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闺门秀TXT下载闺门秀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闺门秀全文阅读

作者:Loeva     闺门秀txt下载     闺门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八章 后续

    高桢是广平王世子,身边自然不缺侍候的人。

    他院里的丫头经历了换血,如今已经调教得老实多了,揽总的烟雨又是个机灵的。方才高桢带着赵琇回来时,她正在前堂吩咐婆子们做事,听说世子带着赵姑娘回来了,想着这事也寻常,她就不必回后堂侍候了,就没放在心上。谁知赵琇这边竟与高桢拌起嘴来,高桢还发了脾气,小丫头听见动静,不敢上去劝,又不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急报给她知道,请她拿个主意。

    烟雨连忙回了后堂,一进东屋就看见高桢背对着人,盘腿坐在炕上,双眼直盯着东墙闷声不吭,赵琇正弯腰去拣一个掉在地上的银手炉,正是世子高桢这几天每日翻来覆去摩挲的那一个。她连忙出声说:“赵姑娘快别动,让我们来吧,仔细烫了手。”

    赵琇抿嘴朝烟雨笑了笑。她当然不会烫着自己,银手炉里的炭都掉出来了,她只要小心点别碰到就行,手炉本身倒是不要紧的。等拣起了它,再用火箸将炭夹回炭盆中,就万事大吉了。高桢少年人脾气,东西说扔就扔,也不想想,这屋子是砖木结构,屋里放的都是木家俱,炕上都是褥子、棉垫,地上还铺有毯子呢,若不是他方才运气好,没把手炉打翻在毯子上,这会儿只怕要烧起来了。真是一点消防观念都没有,叫人说他什么好呢?

    她正要再把那掉落在三尺外的手炉盖也拣起来,只觉得手臂被人牢牢抓住了大力扯开。扯得她都忍不住叫疼了,回头一看,却是高桢。

    高桢看起来好象更生气了:“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即使与我生气。也没必要伤着自己吧?那是炭!烧得正红的炭!你竟要拿手去碰么?!若是烧坏了怎么办?!”

    赵琇惊得双眼圆瞪,忙解释说:“我没打算拣炭呀,我要拣的只是炉盖而已。热炭也是能用手碰的?我又不傻。”

    高桢愣了愣,定睛一看,她的手伸出的方向好象真是炉盖的所在,他方才却看错了,以为她要去拣一尺外的那块热炭。他有些讪讪的。脸也涨红了,手上不自觉地加了把力,赵琇再次没忍住叫出了声。他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蠢事,慌忙松开手,慌慌张张地左顾右盼,强要寻个借口去责怪赵琇:“你这会子又去拣它做什么?你不是不稀罕么?”

    赵琇有些委屈地揉着手臂:“我不是不稀罕。正因为瞧着稀罕。觉得太珍贵了,才不敢收的。去拣它也是因为太危险了,你没瞧见这屋里都是木头?地上还铺着毯子,你随手就把手炉打翻在地,万一里头的炭掉在毯子上,烧起来了怎么办?现在有人就算了,要是晚上大家都睡了,你也象白天似的。想到什么事生气,随手就把手炉扔了。真烧起来就麻烦了。”

    听起来似乎是在为了他的安危着想,高桢心里的怨气不知不觉消了大半,只是还有些下不来台:“那你叫丫头们来拣就好了。你是客人,何必纡尊降贵做这种事?回头叫父王知道了,定要说我怠慢了你,叫我白挨一场骂。”

    赵琇觉得这不过是小事,方才又没别人在,她做了就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过高桢看起来好象还很生气,她还是别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顶撞他的好。

    烟雨拿着火箸把掉落在地上的炭都丢回炭盆里了,然后左望望,右望望,笑着说:“世子跟赵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为了什么事,闹得又摔东西,又发脾气的?”接着对赵琇说:“赵姑娘别生我们世子的气,你们自幼相识,也当知道我们世子是个什么性情,从来不是随便乱发脾气的人,只是有时候做事毛躁些,一心急,就容易说出些不中听的话。姑娘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们世子计较。你瞧他方才担心你烫着手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其实并没有真的恼了你。”

    赵琇当然知道这个,她心里其实也没有生气,更多的是难为情,也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把高桢给哄高兴了。

    但高桢却不乐意烟雨出卖自己:“你胡说些什么呢?我哪里担心她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与你不相干。你快出去,出去!”

    烟雨心中无奈,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偷笑,跟赵琇对了个眼色,就乖乖往外走了。

    谁知她才出了屋门,就见到烟霞从芙蓉楼那边过来了,连忙问:“烟霞姐姐怎么来了?”

    烟霞笑道:“王爷听说世子跟赵姑娘拌了嘴,叫我来瞧瞧。”

    赵琇在屋里听闻吃了一惊,跟高桢对视一眼,心里更不好意思了。这么点小事,怎么就惊动了广平王?高桢更添了几分忿忿:他们不过是拌个嘴罢了,些许小事,是谁多嘴惊动了父王?万一父王误会了赵妹妹怎么办?

    烟霞低声问烟雨,里头这两位小祖宗是怎么吵起来的?烟雨也说不清,倒是知道他俩眼下已经和好了一半了。烟霞听了也暗暗好笑,进屋说:“世子,王爷听说你方才发了脾气,让奴婢跟你说,不管谁对谁错,有气冲着女孩儿发,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况且他素来知道,赵姑娘是个极懂事极知礼的女孩子,方才争吵,也是世子先吵的,可见这件事定是世子的错,让世子好生反省呢。”

    高桢听了一怔,郁闷地瞥了赵琇一眼,眼神里真是各种委屈。

    赵琇看着心软了,对烟霞说:“好姐姐,方才……其实是我惹世子生气了,并不是他的错。”

    烟霞只是笑着拉住她的手:“姑娘别忙着替我们世子说好话,王爷有令,要世子反省呢,我且送姑娘回去。”说着竟亲自取了斗篷。替她穿上,又给她戴上暖兜,就要送她离开。

    高桢瞧着急了:“我们还没说完话呢!”

    烟霞笑眯眯地说:“世子真是的。你如今不是正生气么?如何能好好说话?要说也等气消了再说。这是王爷的法令,奴婢可不敢违抗。”说着就与烟雨暗笑着将赵琇半推半劝地拉走了。

    赵琇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她跟高桢到底算是和好了还是没和好呢?可广平王既然叫人将她拉走,总有他的用意,会不会是嫌她惹高桢生气了,不想让她继续跟高桢在一起?

    她满心郁闷地回了落梅院,张氏见是烟霞送她回来的。十分吃惊,笑问:“姑娘怎么来了?”

    烟霞给张氏行了礼,道:“我给老夫人赔不是了。方才我们世子一时心急,说话得罪了赵姑娘,王爷已经勒令世子好生反省了,因此特命我把姑娘送回来。”

    张氏讶然。看向孙女:“世子说什么了?你们相熟多年。一点小事就别斤斤计较了,世子总不会是有心得罪你的。”

    赵琇郁闷地说:“我没跟他计较,就是拌个嘴,没想到惊动了王爷。如今累得他被骂,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烟霞笑说:“赵姑娘别放在心上,这是我们王爷在教导世子呢,不会真的责骂他的。回头等世子想明白了,定会来向姑娘赔礼。姑娘只管等着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赵琇真的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好赔罪的。她反而觉得有些对不住高桢,要是接受了他的礼物,是不是就不会闹这么大了?

    送走了烟霞,张氏连忙向赵琇追问是怎么回事,赵琇就说了,道:“真的是小事,世子也是一番好意,就是……就是我觉得他送礼物给我,送得太频繁了,东西又都是贵重物品,我觉得不好意思。”

    张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做得对。偶尔为之倒也罢了,画集、颜料也只是小事。可是世子接二连三地给你送贵重衣服,总有些不合适。虽说他大你好几岁,但实际上,你们的年纪相差也不是太远。过得两年,都要开始议亲了,若走得太近,倒容易惹人闲话。”

    赵琇听出她话里有话,心跳加快了些许,故意装作不解的模样,试探她的口风:“会惹什么闲话?很要紧吗?”

    张氏暗悔自己不该跟年纪尚小的孙女说这些,笑着含糊回答:“诸如趋炎附势什么的,到底于名声有碍。你哥哥过两年也要出仕了,万一连累了他的前程,岂不更糟?好了,闲话少题。王爷既然要教导世子,你就少去打搅吧,下回见到王爷时,记得向他赔个不是。虽说今日是世子发作在先,到底是因你拒收礼物而引起的,客气些总没错。”然后又仿若无意中提到:“你今儿披这件斗篷出去,怎么好象边角沾了泥水?好好的东西都叫你糟蹋了,还不快脱下来?我叫人弄干净,日后就由我帮你收着吧。你先用我给你的那件灰鼠皮的斗篷,想要新的,就拿你哥哥带回来的料子和皮子,再叫人做去。”

    赵琇皱着眉头答应了,把斗篷脱下来,交给了夏露,方才回西暖阁去。

    张氏却靠在窗下的大引枕上沉思,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后半日一直有些神思不属。傍晚时赵玮过来了,看到她好象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就问:“祖母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上有哪里不适?”

    张氏摇摇头,犹豫了一下,瞥见孙女还在西暖阁那边没过来,就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了,叫孙子到近前坐下,才压低了声音,把今天赵琇跟高桢那一番小口角告诉了他。

    赵玮笑道:“我还道是什么事呢,祖母不必担心,他俩都还是孩子呢,拌几句嘴又有什么要紧?”

    张氏却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哪里是拌嘴呢?琇姐儿的性情人品,我做祖母的自然是信得过。我只是觉得……世子似乎太过殷勤了些,三天两头地送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天天过来拿书,每次都要跟琇姐儿在那边屋里私下说两句话……我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只当他们是从小儿亲近,就象是兄妹一般要好罢了,今日却越想越惊心。世人亲友间往来,哪有这样硬要送礼给人家,人家不肯受,就恼得摔了东西的呢?他对咱们琇姐儿,也跟你对琇姐儿不一样,不象是兄妹之情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父亲与兄长

    此时的高桢也来到了父亲广平王面前,接受他的训诫。

    广平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吵起来的?琇姐儿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冲着女孩儿发脾气,还摔东西,真是好有出息!”

    高桢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将事情原委说了。其实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赵琇会拒绝他送的礼物呢?明明之前收斗篷的时候还挺开心的,如今不过是一个手炉和一个手筒罢了,能算得了什么?

    岂不知广平王听了以后,越发恨铁不成钢了:“就为这点小事?她心中有顾虑,你打消了她的顾虑就是,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高桢闷头不语,又过了一会儿才说:“她让我把东西留给以后的王妃使……”

    广平王有些无语了,揉了揉额角:“你就为这个生气了?”

    高桢不明白,这话难道不让人生气吗?他喜欢她,心里只愿意她做他将来的王妃,她怎能说这样的话呢?

    虽然他当时确实是太过冲动了,自己如今回想起来,也不知那一刻他是怎么了,只觉得热血涌上头,手就挥了出去。

    广平王苦思冥想,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劝儿子,最终他选择了这样一种说法:“你要知道,女子有时候是会口是心非的。她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嘴上说的,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比如你母妃,总是跟我说。别送她太多东西了。她过生辰,我让内务府给她制新首饰,制新衣。她每一次都说,太过奢侈了,其实她不喜欢那些。但你仔细回想,哪一回她收到我送的东西是真的不高兴的?她真的不喜欢那些衣裳首饰么?”

    高桢回头想想,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母妃还是很喜欢他父王送的东西的。从小到大,他都能看到她把父王送的每一件首饰仔细收藏起来。还有衣服。即使是旧衣裳,她也会命人洗干净了,熨平整。再仔仔细细收起,每年六月六,都要拿出来晒晒太阳,再重新洗净熨平收藏。母妃虽然总说。皇家人行事不该奢侈。上行下效,对底下的影响不好,因此无论是吃穿用度,都应该尽可能节俭,要以朴素端庄为美。但父王送的珠宝华服,她总是喜欢的,常常在私下的场合里穿戴,只是在见客或是出门的时候。就会换下来。也许,这也是女子口是心非的一个事例?

    难道赵琇也是如此吗?她拒绝收礼。其实是喜欢收礼的意思?让他把东西留给未来的王妃,其实本意也非如此?高桢总觉得这种想法有点问题。赵琇在他面前,好象一向还算直率,如果真的喜欢他的礼物,那一定会收,然后事后回礼,觉得那就算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人情。他对她的这种做法也很喜欢,因为她通常都会给他做新衣裳,哪怕他嘴上说“随便穿穿”,可他家常也总是会穿在身上……

    咦?这么说来?他莫非也是个口是心非之人?

    高桢被震惊了,脸上的表情更加木然。

    广平王看不到儿子的表情,见他不吭声,就有些郁闷了:“说话呀,怎么忽然安静下来了?”

    高桢不想去面对那可能的答案,决定要将此事揭过:“父王,是我不该跟赵妹妹争吵,只是如今吵都吵了……我该怎么办?”

    广平王还以为他已经想通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处”,满意地露出了笑容:“这很简单,既然你知道错了,向她认错赔罪就是。说话和气些,诚恳一点,琇姐儿其实是个再懂事不过的孩子了,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跟你计较的。”

    “要我认错?”高桢有点小纠结。他真没觉得自己不该生气,赵琇忽然就不收他的礼物了,要跟他生分了,还说什么将来的王妃,他为什么不能生气?赵琇还没跟他解释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呢。

    广平王叹息着摇头:“蠢材!无论是谁有错在先,你冲女孩儿发脾气,难道不是错了?你摔了东西,吓着了人家,难道不是错了?若你说自己一点错都没有,那就出去吧,父王也懒得教导你了。”

    如果是发脾气摔东西这一点,高桢承认自己是错了。这么做不但失礼,还象赵琇说的,容易引起明火烧坏东西。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赔罪认错。

    见到儿子顺服,广平王才满意了些,补充道:“等赔完了罪,你再到和她一起到赵老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讨她一家欢喜,过后再送点礼物给她,把她本人给哄好了,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高桢讶然:“可她不肯收我的礼物,我又怎能再送东西给她呢?”

    广平王没好气地说:“换了是我,见到有人接二连三给我送贵重礼物,还是无缘无故的,我心里也要犯嘀咕。琇姐儿既然是好孩子,自然不会因为东西珍贵,就不管不顾地厚着脸皮收下来。她不肯收,你就该想个能说服她收下的理由,或者另寻一个好时机再送。要我说,你也是太心急了,先前你已经送了斗篷,今日你送了颜料,借了画册,过得几日,她到我这里读书,若是天太冷了,你再送她手炉,她不会觉得有什么。待到天气更冷些,你瞅准她穿那件雀金呢斗篷出来的时候,把手筒给了她,也别提那是特地叫人做的,只说是从前的旧物,难道她还要追问不成?若是实在担心她会回绝,你就想法子让她帮点小忙,然后当是还人情似的,把东西给她,她也就不好意思不收了。”

    高桢心中懊恼,早知如此,他就该向赵琇讨一幅腊梅,然后把手炉手筒作为回礼送给她,讨来的画还可以装裱了挂在他自己的屋里。日日欣赏,又怎会有如今这样的结果?

    广平王趁机教育儿子:“其实,若是有心讨人欢喜。不必送多贵重的东西。一味送贵重的,反倒落了下乘。你应该留意她喜欢什么,需要什么,送得恰到好处,这才是上策。哪怕只是一枝花,一页诗稿,只要合了对方的心意。倒比任何珠宝华服更能让对方欢喜呢。你瞧我送你母妃的东西,哪怕只是在出城回来的路上采摘的一束野花,她有嫌弃过么?可有为了珠宝华服。就把那野花丢在一边?”

    当然没有。高桢曾经好几次亲眼看见母妃钟氏把父王赠送的野花插在发间,与金珠玉翠相映,又或是小心插在花瓶里,就跟御花园里采回来的珍奇鲜花一般对待。有时候甚至还会更加珍视。

    高桢有些明白了。他想起赵琇提过的玻璃花房中的月季,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广平王见儿子受教,也想明白了,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真是个呆儿子,他教儿子怎么讨女孩子欢喜,怎的比他当年哄老婆还要累人?

    陪父亲用过午饭,高桢回到栖凤阁,还未进前堂。就看见烟雨匆匆赶来向他报信:“赵家小侯爷过来了,正在堂中等候世子。”

    高桢心中疑惑。赵玮怎会在这时候来找他?赵玮平日行事,素来很讲究,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那都是有规矩的。这会子按说是他陪其祖母赵老夫人与妹妹吃完了午饭,再说说家常话的时间,再过一会儿,赵老夫人要午休,他也就回自己住的松柏居去了,会到栖凤阁来,无论是借书、探讨功课还是习武,都至少是后晌的事。

    高桢狐疑地进了前堂,就看到赵玮坐在主位下手左面第一把交椅上,双眼直直盯向前方,堂中光线昏暗,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高桢下意识地觉得,对方似乎有些来意不善。

    不过赵玮看到他后,主动站起身,微笑着打起了招呼,又不象是有什么异状的样子。高桢又觉得,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又或者赵玮是听说了他跟赵琇之间的口角,为妹妹出头来的?

    果然,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后,赵玮状若无意地开口了:“方才吃饭时,听闻我妹妹跟世子起了口角,还望世子别怪她失礼才是。那丫头,心直口快的,心思又单纯,有时候说话得罪了人家还不自知,祖母与我都为她担心不已。原本还道她这两年长大了,就懂事了些,没想到今日又惹得世子生气,我替妹妹向世子赔个不是,还望世子别与她计较。”

    高桢忙道:“你说这话,就太过外道了。不过是点小口角,原是我的不是,无论如何也不该冲她发火的。我正要向她赔罪,你反而替她赔起不是来,倒叫我心里惭愧。况且咱们是什么交情?别说是我惹恼了赵妹妹,即使是她惹恼了我,我也不会真的跟她生气,更何况是让她赔礼呢?”

    赵玮顿了一顿,微笑道:“世子这话有理。想来我们三人自幼相识,情同手足,我平日爱护妹妹,就算起了口角,也从不会跟她生气,想来世子与我是一样的心。对小妹妹嘛,咱们做哥哥的自然计较不了许多。你说是不是?”

    高桢不想说是,他跟赵玮怎么是一样的呢?赵玮跟赵琇是兄妹之情,他对赵琇可不是。

    他就这么沉默着没吭声。

    赵玮等了半日,也没等到他一句肯定的回答,忽然间脸色就沉了下来,似笑非笑地道:“说起来,我这些天一直窝在屋里苦读,与世子已有好些日子不曾切蹉过拳脚了。这会子风雪已散,倒象是要见晴的意思。不知世子可有兴趣活动活动手脚?”

    高桢有些疑惑他怎会忽有此意:“现下么?刚吃过午饭,只怕不太合适吧?”

    赵玮笑眯眯地说:“那就另定时间?只是不知世子何时有空闲?”

    高桢心里纳闷,只得道:“那就申初二刻(下午三点半)如何?”

    “就这么定了。”赵玮站起身,拱拱手,就转身离去。

    高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有了些不祥的预感。(未完待续。。)

    ps:  更新晚了不好意思

第二百六十章 淤青

    赵琇对自家兄长跟高桢之间的约定一无所知,她对于之前跟高桢那场小口角虽然有些纠结,但也只是纠结了一会儿,很快就丢开了。她自诩是个成年人了,当然不会对小孩子发脾气的事太过在意,明天见面时好声好气跟高桢说几句好话就行了。如果他一定要她收下那两份礼物,她大不了就收呗,然后回他两份差不多价值的礼就好了。

    所以她现在非常自在地练着字。

    今天说好要向高桢借几本画册,再拿些颜料回来的,结果节外生枝,她空手而归,索性也不练画了,就专心写大字。练完了字,她又到祖母跟前去做针线。给哥哥做的斗篷已经做好一半了,她只做面,毛皮里子还得送回城里去叫专门缝皮子的人去上,她自个儿的手艺是不成的。她还差几针就做好了斗篷的面,正寻思着是不是请哥哥过来试一试,看大小是否合适,斗篷扣子会不会太紧,还有颜色绣纹之类的他是不是喜欢。趁着还未送去上里,尚能再做改动,索性一并改了,也省得完工之后他不喜欢,要再改做就太麻烦了。

    给高桢做的那一件斗篷也差不多了,同样是只做好了面,到时候要一起送去上皮子的。当然,给高桢做的,跟给自家哥哥做的就不一样了,赵琇不打算询问他的意见,倒是希望上皮子的人能尽快完工,她好尽快给高桢送去,还上雀金呢斗篷的人情。顺便哄一哄这傲娇的少年。

    因此赵琇特地打发了丫头去松柏居请赵玮,让他学习之余,若有空闲。就到落梅院来一趟。

    但丫头回报说,小侯爷不在松柏居里。他身边侍候的小厮说他寻世子说话去了。

    赵琇心中疑惑,还有些担心地跟祖母张氏念叨:“哥哥去找世子做什么?”

    张氏心里有数,虽然也有些担心孙子会不会年轻气盛,说话不慎得罪了广平王父子,但面对孙女当然不会说实话,只道:“他平日也常去寻世子说话。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哥哥跟世子可比你要熟悉多了。”

    这倒也是。赵琇记得几年前哥哥随祖母上京,还跟世子混过一段时间,说起来要论熟悉程度。那一定是远胜过自己的。于是她也不再多说了,加紧手里干活的整度,把高桢那件斗篷的面也做完了。

    张氏瞧见,倒是留上了心:“你这两件斗篷都是给你哥哥做的?”

    赵琇笑说:“斗篷要那么多件做什么?针线上的人也给哥哥做了全套的冬装。光是大毛、小毛斗篷就有四件呢。我只要做一件就够了。另一件是给世子做的。祖母没瞧见?我特地选的深灰色的呢子料,上头一丝绣纹都没有,连包边也都是用的黑绒料。”

    张氏眼皮子一跳,仿若无意地问:“好好的,你怎么想起给世子做斗篷来?王府难道还缺针线上人?世子有的是新衣裳。”

    赵琇笑说:“他不是送了我一件斗篷吗?我自然要回礼的。雀金呢太少见,我没处寻去,他如今也穿不得,我只好拿这上等呢料来做了。不过我这是自个儿一针一线缝的。哪怕比不上他送我的斗篷珍贵,这份心意也算抵得过了吧?”

    张氏木然扭开了脸。心里更担忧了。

    孙女儿这个年纪……应该还没开窍吧?兴许她只是拿世子当哥哥一般,赵玮平日送东西给她,她也一样会亲手做了针线回礼,想必对世子……也是一样?

    晚饭的时候,赵玮总算出现了。不过他的模样好象有些不对劲,虽然衣着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的,但奇怪的是左边嘴角的位置好象有一块浅浅的青色,好象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似的。赵琇一看就吓了一跳,连忙问:“哥哥你脸上怎么了?”

    赵玮盘腿上炕,看着炕桌对面祖母面带忧虑的神色,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没什么,走路时想事入了迷,不小心撞在树干上了。”

    赵琇囧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哥哥你?走路时撞在了树干上?”她可从来没见过赵玮闹这种笑话!再说,撞树怎么会撞到嘴角上的?难道哥哥当时是仰头看着天往前走的吗?

    赵玮脸上的笑容都要凝固了,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知道这很好笑,所以妹妹尽管笑吧。”

    赵琇连忙掩下偷笑的冲动,使劲儿摇头:“没,我怎么会笑哥哥呢?我明明是在担心你。”又小心地凑过去轻轻碰了一下他嘴角的淤青:“疼吗?”

    “不疼。”赵玮看向祖母,“就这么一点青,明儿就好了。”

    张氏叹了口气:“琇姐儿,你去寻瓶药酒来,一会儿吃过饭给你哥哥带回去。别把这一点淤青不当回事,若不早早揉开,明儿早起就紫了,那时会更明显。”

    赵琇笑着应声去了,东暖阁次间里只剩下张氏与赵玮祖孙二人,张氏便压低声音问孙子:“你这是寻世子去了?可问到什么了?你难不成跟他打了起来?若是惊动了王爷,闹大了反而叫你妹妹难堪!”

    赵玮也同样压低了声音:“祖母放心,孙儿难道是那等鲁莽之人?孙儿跟世子说话,一句都没有明言,只是探问世子对妹妹,是否如孙儿一般,也是兄妹之情。世子却迟迟不肯回答,孙儿心里就明白了。孙儿气他对妹妹竟起了这等见不得人的心思,就借口多日不曾与他切蹉拳法,打了一场。打的时候,孙儿心里有气,下手重了些。他身手原在孙儿之上,却处处留有分寸,反倒与孙儿斗了个旗鼓相当,足足打了大半个时辰。后来还是王爷召世子去说话,我们才停了手。孙儿嘴上这点淤青。原是自己不慎弄上的,并非他所伤。反倒是他,因为不敢下狠手。倒叫孙儿打了几拳,虽然不重,但也挺疼的,他却一声不吭。孙儿见他这样,心里的气倒是散了一半。”

    张氏听得直念佛,忙道:“你也太大胆了,若是在世子脸上留下伤痕。哪怕王爷看不见,难道他身边侍候的人是哑巴?不会告诉王爷?万一王爷怪罪下来,那可怎么好?”

    赵玮不以为然地道:“就算王爷怪罪。孙儿也不后悔,这样的事,说来世子也不占理。不过是为了妹妹的名声着想,咱们不好声张罢了。”

    张氏忍不住叹气。不过她更关心高桢的态度:“你可瞧出什么来了?世子对咱们琇姐儿。究竟只是一时兴起,还是……真有什么真心实意?”

    赵玮道:“妹妹才多大?不管他如今是真心实意还是一时兴起,都是不算数的。不过我瞧他对妹妹还算上心,否则也不会挨了我几拳,还继续忍着让着,不向我下重手了。”

    这话让张氏松了口气:“那就好。他们都不是小家子的儿女,平日来往,身边有无数人盯着。你妹妹年纪又小,还不至于吃什么亏。先让他们分分开。少见几面,过得两年,世子娶了亲,也就忘了小时候的荒唐事了。过两日咱们就寻个理由跟王爷告辞吧,先回家去,别再在温泉庄子上住了。”

    赵琇正好寻了药酒回来,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十分吃惊:“为什么不在温泉庄子上住了?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张氏连忙闭了口,赵玮笑着对妹妹说:“这里虽好,到底是王府的产业,况且又有王爷与世子在此。咱们过来作客,住几天是个意思。如今都住了半个月,你还不心足么?难不成要在这里住满一冬?”

    那倒也是。赵琇心里也清楚,不可能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住那么久的,但她住得舒服了,心里就有些不舍:“什么时候把咱们家那个温泉小庄子也收拾出来就好了。冬天的时候,祖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赵玮笑了:“这有何难?侯府那边改建已经做好大半了,剩下的因天气寒冷,不好继续,要等到明年开春后才能完成。那些匠人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索性打发几个人去那边庄子,把咱们自家要住的屋子盖好了。这样用不着等明年冬天,明年春天,祖母和妹妹就能到咱们自家的温泉庄子上住了。”

    听起来挺不错的,不过赵琇还是笑着否决了兄长的提议:“冬天正是温室出产的花卉蔬果卖得最好的时候。现在去那边小庄子上动工,说不定会影响产出的,何必呢?等明年农闲时再找人建新屋子也不迟。若实在想要在今冬明春过去小住,就让人把原来的院子腾出来,好生收拾收拾,将就着也能住人。”

    赵玮其实是希望以后的冬天都不必再借住广平王府的温泉庄子了,那自然是在自家的温泉小庄上修新院子更好,便反驳说:“祖母要住的,怎能将就农舍?况且那边人乱糟糟的,还是建新院子的好。”

    张氏打断兄妹俩的讨论:“好了,不管是建新院子,还是别的什么,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吃饭要紧,赶紧收拾一下,梅姑都提食盒进院子了。”

    赵琇探头往玻璃窗外看,果然看见梅姑带着两个婆子,提了食盒进院,正沿着玻璃游廊过来,连忙伸手把炕上那些没做完的针线活给收拾起来。

    赵玮瞥见两件男装斗篷,随口就问:“这是给我做的么?只要一件就好了。妹妹何必费事?”

    赵琇笑说:“那件黑丝绒绣回纹的是哥哥的,另一件深灰色的是给世子做的。哥哥一会儿好好瞧瞧你那件,可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趁早说了我好改。明儿就要把斗篷送回城里上皮子了。”

    赵玮顿了一顿,看了祖母一眼,张氏不动声色地说:“这是那件雀金呢斗篷的回礼,这也是应该的,礼尚往来嘛。”

    赵玮这才罢了,只是调笑说:“可我怎么瞧着,觉得给世子做的那件比我那件更好看呢?连面料都要贵重一些。”他认得那是哔叽缎,比黑丝绒更少见。

    赵琇随口说:“哥哥那件用的黑丝绒,我一看到料子,就知道适合哥哥了,立刻就选中了它,上头的绣纹花了我好几天功夫呢。世子那件是素净无花纹的,面料贵重一些,才能拿得出手嘛。”

    但赵玮还是不太满意:“那为什么给我做的是黑斗篷,世子那件却是别的颜色?其实他平日都是穿黑衣更多。”怎么看,他都觉得灰色的比黑色的更气派好看,人穿上着也更显得笔挺。

    赵琇笑了:“哥哥你还挑剔这个?你平日什么颜色的衣裳都有,黑色百搭,怎么配都行。但世子平日成天穿黑的,再披个黑色斗篷,不就成了黑无常?还是弄别的颜色好看些。这个深灰色的哔叽面料带着一点光泽,现在守孝穿没问题,以后脱了孝也可以继续穿,再适合不过了。为了挑选合适的面料,我费了足足两天呢。”

    给他做的斗篷是一眼就挑中的料子,给高桢做的斗篷料子,却要花两天时间去挑吗?

    赵玮忽然觉得心好塞。(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告密

    赵家祖孙三人吃晚饭的当口,高桢却在忙活另一件事。他脸上的青紫要比赵玮的多多了,虽然广平王看不见,但旁人却是有眼睛的,在前去陪父王吃晚饭之前,他还得先做点掩饰。

    烟雨小心地往他脸上敷着粉,左瞧右瞧,有些迟疑:“应该看不出来了吧?晚上把灯调暗些,叫其他侍候的人离得远一点,想必没那么容易叫人发现的。我已经叫笔山急驰回王府取药了,这会子想必已经快到京城,晚上世子睡下之前就能回来了。那个药见效极快的,只要涂一点,将淤血揉开,明儿早起,就什么青紫都看不见了。”

    高桢朝着旁边的镜子扫了两眼,觉得差不多了,就点点头:“那就这样吧。一会儿你跟过去侍候,别叫其他人到近前上菜。”

    烟雨从前也没少做过在广平王一家三口跟前侍候的事,笑着答应了。

    她把自己的梳妆盒收起,瞥见另一个丫头烟波还捧着镜子发呆,便轻轻碰了对方一下:“做什么呢?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去把世子那件斗篷取来,世子要去芙蓉楼了。”

    烟波默默放下镜台,转身去取了斗篷来给高桢披上,边披边红着眼圈道:“世子当真不把挨打的事告诉王爷么?论理,赵小侯爷也太过分了!不过是寻常切磋罢了,哪里一再把拳头往人脸上打?咱们世子身份这般尊贵,是他能打的么?他打了不算。连句赔礼的话都没说,把自己当成是什么人了?!”

    高桢微微皱了眉头,瞥了她一眼。

    不料她却因为这一眼而红了双颊。细声细气地说:“奴婢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只是……看到世子受伤,奴婢心里难受……”

    高桢似笑非笑:“既然知道不该说,那就闭嘴吧!”说着扯住斗篷挣开她的手,大踏步往门外去了,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给烟雨:“烟雨收拾完了就过来。”

    烟波怔怔地看着他离去,忽然跳了起来:“哎呀。世子忘了戴斗笠了!外头天色瞧着好象又要下雪呢!”忙忙转头去寻斗笠,寻到了回来后,高桢早已不见了踪影。她便对烟雨说:“我去给世子送斗笠了。姐姐一会儿赶紧过来呀。”说着就要转身出门,却被烟雨一把紧紧拽住:“你去干什么?”

    烟波眨了眨眼:“我去给世子送斗笠呀。”

    烟雨笑了笑:“不必你操心了。外头只是瞧着象要下雪,但还未下呢。真要给世子送,我顺手捎过去就行了。就算不带。难道芙蓉楼那边就连个斗笠或是一把伞都没有了?”

    烟波笑道:“有是有。只是我怕世子刚走到半路上,雪就下来了,所以……”

    “栖凤斋离芙蓉楼就那几步路,世子这会儿已经到了吧?还未下雪,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烟雨几乎是把她手里的斗笠夺了过来,重新放回原位,才拍了拍袖口,冷声吩咐:“好生留在这里看家。大炕要烧得暖暖和和的,不许断了柴薪。茶炉子的火也不能灭下去。等世子回来了。一应热水、茶、净手的帕子、水盆、暖炉都要供上。若出了差错,可别怪我待新人不客气。”说着还扬声吩咐屋外的婆子们:“烟波新入王府,许多事未必熟悉,妈妈们也多看着些,别出了岔子。世子怪罪下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婆子们齐声应了:“姑娘放心,我们也不是头一日当差了,还能出了差错不成?”还有婆子对烟波说:“姑娘是宫里来的,新入王府,想必对我们王府的规矩还不清楚。若有什么不知道的,只管跟我们说,都一样是在王府当差的,姑娘别与我们外道才是。”

    烟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闷声不吭。她怎么可能跟这些婆子是一样的人?!

    烟雨查点了一圈屋里,又给自己加披了一件斗篷,给自己那个白铜的手炉添几块炭,便要出门。烟波却把她拦下了,犹豫了一下,问:“姐姐,我想了想,还是跟你一块儿去吧。世子身边事情也多,若实在不想让芙蓉楼里的人近前服侍,只姐姐一个也是不够的。”

    烟雨瞥了她一眼,也不啰嗦,直接问:“你想干什么?”

    烟波僵了一僵,赔笑道:“没干什么呀,我就是想帮姐姐……”

    “世子不过是去芙蓉楼赔王爷吃一顿晚饭。桌子边上用不了许多人侍候。”烟雨斜眼看着她道,“有我,有烟霞姐姐,也就差不多了。烟霞姐姐是伶俐人,不会随便乱说话的。你又何必凑上去?倒是这边屋里离不得人,我留你下来看屋子,也是重责大任。若你也去了,这屋子谁来照管?”

    烟波咬咬唇:“不是还有妈妈们么?”

    烟雨便忍不住笑了:“既如此,还要你做什么?你能做的事,妈妈们不能做?”她把脸上的笑一收,拉长了脸道:“你也别跟我装神弄鬼了,老实说吧,你想到芙蓉楼去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跟王爷告状?说赵小侯爷打伤了他?”

    烟波见自己的盘算已经被揭穿了,也不再掩饰:“这难道不应该么?王爷就只有世子一个儿子了,平日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世子好好的却叫人打伤了,怎能不禀报王爷知道?!姐姐如今自作主张,瞒下了此事,若是日后叫人捅到王爷跟前,王爷发怒,姐姐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烟雨听得冷笑:“好大的罪名呢!我可不敢当。瞒下此事,哪里是我自作主张了?分明就是世子的意思。况且世子与赵小侯爷自幼交好,又有过命的交情,不过是切磋拳脚时手重些,两人都挨了几下,赵小侯爷脸上也有淤青。谁还在乎这个了?世子怕王爷担心,才叫我们瞒着的。你倒好,竟然在世子面前说起他好友的坏话来了。还是王爷请来的客人。妹妹虽是宫里出来的,也不象是很懂规矩的样子嘛。”

    烟波有些不服气地回头瞪她:“难道主人受了委屈,我们这些身边侍候的还要装不知道么?”

    烟雨白了她一眼:“世子怎么受委屈了?你见他比完之后,有露出生气的模样么?你既然知道他现在是你的主人,就该做好份内之事。主人吩咐下来的话,你还敢违令?世子说了不许告诉王爷,你还非要告状。是不是觉得自己才是最关心世子的那一个,旁人全是哑巴、聋子?”

    烟波哼了一声,抿着嘴不说话。但看那表情,分明就是觉得自己才是一等一的忠婢,烟雨等人不过是尸位素餐之辈。

    烟雨看得好笑极了:“你其实就是想在王爷跟前露脸吧?想叫王爷夸你是个忠婢?把那些小心思收起来吧。这里不是宫中,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也不是先帝。你在我们王府。只要老老实实做好份内事就行了。多余的话不必说,多余的事不必做。我们世子的脾气,是最不喜欢身边人违他意思的,我是好心提点你,才跟你说了这半日,你可别不知好歹。真惹恼了我,你的差事还保不保得住,也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

    烟波的脸色变了:“姐姐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吧?我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别仗想仗着资历深,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烟雨冷笑一声:“不把人放眼里的人是你!只因王妃去世。王爷与世子为了给王妃积福,把她从前用惯的人放了一大半出去,王府的人手少了,宫里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担心世子身边少人服侍,方才命内务府又选送了一批人进王府。你虽说是宫里出来的,其实也不过跟我们一样,都是内务府选派,谁又比谁高贵些?你摆这副架子是给谁看呢?你虽被指派到世子身边服侍,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若是服侍得不好,该踢的就踢,该撵的就撵,你以为太后娘娘会为了你,跟世子生气不成?你也不想想,太后娘娘知道你是谁呀?!”

    烟波被噎住了,小脸涨得通红。她原以为自己是宫里出来的,能让人高看几分,又因为进府不久,就被派到世子高桢身边侍候,还立刻上位大丫头,越发觉得自己受看重了。本来还想跟这烟雨别一别苗头,不想却被对方直接打了脸。但她心里再委屈,也没法反驳回去,因为烟雨说的是实话。从前太后蒋氏还是淑妃时,她曾经在淑妃宫里做个小宫女,却没能跟着宫殿的主人移居慈宁宫。太后兴许会觉得她有几分脸熟,却绝不会为她做任何主。

    烟雨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往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轻哼一声,迈步出门:“老实点吧,当人家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呢?世子还在孝期,你若真敢算计他,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来,用不着王爷开口,太后娘娘就能直接打杀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烟波屈辱地哭了起来,跑回屋里大哭。

    高桢还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两个侍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上演了一场撕逼好戏,他正有些尴尬地坐在广平王对面的位子上,坐立不安。

    烟霞就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瓶药,亲手给他脸上的伤处上药。

    广平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子:“居然打输了,还好没跟父王哭鼻子,不至于太没出息。都是男子汉,这事儿原是你理亏在先,挨几拳就算是过去了。如今玮哥儿算是出了气,日后见你也不至于太过怨恨,你要想法子与他合好,将来要说亲事也容易。等明年出了孝,我再替你试探一下赵老夫人和玮哥儿的口风吧。那两位如今只怕都明白你的心思了,不会再让你这么容易跟你赵妹妹待一块儿的。你且给我老实些,别又惹得人家生气,日后要说亲也不好开口。”

    高桢心里好生郁闷。父王居然知道了打架的事,而且他以后还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天天见赵妹妹了,到底是谁向他们告的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夜笛

    高桢郁闷的时候,赵琇这边听着祖母张氏与哥哥赵玮商议了后日就要回城,心里也很是郁闷。她问:“会不会太仓促了?先前都没跟王爷提过,猛然说要回去,倒象是因为世子冲我发了一顿脾气,我们家就耍小性子闹着要走人似的。可别叫王爷和世子误会了,将来两家的交情也要受影响。”

    张氏顿了一顿,犹疑地看了孙子一眼。赵玮不动声色地道:“确实是仓促了些,但也是人之常情。眼下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离腊月不过就十来天的功夫,家里还有许多事要做呢,过不了几天,各处庄子上来交租的人就该到了。新年里物事也该早作准备。今年是我们家回京后过的第一个新年,一定要好好祭祭祖,给祖父做几场法事,让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知道,咱们家的爵位又回来了。”

    这话倒也有理。赵琇很快就被说服了:“那明儿一早我们就去跟王爷说吧,离开前总该提前告知的。我顺便去给世子赔个不是,把这次的小矛盾给抹了,免得他们误会我是因为这事儿才要走的。”

    张氏立刻紧张起来:“别去!”

    赵琇奇了:“为什么呀?”

    张氏张张口,又看赵玮。赵玮接过话头说:“这种事,不是祖母亲自开口,就是我这个当家人出面,你一个小女孩儿去跟王爷说,也太失礼些。你不用操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明儿一早。我把先前借的几本书拿去归还,再向王爷讨教学问,顺道提起此事就可以了。京城各家到了年下都要开始忙碌。咱们家这是远离京城多年后头一次回京过年,提前回家准备也是常理。”

    “哦。”赵琇应了。哥哥的话也有道理,正式辞行这种事就让他出面吧,不过她明天同样可以去看望王爷和世子的,就象平时那样。她不能代表赵家去向他们辞行,那代表她个人跟朋友说声再见,也是应该的吧?她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她觉得这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赵玮吃完饭后,就陪着祖母和妹妹沿着游廊绕着院子散步,张氏走了三圈就回屋了。然后他再拉着妹妹两个人继续走。赵琇觉得他很古怪,平时这个时候,他不是再陪祖母说一会儿话,就回松柏居去了吗?今晚特地拉上她多绕几圈。莫非是有话要跟她说?那怎么他迟迟不开口。反而一脸纠结的模样?还时不时偷偷看她。

    于是赵琇就主动问他:“哥哥,你有话要跟我讲吗?”

    赵玮有些纠结地看了看妹妹,吞吞吐吐地说:“今日……世子忽然发了脾气……”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赵琇笑道:“小事而已,哥哥放心,我不会生他的气的。明儿我就去找他赔礼。”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玮绞尽脑汁地思考虑恰当的用辞,妹妹还小,他虽然想探听她真正的想法。却又担心她本来没有什么想法的,却因为他的话反而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来。他又犹豫了半晌。才说:“你看,世子的脾气……他毕竟身份尊贵,若不是王爷受伤,失了东宫之位,他如今的身份只怕更加贵不可言。他从小受宠,又是独子,从来只有别人让着他,断没有他迁就旁人的理儿……”

    赵琇睁大了眼睛看着赵玮:“哥哥是觉得他脾气不好,叫我多忍耐吗?哥哥真的多虑了。他其实没你说的那么差吧?我觉得他脾气挺好的,小时候很可爱,对我也很有耐心。之后几年他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不过你那年从京城回老家之后,不是说跟他相处得很好吗?想来哥哥能与他相处融洽,他一定不会是个坏脾气的人。我再遇上他,已经是去年年底的事了。那时他遇到了很多不幸的事,肯定不再是从前因为受宠而有娇纵嫌疑的贵胄公子。我觉得他虽然瞧着冷冰冰的样子,但其实心地很软,脸皮也挺薄的,很多时候只是不好意思说,有时候还有些小坏,喜欢板着脸捉弄人……”她忍不住偷笑出声,“所以哥哥不必担心,我是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他生气的。再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他们一家救了我们祖孙三人的性命,我们家又因缘际会地救了他叔侄二人。我们两家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了。这么深的情谊,绝不会因为一点小口角就受到影响的。”

    赵玮心塞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其实是想劝妹妹,那种金枝玉叶的人物脾气都大,所以跟对方相处时,很容易吃亏,所以最好是远着些,别事事都听人家的。结果妹妹对他说了什么?

    高桢很可爱?

    他哪里可爱了?!

    那么牛高马大的一只,却瘦得象根竹竿,成天冷着个脸,好象所有人都欠他钱似的。出门总爱穿黑衣,就象妹妹说的,十足一个黑无常!打起架来还会故意让着人——这是瞧不起他赵玮么?他也同样是跟随严师从小习武的好不好?谁需要别人让了?!

    高桢作为朋友,那是没说的,但若是作为妹夫——赵玮一想到这件事,后槽牙就忍不住开磨。

    一向只关心他和祖母、只为他和祖母做衣裳的妹妹,天天笑眯眯、既聪明懂事又贴心讨喜的妹妹,周岁才十岁呢!就算是虚岁也才十一,还没到说亲嫁人的年纪。不管是哪里来的臭小子,都先滚一边去吧!就算对方是他恩人的独子,还与他自幼交好,那也不能忍!

    赵玮暗暗握紧了拳头,重新面对妹妹的时候,却露出了温柔的笑颜:“不管怎么说,他今儿发了一回脾气,也不知消气了没有。哥哥先替你去探探口风,在我没说可以之前。妹妹还是先别去找他玩耍了。免得他爱理不理的,你脸上也不好看。”

    赵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哥哥下午不是寻世子说话去了吗?难道那个时候,你没有看出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其实她离开栖凤斋的时候。看高桢的脸色,就象是已经消了气的样子,不过可能还需要冷静冷静。

    赵玮一窒,很快就厚着脸皮回答:“那时候他脸上看起来不象是消了气的模样。这种事,他不开口,我也不好主动去问,所以我还不能确定。等明儿我再去。想必他的气会消去大半了。若还在气恼,大不了咱们先回城去,等过年时再上门给王爷请安。到那时候,他总不会还气着了。”

    赵琇笑道:“他的肚量没那么小,应该明天就好了,说不定这个时候就已经消气了呢。”

    赵玮坚持自己的计划。赵琇觉得这也没什么。就答应了他。赵玮再三叮嘱,在他确定高桢已经消气之前,她绝不可以私下去见高桢。赵琇只觉得哥哥今天格外啰嗦:“知道了,哥哥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不用说那么多回。你记得明儿一早就去寻他,若他真的不肯消气,大不了我亲自向他赔礼就是了。不过我觉得他不会那么小气的。要是他真的那么小气,那我就去寻王爷。请王爷替我们做和事佬。”

    赵琇脸上笑嘻嘻地,摆明了没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赵玮心中百感交集。跟祖母说了一声后,心神不定地走了。

    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整个院子都挂起了灯笼,燃起了烛火。虽然广平王府用的蜡烛是特制的,比一般的烛火要明亮,但赵琇想到自己今天已经练了半天的字画,又做了半天的针线,眼睛已经很累了,就索性休息一晚上。今儿一整晚都不碰笔、不碰针线了。她抱着棋盒

    张氏坐在东暖阁的大炕上,似乎有些兴致不高。赵琇以为她有什么不舒服,就走过去问:“祖母是觉得身上不好么?”张氏摇摇头,看着孙女,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小脸:“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总觉得你还是那个长得没我腰高,一说话牙齿就漏风的小丫头呢。”

    赵琇有些莫名,不由得笑了,一屁股坐到炕边上腻着她:“就算我长大了,我还是您的孙女儿呢。您只要愿意,一直把我当成是那个说话漏风的小丫头也没关系。”

    张氏笑了,点了点她的鼻子,坐起身:“身上懒懒的,想必是今儿坐得久了,你替我捶捶肩。”

    赵琇应了,拿过引枕塞在她身后,便替她捶起了肩膀。捶完后,张氏觉得好些了,赵琇问她:“要不要泡一泡温泉?眼看着就要回城了,城里可没有温泉可泡呢,趁着还住在这里,咱们多泡两回?”

    张氏也有些心动:“那就泡吧。”

    赵琇侍候着祖母到院子后头的汤屋里泡了一刻钟的温泉。温泉水一如既往地温热舒适。张氏泡过后,只觉得疲倦尽消。丫头送上了安神茶,她略喝几口,就觉得困顿不堪。赵琇赶紧叫碧莲与夏露一起帮忙,用干巾将她打湿的头发擦干,她就很快睡下了。

    夏露轻手轻脚地放下床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赵琇笑着轻声说:“困了吧?已经很晚了,你们赶紧洗洗睡吧。”夏露笑着屈膝应了,将东梢间内的烛火吹熄,只留下一盏。

    赵琇回了西暖阁。既然要准备离开,那一些行李也可以提前收拾了。她一边整理着琐碎的小东西,一边听着丫头们各自洗漱。不一会儿,粗使丫头和婆子回了南屋歇下,夏露去了东暖阁守夜,西暖阁这边就只剩下她和碧莲、碧菡。

    碧莲、碧菡平日是睡在次间的大炕上的,前者拿着吹熄了的烛台过来问赵琇:“姑娘,这就睡么?我服侍你洗漱吧?”

    赵琇想了想,忽然有了个主意,笑着招手示意她靠近:“咱们也许后天就要回去了,这会子没人,不如咱们去泡温泉吧?自个儿泡。”

    碧莲有些心动,平时她其实泡的机会不多,也就是偶尔泡泡,但时间都不长。只是她的顾虑也多:“这么晚了,老夫人已经歇下……”

    碧菡听见了,却有些兴奋,她比不得碧莲是大管家之女,又已经放了良籍,她是正经的丫头,想要泡温泉,只能瞅准张氏与赵琇泡完了,梅姑她们还未进来收拾残局的时机,还得是当时没差使在身才行。在这里住了大半月,她统共只轮着三次机会,心里早就痒痒的了。如今眼看着有机会,她当然不肯放过:“好姐姐,这是姑娘想泡温泉,咱们不过是沾光罢了。老夫人睡得沉呢,咱们在后院,只要小声些,她如何能知道?”

    碧莲犹豫,碧菡连忙再劝:“等回了城,想要再泡,可就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碧莲终于被说动了,她对赵琇说:“那姑娘就去泡吧,我们俩轮流替姑娘看门。”

    赵琇笑着点头。三人便收拾了干净的衣服、浴巾,放轻了手脚往后院去。

    玻璃游廊里垂着两个明晃晃的灯笼,把道路照得通明。赵琇一行三人摸到汤屋,里头黑漆漆的。碧菡要回头去提个灯过来,赵琇却说:“不用麻烦了,把竹帘卷起来,让外头的灯光透进,还怕看不清么?”

    碧莲被她的大胆吓到了:“可是那么一来,外头要是来了人……”

    赵琇摆摆手:“院门已经关了,这院里如今都是女的,再把北屋后门关上,整个后院就只剩下咱们三个人,连守门的人都省了。外头的墙这么高,夜深人静的,怕什么?我来的那一天,看到东边池子前头的玻璃大窗,心里就在想,什么时候让我一边泡温泉,一边赏梅花,再一边喝口茶,那就太享受了。今儿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碧莲红着脸道:“若是叫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闲话呢。”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听了赵琇的意思,去把北屋后门给关了,整个后院便只剩下了她们三个人。碧菡摸黑将重重竹帘卷起,游廊上的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汤屋内,隐隐绰绰,却已足够让人看清屋内的情形了。

    赵琇打开冷热水开关,热水灌入汤池,温暖的水雾顿时弥漫了整间汤屋。借着水雾的遮掩,就算跟碧莲、碧菡她们在一个屋里泡汤,她也不觉得害羞了。

    温泉水很快注满了两个池子,碧莲碧菡分享西边的大池,赵琇独自占了东边的小池。她穿着宽松的白棉布袍走入池中,将身体泡进温度适中的热水里,忍不住发出了享受的叹息。

    窗外,红梅在月色下轻轻摇曳,偶尔有散落的花瓣在窗前飘过,映着烛光,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赵琇一手拨动着温热的水,一手拿起池边的香茶,小抿了一口,心情大好。

    这时,窗外的夜空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悠扬的笛声。(未完待续。。)

    ps:  胃痛又犯了……不知道这一章有没有写出我想要的效果……

第二百六十三章 负荆请罪

    赵琇拨动池水,游到靠向窗前的池边,想要听得更真切些。

    笛声悠悠,似乎是从东边传来的。而落梅院的东边……是梅林?

    那是一支赵琇所不熟悉的曲子,但旋律优美宛转中,似乎又带着一点儿缠绵之意。在这寒冬的夜里,周围寂静无声,越发显得笛声清越。

    碧菡忍不住感叹:“这笛子吹得真好听。”碧莲想得多些:“这是谁在吹笛呢?这里可是广平王府的庄子。大晚上的,谁敢吹笛,扰人清梦?”

    赵琇趴在池边,笑着道:“不管是谁吹的,泡着温泉听笛子,也是人间享受呢。我觉得这笛声也不是很响嘛,说不定还能有助催眠。”

    一曲将尽,笛声幽幽而止,仿佛消散在了空气中,但赵琇却有一种余音绕梁之感,意犹未尽。一阵风吹来,院中的红梅晃了几晃,又洒落了一地的红雪。

    碧莲的声音在汤屋另一头响起:“时间差不多了。姑娘,别泡得太久,当心头晕。”

    赵琇很快出了汤池,擦干身上的水,换上了干爽洁净的中衣,又套上一件宽大的棉袍,穿上室内穿的柔软舒适的棉鞋,然后就去洗脸漱口。碧菡匆匆擦干水套了衣裳,过来替她擦干头发。她摆摆手:“我是挽起头发才下水的,只湿了一点点,回前头屋里坐一会儿就干了。你赶紧穿好衣裳,别着了凉。”

    等碧莲碧菡都穿上了暖和的衣服,她们还要收拾汤屋的残局。虽然明日早上。落梅院里粗使的婆子们自会过来清扫汤屋,但她们的衣裳却不好交给外人收拾。赵琇见她俩开始打干净的泉水预备洗衣裳,便冲她们挥挥手:“我先回去了。你们洗完了记得赶紧回来。那温泉水一放,屋里就会冷下来了,可别冷着自己。”

    碧莲笑道:“姑娘放心吧,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倒是姑娘,身上只穿一件袍子,应该赶紧回屋里去才是。”

    赵琇笑着出了汤屋,反手替她们关上门。走到玻璃游廊中时,精神顿时一振。

    这游廊两侧虽然装上了玻璃窗,将寒风隔绝在外。但为了通风透气,游廊上方每隔十尺就会有一个通风口。夜里风凉,平时不觉得,眼下她独自走在廊中。却能感觉得寒意丝丝从四面八方渗入衣裳。试图钻进她身体里去。幸好她刚从温泉中出来,浑身都暖洋洋的,暂时还不俱寒风侵袭。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她连忙加快了脚步,穿过通道,打算回到温暖的主屋去。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扑腾扑腾地从围墙的另一面飞了进来,落在种了梅花的那半边院子里。赵琇停下脚步。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一只雪白的鸽子。正踩在铺了一地的红梅花瓣上,一跳一跳地,背后好象带了什么东西。

    赵琇有些迟疑地看了那只鸽子几眼,只见它又飞了起来,然后停驻在离她更近的地方,一双明亮的小眼珠盯着她不放,好象在暗示着什么。而这时,她也看得更清楚了,那鸽子背上还真的缚着东西,是根长条形的物体,长度大约有三四寸,有筷子粗细,却不知是什么。

    这里是广平王府的温泉庄子。庄上并没有外人。刚才会在梅林里吹笛的人,赵琇隐隐有一个猜想,却不能确定是不是那人。但如今她看到这只鸽子,心里就更笃定了。

    高桢葫芦里卖什么药呢?有什么话不能白天当面说,却要在夜里偷偷跑她院子外头吹笛子,又放只鸽子进来送信?

    赵琇拢紧了棉袍,左右看看,见无人留意,便小心地打开了通向院子的小门。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寒风倒灌进游廊里,冻得她大大地打了个冷战。她连忙加快速度,小跑到鸽子面前,迟疑了一下,才伸手去解它背上背的那根东西。鸽子十分乖巧地任由她动作,等东西一解开,它就完成了使命,竟然十分通人性地拍了拍翅膀,重新飞走了。

    赵琇立刻拿着东西往回跑,把小门紧紧地关上,然后用最快速度回到西暖阁梢间的卧室内。

    大炕已经烧得热烘烘的,她脱去棉袍,缩进被窝里,暖意从身下涌上来,让她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炕角摆着小炕桌,上头有一盏油灯。赵琇挪了过去,借着灯光,把从鸽子背上解下来的那根东西拿出来看,想找出它有什么机关秘密。

    然而,事实却让她失望了。那根东西就象是一根小树枝,一根细木条,上面什么机关秘密都没有,既没有夹层,也没有中空,什么都没有。

    赵琇有些赌气地把小树枝丢在炕桌上,觉得这件事如果不是巧合,一定是高桢在故意耍她,否则他这般大阵仗,又是笛子,又是鸽子的,给她送了这根小树枝过来,难道就什么意思都没有?

    还是说……吹笛子的人不是他,鸽子也不是他放的?

    赵琇正思索着,碧莲碧菡回来了。她们心情非常好,若不是担心会吵到东暖阁那边,说不定已经笑出声来了。

    碧菡飞快地上了炕,伸着懒腰就想睡下。碧莲却更细心些,里里外外的烛火都检查过了,各处门窗该上锁的也上了锁,她方才放心拿着灯回来,又去梢间里看赵琇。

    赵琇正靠在引枕上生闷气,碧莲过来替她吹熄油灯,瞥见炕桌上的小树枝,疑惑地问:“姑娘打哪儿捡了这荆条回来?若是没用的,我替姑娘扔了吧?”

    “荆条?”赵琇猛然坐直了身体,“你说这个是荆条?不是树枝吗?”

    碧莲笑道:“姑娘怎么连荆条也认不得了?这是截短了的,又把刺杈给削去了。洗干净外皮,才会变成这个模样的。”

    赵琇立刻就想明白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她重新把荆条抓在手里。对碧莲挥挥手:“你去睡吧,这东西我会收好的。”

    碧莲满腹狐疑地吹熄灯走了。赵琇缩进被窝里,手里握着那一小根荆条,偷偷咬着被角笑了。

    小样儿,居然叫只鸽子来帮你上演“负荆请罪”的戏码,敢不敢更有诚意一点?!

    一夜好眠。第二天清早,赵琇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难道这就是温泉的功效吗?她以前怎么就没想过,临睡前才去泡一泡呢?赵琇立刻决定今晚再泡一回。

    她穿戴妥当了,就去东暖阁瞧祖母张氏。见张氏也是一脸的精神翼翼,便笑道:“看来晚上睡前泡温泉,对助眠格外有好处呢。祖母昨晚一定睡得不错吧?”

    张氏微笑着点头:“确实不错。”接着有些恍惚:“昨儿晚上我还做梦了呢,梦见从前你祖父在的时候。晚上我们夫妻俩在花园里喝茶吃点心。听小戏子吹笛唱曲儿。你祖父虽然嫌那曲儿不够热闹有趣,但还是耐下心来陪我听了。一眨眼,二十年就过去了。我也有好些年没想起这件事啦。”

    赵琇眨眨眼,想起昨儿晚上的笛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梅姑笑意盈盈地在门外求见,赵琇忙迎了出去:“梅姑今儿来得这么早?难道这时候早饭就做好了?”

    梅姑笑道:“早饭还要再等一会儿,小的过来,是给姑娘送花儿来的。”

    “送花儿?”赵琇有些疑惑。看向她手中,果然拿的不是装食物的提盒。而是一处草柳编的篮子,里头装着满满一大束的月季花,有大红色的、玫红色的、肉粉色的,鲜鲜艳艳,娇嫩欲滴,不由得又惊又喜。

    张氏从东暖阁里出来,看到那一篮子月季也十分惊讶:“怎的好好的送了花来?”

    梅姑笑道:“这是花房那边特地叫人送来的,说是昨儿赵姑娘经过花房时,夸他们的月季种得好看,因此他们今日一大早,就特地采了一篮子给赵姑娘送来了。姑娘拿它们插瓶也好,簪在头上也罢,都是极好的,还有香味儿呢。”

    赵琇眨了眨眼,想起昨日她压根儿就没跟花房的人说任何话,只有对高桢说了喜欢月季,送花的人除了高桢,再也不可能是别个了。她咬了咬唇,眼珠子一转,没有吭声。

    张氏笑着对梅姑说:“这实在是太客气了,她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见花儿长得好,就随口夸了一句。这样的好花还是该送去王爷与世子跟前才是。”

    梅姑笑说:“赵老夫人说笑了,王爷与世子对这些花儿草呀的一向只是平平,倒是从前王妃在时,时常叫人去取。如今花房的人种了好花出来,也没几个人欣赏,不过是王府、庄中各处每日供给,除此之外再没别的用处了,白放着也是可惜。赵姑娘既然喜欢,花房的人也念姑娘的情,这才特地让人送了花来。姑娘只管拿去玩儿吧,不必客气。”

    张氏见她这么说,就嘱咐孙女:“回头记得向王爷道谢。”赵琇答应了,命丫头取了一吊钱来,托梅姑带给花房的人,算是打赏。梅姑笑着去了。

    赵琇立刻便拎着花篮回了西暖阁,叫碧菡取花瓶来,好将花分插好,送祖母一瓶,送哥哥一瓶,留下两瓶自己赏玩——其实有一瓶她是打算送到高桢那里去的。

    张氏不知道,还在笑说:“你自个儿留着就是了。我一个老太婆,还要这么鲜艳的花儿做什么?”

    说话间赵玮到了,一进门就看到那一篮月季,笑着夸道:“好漂亮的花儿,这是哪里来的?”

    张氏把梅姑说的原委告诉了他,他神情间就有些迟疑。

    王府的温泉庄子与自家温泉庄子不同,庄中玻璃花房里出产的花,并非以对外售卖为主,而是要优先供给王府诸位贵人日常使用。上头没有命令,就算花房的花全都浪费了,也不能任由花农们随意处置。花房的人会送这么多开得正好的月季来给妹妹,肯定是王府的主人授意的。而这授意之人会是谁,他简直就不用多想。

    高桢这是借花献佛,给妹妹赔礼道歉么?瞧妹妹那么喜欢这些花儿的模样,想必一会儿高桢来赔不是,她肯定立刻就会原谅他了,说不定又会觉得他“很可爱”。

    赵玮心中正忿忿,赵琇却笑着向他招手:“哥哥过来呀,你看我插的这几瓶花好不好看?你喜欢哪一瓶?拿回去摆在书房里吧。看书看累了的时候,就抬头看一眼鲜花,心情都会变好呢。”

    赵玮勉强笑着在她对面坐下,看着那几瓶漂亮的花,却一点兴致都没有。

    张氏已经回东暖阁去了,婆子们送了早饭过来,丫头们正摆盘呢。赵琇见这边屋里只有他们兄妹俩,便压低声音凑近了对赵玮说:“哥哥,我想这花一定是世子叫人送来的。昨儿我夸花房的月季好看时,身边只有他一个,再没旁人知道了。你说他会不会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特地送了花来向我赔罪呢?”还派了只小鸽子来向她“负荆请罪”呢,不过那件事她就不必提了。

    赵琇的心情很好:“哥哥,一会儿你去寻世子的时候,用不着试探他的想法了。他一定已经不生气了,反而不好意思面对我呢,就想法子暗戳戳地向我赔不是,却又不肯当面直说。他这个性子还真是有趣,对不对?”

    赵玮心道:“我就知道会这样!”(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表白

    吃过早饭,兄妹俩陪着祖母张氏说了一会儿的话,按照平时的习惯,赵玮应该回松柏居去读书了,赵琇也该开始书画练习。不过今天原本说好了,赵玮要去向王爷辞行的,当然在那之前还得要找高桢探一下口风,把先前的矛盾给解开,因此赵琇明示暗示地催了他好几遍。赵玮最后憋着一肚子气去了栖凤斋。

    一夜过去,高桢脸上的青紫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见赵玮来了,嘴角那块淤青居然比昨天更显眼了,就把昨日从芙蓉楼拿回来的药膏给了他:“这是父王给我的,太医院特制,十分有效,涂上一点,到今晚上就没事了。”

    赵玮看着他那张看不出半点青紫的脸,心里越发不得劲了,听到他的话更是生气:“你告诉王爷了?”这个告状精!

    高桢非常平静地告诉他:“我本想瞒下来的,可父王不知怎么的,居然知道了,想来是昨儿我们切蹉的时候,有人给父王通风报信。”

    赵玮心知这也是常理,广平王住得这么近,又只有这一个儿子,栖凤斋里里外外那么多侍候的人,无论谁都有可能向王爷告这一状。王爷没有怪罪下来,已是他走运,高桢其实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可他心里的气却无论如何也消除不了,又无处去撒,只能自己憋着,更郁闷了。

    偏这时候,烟波来上茶,竟委委屈屈地对他说:“赵侯爷,你昨儿可打得我们世子不轻。我们世子还没跟你计较呢,又将王爷赐的好药赏了你,你怎么就连声谢都不说呢?”

    高桢与赵玮齐齐眉头一皱。谢不谢的倒在其次,这个“赏”字听起来怎么就那么让人听不顺耳呢?

    烟雨连忙将烟波拉开:“你这丫头可是疯了,在这里胡说些什么?!”

    烟波含泪道:“我不过是替世子抱不平罢了,姐姐有什么好着急的?世子还没说话呢,赵侯爷是姐姐什么人,姐姐要这样急眉赤眼地帮他说话?”

    烟雨和赵玮都变了脸色,赵玮气得扭头去质问高桢:“世子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要往他身上泼脏水。如果叫外面的人非议他跟广平王府的丫环不清不楚,他还要做人吗?

    高桢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直接起身向赵玮行了个大礼:“是愚弟御下不严。还请哥哥多多恕罪。”看得烟雨烟波都愣住了,后者更是意外得不行。她只是记恨烟雨对她说话不客气,想要给对方添个堵罢了,万万没想到世子居然会为此向赵玮行大礼赔不是。她不由得有些后悔了。脸色也开始发白。

    赵玮见高桢这礼行得郑重,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但面上仍带着冷笑:“不敢当,你是金枝玉叶,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经得起你这大礼?只是贵仆方才的话莫名其妙的,我还得问个究竟,否则无缘无故地。叫人坏了名声,我岂不是冤枉?贵府的烟雨姑娘也同样委屈。”

    高桢点点头:“这是自然。不过这乱说话的丫头素来不通规矩,也不必问了,定是她胡编乱造。我这就给哥哥一个交待。”说罢直接吩咐烟雨:“堵了这丫头的嘴,拉出去打二十大板,今后不许她到上房侍候。”

    “是!世子!”烟雨心里存了怨气,立时就叫了婆子进屋,烟波慌了手脚,连忙跪到地上求饶:“世子饶命,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世子饶命啊!”边求饶边磕头,磕得嘭嘭响。

    烟雨不为所动地让婆子把她压住,制止了她的行为,又拿手绢把她的嘴堵起来,免得她再嚷嚷些什么话,然后直接把她往外拖,还一边跟上去一边骂道:“你会知错?难道昨儿我没教导过你?我一片好心,被你当了驴肝肺,真以为自己是宫里出来的就了不起了?今儿就叫你知道知道我们王府的规矩!”

    烟波被拖到后堂前方的空地上打板子,她看着两个粗壮的婆子拿着四寸宽的板子走近,害怕地拼命挣扎着,可又敌不过婆子们的力气,只能小幅度地动作,嘴里堵了东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高桢听见了,便吩咐下去:“我要跟赵侯爷说话,别在这边院子打,吵得人不能安生。”

    烟雨应了,吩咐了小丫头在门外听候吩咐,自己却跟着婆子们押着烟波去了别处,要亲眼盯着烟波受刑。

    而赵玮看着整个经过,心里的气已经消散了。谁家没几个糟心的下人?就算是赵家,也不是没出过夭蛾子,广平王府家大业大,人口多了,小心思自然更多。他更关注刚才烟雨所透露的只字片语:“这丫头是宫里出来的?你打了她,不要紧么?”

    高桢淡淡地道:“新皇登基后,先帝后宫都随太后娘娘迁居慈宁宫去了,三宫六院空置,皇后娘娘为了节约宫中开支,打算要将各宫使唤的人手减免一部分,重新安排职守,又免选宫女。这丫头原是宫里洒扫上的粗使宫婢,上不了台面,也无甚才能,就被发回内务府去了。后来,因父王与我为母妃祈福,将她生前用过的大半使唤人手放出府去,王府里使唤的人手就少了……”他看了赵玮一眼。

    赵玮心领神会。那段时间他和妹妹赵琇都经常去广平王府,自然清楚内情。广平王府在王妃百日之后放奴为良,与其说是为了王妃祈福,倒不如说是要肃清钟家在广平王府里的残存顽固势力,省得他们还一心为旧主钟家谋利,无视真正的主人广平王父子。当中识时务又知进退的仆人留了下来,其余钟家死忠,不是被放籍为良,就是送去了庄子上。因为曾经深得王妃信任,广平王对他们没有赶尽杀绝。甚至还将他们的亲友——钟家被抄没入官的部分仆役赎出来,与他们团聚,但王府是绝不会再用他们了。他们心里有数。也只能带着广平王与世子赏的财物,以及多年来积聚的私产,各自寻营生去。从此广平王府内部得以肃清,广平王与世子高桢二人也能安心生活了,而相对的,侍候的人手自然会有所减少。这父子俩本来并不在意,够用就行了。不够还可以从庄户里选人上来,但显然宫中太后、皇帝与皇后对他们父子的关心,不能容忍他们受此“委屈”。

    高桢继续道:“上月内务府送了一百人过来。有男有女,有长有幼,我也不清楚各人性情本事,不过是让总管看着办罢了。这个丫头也是才选送上来的。因听说她曾经在我皇祖母宫里做过事。年纪也不小了,就提上来做了大丫头。哪知用了两天,才发现她是个不懂规矩的,我本来就想要换了她,不成想她就口出狂言。这样的丫头,本不该叫她在贵客面前现眼。”

    赵玮看了看他,慢条斯理地说:“那是你的丫头,你要如何处置。都是你自己的事,与我并不相干。我只是虑着她是宫里出来的。又曾经在太后娘娘跟前当过差,当心会因此触怒太后娘娘……”

    “皇祖母并不记得她是谁,再说,还有我呢。”高桢微微一笑,“哥哥不必担心。若皇祖母知道她在你面前胡说了些什么,必定也会说我打得好的。”

    若只是为了那几句闲话,赵玮自然是不担心的。他只是想到,这丫头既然是在高桢跟前侍候的大丫头,想必对高桢的动静一清二楚,也不知会不会知道高桢对自家妹妹的小心思。赵玮不担心太后娘娘会因为一个从前的小宫女而迁怒建南侯府,只是怕那丫头会找到机会在太后娘娘胡说些什么,败坏了妹妹的名声。

    想到这里,他忽然开口问高桢:“今儿早上送到落梅院的月季,是你叫人送去的吧?”

    高桢大大方方地回看过来:“是。”然后又露出一个微笑:“赵妹妹喜欢么?”

    她当然喜欢!不过赵玮磨着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再问:“你为什么要送花过去?”

    “因为她昨儿说喜欢。”高桢微微低了头,“昨儿我不该向她发脾气的,又怕直接上门去见她,她还未气消,因此只能送了花过去,先哄她高兴。”其实他送出去的不仅仅是花,不过在赵玮面前,就不必说得太过详细了。

    赵玮咬咬牙:“你若只是想要赔不是,只管上门大大方方地说,这般又是送花,又是……”他顿了顿,“叫人知道了,会说你和我妹妹闲话的。”

    高桢抬头看他,没有吭声。

    赵玮见他沉默,反而沉不住气了:“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说你心里坦荡,送花只为赔礼,再没有别的意思!”

    高桢听了,便真个坦荡给他看:“我送花不仅是为赔礼,确实还有别的意思。”

    赵玮瞪着他,更生气了:“你又有什么意思?这是要存心耍人么?!”

    高桢抿了抿唇:“我没有耍人,对赵妹妹,我一直都是认真的,永远都不会拿她耍乐。”

    赵玮听得有些呆:“你……你……”

    高桢低了头:“眼下……并不是提这个的好时机,不过我们自幼相交,本就是好友,说话也不必顾忌太多,因此我先跟你打个招呼。明年待我出了孝,我父王就会跟你祖母提结亲的事了。你们若有什么想法,尽管跟我们说,有什么顾虑,也尽管跟我们提。我……我不知道赵妹妹对我具体是个什么想法,不过瞧她平日里的情形,想必对我并不厌恶。若是……若是她真个答应了,我敢对列祖列宗发誓,会一辈子待她好的。”

    赵玮呆呆地听完他这番表白,忽然间站起身来走出门去,但下了一半台阶又再折了回来,气呼呼地道:“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妹妹今年才几岁?!”

    “岁数算什么问题?”高桢不以为然地说,“我自然会等她长大的,只是担心她会跑了,所以想要早一点定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玮张张嘴,却又有些说不出口。他觉得这真是匪夷所思,他妹妹确实是很好没错,可是高桢一个半大少年,是怎么会看上还是根豆芽菜的赵琇的?

    高桢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只是微微笑了笑:“你不用想太多,有些事情,遇到你就明白了,年纪不过是旁支末节。”

    他站起身,走到赵玮面前,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对方:“玮哥,你看,我年纪虽大些,但也没比赵妹妹大多少。我出身富贵,身家清白,脾气性情嘛……也不算坏,长相端正,身康体健,文武双全,也通诗词歌赋,可以陪她读书玩笑。最要紧的是,我们彼此知根知底,也素来相熟,不必担心会性情不合。我父王一向喜欢赵妹妹,皇叔也承你们兄妹的救驾之情,若是我有哪里惹她生气了,我父王和皇祖母、皇叔、皇婶都会帮她说话。若换了是别人家,哪里能比得上我呢?玮哥,你一向最疼妹妹了,想必也希望她将来能嫁得称心如意吧?”

    赵玮瞠目结舌地瞪着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ps:  玮哥表示你俩都太直接了,咱小心肝承受不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心脏病

    赵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栖凤斋的。只觉得浑浑噩噩间,就走到了落梅院门前。

    梅姑带着一个婆子正在院子里照料梅花,抬头看到他怔怔地站在院门口,只觉得莫名,但还是直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小侯爷来了?”

    赵琇正在窗前练画,听到动静放下笔走了出来,笑着迎上去:“哥哥回来了?怎么样?他没生气了吧?”

    赵玮看到妹妹才醒过神来,但脑子还没转过弯:“什么生气?哦……”他想起来了,不过,该怎么说呢?这根本就不是生气不生气的事儿……

    赵琇眨眨眼,双眼盯着哥哥,还在等他的回答,然而赵玮看着妹妹一脸的无辜,心里就想起高桢刚才那番表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琇觉得好奇怪:“怎么了哥哥?难道他还在生气?这不可能呀!”高桢都向她“负荆请罪”了,还送了花过来,分明就是要向她赔罪嘛,怎么可能还会在生气呢?可是哥哥又不说清楚,赵琇果断下了决定:“我自个儿去找他问清楚!”

    “别!”赵玮连忙拦住妹妹,“他……他没有生气,看起来好象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早上的话确实是他送来的,说是要向你赔罪。”

    “我就说嘛。”赵琇得意洋洋地笑了,“既然他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原谅他好了。”不过笑完了,她还是觉得很奇怪:“这么简单的事,哥哥你刚才为什么不回答?”

    赵玮没有说话。只是满腹心事地往屋里走。

    张氏正盘坐在东暖阁次间大炕上,倚着窗边的引枕翻看一本书,见孙子回来了。就问:“去了这么久,可是已经向王爷辞过行了?”

    赵玮刚要在炕边坐下,闻言身体就僵住了。

    他先去找的高桢,直接被高桢的话轰晕了,压根儿就没想起还要向广平王辞行,连忙站直了身体,支支唔唔地说:“孙儿……想着这时候还早。因此……因此想晚些时候再过去。”

    张氏狐疑地看着他:“这会子都快到巳正(上午10点)了,还早?再不去,就该吃午饭了。若真要明儿就走。最迟午饭前就该向王爷辞行的。你方才都上哪里去了?竟连正事都没办。”

    赵玮满面羞愧,恭敬道:“祖母熄怒,孙儿这就去芙蓉楼求见王爷。”

    他又匆匆忙忙走了,留下赵琇与张氏一头雾水。张氏问赵琇:“你哥哥这是怎么了?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赵琇摇摇头。忽地心中一动。赵玮是从高桢那里回来后才变成这样的,莫非是高桢跟他说了什么?既然如此,那她就过去打听一下,反正高桢现在跟她已经算是和好了。

    想到就做。赵琇回房换了厚衣裳,披上斗篷,拿了一个小包藏在斗篷里,笑着走去东暖阁对张氏说:“祖母,我出去走走。”

    张氏心里有事。忙道:“都快吃饭了,你还出去做什么?外头怪冷的。若只是想活动腿脚,就在这院里走两圈吧。”

    赵琇当然不可能答应,便说:“院里每日饭后都能走,都不新鲜了。咱们明儿就要回家了,这时候再不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来呢?好祖母,你就让我再逛一圈吧。我练了一早上的字,眼睛都累了,正想要看看风景,歇一歇呢。”

    她都这么说了,张氏只好允了她,只是再三叮嘱:“只在附近走一走就好,别离得太远,早些回来,一会儿就该吃饭了。”赵琇挥挥手就直接出了门。

    她又走了梅林的小路,打算从花房边上直接穿过去,到达栖凤斋的后堂,路程比较短,中间也不会遇上太多人。

    到达栖凤斋后堂时,她恰好听到高桢在吩咐着烟雨什么:“……不是洒扫上的人么?叫她仍旧回去做老本行好了,也不必送人回府,这里常年都要派人来的,也省得她到处胡说八道。你去吩咐庄里管事的人,让他们把人盯紧些。若有什么不好,该打就打,该罚就罚,不必顾虑太多。”

    烟雨笑着应下了:“世子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包括那丫头再不敢逾距了。”

    她转身掀起棉帘正要离开,就看到赵琇一脸好奇地站在门外,忙道:“赵姑娘来了?怎么不进来?在外头吹什么冷风?”

    赵琇笑说:“我也是刚来,听到你们在屋里说事,不好打搅。世子在里面吧?这会子可有空?”

    “赵姑娘说笑了,您来了,我们世子几时没空?”烟雨笑着打起帘子,让赵琇进了门。

    高桢听说是赵琇来了,双眼一亮,站起身来,想起方才跟赵玮说过些什么,脸颊又微微发红,十分不好意思地支唔了一下,才对赵琇说出了第一句话:“你来了?”

    赵琇大大方方地笑道:“我来了,我收到了你的花儿,真漂亮,谢谢你了。”

    高桢脸上的红晕略深了两分:“你喜欢就好。”

    “真奇怪。”他心想。对着赵玮,他能大大方方地说出心理话,怎么如今当着赵琇的面,他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呢?

    烟雨替赵琇解下了斗篷,见她自己还拎着个小包袱,便有些好奇:“赵姑娘拿的是什么?”

    赵琇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小包袱放在炕桌上,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是我昨儿赶制的几件针线活,是送给桢哥哥的。算是……赔礼吧。我昨儿回绝你的礼物,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接连收到你送的贵重礼物,心里有些不安。但后来我想了想,又觉得咱们两家平日都是常来常往的,没少互送礼物,若都要一件件计较起来。岂不是显得生分了?若我觉得你送来的礼物太过贵重,又太过多了,大不了我也回一样贵重的礼好了。反正嘛……这种事是清者自清的。我们本身坦荡荡的,也不必计较别人怎么想。”

    高桢双眼一亮:“这么说,你是愿意收下我的礼物了?”

    赵琇抿嘴笑道:“但你也要收下我送的礼物才行。”她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说:“做得不好……我还是头一回自个儿上皮子呢,因为是小件,所以就没叫别人帮忙,但做得不太熟练,而且时间又赶……你且将就着。若是用不习惯,就叫专业人士另做新的去。”

    高桢低头看包袱里的东西,却是三个小皮件。包括一对暖耳和一对手套。暖耳是用铜丝和黑丝绒做的发箍,特地留出了发髻的空隙,两边的护耳则用了小块的黑狐皮,毛光水滑。触手温暖细腻。而那对手套却是特制的款式。以前他从未见过,先用厚绒布做出半指手套的型,再在手背与手心处各缝上一块小牛皮,但在手背处,又多做了半个皮手套,用暗扣固定住,需要时,可以将其翻转过来。盖到那露出来的一半手指上,达到御寒挡风的效果。

    这种款式对赵琇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现代常见的两用半指手套。

    高桢看得新奇,忍不住立时试戴了一下,发现手套正合他的手大小,松紧适中,戴起来活动也很方便,并不会防碍他行动。试想冬天骑马的时候,戴上这双手套,就可以不惧寒风了。手心的小牛皮还能避免皮肤被马缰磨伤。

    高桢翻来覆去地看着手套,越看越喜欢,赵琇便拿起那对暖耳:“你也试戴戴这个怎么样?”

    高桢看了看暖耳:“这个是……暖耳?瞧着与平时常见的有些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古时候的暖耳更象是个毛皮风帽,即使是仅仅遮住双耳的简易类型,也跟现代的耳套有所区别。赵琇手里这个暖耳的设计,已经完全是照着现代的样子制作的了,别看用的是黑色的毛皮,也没什么装饰,但风格却有些偏可爱一点。

    赵琇掂起脚,将暖耳戴到高桢头上,左右调整了一下耳套的位置,总觉得好象差着点儿什么,就说:“你弯下来一点,我看不清你耳朵在哪里。”高桢稍微弯下了腰,感觉到赵琇的呼吸喷在他脸上,热热的,他耳根红得更厉害了。

    赵琇没有留意,只专心帮他把暖耳给戴好了,再顺便替他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走开两步,围着他转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其实还挺好看的嘛。”

    高桢原本是瘦削沉默有些凌厉酷帅的长相,戴上这毛茸茸的暖耳,脸上还泛起了可疑的红晕,整个人顿时变得呆萌起来。

    烟雨在门边忍不住捂嘴偷笑,高桢觉得有些不妙:“你笑什么?我戴着很难看么?”

    赵琇忙笑说:“真的不难看,真的!”烟雨也在拼命摇头:“一点儿都不难看,很好看,很适合世子呢。”还取了镜子来给他瞧。

    高桢对着镜子看了两眼,偷偷看了赵琇一下,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赵琇却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样?你喜欢吗?”

    高桢看着手里的手套,犹豫了一下,才故作不在意地说:“还不算讨厌吧。”

    这就是喜欢的意思了?真是的,这口是心非的小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赵琇笑而不语。

    烟雨又偷看了一下自家世子的模样,含笑问:“世子,赵姑娘送了你这么好的礼物,是亲手做的呢,你该回礼才是。”

    高桢被她提醒了,满面希冀地看着赵琇,赵琇扑哧一声笑了:“这是要问我愿不愿意收那两样礼物吗?我这几件小针线可没法跟你那两件礼物比,若真要谢我,那就把手笼给了我吧,好跟斗篷配成一套。至于手炉,你还是自己留着。不管是你自个儿用也好,我来找你说话的时候借我使也好,都还便宜。若是……若是什么时候我又送你礼物了,你再回礼给我也使得。”

    高桢虽觉得这样做太麻烦了,但注意力很快就被她话里的意思吸引过去:“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赵琇笑着在炕边坐下,不肯明着回答。

    高桢看着她,又朝烟雨使了个眼色:“还不去上茶?顺道把那件手笼拿过来。”

    烟雨应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又笑道:“昨儿世子发脾气,随手把东西扔开了,我怕您火气上来会把它弄坏,还特地收起来了呢。要找出来,可得费些功夫。”便转身出去了。至于她找手笼要找多久,那就得看高桢需要多长时间了,想来他们两位都不急着喝茶。

    高桢的耳根又开始发热,看了看赵琇,小声问:“昨儿晚上……你可听见笛声了?”

    赵琇点点头,掩口笑道:“夜深人静的,怎么听不见?我还见着鸽子了呢,你这负荆请罪也太省事了点。若是我没发现鸽子,你要怎么办?”

    高桢抿嘴笑笑,他也是发现了落梅院后院有灯光透出,又隐隐有少女笑闹的声音,才猜想赵琇还未歇下的。就算没人发现鸽子也没什么,若叫旁人发现了,上头又没有只字片语,不会有什么后患,其他人也定会报给赵琇知道的,那时她依然能猜出他的用意。

    他压低声音又问:“那你可知道,我昨儿那首笛曲,叫什么名儿?”

    赵琇还真不知道,只觉得旋律有些陌生,不过挺好听的。她好奇地问:“是什么曲子呀?我以前好象没听过。”

    他的声音又压低了些,却是直接吟唱出声:“今夕何夕兮,搴中洲流。今日何日兮……”

    赵琇听到这里,已经反应过来了,心下一惊。这是《越人歌》,是古曲,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首歌不是……不是表白求爱的歌吗?

    她知道这首歌接下来是什么辞句,听到高桢马上就要开唱羞耻play的部分了,连忙飞快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高桢被捂住了嘴,歌声停了,但他的双眼却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他就这么盯着赵琇看,眼珠子眨都不眨一下,就好象在他的眼里,她就是全世界。

    赵琇的脸红了,而且还越来越红。

    真糟糕。她心里想。她明明是个成年人了,有着成熟、冷静、稳重的心智,就算面对他人的求爱,难免会有些小害羞,但基本上应该可以保持冷静才对。可那越来越快的心跳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得了心脏病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知不知

    赵琇就这么一直捂着高桢的嘴,两人彼此对望,久久没有动作。

    赵琇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而手心下的高桢的皮肤,似乎也越来越热了,可她的手却无法挪开,就好象有什么东西粘住了她似的,让她只能与他对望,别的什么都做不了。空气好象凝固了,将他们所处的这一方小小的空间,与外界隔绝开来。

    她的手心热得发烫,高桢终于忍不住有了动作,他向她走出了一步,她顿时好象触了电一般,飞快地将手收了回来,后退两步,直到身体碰到大炕边沿,才不得不停下。

    她的心还是跳得很快。

    高桢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还残留着她温热的小手留下的温度,一瞬间只觉得万分难舍。他低头去拉她的手,她脸又是一红,飞快地想要将手收回来,却只收回了一半,被高桢扯住她的袖角。她涨红了脸想要将袖子也扯回来,却扯了几次都扯不动。高桢紧紧捏住了那一角衣料,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赵琇有些气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料高桢被这一眼看得有些精神恍惚,鬼使神差地,竟抬起手来,在她的脸上轻轻一拂。赵琇不由得往后躲开,双腿却被炕沿挡住了,一时没保持好平衡,直接坐在了炕边上。

    赵琇已经退无可退,只能涨红着脸避开他的视线:“你做什么呢?!”

    高桢没有回答,他默默地收回了手。然后就扯着她的袖角,静静地在她身边坐下了。同她一样,挨着炕沿。几乎紧挨着她的身体,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就差着一个袖子。

    赵琇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了。但那是幻觉吗?她怎么好象听到了……两个心跳声?

    高桢就挨着她坐着,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这让她脸上更加发烫了,几乎没有勇气抬起头去看他。

    高桢吞了吞口水,声音同样清晰得能让她听得一清二楚:“你……你有什么想说的么?”他说话的声音竟然有些不稳,赵琇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他的问题同样让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什……什么?”

    “就是……我刚才说的话。”高桢悄悄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怎么样?”

    赵琇脸又红了,硬着头皮说:“唱得挺好的,呃……笛子也很好听……你真了不起。多才多艺……”

    高桢木着脸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是问你这个。别装傻,我知道你听得懂我在问什么。”

    这死孩子!平时总是口是心非的,怎么轮到别人。就非要人家说实话了呢?这双重标准也太过分了!

    赵琇心中忿忿地。望天道:“我不懂,我没装,我就是傻。我才十岁呢!”

    一阵沉默过后,高桢嘴角微弯,低头轻轻笑了:“你在害羞么?”

    “谁害羞了?!”赵琇嘴硬不肯承认。

    “你不害羞,为什么脸上那么红?”

    赵琇飞快地扭过头来反驳:“说得好象你的脸没红似的,要害羞,也是你在害羞!”

    高桢低笑:“我是在害羞呀。我一边害羞。一边问你,我心悦于你。你知不知?”他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她的双眼:“你知不知?”

    这种眼神……这种眼神……太犯规了!

    赵琇的脸再次爆红,没法坐得住了,起身就想要走,被他两根手指轻飘飘地扯着袖角扯了回来,两只手都被他拉住了:“别走,你告诉我呀,你知不知?”

    赵琇急着要扯回双手,却无论如何也扯不动。也不知他小小年纪瘦得象竹竿似的,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竟把她的手抓得紧紧的,却又不会伤到她分毫。赵琇抬头看他,只见他双眼亮晶晶的,眼里就象燃烧着一团火,明亮而炽热,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大,仿佛稳操胜券一般。

    赵琇在那一瞬间已经明了,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困兽一般,实际上他什么都知道了。她刚才的表现,还不足够明显吗?

    她又急又臊又愧,抬脚就踹了他一下:“你这个浑蛋!你说得这么明白,谁不知道呢?你非要问个清楚,这是在耍我吧?!”

    高桢只觉得她踹得不痛不痒,心情却好得快要飞起来了。眼见赵琇发了急,他把手松开了些,让她抽回双手,却又顺势扯住了她的袖角。赵琇见状,又去瞪他:“快放手!”高桢好脾气地哄她:“别生气,我不是在耍你,只是……想要知道你的真正想法。”

    他这么轻描淡写地哄,赵琇心里的气恼不知为何竟然真的消散了许多,小声埋怨道:“那也没有你这样的……忽然平地一声雷,就不能稍微循序渐进一点……”

    高桢也知道自己有些急了,这时候赵琇还不知道他之前跟她哥哥说了什么呢,若是知道了,只怕更要害羞了。想到她方才双颊羞红、双眼却亮晶晶的模样,他不由得有些晃神,但很快又收敛了心神,回答说:“因为我心里着急。我……我可能有很长的时间,都不能象先前那样,随时随地都能见到你了。”

    赵琇有些惊讶:“发生什么事了吗?”

    高桢微微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做事太急躁,引来了她祖母和兄长的警惕,父王又吿诫他,若不想给赵家人留下坏印象,想要日后婚事顺利,最好还是忍耐着些,等出了孝再提亲事,日后要见人就容易了。可是……一想到他与赵琇见面的次数会大量减少,他心中就觉得不安。与其等到明年出孝,他宁可先确定赵琇的心意。

    想到这里,他大着胆子问赵琇:“你觉得我怎么样?若是……我父王向你家提亲。你会高兴么?”

    赵琇顿时结巴起来:“什……什么?这种事……是能够随随便便问出口的吗?”原来古人这么直白大胆?刚刚还用古诗歌来向她表白的害羞少年哪里去了?!

    高桢却拉着她的袖角不放:“我知道这于礼不合,可是……我想要知道你的想法。你会答应我家的提亲么?你……你愿意嫁给我么?”真奇怪,这些话他本来是不好意思对着赵琇说出口的。但有些事情似乎一旦开始做了,就会变得容易起来。

    赵琇听了他的问题,脸又涨得通红,这回她硬是大力扯回了袖子:“我不知道!”

    高桢直愣愣地问:“为什么会不知道?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赵琇气得又去瞪他:“哪有这么简单?这是一辈子的事,你又问得这么突然,还不许人家好好考虑一下了?”

    高桢顿了一顿。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赵琇深呼吸几下,觉得冷静些了,思绪也开始变得清晰:“没错。我需要时间考虑。婚姻大事,一辈子只有一次,不能马虎!”她瞥了高桢一眼:“反正现在离我能嫁人的时间还早,我得好好考察你一下。若是你的表现不能令我满意。那我当然不会愿意嫁给你。”

    高桢直直地盯着她看:“那我要是令你满意了,你是不是就会答应嫁给我了?”

    赵琇红着脸低头绞着袖子不说话。

    见到她这个模样,高桢微微地笑了,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他问:“你想要我怎么做呢?我该怎么样才能令你满意?只要你说出来,我就能做到。”

    赵琇偷偷瞥他一眼,狡黠地笑道:“首先,象昨儿那样忽然发脾气的事,可能不再有了。一个好男人是不该冲着女孩子发脾气的。”

    高桢郑重点头:“我绝不会再冲你发脾气了。你放心。”

    “其次嘛……”赵琇想了想,双颊微微发红。“不许动不动就拉我的手,扯我的袖子,动手动脚的……叫别人看见象什么样子?”

    高桢可疑地沉默着,似乎迟疑着不想答应。赵琇脸上的红晕更深了,气恼地瞪着他。

    这时候,前堂方向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接着是烟雨的声音,似乎从不远处的廊下传来:“烟霞姐姐怎么来了?”

    赵琇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地看了看高桢,迅速回到炕边坐下,又去整理自己的衣服头发,然后略带着一丝紧张,手无意识地按在了炕桌边沿。

    烟霞在堂前的空地上回答烟雨:“眼看着就快到午膳的时候了,我出来走走,顺道问世子一声,一会儿过不过去与王爷一道用膳。”她顿了一顿,似乎在问烟雨:“你怎么不在屋里侍候?世子有客人来了么?”

    高桢慢条斯理地,走回到炕边,与赵琇隔着一个炕桌坐下,然后隔着炕桌,伸手过去仿佛安抚般握了握她的手。赵琇象触电一般把手缩了回来,惊诧地看着他,他居然还一脸的若无其事。

    这脸皮也太厚了!

    赵琇心中忿忿,但这时候烟霞已经掀了帘子走进来,她只能将怨气抛开,露出若无其事的笑脸迎向烟霞:“烟霞姐姐好。”

    烟霞看到她有些意外,笑道:“原来是赵姑娘过来了。”

    烟雨在她后面笑道:“世子昨儿冲赵姑娘发了脾气,过后就后悔得不行,早想着要向赵姑娘赔不是呢。没想到赵姑娘先来了,仍旧跟从前一般和气,世子心里就更有愧了。我寻思着,世子脸皮薄,若是当着我的面向赵姑娘赔礼,说不定会不好意思的,索性就避出去。只是不知道,世子向赵姑娘赔了不是没有?”

    烟霞也听得笑了,赵琇偷偷看了高桢一眼,抿嘴笑道:“已经赔过了,诚意还挺足的,我就不跟他计较啦。”听得烟霞烟雨都偷笑不已。高桢耳根微微发红,配合地点头附和。

    赵琇说着就顺势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姐姐们有空过来落梅院玩儿。”

    烟霞烟雨忙道:“外头路上有积雪,姑娘走时小心路滑。”后者还快走两步打起了帘子。

    高桢忙将赵琇叫住:“方才的话,你还没说完呢。”

    赵琇恨恨地回眸一眼,咬牙道:“那说来就长了,我得好好想想,以后再告诉你!”说罢摔了帘子出去。烟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高桢,烟霞则是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世子才赔了不是,又惹赵姑娘了?”

    高桢忽然低头笑了笑,坐回原位:“没事。”

    赵琇快步走回落梅院去,一路上都在心里碎碎念,埋怨着高桢的大胆,可想到方才的情形,她嘴边的笑意又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连脚步都仿佛变得轻快了许多。

    谁知才进竹林,她背后就传来了哥哥赵玮的声音:“妹妹?”

    她连忙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可不正是赵玮吗?想必是刚从芙蓉楼出来。赵琇便笑着迎上去:“哥哥见过王爷了?他怎么说?”

    赵玮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来的方向:“妹妹,你这是……才从栖凤斋出来?”他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

    赵琇僵住了,忽然间生出了几分心虚。(未完待续。。)

    ps:  其实感情戏挺难写……

第二百六十七章 心虚

    赵玮瞪着妹妹,一脸的不敢置信。

    赵琇虽然心虚,但虚张声势还是懂得的:“有什么不对吗?哥哥刚才回落梅院的时候,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我问你是怎么了,你又不肯回答。我想到你是刚从栖凤斋出来,才变成这样的,就想去问问世子是怎么回事。”

    赵玮一窒,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失神居然是妹妹主动找上高桢的原因,一时间内心的苦涩真是无法言表:“是……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赵琇觉得自己说谎说得越来越流利了,本来嘛,她也不算是在说谎,她的确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找高桢的,当然也是打算顺便将礼物送去。至于后来高桢跟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那完全是意外,是不可预估的。

    她还说:“况且我跟世子之间的小口角虽然算是解决了,总要亲自过去露个面才好。光是靠哥哥从中说和,我不露面,明儿还走了,好象有些不够礼貌,也容易让人误会我还在生他的气。现在好了,我们已经把话说开,以后也不会留下什么心结。”虽然……现在变成了为别的事而纠结……

    赵玮现在的脸色就很纠结:“妹妹这么说倒也没错……”想想妹妹对高桢提亲的事一无所知,她平日就经常去找高桢说话玩笑,如今会再去也是寻常事。反而他要是表现得太过抵触的话,还会引起妹妹的疑心呢。倒是高桢,不知对妹妹说了些什么没有。

    这么一想。他连忙问妹妹:“世子都说什么了?他……”咬咬牙,“他有没有说我为什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离开栖凤斋?”

    赵琇不好意思说她进了栖凤斋后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只能含糊地讲:“我没问出来……”然后立刻补救:“那么哥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而变成那个样子呀?”

    赵玮哑然,想起广平王刚才跟他说的话,也只能含糊混过去:“没什么,我当时在想别的事……”

    “是吗?”赵琇心里其实挺怀疑的,觉得哥哥好象在瞒着她什么。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呢?他一脸恍然地离开栖凤斋,刚才见到她从栖凤斋出来,又好象受了惊吓的模样……

    赵琇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高桢都能当成对她表白了。他会不会……对赵玮说过些什么?比如我想娶你妹妹为妻之类的话……

    赵琇心下猛然一跳,只觉得依高桢的脾气,这种事他真的做得出来。若是这样。那哥哥他……

    她小心地偷看了赵玮一眼,心里有些拿不准他对她跟高桢之间的事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不过……他和高桢也算是发小了,素来交好,应该不会激烈地反对吧?他好象不希望她去见高桢……也许是希望她能避嫌?

    赵琇心里乱糟糟的。赵玮也是千思百绪。兄妹俩各怀鬼胎,就这么静静地同行回到了落梅院中。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进屋前收拾了表情。张氏压根儿就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还微笑说:“你们兄妹怎的碰得这样巧,竟一起回来了?”

    赵琇干笑了两声:“是呀,在林子里遇见了。”

    林子离栖凤斋和芙蓉楼都还有一段距离呢,张氏没有多想,只是说:“那林子里怪冷的,水汽也大。走个路都看不清道儿,偏你总喜欢到那里去。”

    赵玮丝毫没有发现。妹妹一句都没提起她去的是栖凤斋,只是脱去外套,坐上了大炕:“孙儿见过王爷了,提了明儿回城的事。王爷倒没说什么,只是提醒孙儿,今日有乌云,兴许傍晚会起风,万一夜里下了雪,明儿路上就不好走了。若是这样,还不如在庄子里多住几天,等雪化了,或是道路清理出来了再走也不迟。再有,就是让我们事先打发人回城说一声,让家里各处都准备好,炕烧起来,烧的炭也都置办齐全。这样祖母一回到家里,就处处都是暖暖和和的了。

    张氏叹道:“王爷真真想得周全,既如此,吃过午饭就打发人回家里说吧。明儿天气如何,眼下还不知道。无论到时候能不能动身,好歹叫家里先预备下,总是没有坏处的。”

    赵玮答应了,接着又说:“王爷还跟孙儿说,这时候回城也好,路上不太冷。他还要在庄上多住些时候。王府有丧事,今年过年一应都要从简的,只是宫里的礼节少不了,太后与皇上也不会让他们父子这个年过得太过冷清。想来从腊月起,广平王府也要忙起来了。王爷估摸着,他们父子俩顶多住到腊八之前,就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了。”

    张氏叹息着点头:“这样也好。他们若真是冷冷清清在自家府里过年,别说太后、皇上与皇后娘娘看不下去,即使是我们,瞧着心里也不好受。那就等王爷与世子回了王府,咱们再递帖子过去请安吧。”

    赵琇在旁暗暗算了算日子,眼下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若自家先回京城,广平王与高桢父子俩腊八前回去,那相差也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一眨眼就到了。她心里定了一定,忽然瞥见梅姑带着人,提着食盒进了院门,忙起身道:“梅姑送饭来了。”

    吃过饭后,梅姑带着丫头婆子们将碗盘撤下。张氏喝了口茶,原想照平时那样,叫孙女扶着到外头院子里散两圈步的,不想赵玮主动提出:“今儿我陪祖母上外头走走吧?也不必走远,就在西庄主院前后走一走,顺路到我住的松柏居去转一圈。横竖明儿就走了,祖母不想过去瞧瞧么?”

    张氏其实去过松柏居,不过听孙子这么说,就明白他必定有话要私下对自己讲,还是要避开孙女的。便从善如流:“这样也好,我过去瞧瞧,你近日的功课可有落下的。”

    赵琇忙过来扶她起身。赵玮又说:“妹妹留下来收拾东西吧。明儿说不定就要动身了,除了咱们带来的东西,你这些日子画的画儿,练的字,还有从王爷那里借来的书,该归置就归置好了,免得回头又落下了东西。”

    赵琇眨了眨眼。隐隐猜到他可能会对祖母说些什么,心虚地应了,然后就眼睁睁看着他扶着祖母出了门。心里十分想要跟上去,看看他们到底谈些什么,又怕被发现后不好交待,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只能漫无目的地收拾着自己的书画练习稿。还收拾了好久都没收拾好。

    直到烟雨找上了门。

    赵琇总觉得,高桢对她说那些让人耳红心跳的话时,烟雨极有可能就在外头听着,否则怎会那么恰到好处地拦下了走过来问事情的烟霞?因此她对上烟雨,心里就总有些怪怪的,不太好意思。

    烟雨倒是落落大方,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笑吟吟地将一只尺许见方的大匣子放到炕桌上:“这是昨儿世子答应给赵姑娘的颜料和画册。今儿姑娘过去时,本就该交给姑娘带回来的。偏又忘了。这会子记起来,世子就让我给姑娘送来了。画册暂时只有这两本。世子说,另外几本落在王府里了。等他回了王府,一定亲自给姑娘送去。”

    赵琇下意识地觉得这是高桢故意留着日后上门找她的借口,否则在栖凤斋里放着的画册,又何止两本?昨日她就起码看见了四本!

    她有些难为情地脸红了一下,就对烟雨说:“替我向你们世子道谢,难为他还想着这事儿……这两本画册就够我学一段时间的了。等我学完了,再找他借别的。”说完了又叫碧菡拿荷包来,烟雨走这一趟,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亏待了对方。

    烟雨笑意盈盈,还没等拿到荷包就先谢了赏,又笑问:“世子听说姑娘一家明儿就要回去了,路上天冷,问姑娘可要他将先前那只手炉送来?”

    赵琇目光犹疑了一下。不过是送只手炉,让烟雨顺道捎来就行了,高桢还非得让她帮忙问这一句,莫非只是想找个借口上门?

    真是的,以前他也不见有这么小心,拐弯抹脚地找理由。看来他是真的跟哥哥说了些什么,才会这般心虚呢。

    赵琇想起哥哥跟祖母正在私下讨论些不能让她听到的内容,自己也心虚了,忙对烟雨说:“我不缺手炉,就不必麻烦了,你让世子自个儿用吧。若是嫌那手炉款式太秀气,就留着在自家屋里使,横竖那不过是暖手的东西。不然,叫祖母和哥哥知道我为了这点小事还要劳动世子跑一趟,定要说我轻狂了。”

    烟雨也不知听明白了她的暗示没有,笑着屈膝应下了,又说:“赵姑娘既不要那手炉,那明儿可千万记得要把我们世子送的斗篷披上,手笼笼上,别吹着风才好。”

    赵琇心里想,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还不知祖母和哥哥会怎么想呢。

    她不知道,她祖母张氏此刻就在松柏居里,听完赵玮的话后,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你说什么呢?这是王爷的话?!”

    赵玮点点头:“方才我去见王爷时,他是这么对我说的。倒也不是十分直白,只是想跟我们事先打个招呼,让我们心里有个数。他说他十分中意我们琇姐儿,若是能让世子娶到琇姐儿为妻,他心里就欢喜了。两家知根知底,琇姐儿与世子又是自幼相熟,平日相处也很是融洽……”他看着祖母,见对方一副惊讶又意外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王爷倒不是强求,只是若是我们也乐意结亲,那就皆大欢喜了。明年世子出孝后,他会跟宫里提这件事。但若是我们……有所顾虑,那他也愿意给我们家时间好好考虑,他说……他是真心实意想要跟咱们家结这门亲的。”

    张氏只觉得心头茫然:“这……这……我可从来没想过,要跟王府结亲呀!”(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衡量

    在张氏的心目中,广平王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皇家贵胄,金枝玉叶,前任太子,差一点就成为了一国之君,还是赵家祖孙的救命恩人。赵家小二房被排挤回乡后,还能与小长房一战,真是多亏了广平王在撑腰。张氏心里对他一直是十分尊敬的,哪怕对方事实上是个晚辈。

    对于世子高桢,她的印象也是“广平王独子”,高高在上的皇孙。高桢虽然如今已经不再是皇太孙了,但身为皇帝的亲侄儿,太后的亲孙子,身份也依然是贵不可言的。他将来会娶的妻子,一定是出身高贵、才貌双全的名门千金,不是最顶级世家名门里出来的女孩儿,本身又足够优秀,都配不上这位尊贵的世子。然后他们小夫妻俩郎才女貌,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总之,会是一对朝野交相称颂的美满夫妻。

    可自家孙女是什么情况呢?

    张氏虽然清楚,在老郡公尚在的时候,“建南侯府”这个名头还能算得上是本朝数得着的勋贵名门,可败落近十年后,又经历了几番波折,如今的建南侯府,不过是一众勋贵中不起眼的一员罢了。子嗣单薄,又无实权,若不是有救驾之功,受到新皇的宠信,又与广平王府私交甚笃,建南侯府怕是早已沦落到勋贵的最低一层去了。要等到赵玮这个承袭了爵位的男丁成年出仕,并且做出成绩来,拿到真正的权柄,那至少还要七八年的功夫呢。赵家并无族人可依。亲友中能引为臂助的也没几家,充其量就是大姑太太的婆家许氏一家而已。其余的,张家官卑职小。米家自从米氏去世,已经几乎断了往来,况且米家人本身的官职也不高,又是在地方上为官,远水救不了近火。想一想,赵玮日后的仕途还真是有够艰难的。

    家世上已经输人一筹了,赵琇论品貌。又说不上最佳。

    不是张氏小看了自家孙女,而是以她嫁进赵家这么多年来,看遍的京城内外最出色闺秀的经验来看。孙女容貌还算清秀,却离绝色还有很远;才学只是平平,字画尚可,琴棋才艺、诗词歌赋甚至不如她自己当年未嫁时;针线活虽然做得不错。可又不精于刺绣。不肯耐下心来去钻研绣技,想要以此搏得世人赞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管家理事上头,倒还有些能耐,可这种优点没法给她带来上佳的好名声,毕竟人家挑的是媳妇,而不是管家。

    最要紧的是,张氏有些为孙女的脾气发愁。赵琇昔日在奉贤。几乎就是当地身份最高的闺秀了,旁人都是捧着她的。因为这个。她与人交往,虽然还算和气,也无甚错处,却养成了说话做事不够圆滑的坏毛病,有时候与人一言不和,就懒得搭理人家了,遇到什么看不惯的事,也会忍不住说出来,回到家还要嘲笑两句。哪怕不说,也不肯装作无事一样跟人陪笑脸,顶多就是把事情忽略过去,态度却要冷淡下来。若她日后只跟家世不如她的姑娘们来往,又或是低嫁到略次一等的人家去,这个毛病倒也算不了什么。可若叫她到宫里去奉承皇家的贵人们,跟那些身份尊贵的皇家女眷、贵妇诰命玩心眼儿,她哪里是人家的对手?一不小心,一个“目下无尘”、“傲慢无礼”又或是“不知进退”的坏名声就要落到她头上了。

    赵琇还有一个毛病,不知是不是因为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管家理事,又插手族务的缘故,她遇事就喜欢拿主意,若是旁人不依她的主意,她还会忍不住跟你急。若她拿的主意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有时候她又未免太“正”了,刚强有余,柔和不足,就象是对待小长房一家人的事情上,心太硬了。事关血脉,一家一族的事,哪里能算得这么清?即使如今她有意提携族人,可张氏身为赵琇的祖母,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赵琇哪里是把族人当成是一家子的亲人呢?不过是在培养帮手罢了。外人若是知道了,就未免会觉得她太过冷情,不是做长媳、宗妇的好人选。

    张氏一直觉得,孙女这个脾气,若是年纪大了,懂事了,能够改好,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那将来寻亲事时,说不得就得给她寻个温柔和气的女婿,最好不是顶门立户的长子,而公婆也得是和气人,门第略差一些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孙女不会受气,将来分家出来,孙女就能当家理事了,日子才能过得好。

    广平王府无疑离她这个标准离得太远了。

    皇家贵胄,帝王胞兄,本朝仅次于皇室的尊贵人家,世子又是独子,脾气太冷,看着就不是和气孩子的模样。小时候青梅竹马的,还能相处得来,等世子年纪大了,那脾气真能懂得疼人么?广平王也不知会不会续弦,若是续了,将来少不得还会有儿女出生。孙女若真个嫁过去做长媳,这小叔子小姑子的也是麻烦,新王妃又不是正经婆婆。宫里那几位长辈,也难免有插手小夫妻家事的时候,别的不说,光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要给世子赐几个美人下来,好为广平王府开枝散叶,世子妃还不能回绝,甚至要笑着磕头谢恩,这种日子,孙女儿哪里受得了?

    张氏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孙子赵玮,忧心忡忡地说:“王府虽尊贵,但是你妹妹的性情,实在不适合做皇家媳妇。若真个嫁过去了,将来受了委屈,咱们都没法替她撑腰。还不如寻个清白的书香人家,孩子和气、公婆通情达礼的,你妹妹嫁过去才能过得好。”

    赵玮听得眉头大皱。祖母说的这些顾虑,其实他也有想过,不过并不觉得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他劝张氏:“婚事是王爷主动提出来的。有求娶之意,并不是咱们家上赶着要攀亲。品貌之类的,若是王爷与世子不满意。也不会开这个口了。况且京中真正才貌双全的闺秀,只怕更属意宫中的贵人吧?从来娶妻娶德,才貌不过是锦上添花,妹妹的品行是绝对信得过的,哪里就配不上世子了呢?”

    张氏的忧色略减了些,但还是十分担心。

    赵玮又劝她:“妹妹礼数上从不见有过差错,才学虽不是最好。但与别家千金相比,也不算逊色了。上回的诗会,前来与会的有好几位都是京中有口皆碑的千金。妹妹何曾被人比下去过?祖母别拿自己见过的最出色的闺秀来跟妹妹比,只说京中大多数官宦勋贵人家的闺秀,妹妹是否比别人差了?”

    张氏迟疑了一下:“那倒也不算差,约摸……算得上中等吧。”当然。这是跟十年前的闺秀相比。她如今还不清楚京里新生代闺秀的情况呢。

    “那就是了。”赵玮笑道,“至于门第,咱们家好歹也是侯府,即使眼下没有实权,勋贵人家真正有实权的又有几家?孙儿有信心,将来能光耀门楣,为祖母与妹妹添光彩。若是有人因为孙儿眼下无权而小看了妹妹,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好搭理的。至于妹妹的脾气。谁没个脾气呢?若是事事都与人和善,没有脾气。反而容易受欺负呢。妹妹不是个不懂事的人,日后进了宫,自然会守宫里的规矩,难道她还会冲着太后与皇后娘娘摆架子发脾气不成?只要那两位贵人说她好,旁人的非议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氏嗔了他一眼:“瞧你说的,难不成只要仗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宠爱,就什么都不必顾虑了?引来底下人的厌恶,那样的名声也不好听。”

    赵玮笑了,知道祖母一向看重名声与物议,便换了一个角度来劝祖母:“您先别管妹妹如何,孙儿只问祖母,您觉得世子这人如何?虽说在外人面前,他显得有些冷淡,但对我们家,那是从来都很亲近的。”

    “那倒也是。”张氏叹了口气。若是高桢日后宠爱自己的妻子,想必也不会对她冷冰冰的吧?

    赵玮又说:“世子对妹妹如何,您心里也是有数的,虽然有发脾气的时候,但他已经说了,绝不会再冲妹妹发火。与别人家的女孩儿相比,世子对妹妹已经是十分和气了,可见妹妹对他而言,是不同的。论家世,除了宫里,天下再没有比王府更富贵的人家了;论人品,世子的品行,咱们难道还信不过?论性情,先前就已经说过了,他待妹妹素来比待旁人和气得多;论相貌才学武艺……不是孙儿妄自菲薄,真要比起来,孙儿还是要比他逊色些的。祖母细想,日后您要给妹妹寻人家,还能找到比世子更好的人选么?哪怕不论家世,只说人品、性情、才学,还有对妹妹的好?”

    张氏还真是难以回答这个问题。高桢本身的条件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即使没有贵重的身份,他也依旧是个出色的少年。如果他的家世略差一些,张氏说不定已经答应了。

    可她就是为对方的家世而发愁:“皇家子弟,日后难免要妻妾成群,他不要,长辈们也会赐美人下来的,那时候你妹妹怎么办?又或是他们日后生了口角,我们要如何替你妹妹撑腰?”

    赵玮忙道:“广平王只有一位正妃,多年来未曾有过姬妾,门风清正。世子平日也不是贪花好色之徒。我与他自幼相交,对他的品行是一清二楚的。况且妹妹又有救驾之功,宫里无论如何也不会不念这份情。至于撑腰的事,只要孙儿争气,无论是宫里还是王府,都不会看轻妹妹,又怎会随便赐人给她添堵呢?即使真有一二姬妾,也无人敢冒犯妹妹的正室尊严。”

    张氏苦笑:“你哪里知道这妻妾之争的苦?若没有妻妾之争,咱们家也不会落得今日的光景。”她忍不住哽咽了。

    赵玮听到她这么说,也沉默下来。

    张氏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冷静地继续说:“你妹妹的脾气,我看是容不下旁人的。广平王府门风清正,这事儿我知道。可广平王纳妃之前,身边也不是没有过人,不过在王妃进门前就打发了。王妃多年来只有一子。未见再有所出,也没给广平王纳妾。当年广平王入主东宫前,就有人说他子嗣单薄,王妃善妒,王爷费了不少功夫才拦住了宫里赐人。那些美人里头,天知道有没有朱丽嫔的奸细。可即使如此,王妃也一直担着善妒之名。为人所诟病……我实在舍不得你妹妹担这个骂名。”

    赵玮想了想:“可即使妹妹嫁入寻常人家,也未必拦得住夫婿纳妾吧?到那时,她一样会担这个骂名。依孙儿说。这种事还是要看男人的。若是世子撑得住,不叫妹妹为这种事烦心,那他就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人。为了这样一个好人,即使叫人非议两句。又有什么要紧?那不过是无是生非的妇人嘴碎罢了。”

    张氏看着孙子。有些惊讶:“昨儿你跟我商量世子对你妹妹有意之事时,还是一脸的气愤,怎的今日处处为他说好话?难不成……你已经答应了王爷的提亲?”

    赵玮忙道:“祖母误会了,孙儿怎敢擅作主张?孙儿只是觉得……”他欲言又止。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还是对高桢觊觎他妹妹的事感到很生气的,可是冷静衡量过后,正如广平王跟他说的那样,对于他的妹妹来说。高桢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婚配对象。若是妹妹日后真能过得好,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生气。就阻止一桩好姻缘。坦白说,无论他心里乐不乐意,妹妹都是迟早要嫁人的。嫁给高桢,总比嫁给旁的不知什么人强些,毕竟知根知底。

    他对张氏道:“祖母,即使我们在这里为妹妹的事忧心再多,这日子还是要妹妹自己去过的。婚事好不好,还要看日后,如今我们说得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祖母若是不反对,此事就暂且押下缓议如何?跟王爷说,妹妹年纪还小,婚事至少要再过两年方提。想来王爷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说什么的。咱们就细心留意着世子的言行,再看看妹妹的意思,若世子果然对妹妹情有独钟,妹妹也愿意嫁给世子,那咱们成全他们又有何妨?”

    张氏顿时不以为然:“胡说,婚姻之事,自然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俩没了父母,你妹妹的亲事就该由我这个做祖母的和你这个做哥哥的做主,哪有听她自己意思的道理?她小孩子家懂得什么?”

    赵玮笑了:“妹妹年纪确实还小,所以她的亲事,咱们也不必急着替她操心。若世子当真有意,自然会耐心等她长大。而等妹妹长大了,他依然不改初衷,自身也能保持洁身自好,那就答应了又如何?”

    张氏想了想:“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其实她心里很是不以为然,高桢是皇家子弟,他比赵琇要大三四岁,等到赵琇及笄,他都十**岁了,身边怎么会没人?他不发话,宫里的贵人也要赐人下来的。能在婚前就把人打发掉,就已经是尊重将来的妻室了。张氏还是觉得,应该为孙女寻一位年纪相仿的婚姻对象才好。不过赵玮看上去更属意高桢,广平王府又对赵家有恩,张氏也就把这个想法压在了心底,等日后当真要给赵琇说亲时,再提出来不迟。

    祖孙俩又回到了落梅院,夏露上前搀扶张氏时,向她禀报了烟雨来送东西的事。张氏连忙去问赵琇:“这是真的么?”

    赵琇笑着点点头,十分欢喜地摸着手里的画册:“这可是好东西呢,昨儿在世子那里看时,还没发现,如今仔细翻阅,才知道是极珍贵的画册,对我学画梅花的帮助太大了!如今东西都收起来了,再拿出来会很麻烦。等明儿我回到家里,就立刻照着画册上头的画法好好临摹一下。等我学会了新画法,祖母再来瞧我进步了没有,好不好?”

    张氏看着赵琇眉间洋溢的喜悦,暗暗叹了口气,心里不由得发愁。高桢瞧着冷冰冰的模样,怎么就那么擅长哄小姑娘高兴呢?若是孙女真个对高桢有了好感,那她还真是没法将反对亲事的话说出口。可少年人心思易变,眼下高桢固然殷勤,谁又能担保日后会如何?可惜这种事,少年人们是不会理解的,无论高桢、赵玮还是赵琇。

    张氏正在发愁,忽然梅姑在门外,报说烟霞过来了。祖孙三人都十分吃惊,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烟霞笑意吟吟,向张氏祖孙行了一礼:“王爷说,老夫人、小侯爷和赵姑娘若明日就要走了,他身为主人,怎能不为客人践行?因此略备薄酒,请三位今晚到芙蓉楼赴宴。”

    践行宴吗?赵玮有些吃惊,先前怎么没听王爷提起?

    他跟张氏有些担心地对望一眼。这该不会是广平王心急,想要他们今晚就对婚事作出答复吧?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回答,能不能令王爷满意?(未完待续。。)

    ps:  祖母和哥哥都不容易……

第二百六十九章 赏雪

    傍晚,天有些暗沉沉的,起风了。广平王先前说今晚可能会下雪,还真不是空口白牙的。倘若今晚真的下了雪,明天的路还不知能不能走呢。难道要推迟回城的计划吗?张氏心里有些担忧。

    王爷在芙蓉楼摆了个小宴,宴分两席,男女分开,不过并没有用屏风相隔,只是离了两三尺远。这并不是正式的酒宴,因此也不讲究那么多规矩,王爷表现得很随意,反而更显得亲切些。受他的态度影响,张氏与赵玮也轻松了许多。

    赵琇几乎没受影响。她在温泉庄子住的这段时间里,因时不时过来陪王爷说话读书的缘故,已经陪他用过几回膳了,哪里还会紧张呢?她陪祖母张氏另坐一席,倒是非常自然地与王爷、高桢、祖母和哥哥们说笑,看起来一点都不拘谨。

    席上的菜非常新鲜好吃,王爷的态度亲切和善,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世子高桢,似乎也变得温文有礼起来了,让张氏觉得,也许以前都是误会了这个孩子,他只是有些腼腆,不善言辞,性情内向些,但真的不是待人冷漠。宴席上的气氛好极了,吃到一半,窗外还开始飘细雪。张氏前一秒还在烦恼,一会儿回落梅院时,路上怕是不好走,但后一秒王爷几句话,就把这场雪说成是为宴席添雅兴,张氏顿时也觉得这雪下得好、下得风雅了。

    广平王完全没有提起什么亲事不亲事的话。除了说些风花雪月之事,他就只提腊月里京城的风俗。新年里有什么有趣的活动,宫里过年的规矩……等等等等。这样的话题,不但张氏、赵玮感兴趣。连赵琇与高桢两个年纪最小的孩子,也都听得兴致勃勃。高桢还时不时补充几句。他小的时候,在宫里也是有过快乐的日子的。而赵玮则说了江南过年的习俗,张氏也说了以前在松江、京城两地过年时,她娘家和建南侯府都习惯做些什么。赵琇听得不由开始期盼这个新年了。跟其他人相比,她是真真正正头一次在这个时代的北京城过年呢。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等宴席进行到尾声。每个人都吃饱喝足了,张氏才赫然发现,广平王完全没有问及他们祖孙对亲事的答复。她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既觉得是广平王宽容和善,说了只是叫他们回去商量,就不会急着要回音,又觉得广平王只是在铺垫。也许过一会儿他就会忽然提起了。她就这么担忧着。直到广平王命高桢送他们回去了,她才感到既意外又松了口气:看来王爷是真的不急着要求他们答复。

    不过,即使今晚不需要回复广平王,也迟早要给出一个答案的。张氏心里的忧虑并没有减低多少。广平王爷子对他们祖孙越是亲切和善,她就越是开不了口回绝。更别说对于这桩婚事,孙子赵玮其实是支持的,而孙女赵琇……看这孩子在席上与王爷、世子有说有笑的模样,只怕也不懂得拒绝。

    张氏还在犯愁呢。广平王似乎是一点都没发觉,他还笑呵呵地说。今日兴致好,正巧他很久没有赏雪了,今晚雪不大,他想送客人出门,顺便吹吹风,感受一下久违的雪天。

    赵琇双眼瞪得老大,忍不住劝他说:“王爷,风雪再小也是风雪,您当心会着凉……”

    广平王笑着摆摆手:“不妨事,今日我心情好,披件厚些的斗篷,戴上风帽,也就是了。我虽然身体不算顶好,也不至于风吹吹就倒了。”

    他兴致这么浓,赵琇倒不好再劝了,生怕会伤了他的自尊心,心想这大约是方才席上喝了些果酒,王爷有些醉了,所以兴头上来了吧?

    高桢非常严肃地对他父亲说:“父王一定要出去,那就依您,但最多只能在外头待上一盏茶的功夫,而且不许出院子。”

    广平王无奈又宠溺地答应了儿子的条件,烟霞等丫头迅速围上来,给他披上厚厚的大毛斗篷,严严实实的风帽,还拿了只手笼过来。广平王一碰那东西,就皱起眉头:“这个就不必了吧?”高桢却闷声不吭地,走过来亲自为父王戴上了手笼,又弯下腰,为他穿一双雪地里穿的羊皮靴。广平王拗不过儿子,只得任由他摆弄自己。

    张氏见了叹道:“王爷有这么孝顺的好儿子,福气还在后头呢。”心里倒是越发喜欢高桢的性情了,虽然木讷些,倒着实是个贴心的好孩子。

    广平王听了,也笑说:“这个孩子就爱为我操心,其实我哪有这么弱呢?入冬以来,这么多天的功夫,我也早就习惯了。前儿下大雪的时候,我都不曾有什么不好,更何况今日只是小雪?只是孩子们为我担忧,我也不好太过任性,只能随他们去。”

    高桢沉默地为父亲穿戴妥当,自己却只披上一件斗篷,就亲自扶着父亲出门了。赵琇等人穿好了斗篷,也纷纷跟了上去。

    外头的风并不算大,夹杂着小小的雪花扑面而来,借着斗篷与风帽,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很冷。广平王从石阶上下来,脚踩在积雪上时,一种快要打滑的感觉瞬间从脚底传上来,让他觉得久违了。他露出了怀念的微笑,对儿子说:“以前我跟你母亲在冬天下小雪的时候,也经常这样相互搀扶着,在池塘边上散步呢。”

    高桢低头说:“父王若是喜欢,儿子就陪您多走几趟,只是需得在天气暖和的时候。这样冒着风雪在外头散步,偶尔为之倒也罢了,多来几回,皇祖母就该骂儿子了。”

    广平王哈哈笑了:“傻儿子也学会耍心眼了,搬出你皇祖母,我还真不敢胡来了。你是几时学会的这一招?”

    高桢闷头不语,张氏在后面忍不住为他说话:“王爷虽然身子还算硬朗。只是人上了年纪,总是要多加保养才好。万一不小心着了凉,虽说只是小病。不过是喝碗药出一头汗,就能治好了,却白叫孩子们担心。再者,宫里的皇太后知道王爷这样不爱惜身体,也会不好受的。为人母的,最看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了,还请王爷多多保重。为了亲人珍惜自己。”

    她是长辈,说了这样的话,广平王也要肃然以对了:“您说的是。今日是我孟浪了。”

    赵琇眼见气氛有些沉重,就笑着说:“王爷想赏雪,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出门,在屋里也是一样的。”

    广平王笑道:“怎会一样?我眼睛又看不见。说是赏雪。其实是得伸手去碰触天上落下的雪花,方才能感觉得到雪的模样。若是在屋里,顶多就是听一听落雪的声音,别的什么都感受不到,那又有什么意思?”

    赵琇说:“那您可以坐在窗边,穿得暖和些,把手伸出窗外去感受雪的温度。听起来好象有些麻烦,但至少不必担心脚下会打滑。也不怕会被雪打湿了头发。您还可以让人给您备下红泥小火炉,就在手边。叫世子给您温酒。您一边品着酒,一边摸着雪,还有世子陪您说话聊天呢,爱聊什么就聊什么,甚至可以作几首诗。若丫头们报说院子里梅花开了,您就支使世子去折几枝来给您赏玩。若是他折得好,您就赏他一杯酒吃,若是他折得不好,您就罚他跑腿,再折一支好的来。”

    广平王听得哈哈大笑:“有趣有趣,这般赏雪,果然要雅致些。”

    赵琇见他感兴趣,又大着胆子继续提建议:“除了在屋里,您还可以在温泉里赏雪。可惜这里的温泉都没有露天的,若是有,只需要在周围围上一圈屏障,就不怕风吹了。您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品酒吃点心,这些吃的喝的就放在水面上飘着的木头盘子里,您一伸手就能够着了,既能全方位地感受到雪,又不怕会着凉。”

    广平王大感兴趣:“这主意好,明儿我就叫他们把芙蓉院后头温泉屋子的屋顶给掀了,我就泡在温泉里头赏雪吃酒,再叫桢儿给我捏肩膀,支使他去跑腿折梅花,若是折得好,就赏他好东西!”他拍了拍儿子的手:“听见没有?好儿子,你可要乖巧些。父王不会亏待你的。”

    高桢有些哭笑不得,但看着父亲脸上畅快的笑容,他心里也十分欢喜,偷偷看了看赵琇,抿嘴笑了笑。赵琇见了,朝他挤了挤眼睛,两人对视而笑。

    赵玮看见了,心里有些郁闷,却不好当面说什么,只能恭敬地笑着对广平王说:“您出来有一会儿了,还是先回屋里去吧?”

    不等广平王回答,高桢已经扶住父亲转身了,广平王无奈:“好吧好吧,明儿再赏雪,今日就先听你们的。”又向张氏告罪。张氏笑说:“王爷言重,还是快请回屋里去吧,别叫我们看了担心。”广平王又是叹气。

    高桢扶着广平王进了屋,张氏祖孙三人也该回去了。雪已经变小了,但路上有着薄薄的积雪,一不小心,脚下还是会打滑的。赵玮接过妹妹的班,扶着祖母走路,赵琇则落在后头一个人走,张氏还时不时回头提醒她一声:“小心脚下。”

    温泉庄子上隔了二十步远就有石灯,晚上点亮了,即使无人打灯笼,也能看清道路。赵家祖孙三人就这么慢慢地往回走,也不用带从人。刚过栖凤斋门前,高桢就从后头赶上来了,说:“父王让我送你们回去。”

    张氏虽然觉得没必要,但也没有回绝他的好意,便一边在前头走着,一边问他些家常话,但为了要看路,她没顾得上回头。赵玮同样也是如此。

    他们没有看到,落在后头的高桢与赵琇,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并排而行了。高桢小声对赵琇说:“方才谢谢了。”赵琇笑而不语。

    高桢看着她红扑扑的笑脸,心下一动,在他反应过来前,手已经伸了出去,在她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赵琇被他一冰,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在恶作剧,双眼瞪得圆溜溜的,不甘示弱地抽出手来,接了几片雪花,往他脸上按过去,也冰他一回。高桢没有躲开,反而低头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返回

    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晨起来,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面。原来是半夜里雪势变大了,连外头吹的风,感觉都比昨儿晚上要凛冽些。

    赵玮出了松柏居,就立刻出了西庄,去寻随行的仆人们,叫他们去打探回城的道路情况如何。报回来的消息似乎不大妙,虽然积雪不算深,但天色看着不好,只怕今日还要再下几场雪,问题只在什么时辰下而已。如果今日要回城,就得冒些风险,及早回去,兴许能避过后面的风雪,但也有可能会被雪堵在路上。可若是今日不回去,照广平王的提议,在庄子上多留几日,就怕后头的雪越下越大,把路完全堵住了,更难赶路。等到雪完全化了再回城,至少也要等上好几日功夫。

    赵玮只得去落梅院请祖母的示下。

    张氏想了想:“既然说了要回去的,那就回吧。虽说路上有可能会遇到风雪,但一路都是官道,想来也无甚要紧的。若是今儿不回,就怕后头越发难回了。在庄子上叨扰了半个月,已经是厚脸皮了,再住下去,就太失礼了。”

    赵琇有些担心:“那万一半路上遇到风雪,路也不好走呀。那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光靠马车,能挡得住寒风吗?我就怕祖母好不容易在温泉庄子上养好了身体,又要病倒了。不如就多住几日吧?王爷跟我们熟得很,又热心请我们多住些时候,不会觉得我们失礼的。”

    张氏心里存了顾虑。坚持自己的意思:“践行宴都吃了,再留下来象什么样子?吃过早饭就走。叫他们套车去吧。”赵琇无奈,只得答应了。

    赵玮便吩咐下去。让家人套车,预备出行,又叫小厮把自己的行李先收拾好,送到车上去。为这个连早饭都没能安心吃。赵琇则去向梅姑多要些炭火,预备路上取暖用。这时候,高桢披着斗篷,戴着赵琇亲手做的暖耳。踩着积雪过来了。

    他听说了赵玮让下人去套车的事,过来试图挽留赵家祖孙:“父王也说了,这样的天气。路上难走,不如多住几日。若是与我们一道回城,沿路都有人清扫道路,又有王府亲卫护送。岂不比自家赶路要安心些?想来京中也无甚要紧事。老夫人不必赶得这样急的。”

    张氏昨儿晚上才对他有了些改观,心里已经认定他是个沉默寡言却贴心孝顺的好孩子了,面对他时,就忍不住放柔了语气:“后日大朝会,玮哥儿是一定要回去的。叫他一个人赶路,我也于心不忍。况且家里的事,我有大半月没理会了,心里着实放心不下。想要早些回去瞧瞧。”

    高桢便改用另一种方法来劝她:“昨儿晚上,父王十分开心。他有很久没这么高兴了。若您一家走了。庄上又要冷清下来,父王必定会感到寂寞的,又要时不时想起从前母妃在时的情形了,然后暗自神伤。您就多留几日吧?常与父王一道说说话。您见多识广,性情又豁达,若有您开解着,父王定能早日放宽心。”

    张氏一听,就不由得迟疑了。

    赵琇正指挥丫头们打包最后一点东西,闻言走过来对高桢嗔道:“你真真是学会耍心眼了,王爷再没说错的。你知道摆出王爷来,我祖母就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这话却是因昨儿夜里,高桢摆出太后来,劝说广平王回屋时,广平王打趣儿子而来的。

    高桢听了,抿嘴笑了笑,看了赵琇一眼,也不反驳。

    张氏这时才反应过来,哑然失笑,但看见这一对小儿女相视而笑,默契十足的模样,心里就不由得咯噔一声。她沉默了下,微笑着说:“王爷与王妃夫妻情深,王爷思念王妃,也是人之常情。这种事,我们身为外人,也劝不了什么。但世子却是王爷王妃亲生,是王妃的嫡亲骨血。王爷若是伤心了,世子正该多劝一劝才是。哪怕不为别的,也要多想想,王妃只留下世子一个骨肉,世子年纪还这样轻,还需要王爷的照看,王爷不能不珍重自己。世子也该多陪陪王爷,无论王爷去哪儿,要做什么,都陪王爷多说说话,让王爷有事可做,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高桢低头一一听了,肃然道:“您说的是,我记住了。”

    眼看着是没法劝阻张氏了,高桢也不多啰嗦,很快就告退了。赵琇见他这样干脆,心里还有些闷闷的,一直送他出了门,还远远地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外,才返回屋内。

    张氏仿若无意地问她:“世子方才戴的那双暖耳,我瞧着,怎么觉得跟你前儿做的那对有些相像呢?你不是说了,要给你哥哥做一对的么?”

    赵琇笑笑:“原本是的,如今只好等到回家了再做。世子戴的那对暖耳就是我送的,前儿他不是生气吗?斗篷来不及做好了,暖耳虽是一份薄礼,给他赔不是已经足够了。他收礼时挺高兴的,说以后都不发脾气了呢。祖母你觉得那对暖耳好不好看?我给您也做一对,怎么样?”

    张氏不由得笑了:“你们小年轻戴倒罢了,我一把年纪了还戴来做什么?怕风有观音兜呢,我又不象他们男孩儿,还要骑马。你还别说,世子戴着那一对暖耳,瞧着倒俏皮了,没平时见着那么冷冰冰,还有些少年人的模样。若还有合适的皮子,就给你哥哥做一对吧,你自己也做一对,要颜色轻些的皮子,别跟男孩儿们一般,戴着跟两只黑漆漆的熊耳朵似的。”

    赵琇答应了,心里还有些发愁,其实她本来打算给赵玮和自己都做一对跟高桢一样的暖耳的,一样的皮子,一样的颜色。祖母这样要求,她只好另选一块毛皮了。

    车很快套好了。赵琇侍候着祖母穿了厚厚的衣裳,披了最厚的斗篷。暖兜、手笼、手炉、皮靴全副武装,自己也同样穿得严严实实的,扶着祖母出了屋子。梅姑在院中向他们告别,张氏特地赏了她一整套银头面,多谢她连日来的殷勤照料。

    赵玮过来接祖母妹妹,道:“方才去向王爷辞行,王爷昨儿晚上多喝了两杯。这会儿才刚起来呢。他说我们不用再去见他了,横竖回了城,还有再相见的时候。”

    张氏念了声佛:“那就多谢王爷体恤了。”

    赵琇递了一只套了棉套的小手炉给兄长:“哥哥拿着这个吧。这个是特地叫人订做的,里头的炭灰不会掉出来,外头有薄棉套子裹着,也不怕会烫手。你把布带缠在手腕上。再用袖子笼住。路上骑马吹风冷。有这东西,好歹能暖和些。”

    赵玮接过来看了看,笑道:“还真不错,难为妹妹想得出来。不过我骑马不冷的,你给我做的皮手套就不错。这个就给祖母使吧?”

    张氏笑道:“我在车里,有手炉有脚炉,哪里用得着这个?你妹妹给你做的,你就收了吧。她那儿还有呢。”赵玮这才笑着收下了,又向赵琇道谢。

    祖孙三人来到庄前。马车已经备好了,行李也都装载妥当,只要上车便可出发。赵琇扶着张氏上车,忍不住回头朝栖凤斋的方向张望几眼,心里有些怨言:难道高桢不来送一送他们吗?明明刚才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就在赵琇踩着脚凳上了马车,正要钻进车厢里的时候,从东庄方向飞奔出来一个人影,正是高桢。他除了先前的暖耳外,又换了一身镶了毛皮里子的骑马装,脚上踏着羊皮长靴,手上还戴着赵琇给他做的手套。他先看了赵琇一眼,就转头对赵玮说:“父王叫我送你们回城,我与你们一道走吧。”说话间,他的两名随从墨池、笔山牵着马过来了,也都换上了骑马装。

    赵玮惊讶极了:“这太客气了。大冷的天,随时都会有风雪,你何必特地跑这一趟?送我们出了庄就回来吧。”

    高桢笑了笑:“上马吧,别啰嗦。难道你觉得我还会怕这点风雪?”说着又看了赵琇一眼。

    赵琇已经听得明白了,虽然心里有些担心高桢回程上会不会遇到风雪,但想到他不但出来送自己了,还要一路护持,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抿嘴一笑,钻进了车厢。

    高桢看到了她的微笑,嘴角也翘了一翘,转身从笔山手中接过了马缰。

    赵玮见拗他不过,只得接受了,招呼着家人们上车。正要出发,张氏马车旁跟车的婆子传来张氏的话:“侯爷,老夫人有话嘱咐。”

    赵玮连忙走了过去,原来是张氏在马车里没听清楚是怎么回事,见高桢要与他们同行,特地叫了孙子过去问是怎么回事。得知是广平王的嘱咐后,她不由得感叹:“王爷还是这般周到,其实咱们两家如此亲近,又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赵琇挽着祖母的手臂,也抱怨说:“可不是吗?这样冷的天,可不是玩儿的。哥哥在外头骑马,祖母和我还要担心呢,特地叫人备了马车,若是哥哥觉得太冷了,就进车里暖和暖和。世子瞧着比哥哥还要单薄呢,若是吹风吹出个好歹来,那不是不好意思吗?”她没发现自己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撒娇的意味,还对赵玮说:“哥哥,你去劝劝世子吧,送出一里半里的就得了,没必要一路送回城里去,那可是好几十里路呢。”

    赵玮警告地瞥了妹妹一眼,苦笑道:“我已经劝过他了,他不听,我能怎么办?若是风雪真个大了,就请他与我一道上马车避风好了。”

    赵琇被他这一眼提醒了,忙坐正了姿势。张氏倒是没发觉有什么问题,发愁了一下,道:“罢了,王爷有命,世子一向孝顺,自然是要听从的。我们叫他别送这么远,他也不会听,就让他与我们一道走吧。若路上风雪大,也有可以暂避一时的马车。若是回到城里,风雪方才加大,世子直接回王府去,也没什么要紧的。如果让他送到半路就折返,万一路上真个遇到大风雪,光凭他主仆三个,还不知会遇到什么事呢。”

    赵玮答应着,正要转身离开,赵琇忽然叫住他:“哥哥,今天天气怪冷的,你有手炉可取暖,世子却没有,不如把我这个给了他吧。”说着就递了一个小手炉过去。跟赵玮先前那个黑底红暗花套子的不一样,这个棉套是淡青色冰裂纹的,却是赵琇给自己准备的。

    赵玮顿了一顿:“把我那个给他就是了。这一个妹妹留着自己用吧。”

    赵琇却摇摇头:“叫哥哥挨冻,就非我的本意了。况且哥哥那个是紫铜的,棉套上还有红色的福字,我这个是白铜的,棉套花色也清淡。世子正守孝呢,用我这个更合适些。”

    赵玮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手炉,转身离开了。也不知他跟高桢说了些什么,高桢接过手炉后,朝着赵琇马车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便小心地将手炉笼进袖中,仔细放好。

    赵琇放下窗帘,端正坐好了,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张氏看了孙女一眼,若有所思,忍不住要皱起眉头,但想到高桢的孝顺贴心处,又犹豫起来了。

    就在张氏纠结不定的时候,赵家一行人出发了,他们离开了广平王府的温泉庄子,朝京城的方向走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告诫

    车队不紧不慢地赶着路,没多久,就刮起了风,再走上十多里路,天空中又飘起了小雪。所幸风雪不大,因此赵家一行人并没有受到多少阻碍,依旧如原计划一般向京城进发。

    赵玮骑马跟在祖母与妹妹的马车旁,时不时与高桢说着话。他有些担心祖母身体不耐严寒,每隔上一两刻钟,总要纵马跑到车窗边去问她感觉是否还好。张氏心里感动,一再说自己没事,又让他多陪世子高桢说话,千万别怠慢了。

    高桢并没有跟着献这个殷勤,他的殷勤体贴体现在别的地方。赵玮接连几次来往于小汤山与京城之间,对路上有哪些地方可以避风歇脚,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因此每到茶摊脚店,都要问祖母是否需要休息,或者添些热茶水和炭火。但他对这条道路的熟悉,又怎比得上几乎年年到此的高桢?有他这位王府世子的面子,沿路无论是茶摊脚店,还是百姓人家,又或是殷实富户,都愿意为赵家一行人提供遮风避雨的歇脚处,要水有水,要炭有炭,赶车的车夫还有温好的酒水驱寒,张氏与赵琇若想吃些热茶点心,也能借到干净的炉子。

    车队路上歇了两回脚,一次是在茶摊,一次是在路边的富户人家,张氏都休息得很好,既干净又暖和,深感高桢安排周到。但他从不拿这个说事,也没凑上来说什么好话,就只是默默安排着一切。若不是赵玮特地向她提起,她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孙子的功劳呢。

    张氏不由得向孙女叹道:“王爷待我们家恩重如山。世子如今又这样体帖周到,真叫我心里惶恐了。”

    赵琇笑说:“祖母为什么要惶恐呢?两家交好,您也别当他们是什么皇家贵胄。只当是好朋友就是了。他们今儿待我们周到,明儿咱们也可以待他们更周到呀?就象曹家,曹太夫人这些年帮了我们多少忙?您虽然感激,也没觉得惶恐呀。”

    张氏看着孙女,心里无奈得不行:“这如何能一样?王府贵人与曹家自然是不同的。你平日跟王爷与世子随意惯了,若落在外人眼里,就成了你狂妄无礼的罪状了。还有方才。你自己用的手炉,就不该借给世子使。你心里觉得彼此年纪还小,不必避讳。可你虚岁都十一了,过了年就十二,世子也是半大少年了,男女有别。你也该注意些才是。别以为还能象小时候那样百无禁忌。若是有人说你们闲话,你闺誉受损不说,连世子也要受你的连累,你对得起王爷的恩情么?”

    赵琇小声嘀咕:“岁数哪有这样算的……”但心底已经心虚了。她觉得自己掩饰得还好,借口也算是光明正大,但祖母的话无疑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再光明正大也是借口,是瞒不过明眼人的。

    赵琇低着头玩着自己的袖子,沉默着不说话。张氏见她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心里安定了些,又再劝她:“咱们家如今在京城。再不能象从前在奉贤老家时一般,万事随心所欲,想着族人都要依仗我们,乡民也对我们尊敬有加,因此不必忌讳太多。在京城,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但凡有违礼之处,御史就要上本参奏,舆论非议也足以毁去一个人的前程。你是女孩儿家,越发该守规矩了,否则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你素日最是懂事明理的,怎的如今倒糊涂起来了呢?”

    赵琇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就算在跟高桢来往的问题上少了谨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怎么祖母把事情说得这样严重?她想要问个明白:“还请祖母说清楚些?孙女……哪里不守规矩了?是因为孙女把手炉给了世子用吗?可那是新的,又不是我用惯的东西,总不能让他或者哥哥挨冻吧?再说,方才您也没有阻止呀?”

    张氏叹了口气,摸了摸孙女的头发:“以后……别再私下给世子做针线了,也别给他送什么东西,别独个儿去找他说话,更不能将自己的私物给他使。男女有别,你也大了,该明白这个道理。你越是觉得他好,就越是不能与他相交。无论日后如何,你总要有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名声,才能说别的。”她含含糊糊地说到了这个份上,自觉已经暗示得足够明白了。

    但赵琇却越听越糊涂了,要注意自己的名声,这一点她明白,但祖母为什么要说,高桢越好,她就越不能跟他相交呢?难道她有这么差劲吗?他越好,她就越不该跟他来往?

    看着孙女茫然不解的目光,张氏只能说得更明白一点:“你瞧钟家的姑娘,从前也是人人交相称赞的名门淑女,为何如今却落得这样的坏名声?不过是坏在‘不知自爱’四个字上头罢了。只因她一心要攀龙附凤,却没有那个福气,只能用些歪门邪道的法子,才会误了自己。咱们家是清白人家,不但行事要问心无愧,也要事事谨慎,不能叫人抓住把柄。那样不但你会被人瞧不起,连你哥哥都要叫人小看了,你们祖父的威名更会受损。王爷厚爱,咱们家自然不敢辜负,但也因此,咱们家更要自重才是。”

    赵琇沉默地看着祖母,半晌,才道:“祖母放心吧,我明白您的苦心。虽然我觉得嘴长在别人身上,而人心难测,要做到不让任何人挑剔,根本是不可能的。但有一点您可以放心,那就是我跟钟家的女儿绝对不会是一路人。”

    张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孙女到底还是个孩子,还不懂事呢,她不知道名声有多重要。男子没有好名声,仕途会不顺,想要高升也难,即使凭一时手段得了实权,终究也是会遗臭万年的。而对女儿家来说。名声一坏,一辈子就毁了。不过孙女既然说了不会做出钟雅致那样的事,那她就放心了。

    她心里想。广平王世子其实真挺好的,虽然皇家媳妇难做,但谁家媳妇不难做呢?若他果真有诚意求娶自家孙女,等到孙女及笄后,也不改初衷,那这门亲事也不是不能考虑的。至少,世子的品行还是信得过的。

    张氏一脸的欣慰。为自己终于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而松了一口气。赵琇却在旁偷看着祖母的神情,心里暗暗懊恼着。她真是太不谨慎了,为什么会掉以轻心?她认为自己又没跟高桢谈恋爱。没有对他产生男女之情,不过就是同龄人玩得来,所以亲近些而已,倒让祖母大惊小怪了。如今张氏已经发了话。她以后恐怕真的很难再跟高桢单独见面了。那件只做了一半的斗篷怎么办?再说,若是连这个唯一的异姓朋友也要断绝来往,她难道只能跟那些心思莫测的千金小姐玩什么诗会吗?要不然就是成天在家练习书画、做针线?

    相比之下,还是跟高桢在一起更有趣啊。只要见到他,就足以让她的心情变好了。

    赵琇心底为自己的未来而哀嚎着。

    祖孙俩都不知道,在她们的马车窗外,高桢默默将暖耳重新戴回了原来的位置,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了变化。

    赵玮还不知道好友方才听到了什么。只是纵马过来轻声问:“如何?可是暖耳压得太紧了,耳朵难受?”

    高桢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方才风大,暖耳略歪了些,如今已经戴好了。”他看了马车的方向一眼,闭口不言。

    赵家一行人刚过午时不久,就抵达了京城德胜门外。进了城门后,高桢就要与赵家人分别了。赵玮有些担心地说:“难道你又要骑马回去么?不回王府歇一歇?骑了这半天的马,就算不累,你手也冻僵了吧?”

    高桢微微笑了笑,托手套的福,他的手还未冻僵。他对赵玮说:“风雪似乎比先前又大了些,况且过门不入也不好。我先回王府歇一歇,再进宫给皇祖母请安。父王与我在庄上待了半月,皇祖母想必会挂念。”

    赵玮闻言松了口气:“这样也好。王爷在庄上有人侍候,不会有事。你就在京城过了夜再走吧。日后等你陪王爷回府,咱们再约出来骑马。”

    高桢抱拳一礼,纵马到张氏马车前向她告辞,顿了一顿,也向赵琇道了别,就骑马带着两名随从笔山、墨池,往广平王府的方向去了。

    他没有再做出有逾礼之嫌的举动,张氏心里很是满意,等赵玮将高桢的决定告诉她后,更是欢喜:“这样也好。若是世子马上就要折返温泉庄子,咱们家少不得要派几个人跟上,免得中途出了差错。”

    她下令全家人返回鼓楼附近的小宅。不知是不是马上就要到家的关系,所有人的心情都挺好的,只有赵琇心里感到有些微妙,因为她忽然发现,高桢离开的时候,没有把她的手炉还回来……

    高桢回到王府,匆匆梳洗了一下,就直接进了宫,给祖母蒋太后请安。

    蒋太后惊喜非常,拉着他的手不放:“你们父子都叫人操心,这一去就是半个月,虽然偶有书信回来,却连个人影都不见。不就是几十里路么?骑马不过就是一两个时辰的功夫。你父王行动不便,你年轻力壮的,还不能回来给祖母看一眼?”

    高桢顺从地笑着,向祖母赔罪。蒋太后身边的宫人笑着道:“太后娘娘心里想念王爷和世子,才会抱怨世子不肯时不时回来让您看一眼。可若世子当真时常回来给您请安,您又要心疼孙子不爱惜身体,折腾着自己冒着风雪回来见您了。”

    蒋太后听了也不好意思了:“你就会拆哀家的台。”

    高桢却不管别人怎么说,只道:“让皇祖母担心,就是孙儿的不是了。孙儿该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多回来看您的。”

    蒋太后顿时又高兴起来:“你有这个心就行了,天气若是好了,你多陪你父王出门走走就好。祖母知道你们在温泉庄子里过得好,心里就高兴了。”

    她又问起广平王的身体,高桢说:“一切都好,在那里吃的菜蔬也新鲜,又暖和,父王脸色都红润了许多,也不象先前那么畏寒了。”

    蒋太后念了声佛:“若不是想着温泉庄子对他身体有好处,祖母是断不肯答应让他回那庄子上去的。你母妃在那里住了那么多回,那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你父王重回那里,只会天天想你母妃。人伤心了,身体哪里还好得起来?”

    “父王原本也十分思念母妃,只是后来……”高桢顿了一顿,“听赵老夫人劝了几句,父王知道自己若有个好歹,不但会让儿女担心,也会让亲长担心,就答应会好生保重自己了。父王说,若是为了他,害得皇祖母担忧,他就太不孝了。”

    蒋太后不由得又念了声佛,感激地问:“是建南侯府的赵老夫人么?真真是位明理又心善的好人哪!”(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太后的因果论

    蒋太后对张氏其实并不陌生。她们论年纪,其实几乎是同龄人,蒋太后可能还要比张氏略大几岁,但论辈份,张氏却是不折不扣的长辈。

    老郡公曾经力保先帝以嫡长子立储,自然也就造就了蒋太后的富贵安荣。先帝糊涂,待这位恩人的家眷薄情,但蒋太后却是个有良心的。在恩宠不在的岁月里,她默默地拜佛念经,为亲人祈福,为先帝赎罪,其中也有为先帝的这份薄情,乞求老郡公在天之灵宽恕的时候。

    先帝百日未过,她就先病倒了,缠绵病榻多日,入秋后有了起色,但也一直时好时坏的,直到十月中旬,方才断了病根。她其实一直很想见见从前的老臣诰命们,见见那些被先帝薄待了的人,好问问他们都有什么难处,补偿一下他们。如今她已经是太后了,皇帝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已经不需要象先前那样谨小慎微。若不是身体一直不太好,她早就宣人进宫去了。而张氏,就是她最想见的人之一。

    张氏的丈夫保住了她丈夫的储位,造就了她前半辈子的荣华;张氏与其孙儿孙女则保住了她儿子与孙子的性命,造就了她后半辈子甚至是子孙后代的富贵。张氏一家,着实是她的恩人,没有之一。

    而如今,张氏又再次好心解开她长子的心结,这让蒋太后感激得无以复加,甚至都有些惶恐了,因为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报答张氏的恩情。这种亏欠了对方的感觉压在她心头,让她下意识地有些逃避与对方相见。

    而高桢很轻易就在祖母的言谈中发现了这一点。他轻声对蒋太后说:“赵老夫人十分关心父王与孙儿。她总是念叨着父王与母妃当年对她们祖孙的救命之恩。还总说,若不是父王母妃一直替她撑腰,只怕前些年早就被赵玦一家欺负死了。因此多年来一直不忘父王的恩情。父王却觉得这没什么,当年善念,结下了善缘,方有去岁皇叔与孙儿得救之事。可见这世间之事,都是在冥冥中有定数的。”

    蒋太后忙道:“你说得是,从来行善有好报。正因为你父王救下了赵家祖孙,赵家祖孙才会又救下了你皇叔和你。那赵玦的父亲与妻子当年倒行逆施。害了赵绰夫妻性命,与赵家祖孙结下死仇,而后赵家祖孙立下救驾之功。粉碎了赵玦一伙人的图谋,也将他们送上了绝路。真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老天爷行事。从来都最是公平不过。”

    蒋太后觉得心头的压力大减,虽然仍旧感激张氏,却不再觉得这份恩情大到无法偿还了。当年太祖皇帝提拔重用老郡公,太祖元后与老郡公的元配秦氏夫人也交好,老郡公感恩,因此极力支持先帝为储。因为这份恩情,张氏祖孙遇难时,广平王夫妻才会将他们救下。又出于正义为他们张目,故而保住性命的张氏祖孙才会有机会救下了广平王的兄弟和儿子。先帝薄待恩人妻儿。变相使得赵玦有机会协助颖王造反,因此先帝才会遭遇叛逆,被人毒害,先是丧子,继而身殒。这就是善恶因果了。

    皇家与赵家之间,相互有恩,延绵数代,根本就没办法说得清楚,实在不必纠结太多。蒋太后觉得,只要牢记这家人与皇家有着极深的缘份就是了。

    蒋太后晃神回来,高桢已经讲起了昨日小宴上大受欢迎的话题:“赵老夫人说了许多京中从前过年过节的有趣习俗,孙儿还是头一回知道呢。赵老夫人分明不是京城人士,竟比孙儿更清楚这些,着实让人惊叹。”

    蒋太后听得笑了:“你才多大年纪?能知道什么?自打记事起,哪一年过年不是在宫里度过的?即使是在王府,也是处处讲究体统规矩,哪里比得外头寻常人家的热闹?赵老夫人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小时候都是亲历过的。多年未曾记起,叫你这一说,倒想起了从前在娘家时的情形。”

    宫人在旁笑道:“奴婢们在家里时,也见识过民间的热闹,只是不知太后娘娘这样的世宦大族,过年时又是何等光景?太后娘娘何妨说来与世子听听,既解答了世子的疑问,也叫奴婢们开个眼界?”

    蒋太后又笑了:“分明是你们这些丫头想知道,却拿我孙子做筏。”

    高桢哄她:“孙儿也想知道呢。”众宫人们连忙附和。

    蒋太后心情大好:“竟如此,我就说与你们听听。我们家本非京城人士,游宦京中多年,却也学了不少京城的规矩,却跟赵老夫人他们从南边来的习俗有些不一样呢。”

    她说了许多年轻时的见闻,特别是年轻未嫁时的经历,有些能跟张氏说的联系上,有些则不能。她出身书香名门蒋家,而张氏同样出身书香世家,却落魄多年,仅仅是乡绅薄宦罢了,两家无论人力财力物力都是不能比的,却是各有各的热闹,其中又因为同是读书人家,行事规矩竟还有不少相似之处,就连平日来往的亲友,也有许多是拉得上关系的。蒋太后说得怀旧之心大起:“这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了,如今只怕当年交好的小姐妹们,都没几个还在了。”

    高桢便劝她:“皇祖母说的,孙儿一概不知,改日见了赵老夫人,定要向她多打听打听,回来再说与皇祖母知道。”

    蒋太后嗔了他一眼:“哪个耐烦还要等你来告诉?你说赵老夫人已经回京了?那好,冬日无事,哀家正好请她进宫来聊一聊。”做完这个决定后,她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早就该请她来的,先前怎么就忘了呢?”

    高桢微微一笑。只要今后能记住,先前忘了又有什么要紧?赵老夫人张氏不爱交际。也不爱进宫奉承贵人。如今太后感念她救驾的功劳,还能对她多加赏赐,时间一长。她少出现在宫中或交际场合,很容易被人遗忘的,那又怎能让宫里对她的孙女留下深刻印象呢?他既然开了口求亲,就绝不会只指望父王独自一人为他达成愿望。

    赵琇还不知道高桢在宫里做了什么,她回到家里,发现家中一切井井有条,卢妈把什么都准备好了。他们祖孙进门就有热茶热水热手巾,饭菜很快就送了上来,还都是新鲜又合口味的菜色。吃过饭。洗澡水也好了,洗完换上干净的衣裳,炕已烧得暖暖和和的,手炉、脚炉、炭盆一应俱全。因为怕烟火气太旺。他们容易嗓子干。炕桌上还备下了一壶温热的枸杞菊花红枣茶。

    张氏洗涮一新,穿着卢妈新做的素色锦袄窝在炕上,背后挨着大引枕,心里十分受用。她笑道:“秀菊啊,你这样能干周到,等你离了我,我这日子可怎么过?”

    赵琇笑着抗议了:“祖母不疼我了,明明卢妈不在您身边侍候的时候。您还夸我服侍得好的,怎么一见卢妈。就把我给忘了呢?”

    “你这小气的丫头!”张氏笑骂她一句,“我跟你卢妈是几十年的主仆情份了,你才多大?还跟长辈计较上了。”

    卢妈笑着说:“老奴不敢当,只要老夫人需要老奴,老妈愿意一辈子侍候老夫人。”

    赵琇却说:“妈妈这话说得不对,祖母都答应放你们一家出去了,妈妈怎么还舍不得呢?等侯府修好,你们就住在后街上,当家做主的,什么时候闲了,就进来瞧瞧祖母,陪着说说话,爱怎样怎样,日子既清闲又体面。等将来碧莲嫁进了好人家,明章考中了功名,你的福气还大着呢。祖母心疼妈妈,就盼着妈妈能好好享福,妈妈却说舍不得走,岂不是辜负了祖母的一番心意?”

    一番话说得卢妈低头抹泪,张氏瞪了赵琇一眼:“怎么说话的?倒把你卢妈惹哭了。”

    赵琇缩了缩脖子,起身笑道:“我先回屋收拾东西去了。”忙不迭走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碧莲把她书案上放着的两封信拿过来给她瞧:“她们说这是姑娘不在家时,别人送来的,一封是曹家姑娘写来的,另一封却是咱们家不认识的姑娘。”

    赵琇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曹萝和方仁珠的书信,便拿在手里,打算上炕去看,又回头对碧莲说:“方才不小心,把你妈说得掉眼泪了,她总说舍不得离开祖母呢。你去安慰安慰她吧,替我向她赔个不是。我并不是在指责她,只是提醒。我也舍不得卢妈,可若她不离了这里,你要嫁人也好,你弟弟要读书科举也好,都会很麻烦的,请她别生我的气。”

    碧莲脸上微微一红:“知道了。”转身出了屋子。

    赵琇上炕打开信来看,曹萝的信写得简单,她们几个姑娘在那次之后,又开了一次诗会,可惜赵琇已经去了温泉庄子,没能参加。曹萝对此十分惋惜,又提了这一次诗会的结果——仍旧是方五夺魁,刘大姑娘居次,方大姑娘方慧珠因巧合,早在数日前就作过同样题材的诗,便没有参加,其余几位姑娘写的诗都寻常,曹萝难得的只得了倒数第二,倒数第一叫方四姑娘得了去。曹萝开心不已,又说如果赵琇也来了,说不定会得个榜眼。不过她也说,方四姑娘当场气得哭了,诗会最后不欢而散。

    赵琇看得哑然失笑。方四姑娘的诗才看来还真是不行,亏她每次都要嘲笑曹萝,结果自己还比不上人家,竟还有脸凭自己书香名门的出身去贬低将门出身的曹萝。个人的才学,从来都不是由家世出身决定的,它只取决于个人的天资与努力。

    方五的信出乎赵琇意料之外,不过内容也很简单——她把这次诗会的题目体裁要求告诉了赵琇,连韵脚和限时多少也说了,似乎希望赵琇也作上一首。她还附上了诗会所有人的诗稿,以供赵琇参考。

    赵琇看了看题目,发现有些麻烦,真想作出来,还得花上不少时间去构思呢,而且还是限了韵的,她要更头疼些。虽然不明白方五为什么会把这个捎给自己,可赵琇心里总觉得,她应该是个在诗词上头非常认真执着的小姑娘。这样的人,赵琇实在不好意思随便糊弄她,只好认真应对了。

    就在赵琇好不容易想出了半首,正在苦思下半阙怎么办时,宫中忽然来了使者。这是太后娘娘派来给张氏送进宫腰牌的。她也不明言让张氏几时进宫去,只叫后者闲了就来,随时可以递牌子。

    张氏拿着牌子,不由得发起愁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51/ 第一时间欣赏闺门秀最新章节! 作者:Loeva所写的《闺门秀》为转载作品,闺门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闺门秀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闺门秀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闺门秀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闺门秀介绍:
赵琇有个哥哥是侯爷,亲的 她家世、容貌、才学、女红、能力,样样都不缺 但她知道在别人看来 她仍旧是个 半路上道的侯门千金 与那些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 不能比 可是…… 谁要跟她们比?!闺门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门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门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