺已经命人来打过招呼,晌午过后就要父亲主动到大理寺衙门接受问话。若是……若是父亲被扣下了,或是被定了罪名,那……那该怎么办?”

    钟氏没有回答,高桢冷不防在钟雅卓身后开了口:“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有些事,他做得出,还怕叫人知道么?!”

    钟雅卓变了脸色,起立转过身看向高桢:“表弟,你……你怎么来了?”

    “这里是我母亲的屋子,我爱来就来,与你有何相干?”高桢冷着一张脸道,“母妃有病在身,精神不佳,说了这半日的话,想必也累了。表兄还是请回吧。”

    钟雅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终究叹了口气,低头道:“原是我们家对不住你,表弟生气也是应该的……”高桢扭开头去,仿佛没听见他这话一般。他见状又叹了口气,转身向钟氏行了礼,便缓缓退了出去。

    他走了,钟氏才叹道:“他也是不容易,他父母做的好事,连他妹妹都知道个影儿,他却因为要专心读书,事先半点不知情。如今一家人闯了祸,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却要他一个什么都没做的人来求我。”

    高桢心道:让钟雅卓来的人,才是真正的精明之辈呢,钟雅卓既然没有参与谋逆事件,又是一向得钟氏疼爱的大侄子,让他来探病兼求情,真是再合适不过了。钟氏会对哥哥心怀怨愤,上一次来时,钟老太太、钟大太太和钟雅致又得罪了她,他们中的任何人来,都不会得到好脸色,只有钟雅卓这个侄儿,至少有机会在她面前把话说完,不会被人直接赶出门去。

    高桢真是懒得再理会外祖家的人了,他径自对钟氏道:“赵家玮哥儿和琇姐儿来了,说要给您请安,就在门外头呢。母亲觉得精神怎么样?愿意见他们么?”

    钟氏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抹喜色:“琇姐儿回京了?那么多年不见,一定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吧?快让他们进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逗趣

    赵玮赵琇兄妹俩幼时都曾与广平王妃钟氏相处过,尤其是赵琇,被广平王夫妻从运河中救起后,还一直养在钟氏跟前,与她的亲子高桢同起同卧。那时赵玮还病着,与张氏另居一屋,她虽然关注,却不是时刻留心,反而对赵琇更疼爱亲近些,多年未见,她如今看到赵琇已经长到这么大了,又是懂事可爱活泼健康的模样,心里也十分高兴。

    赵琇早知道钟氏因为钟家的事,郁结于心,因此非常有眼色地专挑好听的话说,专找好笑的段子讲,逗得她笑声连连,开怀不已。高桢在旁见了,心里颇为感激。

    赵琇绞尽脑汁去想各种各样的有趣故事,逗钟氏开心,可惜肚子里干货不够,最后连昨儿晚上兄妹俩做花灯失败了的经历都拿出来说了。钟氏听完之后,好笑地道:“你们哪里学过这些个?能够无师自通,也算是了不起了。”她神色间有些走神:“从前年轻的时候,我跟王爷刚刚大婚,那时还住在宫中,正月里无事,王爷读书闲暇之时,也喜欢与我游戏,填消寒图,赶围棋,扎花灯儿。他做的走马灯,精致之处一点都不输给内务府特制的花灯,据说是先帝亲自教他的。过上元佳节之时,我们跟着父皇、母后与母妃们参加大宴,宴罢回宫,王爷便把自己做的灯拿出来,挂在窗前,与我一边吃酒取暖,一边赏玩。我还记得那些灯是什么样儿的,映着月色。真是好看极了……”

    说着说着,她神色就黯淡下来:“后来王爷开始参政议政,就再也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了。我又有了桢儿,夫妻俩各忙各的,等到王爷受伤,我们终于真的悠闲下来了,王爷却已经无法做灯了……”

    赵琇张张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末了只能干巴巴地说:“王爷原来是个这么有情趣的人。他对王妃真好。”

    她年纪小,还可以说这么一句话,高桢和赵玮都只能闭口不语。高桢是想到父亲的眼睛,心里难过,赵玮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钟氏只难过了一会儿,就察觉到三个孩子都沉默了。便微微笑道:“那都是陈年往事了。要不是听琇姐儿说起做花灯,我都快忘记了。说来那时候,我瞧着王爷做灯,也学了些皮毛,记得做花灯用的纸跟我们寻常写字画画用的纸是不一样的。你们胡乱做一把,居然还能做出一盏可以提着照明的灯,已经十分难得了。”

    赵琇见她主动转移了话题,连忙笑道:“这是头一回做。事前又没有准备,仓促间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等改日闲了。我们再到书画纸扎铺子里搜罗一番,寻些好材料来,再请教个会做花灯的匠人,才试做一回,兴许能做得好些。”

    赵玮也跟着打趣说:“还真是要再试做一回才行,不然每每说起自己做花灯,我想到的就是你那盏歪歪扭扭的纸灯笼,简直是惨不忍睹。”

    赵琇白了哥哥一眼:“好歹我做的还是灯,哥哥你做的连灯都不是呢,到底是谁的更惨不忍睹呀?”

    兄妹俩斗嘴,钟氏看了,又忍不住笑了,倒把先前的愁思散去了几分。

    一直默默坐在一侧旁听的高桢忽然插嘴道:“今日是正月十六,虽然上元佳节正日已过,但往年灯市,总是延续上三天的,今日仍旧算是灯节。竹篾与彩纸都是易得之物,不如叫人寻了来,咱们三人在母妃跟前试做几盏灯如何?昨儿母妃也不曾得见花灯,外头也没有灯市,皇爷爷正病着,我们不好大肆庆祝,但做几盏花灯应节,想必也不为过。”

    钟氏听得心动,虽然丈夫目盲,已经没法为她做灯了,但若有儿子做的灯,她心里也是一样的高兴。

    赵琇见她意动,连忙趁铁打热:“世子也不会做灯吧?我跟哥哥就更是门外汉了,那点经验跟没有差不多。王妃既然会做灯,能不能指点我们几句?想必有了您的教导,我们一定能做出漂亮的花灯来!”

    钟氏微笑着点头:“好吧,那就叫人寻材料去,外头卖灯的店铺里,想必还有不少。”

    这种小事对于广平王府的管事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王妃和世子有令,他们就忙不迭办事去了。

    既然打算留下来做灯,赵玮、赵琇就不能照原定的计划离开了,前者想到家里随时都会有人送礼来,那莲姨娘不定什么时候又再次哭上门了,就觉得心烦,还不如在广平王府里多消磨些时候。赵琇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多陪陪广平王妃,让她开怀一些的,也不觉得留的时间长了,有什么问题。但广平王妃钟氏毕竟是个病人,方才跟娘家侄子说了一会儿话,又与赵琇兄妹聊了会儿天,虽然心情好了很多,但已经累了。高桢便让他母亲先休息一会儿,他先招待客人用过午饭,再给他们寻个地方休息一下,让母亲午睡醒来,再做花灯,正好那时候下面的管事们也把材料弄回来了。

    赵琇、赵玮便先告退下去,与高桢吃了一顿不失丰盛的午餐。侍女们来向高桢报说,王妃吃过饭,又喝了一碗药,已经午睡了,睡得还算安稳。高桢最怕母亲伤神,休息不好,听到回报,心下也安定许多。

    高桢对赵玮赵琇兄妹道:“做灯的材料都已经买回来了,只是母妃还在午睡,不如你们也歇一歇,午后醒来,也有精神做灯玩笑?”

    赵玮觉得午睡太麻烦了,虽然与广平王一家相熟,但这里毕竟是王府,不是自家地方,他更愿意到人家书房里看几本书。赵琇也是同样的想法。高桢见状,也不强求。便道:“母妃屋子东边有暖阁,还有小书房,里头就有大炕。你们先到那里等着,想看书就看书,想打个盹儿也极方便。况且那里离母妃处还远,不会吵着她。我要去料理一回府中事务,请恕我失陪片刻。”

    赵琇笑道:“你只管去,我们能照顾好自己的,只是得留个人给我们。也省得我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高桢微微一笑:“无碍的,我母妃时常在那里招待关系亲近的客人,并没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赵玮与赵琇就这样跟着去了东暖阁处。这里其实是正房的东次间,再往里的东梢间,便是小书房,除了书案琴桌之类的家具外。还有几排书架。上头放满了书籍,除去经史子集,多是些诗词本子,也有画集、琴谱、棋谱甚至是绣谱,夹杂着几本医书,想来都是王妃的东西了。

    东暖阁布置简单,当地放着紫铜大火盆,临窗是大炕。炕上铺着大红毡子,放了张黄花梨的炕桌。桌上放着茶具和一瓶鲜花,炕桌两侧都铺着豆青色锦缎面的大坐褥,放着两个青缎的靠背,并几个凌散的引枕。炕的西侧是个黄花梨的炕柜,东侧却是个书架,与东梢间的小书房合为一体,上头也放了两大排书,一叠本子,还有两个大大的文具匣子,一个是紫檀木的,另一个却是黑漆螺钿的,看匣面的磨损情况,显然都是常用的旧物,不知是不是分属广平王与王妃所有。

    赵玮被小书房里的书本吸引了,又事先得了允许,便进去看都有些什么书。赵琇在炕边坐下,便有侍女来上茶。赵琇一看,却是认得的,脸上顿时露出笑来:“烟霞姐姐。”

    烟霞笑吟吟地将茶放在她跟前,又从小丫头手上的托盘里拿起四小碟精致茶点,放在炕桌上,道:“小赵姑娘原来还认得我,我却差点儿认不出小赵姑娘来了。**年过去,你长高了许多,真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标致了。”

    赵琇笑道:“姐姐差点儿认不出我来,我却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方才在王妃那儿人多,我没敢叫你。你还跟从前一个模样,一点都没变呢。”

    当年赵琇初见烟霞时,后者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已经是二十出头的人了,显然已经是老姑娘,因此赵琇说她一点都没变,烟霞听了,心里就象喝了蜜一样欢喜,脸上也笑得更加灿烂了:“小赵姑娘真真会说话,怪不得王妃这样喜欢你。”

    赵琇顺便还打听了一下其他人:“曹妈妈和烟云姐姐在吗?我好象没瞧见她们。”

    烟霞脸上的笑容没变:“曹妈妈年纪大了,前些年已经告老回家,不过前些日子王妃病了,王爷又在宫里给皇上侍疾,世子见王府里诸事繁多,就把她老人家接了回来,帮着料理些后宅事务。如今她想必是在前头忙活着呢,等王妃午睡起来了,她就会进来侍候了。烟云原也在这屋里侍候,只是身上不大好,这几天都没出来。我瞧王妃这样喜欢姑娘,想必将来会常请你过来玩儿的,姑娘总有机会见到烟云。”

    赵琇不过是顺口问一句,听到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多提。她跟烟霞再聊了几句,就不再多说,王妃还在午睡,免得说话太大声扰着了她。炕上东侧的书架上有几本书,是些散文游记一类的,赵琇就随手抽了一本出来看。

    烟霞退出暖阁,本想回西暖阁那边侍候,却看到烟云掀了毡帘探头进来张望,一见她就缩了脑袋。她皱皱眉头,左右瞧着没人注意,就掀了毡帘出去,一把抓住烟云,将其揪到游廊拐角处:“你方才看什么呢?王妃发了话,罚你扫院子,她一日不点头,你就一日不许进屋里侍候。你难道还学不乖?府里的规矩你不懂么?这般胡乱张望,难道真的不知死活?!”(未完待续。。)

    ps:  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没有一百四十五章……算错数了!可惜我没法改标题,大家就将错就错了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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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秀介绍:
赵琇有个哥哥是侯爷,亲的 她家世、容貌、才学、女红、能力,样样都不缺 但她知道在别人看来 她仍旧是个 半路上道的侯门千金 与那些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 不能比 可是…… 谁要跟她们比?!闺门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门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门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