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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闺门秀txt下载     闺门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八章 腊八会(二)

    赵琇分明记得,方才手帕还在自己的视野中。

    问心堂里,每一位闺秀都被分配到一张圈椅,旁边有张小几,有梅花式的,有海棠式的,也有方的和圆的。每张小几上头都摆了茶具和攒盒,攒盒中有干果点心,任由各人取用。赵琇因觉得自己那张梅花小几太小,东西又摆得满满的,已经没有空位了,因此方才有新客人来时,她便随手将手炉放在了圈椅的角落里,手帕就垫在手炉底下。她坐的圈椅配了银红椅搭,黄铜手炉与白色绢帕放在上头十分显眼,她绝不可能看错。

    就这么一小会儿,她不过跟新来的客人寒暄了几句,回来手帕已经不见了,奇怪的是手炉却还在。总不可能是风把手炉吹了起来,再把手帕刮走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琇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阴谋论。她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各种网络小说里,丢失手帕有八成可能是桃色事件的开端,过后说不定就会有某个不知所谓的男人跑出来,拿着手帕声称跟人家小姐有染,手帕就是定情物;不然就是要栽赃,把手帕丢在某个地方,让人以为人家小姐去过那里,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又或是撞破了谁的秘密,其实就是为了嫁祸。无论现在她的手帕是为什么而消失的,赵琇都警惕了起来,暗暗扫视堂中众人一圈,又盯了那个蕊珠一眼,只觉得人人都可疑。而最可疑的就要数这个莫名其妙靠近她的丫头!

    赵琇眯了眯眼,没有声张,只是招手叫了个倒茶的小丫头过来。低声吩咐:“你去找我的丫头碧菡,她穿着灰格子的小褂,十分好认的。找到了她,就让她给我送一条帕子来。”那小丫头屈膝一礼,领命而去了。不一会儿,她便将碧菡领了过来。后者双手奉上一条素绢帕,低声问赵琇:“姑娘不是带着一条么?”

    赵琇瞥了她一眼:“我需要第二条。”

    这时方大姑娘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赵妹妹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她们聊得正热闹呢。你不过去跟大家伙一块儿玩笑么?”

    赵琇做了个小手势,示意碧菡退下,便微笑着迎上方大姑娘:“方才说话多了。有些口渴,因此我就躲懒了,先歇一歇再聊。”

    方大姑娘笑着在她身边的圈椅坐下了——那原本是冯秀琴的位子——然后继续满面堆笑地跟赵琇说:“大家都是年纪相仿的姐妹们,常在一处说笑做诗。日子长了。彼此相熟,也有个常来常往的人。你是刚来,因此并不能认全所有人,你也别害怕,不要害羞,多见几回,也就熟了。大家都是极好相处的。若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只管跟我说。即使是有人对你无礼。你也只管告诉我,我来替你做主。”

    赵琇心下一动。只觉得她今日比上回见面时要殷勤得多了。上次在曹家,方大姑娘虽然面上对她很客气,但实际上有些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怎的今日就改了态度?就算她上回做了一首不错的诗,也不至于就让方大姑娘对她亲近起来吧?

    赵琇略一沉思,便压低声音对她说:“有件事还真要请姐姐帮忙的。方才我起身去迎新来的姐姐,将手帕压在手炉底下,就放在椅子上,可回来时却发现手帕不见了。论理,那手帕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这种事竟然会在府上发生,着实让人奇怪。兴许是哪个丫头不知是我的东西,随手拿走了吧?若姐姐见着了,还请让她把手帕还给我。虽只是小东西,但毕竟是我私物,落在外头就不好了。”

    方大姑娘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住了,她对赵琇说这番话,原是要拉关系的,没想到赵琇还真有事要向她求助。不过这种事,与其说是求助,倒不如说是打脸。方家一向号称是书香世家,家中人人饱读诗书,就连丫头小厮都比别家的知书达礼,竟然有偷盗嫌疑,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方大姑娘觉得,要是找到了这个偷拿帕子的人,就算最终证实了对方只是摆了乌龙,并非存心盗窃,她也不能容忍对方继续待在方家了。

    方大姑娘好不容易才维持住脸上的微笑:“竟有此事?妹妹放心,姐姐一定替你把东西找回来。”

    她招手叫来了自己的贴身大丫头云曲,低声吩咐一番。云曲惊讶地看了赵琇一眼,屈膝一礼,便退身开去。

    她去找问心堂里的执事嬷嬷,后者就站在角落里,即使在闺秀们笑闹的时候,也没有挪动过,定然知道都有哪些人接近过赵家姑娘的座位,轻而易举就能知道谁是贼了。身为书香方家的体面大丫头,云曲也同样不能容忍有人这么眼皮子浅。若是偷了哪位闺秀的首饰也就罢了,一块帕子,有什么好偷的?那能值几个钱?!

    蕊珠察觉到了赵琇那边的动静,很快就发现执事嬷嬷将视线射向她,她心中硌噔一声,悄悄往后退。等云曲朝她走过来,她就迅速从身后不远处的小门闪身出去,快步逃走了。

    云曲追了上来,隔着玻璃窗看不清楚,伸手抹了一把上头的水气,隐隐看见她往旁支的宅子那边跑了,冷笑一声,转身去寻方大姑娘复命。

    蕊珠狂奔回了自家主人的宅子,心嘭嘭直跳。她按着胸口深吸几口气,捏了捏袖袋里的东西,心定了定,才往上房走去。

    方奕山夫妻在上房早已等候多时了,一见她回来,就不约而同地问:“如何?”

    蕊珠从袖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双手奉上——那俨然便是赵琇丢失的那一条!

    方奕山之妻连忙夺过手帕,打开了翻来覆去地看。却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她用怀疑的表情看着蕊珠:“这真是赵家大姑娘的帕子?不是你随便寻来糊弄我的?”

    蕊珠忙跪下道:“千真万确,奴婢是在赵大姑娘的椅子上拣的。奴婢还见过赵大姑娘拿它擦手呢!”

    方奕山皱眉看向妻子:“有什么问题么?”他妻子没好气地对他说:“这上头连个标记都没有,料子也只是寻常的素绢。又没熏香,真要拿出去,说是建南侯府千金的帕子,有谁会信?这勋贵人家的女儿,据闻也读过书,应该会点儿针线的,怎的在女红上头如此马虎?即使自己不会。好歹叫丫头绣朵花儿呀!”

    方奕山眉头皱得更紧了:“莫非……这帕子不能用?”

    “当然不能用。”他妻子斩钉截铁地道,“就算用了,别人也不会信的。赵家人哪怕明知这是他家姑娘的帕子。也一样会否认。那又有什么意思?”

    方奕山只得嘱咐蕊珠:“再回问心堂去,想法子弄些有标记的东西来,例如镯子、玉佩、荷包什么的……”

    蕊珠害怕地说:“老爷,大姑娘兴许已经知道奴婢偷东西的事儿了。她生气得很。奴婢方才是逃回来的。若是再回去,大姑娘绝对饶不了奴婢。若她问起,奴婢要怎么说呢?”

    方奕山之妻便道:“既如此,你就留下来吧,我叫芯儿去。”

    蕊珠有些不甘,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了下来,退出屋去。

    方奕山之妻打发了另一个丫头去。但她有些心神不宁,忍不住再跟丈夫说:“这法子真能奏效么?其实勋贵人家的千金……未必适合做我们锦驹的媳妇。我本来都看好了几家女儿的。全都是书香世家的孩子,个个知书达礼,温柔贤淑。这赵家姑娘,瞧方才那马车的事儿,就知道她是个主意大的。虽说为人确实爽利,也颇为能干,但头一次到别人家里做客,都敢反客为主,若真嫁了进来,就凭她家那家世,还不得骑在咱们儿子头上呀?老爷,还是算了吧?世上好姑娘多得是,何必非要挑这一个?”

    “你知道什么?”方奕山不耐烦地道,“我在兵部郎中位上已经做了四年,也不知何时才能升迁。论资历论出身,我不比别人差。只因嫡支的家主是太常寺少卿,只比我高了一品,常年打压着我,我才会迟迟没能升上去。否则,就凭我曾为广平王潜邸旧人的身份,高官厚禄也不过是寻常。如今曹家姐夫那边,因姐姐与我隔母,素来不亲近,有些话也不好说出口,因此没法指望。既然侄女儿请了这么多闺秀来开什么诗会,当中又有建南侯府的千金,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建南侯虽无权无势,却是从龙功臣,圣眷甚隆。能与他家联姻,我还怕嫡支的压制么?”

    他心中其实还有一个秘密,连最亲近的妻子都没法说出口。方家虽然有望与皇家联姻,但如果被送出去的不是他的女儿,那即使他昔日的秘密被揭开,方家也不会保他的。嫡支的堂弟身为家主同胞兄弟,也不过是勉强保住了性命,女儿还要沦为牺牲品。他一个旁支子弟,官位不显,如何能得到家族庇护?他们只会象割烂肉一般把他一家割舍掉。但如果能与皇帝宠信的建南侯府联姻,即使真的东窗事发,建南侯府也会想办法帮他脱罪的,至少也会保住他的儿子。建南侯府与皇家的关系这么好,没有他家,皇帝也就做不了皇帝了。就凭这份功劳,他方奕山又不是逆党中的大人物,饶他一家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方奕山这么一想,心中就更加火热。哪怕明知道赵家姑娘年纪还小,比自家儿子都要小了四岁,远远还不到嫁人的年纪,他也顾不得了。铡刀就悬在他头上,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他必须要尽快把儿子的婚事定下,而且定下还不算,他儿子还必须要尽早把人娶进门!

    他这么想着,便对妻子说:“夫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一家。且不说赵家是侯府,光是建南郡公生前的人脉,就足以让我在兵部如虎添翼了。况且,我属意这门亲事,也不是完全为了自己的前程。也是为了孩子们着想。就凭我如今的官位,我们的儿女能说到什么好亲呢?但要是能攀上建南侯府,孩子们的身价就不一样了。就凭他家老太太与宫里太后的关系。说不定还会将咱们的女儿带进宫里给太后请安呢。谁说能做太孙妃的,就只有嫡支的五丫头?”

    他妻子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也火热起来了:“好吧,我会再想办法的。今天若不成,大不了日后让女儿再想法子把人请过来,总有成功的一天!”

    夫妻俩正雄心万丈呢,冷不防从窗外传来一声嗤笑。方奕山的脸色立时就变了:“是谁?谁在外面?!”他妻子吓得腿都软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外,便看到堂兄方三爷正站在窗下,一脸讥讽地看着他。

    方三爷是嫡支。家主亲弟,在族中排行第三,原在先帝朝时任中书舍人,官位虽不高。却是天子近臣。一度十分风光。可惜被卷入颖王谋逆案中,官职被掳,靠着方家的人脉与表亲尚太傅的说情,才保住了身家性命,从此闲置在家。他的嫡长女方三姑娘还被许给了山阴侯为正室,尚未过门就病逝了。方三爷原也是温文尔雅的人,但今年接连遭受重创,近日又有丧女之痛。整个人性情大变,族人皆避之唯恐不及。方奕山由于某种原因。跟他一向比旁人亲近些,但这几个月也刻意冷淡了许多,生怕沾上了晦气。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被他听见了夫妻密议。

    方奕山看着方三爷,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化为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原来是三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快请进屋吧。你弟妹昨儿回娘家省亲,得了一包上好的大红袍,我亲手泡给三哥尝尝,如何?”

    方三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四弟不必粉饰太平,装着一副没事人儿的模样。你们夫妻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真想不到,原来四弟还有这样的雄心?只是你也别忘了……”他凑近了堂弟的耳边,“你我的雄图大计是为什么葬送的?还不是赵家的老太婆和两个小崽子坏的事?若没有他们多事,你我如今都是高官厚禄,流芳百世。你竟然要将赵家女儿娶回来做媳妇?也不怕王爷半夜入梦,向你索命呢!”

    方奕山脖子一缩,强自道:“三哥也会说了,雄图大计已是一场空,王爷的尸骨都已入了土。识时务者为俊杰,再纠缠往事,又有什么意义?我欲与赵家联姻,也是为了我们方家着想。三哥别忘了,你如今闲赋在家,妻子儿女都要靠家族供养。方家好了,你也一样能过得好。若方家败落,难道你就能好过了?即使不为自己,你也该为子孙后代着想一下。”

    方三爷冷笑,挑起一边眉头:“那我就等着看好了。看你这位旁支末系的方四老爷,如何靠着姻亲,振兴方家。不过你也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以为你掩饰得好,能蒙混过关,可别忘了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你的底细。万一有朝一日事情败露,赵家连自家骨肉手足都能舍弃,真的会保你么?你瞧不起我如今是个丧家之犬,你又比我强到哪里?至少我已没什么好怕的了,而你?哈哈哈——”他大声笑着,一甩袖就走了。

    方奕山目送他远去,脸上的神色冷得可以凝结成冰。他妻子颤悠悠地走了上来:“老爷,你都跟三伯说了些什么?他怎么阴阳怪气的模样?”

    “别理他,他一向是看不得人家心里痛快的。”方奕山强行将心中被堂兄引出来的恐惧压了下去,对妻子道:“你去把儿子叫来。今日这事儿,不管丫头能不能拿到赵家姑娘的物件,都少不了他出面。我们得细细嘱咐他一番,让他别露了马脚。”

    他妻子答应了,命人去传儿子,不一会儿,传话的婆子却回来说:“驹哥儿说他不得空呢。今日长房的骐哥儿在外头偶遇广平王世子,把人请到家里来做客,几乎合族的哥儿都过去拜见了。驹哥儿说他与世子性情颇为相投,要等到客人走了,再回来见老爷太太。方才尚家太太带着表少爷过来,表少爷也一块儿过去了。”

    方奕山夫妻俩面面相觑。(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腊八会(三)

    赵琇完全不知道高桢这时候也在方家作客。她刚刚和其他闺秀一起,迎来今日诗会的最后一位客人王姑娘。

    这位王姑娘对于赵琇而言,事实上也不算是陌生人。她是工部王尚书之女,王大奶奶便是她的嫂子。王大奶奶从前还在闺中时,就与钟雅致交好,去广平王府吊唁那天还帮着钟家人数落了赵琇几句,被赵琇驳得灰头土脸的,回到家里,自然没有好话。王尚书向来不在意这些小儿女之事,并不理会,独王姑娘日夜与嫂子相处,受嫂子影响,就认定了赵琇是个粗俗不讲理的人,来了之后,发现赵琇也在,心里就老大不高兴了。

    除此以外,她对赵琇还有另一个不满。在这帮姑娘里头,她原是出身地位最高的一位,除去方家嫡支两位极有可能嫁进皇室的姑娘,再也没旁人的身份比她更显赫了。即使是方大与方五,目前的身份也是比不得她的。她堂堂尚书府千金,本来就是众人吹捧的对象。但今日腊八诗会,赵琇身为建南侯府千金,身份却稳稳压过了她。哪怕她心中认定,有实权的工部尚书比一个空头侯爷要威风多了,也拦不住旁人有不同的看法。这让她心情更糟糕了。

    方二、方四也是素来看赵琇不顺眼的,方才方大还私下数落了方四一顿,说她没管好自己的丫头,纵容丫头去偷了赵琇的东西,方四便更加生气了。她认为是赵琇诬告,实际上根本没那么回事,偏又找不到蕊珠,心里更郁闷了。她见王姑娘对赵琇印象大坏,便拉着姐姐方二姑娘,围着对方一个劲儿地说着赵琇的坏话。

    冯秀琴有些听不下去了:“二表姐,四表姐,你们别这么说了。赵姑娘其实没你们说的那么糟糕。她也是知书识礼之人,待人亲切温和,没有架子,哪里就粗俗了呢?”

    方四却道:“你这丫头也太好说话了,上回难道不是你告诉我,说在曹家她把刘表妹驳得差点儿下不来台么?这也叫亲切温和?”

    冯秀琴脸上一红,心中羞恼。这原是她私下跟姐妹说的,不过抱怨两声,方四怎么当众说出来了?若叫赵琇知道,她如何见人?刘家姐妹也在场呢,岂不也要怨她多嘴?

    刘二姑娘就在边上,心里确实有怨,却不怨冯秀琴,而是不乐意了被方四点了名:“少拿我做筏子。一码归一码。上回虽有些不愉快,但不过是小小的拌嘴罢了。我与赵姑娘之间又没有仇怨,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谁还会为了点小事跟人不依不饶呢?”

    王姑娘不满地说:“你说谁为了小事跟人不依不饶呢?若不是她曾对我嫂子无礼,我也不能这样说她。你们不知道她有多可恶,我可是亲耳听闻的。想来她几个月前还不知道是哪个乡下出来的野丫头,就仗着自个儿的哥哥得了爵位,便气焰嚣张。若是咱们不给她一个教训,叫她知道好歹,她说不定还真以为我们这些书香名门之家出来的千金好欺负呢!”

    “王姐姐说得对!”方四殷勤地附和着,姐妹俩把王姑娘哄得十分高兴。

    刘二姑娘听不下去,悄悄拉了冯秀琴一把,两人便走开了。回到刘大姑娘身边,刘二姑娘忍不住抱怨:“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她王家三十年前还是庄稼人,建南侯府三十年前已经是侯府了,她也好意思说人家正经侯府千金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我们这样的百年诗书大族之后,也不敢这般拿大。她不就是有个做了工部尚书的父亲么?脚上的泥还没洗干净呢,她娘还是个土财主的女儿,谁不知道她家是暴发户?她竟也有脸说自己是书香名门之家的千金小姐!”

    冯秀琴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小点儿声,别叫王姑娘听见,得罪了人。刘二姑娘冷哼一声,便不再多说。

    刘大姑娘冷声道:“你又不是头一回跟她打交道,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我跟你说过的,要离她远着些,别跟她来往得多了,也沾上了她家的暴发户气息,没得把自己也变庸俗了。也不知道五表妹是怎么回事,她素来跟王丫头合不来,今天怎么就把人给请来了呢?”

    请王姑娘是方大姑娘的提议,也是方家长辈的意思。他们才不管小姑娘们的喜恶呢,王姑娘是实权尚书的女儿,这一点最重要。说不定身为天子近臣的王尚书,也能帮忙在御前说说方仁珠的好话呢?

    方大姑娘听到云曲回报说,怎么找也没找到蕊珠,反倒是方二姑娘的丫头芯儿过来侍候了,心里就存了几分怨气,知道这事情里头只怕还有族中长辈的手笔,否则光凭蕊珠一个小丫头,断然指使不了别的大丫头。

    她不知道堂叔堂婶在打什么主意,只能板着个脸来找表妹们:“一会儿妹妹们都警醒些吧,也不知道二妹妹和四妹妹在打什么主意。若她们又想招惹赵大姑娘,你们好歹拦着些。都是方家的客人,若闹出什么纠纷,我们家脸上可不好看。”方家脸上不好看,同样是方家女的刘、冯两家主母,自然也会没脸。

    刘、冯三人点头答应了。刘大姑娘又道:“姐姐就是脾气太好了,把人惯得不象话。比如四妹妹身边那个丫头,虽说是四舅母给四妹妹的,但四妹妹也不给人改个名儿,说是原本叫蕊珠,就继续叫蕊珠吧。她难道不知道这‘珠’字冲了大姐姐和五妹妹?四妹妹到底是真没想到,还是故意的?姐姐好歹也提醒一声。方才她当着众人的面叫蕊珠,好几位姑娘都惊讶极了,她还不觉,我都替她难为情。”

    方大姑娘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眉宇间阴沉沉的。幸好这时,方太太打发人给众位姑娘们送了腊八粥来,她才重新挤出一个笑脸,继续维持着她文雅端庄的淑女形象。

    方大姑娘与方五姑娘招呼着众闺秀们,来到问心堂西端的两张大圆桌旁围坐品粥。二十多位姑娘,正好坐了两桌。姑娘们有说有笑的,十分热闹。赵琇留意到大家几乎是按照方才在东面吃茶时一样的顺序坐的,只当还会继续跟曹萝、冯秀琴她们坐在一块儿。谁知方大姑娘那个叫云曲的丫头专门来替她引路,却将她引到了曹萝的左手边,冯秀琴则被安排到了曹萝的右边。虽然只是她与曹萝的位置稍微调转了一下,但在她另一边坐着的人,却俨然变成了王大姑娘。

    赵琇方才其实有听见王大姑娘与方二、方四在说她的坏话,她们半点没有遮掩,只是声量并不算高罢了,她坐得不远,又不是聋子,怎会一无所知?只是不耐烦跟人争吵。这里二三十个人呢,她大人有大量,有些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现在跟王大姑娘坐在一块儿,想视而不见都不行。赵琇扭过头,只专心跟曹萝她们说话,完全没有跟王大姑娘维持表面和平的意思。

    王大姑娘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还跟坐在自己左边的方四姑娘嘀咕:“怎么让她坐在我们边上?没得碍人的眼!”方四姑娘瞥了赵琇一眼,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等到丫头们送了粥上来,她才收回视线。

    方家的腊八粥也是小有名气的,用了十八种干果,煮得香浓软糯,甜淡适口,还带着点儿荷叶的清香气。

    赵琇吃着,觉得这粥虽然稍微甜了些,但也不失为一碗好粥。在座的众位闺秀,也都是交口称赞。

    倒是王大姑娘有些不同意见:“这粥里放的东西有点少呀,我们家的粥要讲究多啦,除了红枣、莲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圆、葡萄、白果、青丝、玫瑰、红豆、花生之类常见的干果外,还放豆腐和肉。近来有几种西洋来的果子,说是什么法兰西的出品,味道也不错,外头卖四五两银子一斤呢。我娘就叫人弄碎了,放一些在粥里,吃着也很可口。这个粥是用了十八种材料么?我们家的足有三十六种呢!”

    别的姑娘听了,都没有吭声。腊八粥各家有各家的方子,放几种材料,那要看各家的喜好。方家用了十八种干果做腊八粥,可说是最常见不过的了,味道也很好,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王大姑娘声称自家的腊八粥用了三十六种材料,是要炫耀她家有钱么?虽说她是尚书府千金,但在座众位书香世家的闺秀们,脑子里还是不约而同地闪现着三个字:暴发户。

    可惜王大姑娘没什么眼色,半点都没察觉异样,还斜睨着身旁的赵琇说:“赵姑娘,不知你家的腊八粥又是用的几种材料?不过材料这种东西,有钱就能买到了,方子才是最难得的。府上做腊八粥的方子,不知可有什么来历?说来给大家听听如何?我们这样书香世家的女儿,对武人家的事情可说是一无所知。你就给我们涨涨见识吧?”

    曹萝不安地动了动。她也是武将人家的女儿,跟王大姑娘早就见过十几回了,原来在对方眼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赵琇倒是比她要镇静得多,见王大姑娘不知好歹地惹上了自己,就一脸风轻云淡地笑笑:“不敢当,我们家做腊八粥的方子其实也没什么来历,原是南边极常见的做法,家家户户都差不多,比不得方家的好粥。”她冲方大、方五甜甜一笑,算是小小地拍了一下主人家的马屁,换得了方家嫡支二位姑娘的微笑。

    但紧接着,她就话风一转:“不过我对王姑娘家的腊八粥方子倒是极为好奇,竟然还有西洋来的果子?是法兰西的?我们老家就在南汇港边上,说来西洋货物也是从小见惯的,倒是从来没听说过法兰西的商船还会运果子来。商船从西洋诸国出发,到达我国,路上至少也要走上大半年到一年。不知王姑娘家买到的是什么果子,竟然能存放这么久,还依旧香甜……我们在老家时,近水楼台的,顶多也就尝尝南洋来的果子罢了,外头卖四五钱一斤,就已经是最贵的了。真没想到,原来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稀罕的西洋果子。”

    有闺秀在暗暗偷笑,王大姑娘也听见了,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她哪里知道什么西洋果子?不过是尝了些洋货行卖的干果,又想起母亲花大价钱买的法兰西香水是外人眼中极珍贵的物事,才随口说来炫耀的罢了。在座的姑娘们都是书香世家出身,诗书是极熟的,家境也还可以,但没有一家是豪富,对昂贵的西洋货物并不熟悉。王大姑娘以为自己是最内行的一个,万万没想到会被人打了脸。

    她不甘心就此出丑,可又不知该如何将说出口的话收回来,只能硬着头皮说:“今儿是方家妹妹开诗会,原是极清雅的一件事。赵姑娘怎么张口闭口的商人、银子,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有人低声对身旁的朋友说:“难道不是她先说西洋果子要四五两银子一斤的么?”她朋友含笑碰了她一下,她也就闭嘴了。旁人也都心领神会,暗暗忍笑。

    赵琇脸上同样堆着笑:“王姑娘你说得对极了,我就是个大俗人,可比不得你清雅高贵,从来不说什么钱不钱的!”她说得风趣,在座众位闺秀又有人发笑了,这一回倒是为她赢得了不少好感。

    王大姑娘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紧紧绞着帕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方四姑娘恨恨地瞥了赵琇一眼,便朝对面的大堂姐射去了抗议的目光。王尚书的千金可是她们方家的贵客,放任别人在方家把人得罪得这么狠,真没问题么?

    但方大姑娘没有收到堂妹的抗议,她刚和另一个心腹大丫头月歌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无声无息地退下,不一会儿,就领着两个小丫头,亲自为众位姑娘们送上新泡的香茶,供她们用完腊八粥后嗽口。

    方四姑娘没能跟堂姐沟通成功,不甘不愿地收回了视线,一脸的不高兴。这时,方二姑娘的丫头芯儿上前给她送上一杯热茶,她便借着芯儿发泄着怒火:“你在这里做什么?方家什么时候缺了人手,要我们二房的丫头到长房来端茶倒水了?!”

    芯儿顿了一顿,收到斜对面正经主人方二姑娘射来的不满目光,心中颤了颤,勉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方四姑娘道:“姑娘多心了,奴婢是见蕊珠不在,才来侍候姑娘罢了。”

    方四姑娘撇了撇嘴:“平日怎么不见你这样勤快?今儿倒殷勤起来。”她重重把茶杯放在桌上,也没有继续骂下去。周围还有许多客人呢,有些事得适可而止。

    芯儿捧着茶盘,不动声色地给王姑娘送上了一杯,便来到了赵琇跟前。而这时候,月歌也给曹萝送上了一碗香茶,笑意盈盈地向赵琇走来。

第二百九十章 腊八会(四)

    两个丫头面对面遇上了,相互看了一眼。芯儿面上仍旧带着谦卑的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安。月歌则是露出几分困惑,也有一丝紧张,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紧接着,两人擦肩而过,芯儿来到赵琇与曹萝之间,先是给赵琇上了茶,又转身去面对曹萝。月歌将茶碗放到赵琇左手边,然后又从身后的小丫头处接过另一碗茶,放到王姑娘跟前。

    赵琇只觉得莫名其妙。谁家待客时上茶是这么上的?两人从不同方向一路上过来,交叉时还给同一个客人上两份茶?方家的丫头没毛病吧?

    不过,相比于方大姑娘的丫头月歌,赵琇对方二姑娘的丫头芯儿要更提防些。她还没忘记,之前有偷她手帕嫌疑的那一个蕊珠,就是方四姑娘的丫头。如今这一个芯儿是方二姑娘的人,跟蕊珠是一家子的,同样莫名其妙跑来做侍候客人的活计,眼睛还时不时往她的玉佩上瞄,说不定手脚也不干净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芯儿慢慢端起茶盘里最后一杯茶放到曹萝跟前的桌面上。曹萝一脸莫名地看向她:“不用了,我已有了茶。”芯儿的手顿住:“是。”躬身退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端茶的那只手竟没稳住,茶杯一翻,掉在了地上,裂成碎片,热茶水溅了一地。

    赵琇早有提防,眼见着她手里的茶碗晃悠悠的模样,就事先起身往旁边躲开了。按理说。以她的身手敏捷,完全可以躲过这一劫。可惜老天爷没站在她这边,她躲过了芯儿摔的茶杯。却没提防身后的月歌也摔了茶碗,碗中的茶水泼了一地,把她半条裙子都染湿了。幸好这茶水仅是温热,她才没有受伤。

    赵琇看着身前身后两摊茶水迹,瞬间有些无语。

    听见声响的众人转头望来,都十分惊讶:“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打碎了茶杯么?”还有性情活泼些的姑娘直接站起身撑着桌沿探头张望。

    方大姑娘脸上都铁青了,怎会这样?芯儿是怎么回事?!

    月歌不愧是方大姑娘的心腹丫环。头一个反应过来,一脸无措地看向一旁的王大姑娘:“王姑娘你怎么撞我……”

    王大姑娘本来正瞧赵琇的热闹呢,心里满满的幸灾乐祸。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她都懵了:“你胡说什么呢?我几时撞了你?”

    月歌一脸的欲言又止,然后柔顺又带着一点小委屈地低下头去:“是,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拿稳茶碗。”

    她这么说。反而让周围的闺秀们都觉得,一定是王大姑娘撞了月歌,才导致后者摔了茶碗的。方才王大姑娘才跟赵姑娘拌过嘴呢,开席前她对赵姑娘也是十分不满,这是在借机落赵姑娘的脸吧?闺秀们纷纷皱起了眉头,不少人心里都对王大姑娘生出了厌烦之心。家世好、父亲有权势又如何?大家都是书香清贵门第,从来都是不畏权贵的,这样粗俗无礼又气量狭小的女孩儿。哪个乐意与她结交?

    就连方二、方四两位姑娘心里也觉得,王大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害赵琇出丑。也未免太愚蠢了。跟这么蠢的人混,会不会让人觉得她们也不聪明?一时间竟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围着王大姑娘转了。

    王大姑娘气得脸都发紫了,她又不是真蠢,怎会不明白方家的丫头这么一认错,反倒让人认定是自己使的坏?她一向被人捧惯了,最受不得屈,便气愤地骂月歌:“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是谁撞了你?难道不是你自己笨手笨脚才摔了茶杯的么?其实你是故意的吧?!”

    月歌低头依旧一脸的柔顺:“是,是奴婢说错了,是奴婢不小心摔了茶杯,与王姑娘没有关系,还请王姑娘恕罪。”她跪下了。

    见她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有旁人忍不住开口道:“不过是一件小事,这丫头也认错了,王姑娘何必咄咄逼人呢?”

    还有人小声交头接耳:“栽赃给丫头就算了,人家都替她遮掩了,她还不依不饶的做什么?人家赵姑娘才是正主,都没发话呢。”

    议论声嗡嗡嗡地,王大姑娘听在耳朵里,气得直发抖。她觉得这完全就是一场阴谋,方家那丫头是故意栽赃她的,她几时得罪了方家,好心上门给方家姑娘贺寿,竟要受这样的气?!

    这时正主儿赵琇倒笑着发话了:“算了算了,不过一件小事,何必在意?今日合该我不走运,怎的这般凑巧,左右两杯茶都撒了。我是避得了一杯,避不了第二杯,可见我本该遇此劫。还请在座各位姐姐们别嫌弃我这一身狼狈,容我继续在此聆听诸位的大作才好。”

    她的态度谦逊讨喜又风趣,闺秀们都笑了,有个活泼些的就说:“怎会嫌弃你?方家的茶用的是上好的茶叶,你这一身裙子沾染了茶香,还更添几分风雅呢。”众人都笑了。

    跟恶形恶状又不得理不饶人的王大姑娘相比,和善风趣的赵琇明显要更合她们的脾性。哪怕王大姑娘是文臣家的女儿,算是她们圈子里的一员,而赵琇是勋贵侯府的千金,与她们素来不是一路,她们也更愿意亲近后者。

    方大姑娘露出端庄和善的微笑,起身道:“虽是玩笑,但这样大冷的天气,赵妹妹穿着湿裙子可不是玩儿的,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赵妹妹随我来吧,我带你去换一身衣裳。”又对众闺秀说:“粥吃完了,茶也喝过了,众位还是赶紧去作诗吧。舍妹为了今日的题目,琢磨好几日了,还不知会怎样为难人呢。”

    方五姑娘面上带着微笑,深深地看了姐姐一眼。

    听了方大姑娘的话。众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转移到即将要揭开的诗题上,纷纷吐嘈:“方五妹妹每次都夺魁,何必还要为难我们?”“上回的题目就好难。我差一点没作完呢。”“今日是腊八,难不成题目是腊八粥?”“哈哈哈腊八粥要怎么作诗?别说笑了。”一边笑闹一边纷纷起身往茶座那边去了。

    王大姑娘见状越发生气,方二姑娘走到妹妹身边,合力劝说前者:“原是丫头不好,回头我们一定重重罚她。王姑娘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不值得。”好说歹说,把人劝走了。

    方二姑娘回头看见芯儿一脸谦卑地对赵琇说:“方才奴婢太不小心了。奴婢替姑娘擦擦裙子。”又拿出手帕,跟月歌抢着去擦赵琇裙上的茶叶,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这丫头给自己丢大脸了。

    但赵琇丝毫不领芯儿的情,避开两步,冷淡地说:“不用了,你还是赶紧回你家姑娘那里去吧。以后倒茶时。专心一些。少盯着人家的玉佩瞧,也就不会打破茶杯了。”

    芯儿一愣,脸涨得通红。方二姑娘听见,更觉丢脸,骂芯儿道:“还傻愣着做什么?没听见人家嫌弃你么?你到底是谁家的丫头?真是丢尽了我的脸面,还不赶紧给我滚?!”

    芯儿都懵了,自打看见月歌也摔了杯子,她就知道不好。这也太明显了些。谁相信这会是巧合?虽说眼下有王大姑娘做了挡箭牌,旁人的注意力又都在月歌那边。因此暂时把她忽略过去了。她还想要争取为赵琇更衣的差事,好从赵琇身上偷到一两件信物,完成老爷太太吩咐的任务呢。可赵琇直接拆穿她的盘算,方二姑娘也不配合,这叫她如何行事?

    她正左右为难,月歌还要落井下石:“妹妹还是先走吧,二姑娘都发火了。你今日的错要想让二姑娘熄怒可不容易。这里还是交给我吧。”方五姑娘也在这时候走了过去,淡淡地道:“你下去吧。这里原用不着你侍候。”方五姑娘的丫头东篱笑着上前把她拉走:“芯儿姐姐走吧,再不走,二姑娘就该罚你了。”一副为了她好,帮她避开刻薄女主人方二姑娘责罚的模样。芯儿只来得及叫一声“东篱妹妹……”就被强拉走了。方二姑娘气得脸色发青,可是又不敢得罪了方五,只能恨恨地扭头离开。

    方五姑娘微笑着对赵琇道:“我这时候走不开,让我的丫头带你去我屋里换一身衣裳如何?”

    方大姑娘连忙上前道:“赵妹妹长得比你高,妹妹的衣裳只怕不合适,我那里倒有新做的裙子,因做得短了,正要拿回去改呢,正好给赵妹妹穿。”

    方五姑娘神色不明地看了姐姐一眼,对赵琇说:“既如此,我让我的丫头陪你去吧。本该是我陪你走这一趟的,可惜我走不开。失礼之处,还望勿怪。”

    赵琇笑道:“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至于衣裳,我车里有备用的,让我的丫头取来,不拘什么地方,只要是间干净屋子,借我换了裙子就是。我今日是来参加诗会的,若是因换衣裳耽搁了时间,输给了别人,岂不是冤枉?”

    方五姑娘笑了:“这有什么?一定会等你回来的。”回头叫自己的丫头:“南山,你去把赵姑娘的丫头叫来。”她的丫头连忙领命去了。

    赵琇有些好奇地问:“东篱,南山,五姑娘的丫头,名字是取自陶渊明的诗吗?”

    方五姑娘微笑点头:“我最爱这两句诗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真是说不出的怡然自得。”

    赵琇若有所思地看向方大姑娘:“你的丫头叫云曲、月歌,莫非是出自张继的《华清宫》中‘玉树长飘云外曲,霓裳闲舞月中歌’这一句?”这方家姐妹的心性,从各自喜欢的诗句里,倒也可以窥见一二呢。

    方大姑娘微笑着点头:“妹妹原也是熟读诗书,怪不得作得好诗呢。”她眉间带着一丝焦躁,不自觉地朝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再劝赵琇:“妹妹还是先到我房里等候吧。园子里风大,穿着湿衣更容易着凉。”

    方五姑娘微微皱了眉头。正要说话,就被姐姐抢了先:“客人们都在那边等着妹妹去开题呢,妹妹赶紧去吧。可不能失礼。赵姑娘交给我就行了。”

    方五姑娘欲言又止,只能低声吩咐南山:“好生侍候着,不许怠慢了。”南山屈膝应下。

    赵琇目送方五姑娘走远,回头再看方大姑娘,只觉得她今日的言行透着古怪。

    方大姑娘脸上依然是端庄得体的微笑:“赵姑娘,我们走吧?”赵琇道:“我的丫头还没来呢。”方大姑娘一窒,转瞬又好脾气地笑了笑。

    碧菡过来了。一脸的惊讶。赵琇嘱咐她去取衣服,她就给赵琇披上了斗篷:“姑娘先穿着这个,再捧着手炉。免得着了风。我很快就回来。”

    方大姑娘忙道:“我带你们姑娘去我屋里换衣裳,那边比这里暖和,也方便。想来你不认得路,南山。你领着她去。”

    南山眨了眨眼。迟疑地答应了,转身领着碧菡出去。方大姑娘又笑着对赵琇说:“赵姑娘,我们走吧?你放心,有南山领路,你的丫头不会迷路的。”

    赵琇想了想,笑道:“等我先看了题目再说。”便径自去了茶座那头。方大姑娘连忙紧张地跟了上去。

    方五姑娘刚刚将今日作诗的题目在纸上写下,展开给所有人看,却是“雪景”二字。这题目原也寻常。但今日的要求却不太寻常,因为方五姑娘要求。大家作的诗里不许出现常见的“冰”、“雪”、“玉”之类的字眼,还不能写得清冷,要尽可能的喜气,否则她这个生日就过得太晦气了。

    有几位姑娘就开始笑着抱怨:“这个题目倒新鲜,雪景一片白,如何能喜气得起来?显见是在为难人了。”

    方五姑娘笑而不语,瞥见大姐跟在赵琇后面,一脸紧张地看着后者,便对众人道:“今日题目难些,我就不限韵了,也不定时限,只要大家能在宴罢前写好就行。”

    有人便笑问:“那要是一直写不出来,难不成府上还招待我们吃晚饭?”

    方五姑娘微笑:“若是姐姐赏脸,那又何妨?”众人又笑了,各自散开,有人对着纸笔发呆,有人坐在棋桌边手谈,有人聚在一起小声商议,也有人跑到窗边去赏外头的雪景,顺便找些灵感。

    赵琇盯着题目思考,心里打起了腹稿。

    方五姑娘则悄然拉着大姐走到边上,压低声音问:“大姐姐,你到底想做什么?赵家不是好惹的,赵姑娘又不曾碍着你什么,你何苦跟她过不去?”

    方大姑娘强笑道:“妹妹胡说些什么?我何曾要跟她过不去?”顿了顿,“我只是想跟她私下说说话,探一探她的口风。若能与她交好,让她主动退让,岂不是皆大欢喜?妹妹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她轻轻推了妹妹一把:“快去作诗吧,别叫旁人得了魁首,坏了你这女诗人的名头。”

    方五姑娘皱着眉看她,迟疑地离开了:“希望姐姐没有骗我。“

    方大姑娘的神色一时有些复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微笑着上前:“赵妹妹,我们走吧?”

    赵琇回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好啊。”她倒想知道,方大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们带着月歌一个丫头走出了问心堂,一出门,迎面就有冷风吹来。赵琇庆幸着身上的斗篷足够厚,且又挡风,否则那条湿裙子就够她受的。她看向方大身上的衣裳,问:“你不穿斗篷,不会觉得冷吗?”方大的脸分明都发白了,但还是微笑着回答:“我不冷。”

    她们走的是一条小路,据方大说,从这边可以直接到达姐妹俩的院子,是截径,而且人又少。赵琇不置可否,有这两人陪着,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眼见着快要走出花园了,方大忽然道:“这边的风比方才还要冷些,早知如此,我就穿上斗篷再出来了。”然后她便吩咐月歌:“去帮我取了斗篷来。”月歌会意地去了,路上便只剩下赵琇和方大二人。

    赵琇皱了皱眉头,狐疑地看向方大,方大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前方的小轩:“赵姑娘冷么?我在这里等月歌,你上那屋里等候吧?那边暖和些。”

    赵琇正色道:“这里风大,吹得久了更冷,我们还是先到你院里去吧。你要是实在冷,我把我的斗篷借你如何?”

    方大忙笑道:“不必了,那我们就先走吧。”转身没走出两步,她就忽然叫了一声,软软靠着路旁的树坐了下来:“我好象踩到了一粒小石子,把脚拐了,怎么办?我走不动了。”

    赵琇又无语了。这青石板的小路被扫得干干净净,连积雪都不见,哪里来的小石子?方大到底在搞什么鬼?

    紧接着,方大终于说出了她想了很久的话:“赵姑娘,你能帮我上前头小轩看一看里头是否有人么?兴许看园子的婆子会在那里歇息。若是没有人,就再往前头找一找。我伤成这样,是一定要找人来帮忙的,否则连走回院子都不成。”

    赵琇看了她几眼,微微一笑:“找人吗?没问题呀。”

    在下一秒,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叫嚷起来:“有人吗?有人吗?方大姑娘受伤了!来人呀!”声彻云霄。

    方大姑娘被吼得懵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腊八会(五)

    不远处的树丛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赵琇立刻扭头望去,只发现了一抹青绿。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方大姑娘的丫头月歌和云曲身上穿的,都是青绿色的裙子。

    月歌回去问心堂为方大姑娘取斗篷了,云曲在吃腊八粥之前就已经不见了人影。会出现在这里的到底是哪一个?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方家的丫头,看到方大姑娘扭伤了脚坐倒在地,又听到她的求救声,不跑出来帮忙却躲避一旁,肯定有问题。

    赵琇瞥了一脸惶恐的方大姑娘一眼。

    方大姑娘的脸色白得发青,她颤着声音对赵琇说:“赵姑娘……怎能如此大喊大叫的?这……这……”

    赵琇一脸无辜地冲她眨眨眼睛:“怎么啦?你说要我找人来的呀。天气这么冷,等到你的丫头回来,恐怕你已经被冷病了,我又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所以只好大声喊人了。你家里园子虽然大,但应该会有人在附近吧?”

    方大勉强笑了笑:“你说得是……”她心里只盼着花园附近不要有人在才好,最好连那个人也还未到来,问心堂那边的闺秀们也千万别听见动静。这种时候,如果来个粗使婆子,把这件事蒙混过去,就是她的造化了。建南侯府赵家的千金,竟是这般不按理出牌的性子,实在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可惜天不遂人愿,前方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不远的树丛之后。他探头看见这边是两个小姑娘,就立刻背过身。十分谨慎有礼地问:“方才可是两位姑娘在喊人求助?”

    方大脸色更青了,赵琇眨眨眼,故意露出甜甜的笑容,嗲声嗲气地用孩子的口吻对那青年说:“这位叔叔,你是方家人吗?这位姐姐是方家大姑娘,她拐了脚,受伤了。走不动路,你可不可以帮我们叫几个丫头婆子来扶一下呀?谢谢你。”

    她本来年纪就小,虽然长得高。但五官还是带着孩子气,自入冬以来,运动少了,吃得好了。小下巴比先前圆润了许多。一路走来,双颊还红扑扑的,透着健康和可爱。她今天梳着双鬟,发间还戴着小姑娘们常戴的昆虫珠花步摇,再加上她这故意装出来的稚嫩声音,妥妥的就是个小女孩。她还张嘴就喊“叔叔”,变相将对面这看起来绝不会超过二十岁的青年叫成了长辈,顿时抹去了不少未婚男女相见的**色彩。

    那青年一听。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真当成了长辈,少了几分顾虑。放心大胆地转过头来,走近两步,面上带着忧心地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只有你二人在这里?连个丫头都不带呢?”看到方大,他愣了一愣。方大涨红了脸,深深地低下头去,根本不敢看他。

    青年的神情有些怅然。

    赵琇这时候才发现,眼前的青年虽然远看颇为瘦削挺拔,但走得近了,就能发现他左脸上有一大块斑,从眼睑底下一直蔓延到眼角和颊边,象是个三角形,最宽的地方足有三指宽,整体呈浅褐色,衬着他白晳的皮肤,分外明显。其实看他五官,长得还是相当端正的,甚至还颇为清秀,只看右边侧脸,是个实打实的帅哥,正脸却被这块斑给破坏了。幸好他目光清正,书卷气也非常浓,一见就容易令人产生好感,倒也不会因为那块斑,就让人惧怕起来。

    赵琇虽然初见时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现代社会经历过来的人,什么丑脸没见过?《西游记》电影、电视剧都看了几个版本,跟剧中丑陋的“妖怪”相比,这位青年的长相真不算什么,况且他看起来还很和气。

    和气的青年柔声对赵琇说:“我是这位方姑娘的表兄,姓尚名琼,今日也是来做客的。我方才就在前方的月半轩小坐,轩中有茶炉可取暖,也有门窗可遮风御寒。小姑娘,你扶一扶我表妹,先到前头小轩等候如何?我去找人来看方表妹的伤。”

    赵琇微笑着点头,又去问方大:“你能走吗?我扶着你,你尽力试一试吧。哪只脚扭着了?就先别用力,尽量用另一只脚走。”

    方大见盘算落了空,早就打消了原来的念头,垂头有气无力地说:“我觉得比方才好些了,应该可以走路,劳烦赵姑娘了。”

    尚琼转身走在前头,赵琇扶着方大一瘸一瘸地走着。她看着后者的脚,轻声笑了笑:“方大姑娘,你是左脚扭着了吗?可方才你说的好象是右脚受伤了吧?”

    方大僵住了,一时间不知该摆什么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来:“我是右脚受伤了没错,不过我觉得现在疼得没那么厉害了,所以想要试着自己走一走。”

    “哦——原来是这样。”赵琇扶着她走上两步,才一脸懊恼地跺脚,“我记错了,方大姑娘确实是扭着了左脚没错。你方才就是因为左脚疼,才会挨着小路左边的树坐到了地上。”她瞥了方大的脚一眼:“我记错倒罢了,方大姑娘怎么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哪只脚受了伤呢?”

    方大的脸涨得通红,手抖得就象是风中的叶子,她都快要哭出来了。早知如此,她方才就该说是赵琇记错了,她确实是伤着了左脚,怎么就一时慌乱,说错了话呢?尚琼就走在她们前方不到六尺远的地方,赵琇说什么,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若是因此而怀疑些什么,那她……

    前方的尚琼只是脚下顿了一顿,半侧回头的面容上带着明显的困惑,但他很快又继续向前走了。

    他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月半轩。这是一处半月形的廊屋,一面是墙。另一面临水,有一排镶了玻璃的漂亮雕花木窗,正对着轩前的假山水池。廊屋两端都有门。只要门窗一关,这里就是一处与外界隔绝的小天地了,可以赏景,也可以品茶聊天。此刻一端的门关上了,另一端就是他们进去的入口。屋中有一套桌椅,桌上放着烹茶的红泥小炉,炉火尚未熄灭。

    赵琇扶着方大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打开炉上的茶壶看了看,见里头的水虽是热的,却未烧开。她想了想。就翻开一只干净的杯子倒了大半杯,塞到方大手里:“你拿着暖手吧,水虽然没开,但只要不喝就行了。”

    方大捧着杯子。身上还在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尚琼看见了,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回身将门给关上了。方大听见声响,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瞪着尚琼和他身后的门,但什么话也没说。

    尚琼面露疑惑:“方表妹是想要开着门么?我是见你好象觉得冷,才想把门关上的。”他转身想要把门重新打开,却发现门推不动了。

    他皱皱眉头。加大力度推了几下门,但门还是打不开。他透过玻璃往外看。发现是锁坏了,若没有外力破开,这门是开不了的。他惊诧极了,方才他出去时,可没发现这锁有什么问题!

    不过……方才那丫环好象并没有将门关上,只是虚掩,因此他才会觉得寒风难抵,过来想要关门,便听到了花园里传来的呼救声。

    难不成这门本就是坏的?

    尚琼大步走向月半轩的另一端,这里是他进来的地方,因为风大,领路的丫头就随手把门锁上了。他试了试这边的门锁,却发现锁同样打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

    赵琇看着他的举动,心里已经猜出了答案:“怎么了,尚叔叔?门锁坏了吗?”

    尚琼皱眉看向她:“好象是这样,得想个法子叫人来开门,否则我们连出去叫人来给方表妹看伤都不成。”

    赵琇若有所思地问他:“尚叔叔,你刚才是一个人在这里吗?你在这里做什么?既然是来方家做客,难道就没个人来招待你?”

    尚琼看了方大一眼:“我是在这里等人的,原有个丫头侍候茶水。因我等的人迟迟不来,那丫头说去请她,因此才走开了,却至今没有回来。”

    赵琇便笑道:“要是实在出不去,也只能等这丫头回来了。还有,方大姑娘方才也因为觉得冷,把随行的丫头打发回问心堂取斗篷去了,想必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尚琼恭肃一礼,道:“话虽如此,但二位是闺中女儿,与我在此屋中独处,甚是不妥。恐有外人知道,会损及二位姑娘的闺誉。”

    赵琇摆摆手:“我们清者自清啦,再说,这事儿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只要我们不告诉人,别人又怎会说闲话?你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吧?我也不会多嘴。”她低头看向方大:“方大姑娘也不会告诉人的,对不对?”

    方大勉强笑笑:“当然……”她对上尚琼的双眼,脸色又是一白,低下头去,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害怕,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赵琇皱眉看她:“你不要紧吧?难道是方才吹风冷到了?”犹豫了一下,她就把袖子里笼着的手炉塞了过去,换下那杯已经变温的茶水,见对方还在抖,索性把茶炉搬得近一些,让对方可以取暖。

    这时候,月半轩外头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有个熟悉的少年声音在说:“方才那呼救声,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吧?”也有旁人回应:“可这边已经是花园的角落了,平时很少会有人过来,会是谁在求救呢?世子,你真的没听错么?”

    “不可能有错!”那少年回答得斩钉截铁。

    赵琇喜出望外,冲到窗边张望,瞥见高桢的身影从假山后头转出来,连忙大声拍着窗框:“桢哥哥,桢哥哥!”

    高桢已听见了动静,脸色顿时一变,快步奔了过来,跑到月半轩一侧的门前。

    赵琇将尚琼从门边挤开,对着门外的高桢道:“方家大姑娘扭伤了脚,我扶她到这里歇息,原想去叫人的。没想到这屋子两边的门都坏掉了,我们出不去,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什么?”高桢冷然回首望向随行的两名少年。其中个子最高的一个连忙说:“怎会如此?昨日我才看到下人清扫月半轩,当时没听他们说门锁坏了呀?”他挤上前探看屋中情形,见到方大姑娘和尚琼二人也在,脸色顿时变了。

    高桢寒声道:“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想法子把门打开!”

    少年连忙说:“我这就叫人去!”他转身就走,没走出几步,就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轩中的方大姑娘。但方大却垂头不语,一句话也没说。少年咬咬牙,扭头走了。

    另一名少年迟疑地问尚琼:“尚表哥。你怎么也在这里?方才你跟我们谈诗论文,聊得好好的,大伯娘和表婶娘叫了你过去,我们只当你还在跟她们说话呢。没想到你来了这里。”

    尚琼神色淡淡地:“我也是遵照长辈之命行事罢了。”

    少年不明所以。探头看了看轩中的方大:“大姐姐,你没事吧?”方大继续低头装死,没有回答。

    高桢问赵琇:“里头冷不冷?你们困在这里多久了?”

    赵琇回答:“才刚来,你们就到了,你是听见我的呼救声了吗?尚叔叔也是听到我呼救才找过去的,不然这时候我们还在雪地里呢。”

    高桢顿了一顿,神色不明地看了尚琼一眼。尚琼忙道:“在下年未弱冠,姑娘还是别喊我叔叔了。”接着又道:“方才还未来得及问呢。不知姑娘是哪一家的千金?原来与世子是旧识。”

    高桢淡淡地说:“这是建南侯之妹,与我自幼相熟。”

    尚琼肃然。连忙恭谨一礼:“原来是赵姑娘,方才实在是失礼了。若非尚琼疏忽,姑娘也不会被困在此。”

    赵琇笑着避开:“尚公子不必多礼,要不是你,我这会儿还在吹风呢。虽然被锁在屋里是个意外,但也不是你愿意的。”边说边瞥了方大一眼,总觉得这事儿跟她定然脱不了干系。

    高桢看着他们的互动,忽然道:“方锦骐去找人,怎的半天还没回来?赵妹妹,你继续待在里面不是办法,不如另想法子出来吧?”

    赵琇问:“有什么法子?砸门吗?”

    方才那少年顿时吓了一跳,看向赵琇的表情活象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结结巴巴地想要制止:“这……这……月半轩是伯父心爱的地方,若是砸坏了……”

    高桢傲慢地瞥了他一眼:“那就叫他来找我。”

    少年顿时闭上了嘴。

    赵琇忍不住笑了,回头打量一下轩中:“应该用不着砸门,我先试一试别的办法好了。”她走到桌边搬起一张椅子,把它放在窗台边上,然后试着打开了一扇窗子,发现窗子没锁,顿时大喜,便踩着椅子就要爬窗。

    尚琼跟方大都被惊住了,方大惊叫着冲过去:“你要做什么?!”把自己的“脚伤”都忘了。

    赵琇回头看着她一笑:“你瞧,真要想办法的话,其实我们也不见得就会被困在这里。”说完转身就踩上了窗台。

    高桢已经踩着月半轩窗下的太湖石,从池边走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了赵琇的手,两人对视一笑,赵琇便握住高桢的手,从窗台上稳稳地跳了下来。

    高桢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斗篷,然后拉着她的手,转身一步步小心地踩着太湖石回到了池边。

    方大姑娘早已看得呆住了,更让她呆滞的是,尚琼跟随着赵琇的脚步,也踩上了椅子,踏上窗台。她忍不住惊叫:“尚表哥?!”

    尚琼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若不愿意,直说就是,何必把不相干的人拉扯进来?那还是个孩子呢,你也下得了手。家母从前真是看错了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跳了出去。

    方大面色大变,只觉得双腿发软,无力地坐倒在地上。(未完待续。。)

    ps:  大冷的天,手都冻僵了,真不想码字……

第二百九十二章 腊八会(六)

    方太太从儿子处得知长女与尚琼、赵琇同被困在月中轩,匆忙赶到花园时,赵琇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高桢说明白了。

    高桢心思灵透,前后一联想,便猜到了几分方大姑娘的用意,心下不由得着恼,对那尚琼也有了几分戒备。

    尚琼的态度倒是落落大方,对赵琇十分亲切和气,但更象是大哥哥在哄小孩子,并不见有半点**,这才让高桢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但方太太与方锦骐赶到,他又再次拉长了脸。

    方太太惶恐地向高桢问了好,见到尚琼与赵琇在旁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儿子虽然不清楚长女的盘算,但对今天她要跟尚琼相看之事是清楚的。尚家虽然看好方大姑娘,却也希望儿子能对未来妻子的人选满意,因此特地提出让他们单独见面,说说话。本来是打算让一对小儿女在上房的梢间里见面的,隔壁正间里就是两家长辈,也不会违了礼教规矩。却是方大姑娘提出,为了帮妹妹开诗会招待众位闺秀,不能离席太久,所以想改在花园里见面。月半轩就是她选择的地点,因二人还带着小厮丫头,倒也不算太出了格,哪里想到会出这等变故?方太太从儿子锦骐处听了他的猜测,简直要魂飞魄散了。如今对上皇室成员高桢,她都觉得腿软。

    万一这位贵人在宫里跟太后娘娘或皇后娘娘多说一句什么,她小女儿嫁皇太孙的事就要泡汤了!偏偏他们一家子都没想起来。建南侯赵家的姑娘跟广平王世子原来是熟人。长女怎么就偏偏惹上了她?!

    方太太此刻只能一再向高桢与赵琇赔礼:“出了这样的事,都是舍下招待不周,还请世子与赵姑娘恕罪。”

    高桢看向方太太的目光有点冷。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否知道她女儿打算做什么。但只要胆敢打赵琇的主意,就不可原谅!

    倒是赵琇看到方太太眼泪都快下来了,显然吓得不轻,想想方五姑娘方才似乎有意要阻止方大姑娘将她带走,显然也是在防备姐姐。赵琇叹了口气,决定看在方五姑娘的面子上,这回就放过方家吧。反正方大姑娘那点算计在她看来。都不过是小打小闹。

    她轻轻扯了扯高桢的袖子,高桢回头看她,收到她的眼色。心里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十分不以为然,但他还是板着脸对方太太道:“罢了,既是意外,贤伉俪又如何能事先知情?本世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方太太心中顿时一松。才发觉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她继续温言道:“此处风大。世子不如回前头去用茶?让小儿与侄儿再陪您说说话。赵姑娘的衣裳打湿了,方才攀窗子又沾上了尘土,还是尽早换上干净衣裳的好。我已命人将赵姑娘的丫头带到上房去了,赵姑娘就请随我的丫头过去吧?”

    赵琇看向高桢,见他点头,便笑着向方太太说:“那就拜托您了。”

    方太太惊喜不已,忙命身边最看重的一名心腹大丫头带赵琇离开,至于高桢。则由儿子方锦骐和二房的侄儿方锦驹陪同,回前院去。等人都离开了。现场就只剩下了尚琼和方家人。她勉强挤出笑容,正要跟尚琼说话。尚琼却向她行了一礼:“此间事已了,侄儿也想与世子论文,先行告退了,还请婶娘见谅。”说完恭谨退下。

    方太太怔了怔,看着尚琼决然离开的身影,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

    她回头看向月半轩中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长女,沉下了脸:“来人,把门开了,将大姑娘救出来!”

    随行的婆子低声应了,便领着花园里值守的婆子上前开锁。可惜门锁坏了,她手里的钥匙根本无用。她们只好让人将锁砸开,方才将方大姑娘扶了出来。

    虽然方大已经被赵琇拆穿了装伤一事,尚琼也是知情的,但此时此刻,她除了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已经别无选择。

    方太太看着垂头丧气的大女儿,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责骂。不过她还记得身边尚有丫头婆子们在,便死死忍住了,吩咐道:“快把姑娘扶回她屋里去。”又咬牙说:“云曲月歌两个丫头是怎么侍候姑娘的?竟敢擅离职守?给我拉出去,各打二十大板,罚半年月钱,降为三等丫头。日后胆敢再犯,立刻给我撵出去!”方大姑娘抬起头动了动嘴唇,又垂下头去,一句话也没说。

    赵琇在方太太的丫头引领下去了方家长房的正院上房,碧菡已经带着装有衣裳的包袱在那里等候了。赵琇进了里间,这里建有火墙,屋里温暖如春,还有着好闻的熏香味。方太太的丫头甚至还为她准备了香茶小点,连净房也给她指了路,招呼得十分周到。

    赵琇没让方家的丫头近身,只命碧菡一人侍候。两人换衣的时候,碧菡有些慌张地小声对赵琇说:“方家太太让人去了方大姑娘的屋子找我和南山姑娘,二话不说就把南山打发了,然后又把我带到这里来,说姑娘会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呀?我瞧见方家太太好象命人守住了方大姑娘的屋子,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赵琇不动声色:“这是别人家的事,你不要多问。”碧菡一惊,连忙应了“是”,便侍候赵琇换起衣裳来。

    赵琇只换了裙子,将那条宝蓝的脱下,改穿上一条墨绿色的哆啰呢裙子,上头用银线绣着稀落落的梅花图案,又厚实又好看,也是今年用洋行送来的料子新做的。

    换好了衣裳出来,方太太的丫头已经将赵琇先前塞给方大姑娘的手炉送了过来,又添上了新炭。加了几块熏香。赵琇本不习惯在手炉里添这个,但人家的好意,也不好拒绝。便笑纳了。她不想在上房里喝茶吃点心,要求马上回问心堂去。耽搁了这半日功夫,她还记得自己是冲诗会来的呢。

    方太太的丫头本来还想着主母一会儿兴许会有话跟赵琇说,因此想多留她一会儿。但方太太显然是骂女儿去了,并没有回来,她只得恭谨地将赵琇一路送回问心堂去。

    问心堂中,众闺秀对花园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方才赵琇那一声吼虽然大声。但堂中更热闹,没几个人听到动静。又有月歌刻意误导,因此竟无人发觉方大姑娘与赵琇发生了什么事。此刻众人见赵琇回来。还打趣她:“换个衣裳怎的去了半日?再不回来,就真真要落第了。”

    赵琇连忙看众人的诗稿,已有七八人写好了,顿时跺脚说:“哎呀。你们怎的手脚这么快?不行。我现在就想去!”说罢拿了纸笔,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开始冥思苦想。

    她做诗向来是要打草稿的,先前刚看到题目时,她已经有了构思的方向,走在路上看了雪景,也有了一点灵感。可惜刚才那一摊子变故,把她的灵感都抽飞了。如今只能顺着原来的思路一点一点地回忆起来,然后用笔涂涂抹抹的。努力将想到的句子拼起来。这么苦想了两刻钟,才得了四句。在此其间,又有三人交了稿。

    方四姑娘又悄悄地摸了过来,偷偷张望她写了些什么,瞄到半句,便扑哧一笑,故意用众人能听到的声量问:“赵姑娘,你写的这都是什么白字呀?我一个都看不懂。若是连字都不会写,你真能做得出诗来吗?”

    赵琇瞟了她一眼:“这不是白字,是我私下用的标记,为的是不让别有用心的人看懂我写的是什么,然后偷看了去!”

    方四姑娘气得脸又红了,跺跺脚,转身就走。刘二姑娘的桌子跟她挨着,头也不抬地嘲讽她:“你又自讨没趣了,还不赶紧把自己的诗写好?若是再次落第,看你还有什么脸见人?”方四姑娘瞪了她的后脑勺一眼,看向自己面前才写了两句诗的纸,心里犯起愁来。

    赵琇却忽然得了灵感,刷刷刷地将剩下的四句诗都完成了,又前后串连一遍,改掉几个不好的韵脚和用辞,再检查一次典故的用法,然后将诗在纸上完整地抄写下来,读了一遍,觉得应该可以交差了,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将诗稿交到了方五那里。这时候,在场的闺秀里头,只剩下六个人还未交稿了。

    方五姑娘见她这么快就做好了诗,有些惊讶,拿起诗稿看了看,就忍不住说:“你可以不必着急的,再斟酌一下吧?”她觉得赵琇的诗可以做得更好,兴许是因为时间太过仓促了,稍嫌粗糙了些。

    赵琇笑笑:“我今日实在静不下心来做诗,再想也是差不多的。”

    方五姑娘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我姐姐到底做了什么事?方才南山回来……我听了总觉得有些不对。”

    赵琇想了想,扫视周围一眼,见没什么人在附近,便压低声音,把方才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跟方五姑娘说了一遍。她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将事实摆在对方面前,至于对方会如何想,那就是对方的事了。

    方五姑娘越听越惊讶,到得后来,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她本是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又知道不少赵琇所不清楚的内情,很快就猜出了大姐的盘算。她看向赵琇,欲言又止,最终只能说出口三个字:“对不起。”

    赵琇挑了挑眉:“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件事又与你没有关系。刚才你不是还拦着你姐姐来着?”

    方五姑娘抿了抿唇:“我现在不好说什么。总有一日,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琇深深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起身走开了。

    赵琇来到曹萝身边,瞧她做的诗,指出了两个小小的错误,曹萝连忙改了过来。这时候又有两人交稿了,曹萝连忙将自己的诗抄好了交上去。这时候还有三人未交稿,她开始为自己不是最后一个完成诗作的人而开心不已。

    方大姑娘一直没有回来,方五姑娘的心思早已不在诗上了,诗作的评定是众人一起商议的。方五再次夺魁,刘大姑娘与另一位诸葛姑娘并列第二。赵琇今日所作稍嫌平庸,与其他姑娘们算在中流里头,但公认已是平均水准以上,比王大姑娘的还要强些,倒也不丢脸。曹萝倒数第三,名次又往前进了一步,算是惊喜了。倒是方四姑娘,今日再次落第包尾。她十分不服气,抢过曹萝的诗稿挑刺儿,可惜没人理她。就连一直与她亲近的王大姑娘与方二姑娘,都只关注赵琇的诗如何,没有帮她说话。

    方大姑娘的缺席和方五姑娘的神思不属,似乎暗示着方家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众闺秀们玩笑一番,也察觉出异状,很有眼色地纷纷告辞了。赵琇不是第一个走的,也不是最后一个走的,与众人混在一起离开,没有再跟方家任何人有过交谈。

    天色已经不早了,此时已是后半晌。赵琇花了不少精力去做诗,此时觉得有些累了,便靠坐车壁闭目养神。忽然听得车夫报说:“姑娘,后头好象有人在跟着我们。”赵琇连忙坐起身,掀开车帘一角往后张望,却一眼就认出了是高桢的马。

    她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姐妹生怨

    方五姑娘摒退丫环,独自走进大姐方慧珠的房间。

    屋里屋外的丫头都已被斥退了,方太太的两名心腹侍女守在门边,本来的职责是要阻止有人靠近的,但此时她们的注意力都被屋里的说话声吸引了过去,一时竟然没有注意到方五姑娘走了进来。

    方大姑娘方慧珠正在向母亲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月半轩的门坏了,女儿是真不知情。女儿害羞,就借口要陪赵家姑娘回房更衣,邀赵家姑娘同行,想着见尚表哥时,有个人陪着,好歹没那么尴尬。月歌半路折返,也是因为女儿确实觉得冷了,怕吹了风着凉,才叫她回去取斗篷的。女儿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扭伤了脚,更没想过会与赵家姑娘、尚表哥一同被困在月半轩里。云曲本该在尚表哥身边侍候才对,尚表哥也带了自己的小厮过来。又不是孤男寡女的,哪有什么圈套不圈套的呢?母亲真的误会了。”

    方太太的声音里透着怀疑:“真的么?月歌倒罢了,那云曲怎地说要去找你,却半日不见回来?从月半轩到问心堂,就只有那一条路而已。还有你尚表哥的小厮,也是被云曲那丫头支走的。云曲说,这是奉你的命令,你又要如何解释?!”

    方大姑娘一窒,咬咬唇,低头说:“那丫头定是害怕了……母亲就看在她服侍我多年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方太太冷哼:“别的小事可饶,这种大事。如何能饶?!若她只是奉你之命行事,那不过是尽丫头的本分,其情可悯。我还能饶她一命,只怪她没将这样大的事禀报给我知道。可若她是自作主张,害你扭伤受凉,被困轩中,亲事又遇阻,那就真真罪无可恕了!我们方家从来不打死丫头,只能打她几板子。再远远地卖掉了事。你就老实说吧,到底她是奉你之命行事,还是自作主张?!”

    方大姑娘闷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此事当真……不是女儿指使的……”然后又马上补充:“求母亲饶了云曲一命!她下次再不敢了!”

    门口守着的两个丫头都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她们亲眼目睹了事情的经过,心里都已有了猜测。云曲月歌都是方大姑娘的心腹,平日极得重用,又都忠心耿耿。若不是方大姑娘有令在先。她们哪里敢做出妨碍她相亲的事情来?可如今方大姑娘为了自保,明知道方太太发了话,不会要云曲性命,却会打她板子、将她卖掉,还依然将云曲抛出来顶缸。她们这样从小在高门大户里生活的丫头,平日也是锦衣玉食,过得比寻常人家的女儿都要好,一朝被卖出去。还不知会卖到哪里,万一落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那还真不如直接被打死了好。可是方大姑娘是小主人,是主母的亲生女儿,她这么说了,她们做丫头的又能如何?只能替好姐妹云曲难过罢了。

    两个丫头转头掩住悲色,却赫然发现方五姑娘就站在前方,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屈膝行礼:“五姑娘来了。”

    屋中方太太与方大姑娘母女听见动静,都扭头望来,方五姑娘自行掀了帘子入内,淡淡地说:“母亲就别为难云曲了,打几板子贬到下面做粗活就够了,她们不过是遵照姐姐之命行事。姐姐拉不下面子承认,您心知肚明,又何必拿两个丫头出气?”

    方大姑娘脸色一变,眼泪汪汪,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妹妹。

    方五姑娘向母亲行了礼,在她下手交椅上坐下,便道:“我已经听赵家姑娘说了事情的原委。她年纪虽不大,人却聪明,只怕早已猜出了大姐姐不怀好意。大姐姐继续掩饰又有什么用处?母亲掩耳盗铃,更是于大局无益。还是想个法子,私下向赵家姑娘赔罪的好。我看她不是个爱嚼舌的人,只要能让她消气,大姐姐的事还是能瞒下来的。只是尚家那边,还要想个法子交代。”

    方太太神色顿时颓然:“说得容易,事情哪有这么好解决?方才你们尚家表婶母离开的时候,那脸色真是……当初本是我们家提议结亲的,如今你大姐也不说不愿意,却闹这么一出,我都不敢想象,尚家与我们方家会不会从此交恶?若果真如此,我们母女就成了方家的罪人了!”

    更让她担心的还有另一件事:“还有方才,广平王世子也在场,他与赵家姑娘说是自幼相熟,指不定会误会了我们家。倘若他在宫里多说一句什么,那我们方家在太后与皇上跟前就……”她都说不下去了,看向小女儿,眼里只有满满的疼惜。

    方五姑娘倒是淡淡的:“方家能在朝中立足至今,依靠的从来不仅仅是圣眷。只要父亲、叔伯们实心任事,兄弟们学问扎实,能在科举中高中,即使太后与皇上对我们方家有所误会,又能如何?”

    “话不是这么说的。”方太太欲言又止,她担心的哪里是家中男人们的仕途?她更担心的是小女儿能不能顺利嫁入皇家,坐上皇长子妃的宝座,将来成为太子妃甚至是一国之后。可这种话,又如何能对年纪尚幼的女儿说?

    郁闷之下,她只能拿大女儿出气:“都是你做的好事!没事招惹建南侯府的千金做什么?如今倒好了,还要全家人为你的所作所为受连累。还有尚家的亲事,你若不愿意,为何不跟我实话实说?你答应了相看,如今却闹这么一出,你叫尚家人如何看待我们?!”

    方大姑娘被母亲几下打得哭了,哽咽道:“女儿知错了,是女儿太过鲁莽,行事不周全。可有一句话,还请母亲听女儿细细说来。女儿并不是无缘无故去招惹赵家姑娘,也不是随意挑选了一个人同行。您难道忘了?这些日子建南侯府老夫人时常进宫。您担心她有意在太后面前为自己的孙女说好话,促成赵姑娘成为大皇子妃。女儿不知该如何为母亲分忧,只是想着。若是赵家姑娘早有婚配,这大皇子妃自然就没有她的份儿了。女儿也是为了妹妹着想,并不完全是为了自己,还请母亲明察!”

    方太太一愣,便迟疑起来:“这……”她叹了口气,又打了女儿的手臂一下,这回的力道却要小许多:“即使如此。你也可以事先跟父母明言。况且,即使是为了这个目的,也不该把你尚家表兄扯进来!你难道不知道。母亲是千挑万选,才为你选中了这个夫婿的么?如今都叫你搞砸了!”

    方大姑娘哭着抱住了母亲的腰:“女儿知错了。女儿只是害怕……每次看见他的脸,女儿就忍不住做噩梦,如何还能嫁给他?!”

    方太太被她哭得有些心酸。哽咽着说:“他长得虽然不好。性情却温和,况且他祖母又是你姑祖母,好歹能给你撑个腰。你暂且受一点委屈,日后就能过得好了。你这孩子,如何就不能明白父母的心?!”

    方大姑娘泪如泉涌,若父母真是为了她着想,为何放着那么多青年才俊不挑,非要挑中尚琼?难道不是为了给小妹铺路么?却说是为了她好。这样的委屈。哪里是一天两天的事?她要受的是一辈子的委屈啊!父母埋怨她不懂他们的心,可他们心里。又何尝有过她呢?

    母女俩抱头痛哭,方五姑娘却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在旁道:“姐姐且别说这是为了我才做的,妹妹当不起。赵姑娘没有招惹过我,与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过生日,她也特地过来贺我了。她虽然性子直率些,有时候说的话不中听,可她既然不象有的武将人家的女儿粗俗平庸,也不象有的书香门第的女儿清高扭捏。我与她只见了两面,就觉得她是个可交之人。母亲与姐姐担心她家有意送她候选皇长子妃,不过是猜测,何曾有过实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姐姐就设下这个圈套,诓她入局。别说她未必有这个意思,即使真的有,宫里要为皇长子选妃,也不可能只选一人,少了她,还有别的人在。难道对每一位候选的闺秀,姐姐都要用这种法子铲除掉?姐姐什么时候变成如此不择手段的人了?!”

    方大姑娘含泪抬头望来:“妹妹怎能如此说我?我怎的就不择手段了?即使我不该算计赵姑娘与尚表哥,我也没伤害了谁呀?从头到尾,受伤的只有我自己罢了!”

    方五姑娘冷笑:“姐姐别说得好听,我想问姐姐,若赵姑娘在园子里毫无提防,如了你的意,听你的话去了月半轩,却与尚家表兄孤男寡女齐被困在轩中,隔了许久才被人发现救出,那时你打算如何行事?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你这难道不是在逼死人?退一万步说,赵姑娘性情豁达,年纪又小,兴许只是生气,却不会为了这种事要死要活。尚家表兄也是正人君子,更不会趁人之危。而尚家表兄年纪比赵姑娘大了六七岁,尚家不可能会为独子娶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媳妇。亲事不成,被困之事自然不了了之,于赵尚二家无碍,日后各自婚娶并不相干。这恐怕就无法如了姐姐的愿吧?到那时候,姐姐又当如何?是否打算将此事张扬开去,坏了赵姑娘的闺誉,逼她与尚家表兄结亲呢?别跟我说你不会。若不能促成这桩婚事,姐姐要如何替妹妹我铲除劲敌,又要如何摆脱不想要的亲事?!”

    方大姑娘哑口无言,扑到母亲怀里继续抽泣去了。

    方太太想象着小女儿的话若是成真,会是什么情形,简直无法想下去了。她含泪对小女儿说:“别再说了,你大姐确实做错了,她虽是为了你,却也有私心。你们是亲姐妹,何苦为了外人闹翻?我会罚你姐姐,你就消了气吧!”

    方五姑娘眼圈一红,眼泪也掉了下来:“母亲,我难道是为了外人才生姐姐的气?祖宗有教诲,做人当堂堂正正。我们是书香门第,自幼熟读诗书礼仪,奉行君子之道。姐姐所为,有违道义,有违礼法,我是为了姐姐而生气难过。她从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从前的方大姑娘是亲人眼里完美的端庄闺秀,别说进宫为妃,哪怕是成为皇后,他们也认为她有那个资格。方五姑娘也有着同样的看法。

    可现在她眼中的方大姑娘,却是一个为了私心,不惜背叛家族亲长的意愿,不择手段陷害他人的恶人。方五姑娘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姐姐了。

    她哽咽着对方大姑娘说:“姐姐,请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的前程如何,自是要靠我自己。若我有望攀龙附凤,那是我的造化;若我没有那个命,也无怨无尤。我不会为了自己能得攀贵人,便无端陷害人家。不仅仅是赵姑娘,还有旁的有望应选皇长子妃的姑娘,都是一样的。同理,姐姐若无意嫁给尚表哥,就请早早明言,别一边答应了,一边又设圈套去坏人家的名声。尚家表叔对我们方家多番援手,尚表哥也是人品正直之人,他们不欠我们什么。两家本是姻亲,又有多年情谊,不能做亲,也是亲戚,难道就为了姐姐的委屈,把几十年的情份都抛却了么?!姐姐觉得自己委屈,又何尝不是糟蹋了尚表哥?!”

    方大姑娘猛然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来,泪水将脸上的妆容化开,变成了一团糟:“妹妹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如今你要成为贵人,我却要嫁给丑八怪,你才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若换成是你今日要嫁给尚琼,看你还能不能理直气壮地责怪我!”

    方五姑娘深吸一口气:“我本来就从没想过要攀龙附凤,不过是遵照父母长辈的意愿行事罢了。不管我会嫁给谁,我都不会忘记了自己是谁,更不会变得面目全非!”

    方大姑娘用一双泪眼瞪着妹妹,目中含恨。好话谁不会说?她才不会相信,当妹妹沦落到她的境地,还能如此镇定淡然。

    方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手还在拍女儿:“你这丫头,说的什么疯话?!你怎能这样说你的妹妹?!你还有点姐姐的样子么?!”

    方大姑娘默默忍受着母亲的责打,低头垂泪,咬着唇默然不语。

    方五姑娘无言地转过身,打算离开。方太太哽咽着问:“仁儿,你要去哪里?”她回答道:“我要去赵家,向赵姑娘赔礼道歉,求她为姐姐保密。”至于尚家,就算要道歉,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女孩出面。

    方太太忙道:“叫管家为你备下厚礼,比照平日的例再加一倍。到了赵家,多说说好话。若是她家里给你脸色看,你好歹忍着些。好仁儿,不管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回到家里,母亲一定会补偿你的。”

    方五姑娘眼圈又红了,没有回头:“母亲不必如此,姐姐……到底是我的姐姐。”

    她快步出了房间,方太太回头忍不住再打了一下大女儿:“你瞧你妹妹,她一心为了你好,你怎么忍心怨她?从今往后,可不许再胡闹了!”

    方大姑娘咬着唇,默默流着眼泪,什么话也没说。(未完待续。。)

    ps:  天气的寒冷促使了懒癌的发作,我知道是我的错……

第二百九十四章 评价

    张氏听完赵琇今日的经历,还有高桢在一旁的补充说明,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难道是真的么?书香名门方家,她一向推崇景仰的方家,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张氏忍不住问孙女:“会不会是误会?你这终究只是猜测,兴许方家人没那个意思呢?”

    赵琇拿祖母没办法了,只能不情不愿地说:“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我除了跟另外两个人在方家花园的月半轩里被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外,也没中别人什么圈套,兴许真的只是猜测而已。祖母您心里有数就行,我其实也没打算真的追究方家什么。本来就不熟,顶多以后不来往就是了。”

    “不不……”张氏犹豫了一下,自己就先推翻了自己的推断,“即使方家其他人不知情,方家大姑娘也不可能是无辜的。她连自己拐伤的脚是哪一只都记错了,肯定是装的。若她没有算计些什么,她又何必装作受伤?还特地把丫头都支开了,又一再让你独自到月半轩去求救。若换了是在我们家,那种情形下,不管是大声叫人,还是等去取衣裳的丫头回来,又或是扶着受伤的人到避风处歇息,都是可行的。客人不熟悉道路,却叫客人独自去寻人求救,没有这个道理。她后来可以去月半轩,足以证明她还没到走不动的地步。方家大姑娘所言所行,都在证明她别有用心。”

    与张氏的惊诧不同,赵玮立刻就相信了妹妹所言。一个是素昧平生的方家。一个是血缘至亲的妹妹,加上自幼相熟的好友,该相信哪一方。他根本就不用纠结。一想到妹妹差一点就中了对方的圈套,他心里对方家人的厌恶就溢于言表:“亏方家自诩是书香名门,竟然也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还有尚家,那尚琼当真不知情么?若不知情,他一个姓尚的,又不是方家人,寒冬腊月里独自出现在方家花园的轩阁中。是在做什么呢?!”

    赵琇道:“我瞧他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知情。如果他事先知道是怎么回事,方家太太又何必慌慌张张地向他解释些什么?他听到我的呼救声赶过去时。看到方大姑娘,还十分意外。而方大姑娘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心虚,一眼都没敢看他。他们不象是事先合谋的样子。而尚琼跟我提过,他会独自在那里。是因为约了人在那里见面。好象本来还有丫头小厮在旁侍候的,只因他等的人迟迟未到,丫头去催了,所以只剩了他一个在那里。至于小厮,我倒是没见着。不过想来他没有撒谎的必要,他要是故意做这种事的,图什么呢?”

    赵玮的神色缓和了些。确实,尚琼图什么呢?这种孤男寡女的圈套。如果是用来算计象方大姑娘这样已经可以出阁的闺秀,倒也罢了。算计赵琇这样的小丫头,却是没必要。一来尚家从未向赵家表示过有意联姻,如果真有这种意愿,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来,等被拒绝了,再考虑旁门左道的法子也不迟;二来,尚琼是独子,已经十八岁了,不管他是否因为貌丑而娶妻困难,只要不挑门第,总会有人嫁给他的,他犯不着选中一个至少要他等上四五年才能娶进门的妻子。那么,如果尚琼没有参与这个阴谋,那他到底是被算计的那一个,亦或仅仅是凑巧乱入的路人甲?

    高桢若有所思地说:“我在方家与他家几个子弟说话,尚琼因为碰巧来访,又与我早已相识,因此便也过来做陪。但他只坐了没多久,就先行告退了,是方家太太与他母亲尚太傅夫人命人唤他过去。方家二房的方锦驹私下告诉我,两家人打算结亲呢,尚琼此去,就是去相看的。”

    张氏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了,插嘴道:“相看?若是尚方两家要结亲,那定是尚琼与方家大姑娘吧?”

    方大姑娘是方家嫡长女,又从未定亲,若方家要嫁女儿,自然是要先解决她的婚事,否则底下几位姑娘都不好说亲了。先前方三姑娘被指婚给山阴侯时,就有人提过一嘴,但因为两人只是堂姐妹,方三姑娘又只是指婚,还要等山阴侯出了孝再举行婚礼,到那时方大姑娘无论如何也该嫁出去了,所以很快就没人再提起这事儿。如今方家若有意与尚家结亲,无论从家世背景、年龄、品貌、才学等哪一方面看,方大姑娘都是最好的人选——嫡支长房的方五姑娘年纪尚小,又正寻求应选皇长子妃;方二、方四两位的家世略逊,与尚琼并不匹配;方三已死,且又是逆臣之女,方六年纪更小。而方大姑娘,如今已经没有入宫为妃的希望了,若不想做一辈子老姑娘,肯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出去的。尚太傅的独子,岂不就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选?

    但问题又来了,既然是门当户对,两家交情又好,结亲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方尚两家今日搞这么一出,是在做什么呢?

    高桢隐晦地说:“尚琼人品不错,才学也有,只可惜容貌有暇。今日我瞧方家大姑娘的神情,似乎对他不大待见。”

    赵琇不由得点头附和,说不待见可能太严重了,但方大姑娘对尚琼绝对不象是亲近的样子。见了面也许会叫一声表哥,但除此之外,是一眼都不肯去看人的。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害羞?如果方家真有意把她嫁给尚琼的话,她害羞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赵琇顿了一顿:“那么……尚琼既然是被自家母亲和方太太叫去相看了,多半是跟方大姑娘相看吧?可方大姑娘一直在诗会上,直到我被泼湿了裙子,她才坚持要带我去换干净衣裳。路过月半轩……”她看向祖母、兄长与高桢:“尚琼说他在月半轩等人,是在等方大姑娘吗?他们在那种地方单独见面?为了相看?”

    张氏惊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这方大姑娘还约了尚家公子私下见面?这姑娘的品性实在算不上好,琇姐儿日后能不跟她打交道。就别跟她打交道了,在外头见到她,要远远地避开才好。”

    赵玮微笑道:“也不必如此,心虚的该是方家大姑娘,为何反而是妹妹要避开?要避也是方大姑娘避着妹妹。今日且不说实情如何,若是她父母有意促成她与尚琼的婚事,自有他们的打算。方大姑娘不愿意。只管跟父母说就是了。若是她父母不肯通融,以她方家与尚家的亲戚关系,单独见面时跟尚琼坦言。也未为不可。可她却选择设圈套,一心要坏人名声,还把毫不相干的妹妹卷进去了。这足以说明其人品不佳。以尚家家教,尚琼一旦知道方大姑娘是这样的人。想必对这门亲事也不会再执着了。”

    高桢点头:“确实。事后尚琼随我回了前院厅上谈诗论文。我告辞时,他也跟方家兄弟说要离开了。相看之事想必也就没了下文。”

    赵琇笑说:“这样也好。我看那位尚公子除了脸上有块斑以外,也没什么不好的,方大姑娘看不上他,是她没眼光。尚公子值得更好的姑娘。两家结亲不成,反倒是尚家的福气呢。”

    高桢看了看她,忽然说:“方家女儿品行不正,确实配不上尚琼。但尚琼不受人待见至此。其实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不仅是因为他容貌有暇,他的性情也有些孤僻。看似温和有礼,其实十分不好相处。今日在方家,明明他与方家兄弟是表亲,自幼相熟,可我冷眼瞧着,他们之间生疏得很。方家兄弟对他是敬重有余,亲近不足。一屋子堂兄弟,个个都殷勤地围着我,却几乎没有一个人跟他搭话。以他太傅独子的身份,又是方家亲戚,本不该受此冷遇。可见他这人也有不足之处,亲戚们都看得分明,只不过我们都是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高桢的话也有道理,赵琇对尚琼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几句,也没法断定他就一定是个好人,便笑着说:“不管他本性好不好,只要他在我们这些外人面前还能维持好人的形象就行了。我跟他又不认识,今天过后也不一定有机会再见。他是什么样的人,其实跟我没关系。”

    高桢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了。倒是赵玮特地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其实尚琼因容貌的缘故,很少出门交际,但尚家这样的门第,总少不了门生故旧,又有尚家其他子弟对外人提起,尚琼的风评其实并不差,孤僻的评价是有的,但人品却不见有人指责,多数人顶多是说他目下无尘罢了。尚琼之父是太傅,皇家子弟只会对他的为人更加了解,高桢忽然说这样一番话,到底是真的知道什么内情,还是有别的用意?

    高桢感受到赵玮疑惑的目光,低头端起茶碗,啜了一口。

    张氏对孙女叹道:“今日你出门做了一次客,莫名其妙的就差点惹祸上身。我听了心里都觉得碜得慌。书香方家,竟然也会教出这样的女儿,必然是他家家风本就不正的缘故。方家姑娘往日的好名声难不成都是假的?我可不敢再跟这样的人家来往了。可叹往日我竟是瞎了眼,没看出方家的真面目来。以后方家再下帖子,你不必去理会,若是别家姑娘做东开诗会,又有方家姑娘在,你去了,也别跟她们说话。”

    赵琇笑道:“祖母不必这样。今天我跟方家又没撕破脸,以后见了面虚与委蛇一番就是了。况且方家又不是所有女儿都这样,我看方五姑娘就挺好的。今天她好象察觉到她姐姐要做坏事了,还劝我去她屋里换衣服呢,方大姑娘拦住了她,她又派了贴身丫头来侍候我。只不过后来方大姑娘把她的丫头也支走了,才有了后面的事。她知道她姐姐做的事后,还跟我道歉呢,可见这方家也不全是坏人。书香名门,总还有一二子弟是看得过去的。”

    张氏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这倒罢了。只是长姐如此,幼妹再好又能如何?若果真如你所说,方家五姑娘是个好的,那她也是运气不好。她那姐姐再行旁门左道之事,将来坏了名声,她也是要受累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来:“方家五姑娘是不是准备应选皇长子妃?”

    赵琇看了看高桢:“一向有这个传闻,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

    高桢不动声色地道:“皇祖母与皇后召见过不少年龄相当的闺秀,方五姑娘也在其中。我听说她是个才貌双全的人,但是否合皇祖母与皇后的意,我就不清楚了。皇长子立妃,还要等明年立储之后,才会提出来,要定下人选,至少是三年后了。此时只怕皇祖母与皇后都还没真正看中哪家女儿呢。”

    张氏叹息着点头:“这就是了。若这件事叫宫里知道,方五姑娘一定会落选的。其实她这样的情形,不参选反而是件好事,否则叫别家知道了,岂不是明晃晃的活靶子?”

    高桢淡笑不语。方五姑娘原本是否有入选的福气,他不知道,但他非常确定,等明日他入宫给皇祖母请安后,方五姑娘就一定没有那个福气了。他才不会在意她是不是无辜,是不是不知情。方家胆敢把大女儿教成那个样子,纵容她向赵琇下黑手,他只是让他们受一点小小的教训,就已经足够仁慈宽厚了。难道他还会容许那种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将来高高坐在国母宝座上,接受他与赵琇的大礼参拜?

    时候不早了,高桢借着护送赵琇回家的名头,坐了这么久也该告辞。张氏与赵玮再次向他表达了谢意。想到他帮助赵琇及早从被困的境地里解救出来,赵玮觉得自己往日因为提亲之事,对这位好友产生的那么一点怨怼都消散了许多。此时他心中满是庆幸,庆幸高桢恰好就在方家。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世子今日怎会到方家去的?”按照常理,高桢还在孝期,即使方家人一心要攀附,他也不会随意跑到人家家里去做客呀?

    高桢披上斗篷,手中动作顿了一顿,若无其事地道:“不过是凑巧,在外头遇上了方锦骐,盛情难却,我只好去他家小坐了片刻。他家族兄弟们个个都自幼读书,倒也不是无趣之人,闲谈起来,还是有些意思的。后来尚琼又来了,看在太傅面上,我也不好立时告辞。”

    赵玮恍然,正想再说什么,婆子来报:“方家五姑娘来访,求见我们家大姑娘呢。”

    赵玮与高桢齐齐皱了眉头。(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赔礼

    不管赵玮和高桢有什么想法,赵琇对方五姑娘方仁珠的观感还是可以的,就算不待见方家,也没打算将这位年龄相仿的小姑娘拒之门外。张氏也是同样看法,于是祖孙俩就把方五姑娘请到了后院正房来。

    赵玮是男子,自个儿干自个儿的事去吧,女客与他不相干。至于高桢,本就是打算回家的,自然是接着回家去。不过广平王世子回了王府后,又会去哪里,做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方五姑娘还穿着今日诗会上那一身衣裳,没有更换过,脂粉已经重新敷过了,但隐约可以看出眼皮有些红肿,似乎刚刚哭过不久。赵琇心中有了猜想,与张氏交换了一个眼色。

    方五姑娘十分恭谨地依礼拜见了张氏,又与赵琇见了礼。张氏虽然一见她的容貌行止,心里就有几分喜欢,但想到她姐姐的所作所为,又忍不住冷下了脸,不咸不淡地说:“方五姑娘不必多礼了,今日我孙女到府上作客,还要多谢府上的款待呢。实在是……让我家孩子大开了眼界!”

    方五姑娘兴许是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眼圈一下就红了,但还能维持镇定,愧疚地道:“家姐一时糊涂,冒犯了赵姑娘,我替家姐向老夫人、赵姑娘赔不是,还请老夫人、赵姑娘恕罪!”说着就要下跪。

    赵琇连忙起身扶住了她:“你这是做什么?那事儿又与你有什么相干?难道你事先知情吗?”

    方五姑娘低头说:“虽不知情,却也不是猜不出她别有用心。只是没想到……”

    张氏见她坦率,姿态又放得够低,心里的气倒消了几分。便问方五姑娘:“你姐姐到底想要做什么?她今日是故意装作受伤的吧?也是故意要引我孙女去那什么月半轩的吧?这是为了让我孙女与尚家公子独处?”

    方五姑娘咬了咬唇,面露难色。赵琇便拉着她在旁坐下:“你也别为难了,我在你家遇到这种事,回家后肯定要告诉家里人的。在你来之前,我们早就猜测了无数遍。听说你家人有意与尚家联姻?尚家公子今天会去你家里,是不是相看去的?他一个人待在月半轩,其实是在等你姐姐吧?”

    方五姑娘见她都猜得差不多了。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索性把心一横:“是,家父家母跟尚家表叔、表婶提了联姻之事。尚家表婶就带着尚表哥前来相看。家姐其实心中不愿,但又不敢直说,才想用别的法子摆脱此事。她不该将赵姑娘卷进来的,赵姑娘与此事本不相干。只是……”方五姑娘顿了一顿。只觉得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本来母亲曾教过她要如何在赵家人面前为大姐辩白。要尽可能将大姐的罪状说轻一些,讲大姐选中赵家姑娘,是因为后者年纪最小,最不容易因此事而损及闺誉。可那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赵家人分明已经心里有数了,再拿谎言搪塞,岂不是更显得方家没有认错的诚意?也有违她做人的准则。

    赵琇看着她的神色,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什么?只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吗?我本来其实也以为,令姐只是随便选中了我。但后来我细想诗会上的情形,总觉得此事应该是早就计划好的。且不说你二堂姐那个丫头泼茶水泼得古里古怪。先前我丢了手帕,也跟你四堂姐的丫头脱不了干系。但你家二房这两姐妹本来就跟我不对付,她们若要使手段害我出丑,虽然蠢了点,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但那个叫月歌的丫头分明是令姐的人,她明知道我面前已经有了一杯茶,还要再给一杯,而且茶水还不滚热,似乎泼了人也不会烫伤人。这点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虽然她当时将这个黑锅栽到了王大姑娘头上,不过我觉得,王大姑娘跟她嫂子应该是一种人,自以为门第高贵,身份不凡,张嘴闭嘴都是礼。这样的人,不会主动做出这种无礼之极的事来。她应该只是被栽赃的,栽赃的人,自然就是令姐和她的丫头了。她们这样做,是想把我带离问心堂吧?为了达到目的,她们还特地在换座位时,将我跟王大姑娘安排坐在一起了。换了是别人,明知道我与她不和,早就把我们分隔开来了。你说是不是?”

    方五姑娘不得不叹服。事情就是如此。正因为吃腊八粥的时候,大姐安排座位跟预先的排序不同,本该相互离得远远的赵琇与王大姑娘坐一块儿了,大姐又跟云曲月歌交换了眼色,她在旁边看见,才发觉有不妥。她隐隐觉得大姐要对赵琇算计些什么,却万万没想到大姐会大胆到那个地步。

    张氏有些生气地说:“如此说来,令姐早就算计好了,要把我家孙女与那尚家公子困在一处?这也太下作了些!虽说我家孙女年纪尚轻,但过了年也是十二岁的人了,女孩儿家闺誉最重要,若因她这番算计而受损,她倒是能摆脱尚家的亲事了,却叫别人家的女儿如何做人?她真要成全尚家公子与别家闺秀,大可以寻一位与尚家门当户对又未曾定亲的姑娘,这么一来,尚家正好得一桩门第相当的亲事,她又摆脱了不想要的婚姻,岂不两全其美?找我家孙女一个小丫头去,这是恶心我们赵家,还是故意给尚家添堵呢?!”

    方五姑娘无言以对。她哪里有脸说,方大姑娘选中了赵琇,其实是为了她这个妹妹?

    张氏却越说越生气:“我往日只当方家教养出来的女儿,俱是知书达礼、品貌双全的佳人,令姐更是盛名在外,原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分明没有那么好,却吹牛吹得这么响,你们家是在图什么呢?把你们姐妹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是要攀龙附凤么?!”

    方五姑娘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愧。简直恨不得当场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倒是这“攀龙附凤”四个字提醒了赵琇。方大姑娘入宫之事应该是没有希望了,而方五姑娘应选皇长子妃一事,则尚未有定论,但外界的风声都说她很有希望,兴许方家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说起来,她与方五姑娘年纪相仿,也就差着几个月。若说方家将她视作方五姑娘的竞争对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赵琇又想起了近来自家祖母几次入宫晋见太后,方家会不会是因此而有了错误的联想?

    不过这话却不好当着张氏的面提。赵琇便劝她:“祖母别生气了,这事儿错的是方大姑娘,方五姑娘虽是亲妹妹,但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哪里能知道那么多事?你看她一个小姑娘。面皮分明薄得很,还是鼓起勇气来向我们赔礼道歉了,光是这一点,就很难得了。您说是不是?”

    张氏冷静了些,看着方五姑娘一脸羞愧欲死的模样,气也渐渐消了。方五姑娘年纪比她孙女还要小一些,长得又瘦弱,此时脸色苍白。看起来就象随时会被风吹倒一般。纤纤弱女,独自上门赔罪道歉。确实不容易。亏得方家也做得出来,明明犯了错的是长女,却把小女儿推出来赔罪。他们就不觉得自己脸皮很厚么?

    张氏也不想再跟小姑娘多计较了。想来方五姑娘才情出众,本来就难得。孙女又觉得她不是坏人。自己一个老婆子再追着一个小姑娘不放,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有些可怜方五姑娘,怎的就摊上这么一个姐姐呢?

    张氏叹了口气,对方五姑娘道:“罢了,你又不是害我孙女的人,我老婆子跟你有什么好计较的?只是方五姑娘,你这样的性情,又有这样的家人,还是别做那攀龙附凤的美梦比较好。宫里是什么地方?你应付不来的。不但你,连你那个姐姐也应付不来。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曾经为她不能入宫而惋惜过,我只有一句话,她这等小聪明,没入宫反而是件幸事了!”

    方五姑娘有些恍然,她没明白张氏的意思,不过张氏的语气不象是在奚落她们姐妹,反而带着善意。她默默行了一个大礼,算是谢过对方的提醒。

    只是,入不入宫,嫁不嫁入皇家,那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她又何尝愿意去攀高枝儿?不过是依从父母之命行事罢了。父母将她养育成人,家族为她提供锦衣玉食,她除了听话,也没什么可以回报的了。

    张氏唏嘘不已,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京城闺秀,那时方家闺秀是真正的淑女,她只有仰望的份。曾几何时,方家已经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赵琇见祖母回忆起了过往,连忙寻机告退了。她拉着方五姑娘回了自己的房间,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又让碧菡守住门口,才压低声音问对方:“你姐姐选中我做算计的对象,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方五姑娘的脸一下就红了,吱吱唔唔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琇见状便叹了口气:“你别告诉我,你们以为我要跟你竞争什么皇长子妃的位置。”

    方五姑娘的红脸蛋渐渐变得苍白,她咬着唇,半晌才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赵琇不以为然:“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你要害我的吗?”

    方五姑娘低下头,没有吭声。

    赵琇便正色对她说:“回去告诉你爹娘和你那个大姐,我对皇长子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他们是因为前些日子太后召见了我祖母几次,就以为我祖母有什么想法的话,我只能说,他们误会了。真是自己是什么人,就把别人当成是什么人了。太后最近喜欢怀旧,聊聊年轻时候的事,我祖母与她年纪相仿,年轻时又同在京城,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跟她有共同话题。我祖母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心里清高得很,外戚这种身份,她才不稀罕。我们家是由祖父立军功实打实得来的开国爵位,我兄长也是以实打实的救驾之功承袭的祖父爵位,旁门左道的手段,我祖母是从来都不屑的。如果她有那等心计野心,当初就不会被赵炯赵玦父子逼得回老家去了。”

    一番话说得方五姑娘惭愧不已,她拉着赵琇的手道:“是我们家错了,实在是对不起你。”

    赵琇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算了,这回我也没吃什么亏。你们家聪明的就别把这事儿到处嚷嚷,真嚷出去了,你姐姐的名声就不用要了。以后再遇到什么事,先查清楚了再说。就算查清楚了,也别用这种手段去铲除竞争对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今圣上聪明着呢。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所求一定能成功呢?就算你们家把所有的竞争对手都干掉了,但只要皇家没打算选你,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你要是真有那心思,尽力表现自己就行了,别管人家怎么样。”

    方五姑娘听得连连点头,脸又红了。

    赵琇觉得她今日格外可爱些,比起先前见面时那清冷自傲的模样要顺眼得多,便笑道:“行了,别想那么多。开心一点吧,明天是你的生日呀。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但你姐姐日后也别再这么做了。惹着了别人,可未必有我好说话。”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呀,对了,今儿这件事,我不告诉人,你们家也能保密,广平王世子不是个爱说人闲话的,那尚家那边呢?他们会不会将这事儿告诉别人?”

    方五姑娘的脸刷的白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厚此薄彼

    方五姑娘白着一张脸,惴惴不安地离开了。

    赵琇的爽快与宽容让她松了一口气,但同时,赵琇的提醒也让她担忧不已。尚家原是方家的盟友,可如今经过方大姑娘这一出算计,尚太傅一家对于方家的态度是否有所改变,谁也说不准。方五姑娘不在乎尚太傅一怒之下,会不再为她嫁入皇家提供助力,却担心原本就风雨飘摇的方家,将会失去尚太傅这位强有力的支持者。

    赵琇送走了忧心忡忡的方五姑娘,还笑眯眯地对她说:“有空来玩。”不过在返回后院的路上,忍了半日的碧菡终于逮到机会,凑近赵琇小声问:“姑娘,今儿这事儿,您怎知道世子不会说出去?我瞧他很生气,说不定会到宫里告状呢。他说话可比尚家人要管用多了。”

    赵琇含笑瞥了她一眼:“难道我不知道吗?但有时候,做人不可以太拉仇恨了。”

    碧菡一头雾水,她没听懂赵琇在说什么。赵琇笑而不语。

    高桢那性子,真要生了什么人的气,就算表面上不露出来,过后也肯定要报复一番的,什么情面都不会讲。比如钟家,那还是他亲舅舅、亲表妹呢,算计了他几回,他真要狠下心来对付,才不管什么亲缘,直接将钟家打落泥地,赶回老家去了,连一点体面都不留。方家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他怎会轻易放过?她说他“不爱说人闲话”,却没说他不会向宫里告状。这件事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在亲祖母、亲叔婶面前顺口提一句就行了,毫不费力,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赵琇心里清楚。高桢是为了什么才会恼恨上对他恭敬有加的方家的,这种被珍惜、重视的感觉让她心情非常愉快,一点都不觉得高桢小气,反而觉得他的护短是个大大的优点。

    不过,高桢要告状没问题,赵琇却不希望他因此就招来方家的怨恨。方家女儿多,姻亲遍布朝野。真要跟高桢敌对起来,也够麻烦的。反正这事儿是方家理亏,尚家又是被算计的正主儿。就让他们内部相互猜疑去好了。反正他们两家就算闹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两家结不了亲,方五姑娘又嫁不了皇长子罢了。赵琇觉得,方五姑娘不做皇长子妃。兴许反而是件好事呢。

    赵琇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去见祖母张氏了。张氏问她:“把方家五姑娘送走了么?”赵琇点头。又笑着抱上去撒娇道:“别生她的气了,其实这事儿跟她关系不大。”

    张氏爱怜地看着孙女,只觉得孙女长大了,也懂事了许多,不再象以前那么揪着点事儿就不依不饶了,可这么一来,她反而觉得孙女宽厚,方家却做得不够好:“这事儿确实不干她的事。只是方家可恶。真有心要来赔礼,也该叫个大人来。否则让真正做了错事的人上门来赔罪,这才叫有诚意。让不相干的小女儿上门来受气,他们还真做得出来呢。有这样的家人在,方五姑娘若是真的攀上了皇家,日后有她受苦的时候。”说着她都叹气了:“广平王妃就没少受这个罪。”

    赵琇不吭声了。广平王妃钟氏做了几年太子妃,娘家人也一度水涨船高。可惜,她人品正直,不代表她娘家人也是如此。钟大老爷贪婪又愚蠢,不但贪墨公款,竟然还放弃亲妹妹妹夫和亲外甥,跑去支持颖王和山阴侯,落得今日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只是可惜了广平王妃,竟是被娘家人生生气死的。

    想想方五姑娘那单薄的小模样,也是位多灾多难的病美人。她如果做了皇长子妃,未必比广平王妃强到哪里去。为了她能长命百岁,她还是嫁个普普通通门当户对的人家就好了。

    张氏的说话声拉回了赵琇的注意力:“想什么呢?我正跟你说话呢。”

    赵琇连忙赔笑:“对不起,祖母,我一时走神了。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张氏嗔了她一眼,将一个黄色的护身符递给了她:“今日一大早,我们家就去广化寺施了粥。这是寺里方丈给的符,我们祖孙三人,一人一个,已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了,最是灵验不过的。方才我把你哥哥的给了他,这个你拿着,无论在家还是出门,都要随身带着才好。”

    赵琇对这些事一向是无可无不可的,但祖母的心意不能违,她就笑着接了下来,揣到随身带的荷包里去了。

    张氏又道:“方家赔罪的诚意不够,赔的礼倒是大方得很。我瞧着里头有不少上等的好纸笔,今儿你受了委屈,那些东西就都归你了,你自个儿挑去。若有哪些不要的,或是赏人,或是送礼,或是叫人拿到铺子里卖了也罢,都随你的意思。”

    赵琇知道方家送了礼物来,却没看是什么东西,听说全都由自己支配,倒也有了点兴趣,便要丫头拿礼单来给她看。不过说起铺子,她倒是想起来了。前几天哥哥赵玮跟赵启轩说要把赵泽给救下来,却不肯说要用什么法子,几日功夫过去了,不知有没有进展呢?

    且不说赵琇如何挑拣方家送来的礼物,方五姑娘方仁珠回到家里,就觉得身上疲惫不堪。虽然赵家那边算是安抚住了,但她还不能放松,得见到父母,提醒他们注意尚家的反应才好。谁知到了正院上房,屋里却只有大姐方大姑娘方慧珠,不见母亲的踪影。

    方大姑娘已经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梳洗过,涂了脂粉,端端正正地坐在罗汉床一侧做针线,看起来就是一副端庄稳重的淑女模样,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但她看到妹妹进门,脸色就阴沉了几分。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地问:“妹妹回来了?赵家那边怎么说?”

    方五姑娘抿了抿唇,向姐姐行了一礼。便在她对面寻了张椅子坐下:“赵姑娘十分和气好说话,赵老夫人虽有些生气,但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有些埋怨,姐姐为何不亲自去赔罪?”

    方大姑娘心下一松,不以为然地说:“有你这位未来皇长子妃出面就够份量的了,我一个小人物去做什么?去找气受么?”

    方五姑娘又涨红了脸。她不是正主儿。明知会受气,也依然去了。即使被骂得狗血淋头,她也忍了下来。只因她心知自己家理亏。可姐姐这个态度,却让她开始质疑,她这般忍让是否有意义?大姐真的知错了么?

    方五姑娘咬牙对方大姑娘说:“还有一件事,赵家猜到姐姐是为了逃避跟尚家的婚事。才设下的套了。虽然他们答应了不会把事情往外传。但姐姐也别掉以轻心,尚家那边会怎么说,还不知道呢。”

    方大姑娘沉下脸:“你竟然把这种事都跟他们说了?!”

    “我没有说,是他们自己猜到的。”方五姑娘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他们从何处得知方尚两家有意联姻,但世上聪明人多得是,姐姐也别把人都当成是傻子。还有,赵家无意送赵姑娘应选皇长子妃。姐姐过去是误会了,往后可别再做傻事了。”

    方大姑娘恨恨地拍了一下桌面:“定是二房的锦驹多嘴。把联姻之事跟广平王世子说了,世子又告诉了赵家人,他们才会知道的。锦骐方才出门前才告诉我,说锦驹在书房里对着客人们口没遮拦,如今别说广平王世子,就连族里,也都听说联姻的事了。若是事情不成,还不知会有多少流言蜚语出来呢!”

    方五姑娘不与置评,只问:“哥哥出门了?他去了哪里?还有,母亲呢?”

    方大姑娘面上的表情消失了,她又重新拿起了针线活,木然答道:“父亲回来知道了今日的事,亲自往广平王府求见,母亲则带着锦骐去尚家赔礼道歉去了。”

    方五姑娘眉头皱了起来。对广平王世子,是父亲亲自出面;尚家则是母亲与哥哥亲往;只有她一人去了赵家么?这也太过厚此薄彼了。若今日姐姐计谋得逞,受损最重的必然是赵家。父母待赵家如此轻慢,真的不要紧么?

    正思索着,方太太回来了。她看起来好象很疲倦,方大姑娘连忙扶她坐下,又从丫头手里接过热巾香茶,亲自侍候母亲,十足孝女模样。方太太看了,心中感叹不已:“你要是没糊涂就好了,本是最乖巧懂事不过的孩子,怎的就惹出了这么大的祸来?”

    方大姑娘红了眼圈,低眉顺眼地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女儿知错了,让父亲、母亲受累,心里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粉身碎骨,也无以报答父亲、母亲的恩情!”她跪在母亲膝边,将头伏在对方怀中,脸上带着无比的依恋和感激。

    方大太太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你呀……这一回就算了,往后可不能再胡闹了!”

    方大姑娘目光一闪,便落下泪来,伏在母亲怀中点头:“女儿再不敢了。”

    方五姑娘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忍不住问:“母亲,尚家那边……”

    “尚家没说什么。”方太太一脸庆幸地道,“我跟你们表婶说,这真的是误会。你大姐姐是因为害羞,才拉上了赵家姑娘,扭到脚是意外。后来见到你们尚表哥,她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又觉得那副模样丢脸,才不敢看他。至于月半轩的门,那是锦驹他们小兄弟几个昨儿在花园里胡闹,不小心弄坏的。锦骐可以做证。幸好这回一同被困的是赵家姑娘,她年纪太小了,连你们尚表哥也说,那还是个孩子,又是武将人家出身的,不象我们书香门第的女儿规矩有礼,踩着椅子就敢翻窗户,就算真被困在屋里,也有法子出去。若说是设的圈套故意要困住她,那是万万不能够的。你们表婶也想明白了,便消了气。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她也没心情再谈相看之事了,只能过了年再说。阿弥陀佛,这回算是有惊无险。”

    方五姑娘沉默了。这样的说辞,尚家真的会相信么?连赵家人都能想明白,尚家真的会上当?(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背约

    尚家是不是真的相信了方家的说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反正尚家似乎对方家态度一如既往,虽然没再提起两家的婚事,却也没跟方家疏远了,当着面也是有说有笑的。方家嫡系长房一家子只当是蒙混过关了,安心等待着尚家再提起婚事。

    至于方大姑娘会怎么想,那就没人知道了。她既然不愿意明白向外人表明自己的真实想法,只说月半轩风波是一场误会,自己对与尚琼的婚事并不排斥,那当然不可能拒绝家人的安排。对方少卿与方太太而言,尚琼依然是他们心目中大女婿的第一号人选,他们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爱女之心,都极力希望能促成这门婚事。

    尚家这边似乎摆平了,赵家那边也很宽容,只有广平王府这边不太顺利。方少卿到广平王府求见世子,谁知世子离开方家后,到了别的地方,回去得比较晚。方少卿在王府等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世子了,世子却没有跟他多说什么,只道要赶着去见广平王,不便招待,就命王府总管送客了。总管又在送客半路上向方少卿暗示,广平王府不理朝政,王爷与世子都不方便与朝廷命官来往,请他日后不要再来。

    方少卿很想拿世子去了方家一事反驳,但世子是受他儿子的邀请去的,可以理解为少年人之间的来往,而他本人却是实打实的朝廷命官,主动跑到广平王府求见。这就是两码事了。他终究还是记起了自己是书香名门出身,应该表现出读书人的风骨,怕被人冠上攀附权贵的污名。没有死缠烂打,而是乖乖离开了,也没有再来,只命儿子有机会一定要好生与世子结交。

    方锦骐牢记着父亲的吩咐,可惜他还没找到机会再次接近广平王世子,方尚两家联姻不成的传闻就传遍了整个方家。

    方太太对此有些恼火:“这是谁在乱传谣言?!”

    底下人反应上去的结果是,聚居一处的几房族人都这么说。追溯源头,极有可能是二房传出来的,据说是二房四太太跟几位妯娌聊天时最早提起此事的。

    方太太气得脸色煞白。方大姑娘也拧紧了眉头:“母亲,这定是腊八那日二房的蕊珠涉嫌偷盗赵家姑娘的随身物品,芯儿那丫头又打翻茶水污了赵姑娘的裙子,女儿命人去禀告婶娘。要婶娘处罚那两个丫头。婶娘不满女儿插手二房家务,这才故意传播谣言,败坏女儿名声的。”

    方太太冷笑:“还能有别的缘故么?总算她还不至于太糊涂,只在咱们方家传就算了,还不曾传到外头,否则光是这败坏家声的罪名,就够她喝一壶的!”生气的同时,她也有些不解:“二房虽不富裕。却也不至于到精穷的地步,他家丫头怎的眼皮子这么浅?一块帕子值什么?”

    方大姑娘也想不明白。也不想多想:“不管她们为的是什么,总不是好事。不过一点小事,罚都罚了,还理她们做什么?女儿只担心,如今在腊月里,几位婶娘总有回娘家的时候,若是跟娘家人多说了几句什么话……”

    方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我会先行嘱咐她们的。她们也有女儿,怎会不知道方家女的名声有多重要?哪怕是为了自家骨肉着想,她们也不敢乱说话!”

    方大姑娘略安心了些,又抿嘴掩口带羞笑道:“母亲,我还听人说呢,几位婶娘私下议论,若是我们这一房与尚家表哥议亲不成,她们的女儿……”

    “这不可能!”不等方大姑娘有意无意地提出建议,方太太就断然否决了。

    方大姑娘脸色白了一白,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女儿只是听到些传言……”

    方太太怜爱地摸了摸大女儿的头:“好孩子,别理她们怎么说。这门亲事除了你,再没旁人能攀得上了。尚家难道是寻常人家?尚琼长得再丑,他也是堂堂太傅之子。咱们方家其他几房的姑娘,有哪一个比得上你?只有你才配成为他的妻子。”

    方大姑娘咬了咬牙,面上不觉露出了几分悲凄之色。方太太见了,神情一肃,语气也冷厉起来:“怎么?你还是不想嫁给他?就因为他长得难看?!”

    方大姑娘打了个冷战,连忙露出含羞的表情:“女儿没有那个意思,听了母亲的教导,女儿早就知错了。婚姻是父母之命,女儿一切听从父亲、母亲的安排。”

    方太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好孩子,这样才对。父亲和母亲也是一心为了你好,你还年轻,不知道这门亲事的好处,等将来你嫁过去了,就明白父亲和母亲的良苦用心了!”

    方大姑娘乖顺地点头,悄悄掩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方太太的算盘打得好,也没将其他族人的小心思放在心上,只是世事哪能样样如她的意?没过几日,就有消息传来,京城里另一家中等官宦人家传出了消息,说尚夫人见了他家的女儿,对她十分满意,有心要聘来做媳妇呢。

    尚家有位太傅在,即使许多人家会因尚琼脸上那块斑而对联姻之事犹豫,但也有人会看中尚琼太傅之子的身份,想要搏上一把的。传出消息的这户人家正是其中之一。他家门第不高,但也算得上是书香世族,家中女儿论品貌才学都比不上方大姑娘,但以一般人的眼光看,也算是不错了。若是尚家愿意放低择媳标准,选中他家女儿,也是有可能的。最重要的是,面对这种传言,尚家没有人出面澄清。这就变相证实了传言的真实性。

    方少卿夫妻愕然。尚家对他们的态度明明没有改变,可一边说要忙于过年之事。无暇谈婚事,一边又跟别家议婚,这分明是在耍他们呢!难不成上回月半轩之事。他们还是记恨在心了?

    方少卿便埋怨妻子:“你是怎么跟尚家人说的?你不是说,他们已经消气了么?”

    方太太觉得委屈:“尚家表嫂对我有说有笑的,我看她不象是生气的模样,哪里想到会有这等变故?”她不肯死心:“传闻中她看中的那家女儿有哪一点比得上我们慧儿?会不会是误会?这是那家人妄想攀上尚家,自抬身价,才故意放的消息吧?”

    方少卿沉吟片刻:“若是那家人自作主张,只会惹怒尚家。况且女孩儿名声何等重要?他们就不怕婚事不成,他家女儿闺誉有损么?况且尚家又不见出面澄清,只怕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那可如何是好?”方太太急了,“如今托二房奕山两口子的福,我们家与尚家要联姻的消息早就传开了,若是最后尚琼娶了别家女儿。叫我们慧儿如何见人?”她不由得埋怨起了尚家:“两家怎么也是亲戚。小孩子不懂事胡闹,我亲自上门赔罪还不够么?他们若是心里记恨,明说就是,怎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慧儿年纪已经不小了,若是受此牵连,一两年内议不上亲,岂不是耽误了一辈子?!她嫁不出去。她妹妹又要怎么办?”

    一提到小女儿,方少卿就打起了精神:“此事须得尽快解决。既然尚家已无心联姻。你也别痴等了。先前不是还有别的人家看中慧儿么?你好生择选一番,为女儿挑一户合适的人家吧,最好是能在朝中说得上话的,身份越高越好。选定后,先不告诉人,等尚家说定了亲事,再把消息放出去,也免得外人议论我们方家不守信。”

    方太太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接下来几日,她趁着年前送年礼的机会,见了几家从前看好的人家子弟,这是她先前就挑中的人选,分别是王尚书家的次子、眉山伯府丘家的次子,还有一位尚书的嫡长孙,一位侍郎的独子。

    王尚书是实权人物,深得新皇重用,虽然家底薄了些,妻子、长媳都带着暴发户气息,但这等人家不愁前程。王尚书诸子俱是嫡出,次子自幼读书,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听闻功课很好,日后很有机会考中进士。若女儿能嫁给他,日后稳稳就能做上官夫人。虽然不是长媳,但上头的长媳论家世才华都远不如女儿,方太太很看好女儿日后嫁进王家后,能轻易夺得当家之位。

    眉山伯府丘家是勋贵,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他家嫡长子是御前侍卫出身,是新皇跟前得用的人,次子虽然不如长兄能干,身上也有武职。女儿若嫁过去,直接就是敕命夫人。日后倘若夫婿立下军功,再得封爵,也不是不可能。若有什么不足之处,就是丘家是将门,跟方家的书香门楣不是一路的,只怕女儿难以适应这等人家的生活。

    但方太太还有其他人选,那尚书之孙,侍郎独子,俱是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好男儿,本身也不是绣花枕头,文的有功名,武的有名声,将来必定前程似锦。虽然性情各有优缺点,但女儿无论嫁给了谁,日后的生活都不会太难过。方太太是费了不少心思,才选中了他们的。如果不是尚家愿意帮方家促成方五姑娘坐上皇长子妃的宝座,尚琼本身又是极温和的性情,她还未必乐意将女儿嫁给他呢。

    如今重提旧事,方太太依然对长女信心十足。这几个人选的母亲,在方尚两家有意议亲之前,都曾隐隐向方太太表达了对方大姑娘的欣赏之意。方太太觉得,此番再提婚事,她们也应该会乐意才对。

    谁知,她提起的话头,王尚书夫人根本就没接。这让方太太有些尴尬。她猜想,大约是在腊八那日,王家大姑娘在方家生了气的缘故。虽然她觉得那是王大姑娘主动惹的事(方大姑娘没承认是自己搞的鬼),但她还有很多选择,也不乐意看王夫人暴发户的脸色,便按下不提了。

    接着,她又试探了别的人家,那尚书之孙早在几日前议定了亲事,只能放弃了,至于那位侍郎独子,本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可他家太太却跟尚家是拐着弯的姻亲,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一些风声,婉言拒绝了。方太太觉得很没面子,对方太太还一脸诧异地问她:“令嫒不是正跟尚家大公子议亲么?怎的又有意与小儿谈起婚事来?这可是违约啊!”

    方太太没好气地说:“尚家背约在先,跟别家议起了亲事,这又如何能怪我们家?”

    对方更诧异了:“没听说啊,尚家大公子几时跟别家议起了亲事?我只听说是尚夫人为侄儿向某位千金提了亲,已经定下了,却不与尚家大公子相干呀?”

    方太太愣住了。回家后她立刻命人去打听,果然,先前放消息的那户人家,他家女儿是跟尚太傅的侄子议的亲事,虽然也是尚家公子,却跟尚琼是两回事,而且两家已经交换庚贴了,等到明年开春,就要放定。先前原是她误会了,听闻是尚家公子要与那家女儿结亲,又是尚太傅夫人说合的,就以为尚琼是正主儿,万万没想到尚夫人去相看的是侄媳妇。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方家先行背约的风声已经传扬开去。方家女本来贤名在外,拜这件事所赐,这贤名也蒙上了污点。

    尚太傅更是直接在方少卿面前表达了不满,还当着其他朝臣的面,点明联姻之事今后不必再提起。方少卿吃了个哑巴亏,却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他更担心的是,尚太傅此举,隐隐有与方家划清界限的意思,方五姑娘嫁入皇家之事,对方也不再提起了。方少卿心下着慌,担心尚家真要与方家分道扬镳,连族人们也对他埋怨不已,责怪方大姑娘惹祸,连累了全族人。

    这还没完,更雪上加霜的是,太后最新一次召集官宦人家的闺秀入宫说话,名单里竟没有方五姑娘的名字。从前她不但次次傍上有名,还极得太后的欢心。莫非这是某种不好的信号,代表着宫里要将方五姑娘踢出皇长子妃的候选名单了?

    方少卿夫妻俩心下惴惴,莫非这真是尚家所为?可就算真是尚家做的,他们也无话可说。本是方家弄错了,违约在先,再加上先前方大姑娘月半轩那事儿,换了他们是尚家也要生气的。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尽力去弥补先前犯下的错误,让尚太傅一家消气了。缺席一次晋见不算什么,关键是要让小女儿日后能再有机会进宫晋见太后与皇后。

    方少卿夫妻俩顿时忙碌起来,就连方太太,也因为这番变故全因长女而起,往日的爱女之心也消减了几分。方大姑娘此时不敢说什么,还在静待自己亲事的结果呢。方太太之前挑选的人家,其实只剩下一家了,估计**不离十了吧?

    她心里想:眉山伯府的二少奶奶,听起来似乎也不错。(未完待续。。)

    ps:  今天网络忽然断了,说是什么dns毛病,搞了半天才好,我还以为要开天窗呢,幸好赶上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通信

    方尚两家的议亲风波闹得不小,京中有名有姓的书香大户都听说了,虽然不好明着在外议论,但本是姻亲的两家眼看着象是要翻脸的样子,自然是少不了流言蜚语的。就连跟方尚两家处于不同圈子的赵家,也都有所耳闻。

    赵琇私下问祖母张氏:“其实尚家人早在腊八那天之后,就决定不跟方家结亲了吧?方大姑娘摆明了不愿意嫁给尚琼,一句话不说就要陷害人,但凡是有点骨气的男人,都不会娶她了。不过没想到,尚家一点都没透露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还能让方家成为受舆论指责的那一个,这手段还挺令人佩服的。”

    张氏白了孙女一眼:“什么手段不手段的?这件事本就是方家有错在先,背约在后,尚家不曾说拒婚,只说要年后再议,这也是常理。快过年了,谁家不忙?方家女儿年纪虽大些,却也不是连几个月都等不了,偏要背约另许,这就是他们不对,尚家生气才是正理。你说得好象他家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似的,仔细叫人听见了,说你孟浪。”

    赵琇不以为然地说:“祖母也别把尚家看得太正直了,尚家、方家不都是有名的书香名门吗?方家私底下是那个德性,您怎么就能肯定尚家不会耍手段?况且这事儿又不是什么坏事,不就是不想把搁置婚事的真正原因公开,怕会让外人觉得尚琼已经丑到了连表亲都不愿意嫁给他的地步了吗?方家要是自己行得正,坐得正。也不会被尚家算计成功了。方家是自作自受,但尚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可怜。我觉得这样才好呢,光是做好人有什么用?得不让人欺负才行。”

    张氏拿孙女没办法了。也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便道:“你这些天还有跟方家五姑娘通信么?她倒是坐得住,不象她家里人,听到点风声就慌了,到处打听消息。”

    赵琇点头。自打腊八那日,方五姑娘来了一次赵家,之后便不止一次派人捎信过来。赵琇对方五姑娘的印象也还好。便跟她通起了信。她们起初只是聊些诗词什么的,看得出来,方五姑娘对这方面非常感兴趣。不过赵琇不擅于此。自然不希望将话题局限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便开始提到日常琐事,或是其他才艺上头。有时候光是一幅古画,就能让她洋洋洒洒写上三大页纸。把方五姑娘都忽悠晕了。

    方五虽是才女。却更擅长诗词,在绘画、琴艺、棋道等方面就稍微平庸些,阅读的涉猎也不如赵琇广。赵琇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能把这位京城公认的小才女给忽悠住。

    赵琇还喜欢在信里提别的事,比如京城与江南的节日习俗、秋冬进补的方子、文房四宝的冬日保养,或是哪儿哪儿冬天的景致好之类的。别的倒罢了,方五姑娘是位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地道小淑女,偶尔出门也是丫头婆子一堆。出了门就坐马车,几乎连车帘都不掀。哪里知道外头是什么世界?对各种山川景致的印象也就是来自于书画而已。赵琇送她的生日礼物上,有亲笔画的各地风景,西山红叶、冬日寒梅、江南小桥流水、东海波涛翻滚……各种景色都有,让她大开了眼界,忍不住就在信里问赵琇,莫非赵琇亲眼见过这些景致?赵琇大大方方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还将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的景色细细描绘给她听,又勾勒了几幅速写,附在信后,一并捎给她。

    方五姑娘对赵琇羡慕得不行。其实她读诗书,也十分仰慕书中所提到的各地胜景,盼着有朝一日能亲眼去瞧一瞧。无奈她是书香名门的千金小姐,轻易出不得门。本来象方家这样的读书人家,子弟也不是没有春游、秋游的时候,方五姑娘的亲哥哥就曾经去过几回西山,可她本人身体不太好,很容易病倒,家里人以前怕她生病,从不许她到城外去,如今对她有了更高的期许,就更不准她出远门了。方五姑娘也就只有听别人说游玩经历的命罢了。

    赵琇在这方面帮不了她什么忙,唯一能劝的,就只有让她吃好喝好,锻练好身体。只有身体好了,才方便出门。方五姑娘觉得自己身体还过得去,虽然时不时小病一场,但象她这样的小姑娘,长得又瘦弱,生病也是常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她周围的人,上到祖母、姑祖母、母亲,下到姐妹们,堂姐妹、表姐妹们,甚至是贴身丫头们,也都时不时小病一场的。她病倒的次数跟别人相比,也就是多两遭罢了。

    赵琇对此嗤之以鼻。什么叫好身体?不是比别人少病两回就是好身体了。象她这样,徒步走上七八里路也不带气喘的,才叫真正的好身体。她一年也病不上两回,祖母还总觉得她身子弱。方五姑娘一个月病一两回,居然觉得自己身体不错?

    方五姑娘有些被吓着了,徒步走上七八里路是什么概念?她根本无法想象。赵琇建议她多吃饭,她也觉得为难。她平日一顿能吃上半碗米饭就算不错了,多了实在吃不下;肉不爱吃;鱼嫌味儿腥;瓜菜还罢了,新鲜果子也不大爱吃;汤倒是常喝的,但不能太油腻,油多了她也不喝;豆腐若是做得好了,会多吃两口,但说不上喜欢;奶类产品是绝不会碰的;最喜欢的是自家秘方腌制的几款小菜。不过她觉得自己在进补方面还是做得挺好的,母亲隔天就给她炖一碗燕窝,说是最滋补不过了……

    赵琇看着信上的方家食谱,想要吐嘈都不知道从何吐起。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顿正餐配着腌制的咸菜吃小半碗饭,再吃点蔬菜豆腐。喝点清汤寡水,再配一碗燕窝……换了谁能身体好?!方家既然是世家,怎么在养身方面如此不讲究?燕窝能顶什么用?吃燕窝还不如让方五姑娘每天多吃一碗饭呢!

    赵琇便向祖母吐嘈。不料张氏竟然说:“这有什么?哪个读书人家里知书达礼懂规矩的姑娘每天大鱼大肉的?你吃饭也不爱吃油腻的东西呀?燕窝挺好的,确实滋补,但光靠燕窝也不够。方家太太该多给孩子炖些别的补汤才是。得了,人家姑娘每天吃什么,你有什么可操心的?你当人人都象你似的,那么大的饭量,一天要吃两大碗米饭?鸡鸭鱼肉瓜果蔬菜样样不能少。从前在老家时,还让人在庄子上养羊,三天两头地要喝羊奶?你比我年轻的时候折腾多了。方五姑娘可比你省事!”

    赵琇觉得好生憋屈:“这……家里又不是没条件,想要好身体,当然得什么都吃呀。两碗饭很多吗?我们家的碗那么小……”

    张氏好笑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也没说不让你吃。吃得多也是好事。你长得瘦弱。多吃些才能身体好。我就是纳闷,你饭量这样大,怎的就只见脸圆,却不见身上长肉呢?”

    赵琇得意洋洋,那当然是因为她经常锻练,肉都转变成肌肉了!这才是好身材呢,瘦而有力,皮肤也是水嫩嫩的。她控制得太好了。要是真的因为吃得多而长出肥肉来,她才要哭呢。

    张氏在吃饭养身的问题上。显然跟孙女有着不同的见解,也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只道:“你倒提醒我了,这两日又下雪了,晚上阴冷得很。叫厨房今日多炖两盅参汤,你和你哥哥晚上记得喝。”

    赵琇答应着,又提醒祖母:“您也要喝才行。祖母的身体才是最弱的一个呢。我和哥哥都身体倍儿棒,不用进补也没关系。”

    张氏摆手:“知道了,我会喝的。方才说的是什么?别学粗人说话。”

    赵琇干笑一声,起身想要溜走:“我去找哥哥,跟他说这事儿。”

    张氏忙道:“见了他提醒一声,马上就要小年了,我们要去广平王府给王爷请安,送上年礼。礼单昨儿送来时,叫我挑出了两个错,打回去重拟了,却到这会子还未送来,让你哥哥催一催。”

    赵琇应了,直接去了外院的书房。赵玮平日无事,都是在这里读书温习,今天想必也是一样。

    走到外书房门外不远处,赵琇就看见珍珠嫂的儿子冬生守在门口。自从卢明章出了籍后,冬生就接任了赵玮的书僮一职,平日也算是得用的。赵玮平时对冬生很好,这大冷的天气,刚还下着雪,外面冷得很,他怎的让冬生站到门外来了?莫非是有客人来?

    赵琇走近,冬生见了,离了三四米远就开口行礼:“姑娘,您来了?”屋中说话的人声就停了,赵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妹妹么?快进来吧。”

    赵琇心里疑惑,冬生打起帘子让她进了门,她才发现,是赵启轩来了。

    赵启轩心情还算不错,笑着向赵琇问了好,又说:“马上就是小年了,我过来给叔祖母请个安,另外还要请叔祖母示下。照规矩,小年要祭灶神,还要一家大小吃团圆饭,不知道侯府是个什么章程?”

    赵琇笑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大家一起过来吃饭了,除非启轩哥想要自己小家团圆,嫌弃我们二房的酒菜不好。”

    赵启轩哈哈大笑:“那可不敢。能来就太好了,侯府的酒菜,那是一般人能吃得上的么?底下好几位族人都盼着来给老夫人请安呢,又怕扰了贵人。”

    赵琇撇嘴:“这话说得恶心,从前在老家时,也不见大家这般小心翼翼。难道因为哥哥做了侯爷,家里搬回了京城,我们家就跟族人生分了不成?启轩哥拿这话去跟我祖母说,看她打不打你?”

    赵启轩笑得更大声了:“不敢,不敢,是我说错了!”笑完了,他便对赵玮说:“事情就是这样了,接下来只要照计划行事就好。我先进去给叔祖母请个安。”

    赵玮点头,赵启轩便离开了,赵琇有些好奇地问:“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赵玮微微一笑:“没什么,不过是赵泽那边……又被他家老太太嫌弃了,牛氏正吵着闹着要将他赶出家门呢。”(未完待续。。)

    ps:  更新晚了,汗……

第二百九十九章 谋算

    牛氏病得只剩下半条命了,还闹得这么欢,跟赵演还真是脱不了干系。

    赵演自打从赵启轩处收到了“订金”,就开始积极地在牛氏面前抹黑赵泽了。托他先前在祖母面前讨好卖乖打下的好基础,如今在牛氏面前,他的份量早已超过了赵泽,只差在这嫡庶名分罢了。他在牛氏面前说话,还真比一向“忤逆”的嫡兄赵泽要管用得多。

    赵演想要赚赵启轩那三百两,也是不遗余力。他脑子好使,当然没指望仅靠嘴皮子就能说动牛氏抛弃赵泽这个嫡孙,还得从别的地方下功夫。正好,他在那家香料铺子做事,偶尔也能遇到达官贵人家的管事上门采买,年下更是采买货物的旺季,他抓住了机会,巴结上一个皇商家的管事,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不但得了东家赞赏,挣得一笔不菲的提成,还跟那管事搭上了关系。

    赵演又利用赵启轩这边的货源,替那管事牵线搭桥,用一个相当优惠的价格买到了一批江南出品的上等胭脂水粉、文房四宝以及南边书坊出品的各种市井话本、风月小说。那管事私下里靠着这批货物,迅速在主人家里讨好了一堆少爷小姐姨娘们,得了不少赏钱,连职位也往上提了一提,多揽下了两个油水丰厚的采买项目,可以说是志得意满。赵演再请对方吃了两顿酒,两人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赵演倒也不是随便挑了一家人的管事就开始巴结的。这家人是皇商,家财万贯。在京城本地也很混得开,人脉颇广,传闻背后还有几位高官撑腰。因此这家家主胆子大,有些旁人不敢做的事,他就敢做。今年有那么多官员因谋逆案倒台,他们家中的产业、房屋都被充公了。内务府拍卖这些东西时,这位皇商就凭借自己的人脉,廉价收了不少住宅或店铺,然后或租或卖或典。大赚了一笔,其中就有牛家的宅子。不过因为牛家当年也风光过,宅子还是挺大的。不方便出租。那皇商便命人将牛家宅子一拆为三,砌墙加隔,分成三间小宅子分别出租了。

    赵演凭借着跟那位管事的交情,用一个很优惠的价钱租下了其中一间。恰好是牛家宅子的西院一路。牛氏从前未嫁时,就是在这里面生活的。

    赵演带着这个好消息去找牛氏,牛氏得知后,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其实若论住的时间长短,当然是她在建南侯府旧宅生活的时间最长,但让她留下最深刻记忆的,还是未出嫁前所住的牛家老宅。如今竟然有机会住回老宅,她如何能不激动?即使现在她只能租住在那里。也比眼睁睁看着它成为别人的住所强。若不是一直以来的野心提醒着她,她都恨不能立刻辞别汪家人。搬回娘家老宅去了。

    赵演拿着牛家老宅诱惑她,讨好她:“等祖母病好了,我们就一起搬过去吧?那宅子虽然前后只有三进,但也是地地道道的大宅子,怎么也比永光寺胡同那个院子强多了。这才是祖母应该住的地方,而且还是您未出嫁时的家。”

    牛氏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能买回来么?要多少银子?!”

    赵演面露难色,但他还是坚决地道:“眼下我们家没那么多银子,但我跟那皇商家的管事都说好了的,每月只要付他四两银子,随我想租几年,就租几年。如今这租赁房屋之事,都是他管着,无论是租是卖都由他说了算,价钱也好办。等我们手头宽松些,只要您说一句话,我就去找他把房子买下来。您看如何?”

    牛氏非常满意,她看着赵演,满脸的赞赏:“好孩子,你很好,非常好!”

    赵演笑了,压低了声音:“若孙儿做的事让祖母满意了,您能不能给孙儿一点奖赏?”

    牛氏沉下了脸,语气变得有些危险:“你想要什么奖赏?”若是想要银子,那是做梦!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赵演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事实上赵演早就看穿了她对其他人是个铁公鸡,只对自己大方,所以从来不指望她会给孙儿孙女们什么好处。他所要求的很简单:他想要成为这个家的继承人,言外之意,就是想让牛氏将赵泽给赶出家门。

    牛氏有些惊讶,不过几个孙子孙女之间为了嫡庶争斗多年,赵演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乎也不算奇怪。事实上,从钱老姨奶奶开始,他们这一支就在拼命争取着嫡长的地位,可惜由始自终都只能为庶。当年蒋氏刚入狱的时候,赵玦差一点要休了她,那时想的是另娶大家闺秀,小钱姨娘就曾经蹦哒过一阵,力争扶正。后来蒋家介入,赵玦打消了休妻的念头,小钱姨娘自然也扶正无望了。但十年以来,上头都没有正妻压着,小钱姨娘在赵家的地位几乎与正房太太无异,可惜名份始终还是妾,生的儿女过得比嫡子嫡女好,可身份始终是庶出。

    现在,赵演的翅膀长硬了,开始想要更好的身份了。

    牛氏考虑过后,用了一个取巧的法子。她只是威胁赵泽,若再不听话,就要把他赶出家门。但同时,她又召集全家人(仅小长房的成员加三名丫头),宣布要代子将小钱姨娘扶正,命丫头们今后叫小钱姨娘“太太”,不再叫姨娘了,对外再介绍赵演、赵漫、赵氻他们,也都称他们是嫡出。当然,蒋氏所出的儿女赵泽与赵湘,也同样是嫡出的身份。

    赵湘对祖母的这个决定极力反对,可惜被祖母镇压住了。赵湘不甘心一向看不起的庶出手足从此与自己平起平坐,更对祖母的决定嗤之以鼻。京城谁不知道赵演他们是庶出?哪怕是家里给他们一个嫡出名份,又有谁会当真呢?可牛氏却厉声喝斥了这个一贯疼爱的孙女一顿。还向汪东升夫妻郑重提了这件事,似乎是认真的。赵湘心里又委屈又气愤,想要赵泽出头。可赵泽在牛氏面前已经完全没有了说话的份量。

    小钱姨娘从此跃升成了赵玦的“正妻”,哪怕这是只有家里人才承认的身份,赵泽再次面对她时,就必须叫一声“母亲”了。他不愿意喊,也没有吵着闹着反对,只是用沉默抗议着祖母的决定。至于汪家夫妻,他们只当这是一场笑话。从来没听说过做婆婆的还能代子扶正媳妇的,尤其是儿子已经死了,再扶正一个妾。又有什么意义呢?

    牛氏却仿佛铁了心一般,不但坚持要扶正小钱姨娘,还示意她可以想办法联系娘家人和亲戚朋友了。跟被革职后灰溜溜回老家的蒋家相比,钱家至少还是个殷实人家。听说小钱姨娘还有个兄弟做了八品官。在赵玦倒台后也没下台。以赵家如今的情形,有个八品的姻亲并不算丢脸,赵演也算得上是官家子弟了。成为正式姻亲后,钱家的人脉也可以为他所用。

    赵演似乎很快就从计划不成的不满中清醒过来,加紧跟京城中两户钱家的远亲拉上了关系。他对这种事特别有天赋,死缠烂打地,居然真跟那两家人来往起来了。这让牛氏更加满意。虽然那两家人都是小官小吏,但总归比平头百姓强。也许将来能派得上用场的。

    相比之下,赵泽就让牛氏失望了。伤势迟迟未能好转。文房铺子的掌柜差事又交给别人了。听说铺子的新掌柜年下盘账,今年开店几个月,店里就已经有了几百两的收入。若是如今仍旧是赵泽赵演在打理铺子,兴许能给家里划拉不少钱呢?可现实却是,赵泽丢了差事,还拦着赵演接手铺子,丰厚的工钱没了,赵启轩那边还声称铺子里人多杂乱,不利于赵泽养病,有意要将他送回永光寺胡同的院子去。在牛氏看来,这分明就是二房和六房要放弃赵泽了,今后也不打算继续养着他。

    这还了得?没了原本丰厚的收入,还要倒贴钱去给赵泽抓药治伤,永光寺胡同的院子年后也要续租了,钱从哪里来?这一切都是赵泽的错!

    牛氏对嫡长孙的怨念越来越重,其中当然少不了赵演的添油加醋,还有身边两个大丫头画眉、百灵的每日谗言——前者是受赵演指使,后者则是得了建南侯的命令。日复一日,牛氏越发将赵泽看成是累赘了。

    近日,赵演又一次去汪家看望牛氏,与她在房中密议了整整一个时辰。密议的内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据百灵事后察颜观色,估计跟赵湘的婚事有关系。不知赵演给了什么建议,牛氏见过二孙子后,就眉开眼笑的,心情很好。

    汪太太循例再去探病时,牛氏挣扎着坐起来,故意唉声叹气地说起了对几个孙儿孙女未来的担忧。汪太太心头警惕大起,也不接话,就这么冷冷淡淡地坐着。谁知牛氏话风一转,开始请托汪太太,帮着给大孙女赵湘寻一门体面的好亲事。她不求对方是达官贵人,只希望是个体面的好人家,家境殷实,不会让孙女受穷,孙女婿对孙女好,不嫌弃孙女是犯官之后。

    牛氏还说:“我们家是什么情形,汪太太也知道,恐怕没法给湘姐儿置办丰厚的嫁妆,只盼着将来的亲家别嫌弃才好。我知道这件事定会让汪太太为难,可这孩子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实在不忍心瞧着她被配给不三不四的人家。”

    汪太太对赵湘的印象早就坏了,心里十分不以为然,但牛氏能够不再打她儿子的主意,而是想借她的手将赵湘外嫁,她自然是欢迎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还立刻提了两个人选,都是汪东升手下的小军官,一个是小军官的儿子,另一个是小军官本人,年纪大着几岁,家境也过得去,算是不错的人选了。

    牛氏却婉拒了,原因是军官要打仗,若是成亲后,孙女婿去了边疆,孙女一个人独守空闺,岂不可怜?所以,能够不是军里的人就更好了。

    这一句话,就把汪太太几乎所有能提出来的人选都给否决了。汪太太只好另外挑人,没两日,又找到了两家,都是小吏,一家穷些,一家富些。牛氏两家都婉拒了,她嫌穷的那家太穷,怕孙女嫁过去后受苦,又嫌富的那家太富,怕对方的银子来历不明,在小地方还好,在京城天子脚下,迟早要坏事的。

    什么话都被牛氏说完了,汪太太心里有气,却不好对着她撒,只好改说年下事忙,反正赵湘年纪还小,等年后得了空再议也不迟。牛氏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她的建议,还请求她,能不能将赵湘带在身边,教一些管家知识?年下事忙,但也是学东西的好机会。既然要让她说亲了,有些该教的就要教了。赵湘的母亲没法教她这些,祖母又病倒在床,总不能指望做了十几年妾的继母去教吧?

    汪太太被牛氏苦苦哀求,只好答应下来,出了门就开始后悔。但她后来带着赵湘在身边时,发现后者挺老实,哪怕是路上偶然遇见了她两个儿子,也是目不斜视的,看来是真的不再妄想了。

    汪太太心中略安,还真的教导起赵湘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养子

    赵琇不太相信牛氏跟赵湘会从此变得老实了,她再三问哥哥赵玮:“她们是在图谋什么吧?汪东升两夫妻看不出来吗?居然真的信了?”

    赵玮笑了笑:“这个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汪东升夫妻未必真的相信,但牛氏都已经开了口,听起来也不是非常过分的要求,他们自然要答应的,否则岂不是辜负了汪大人知恩图报的好名声?况且,若能给赵湘订下亲事,把这麻烦的祖孙俩丢给别人,汪家也同样能松一口气。”

    赵琇撇了撇嘴:“我觉得牛氏跟赵湘一定没安好心,兴许是在迷惑汪家人,让汪家人放下对她们的戒心,等周围的人对她们的看管松懈了,她们也许就有机可乘了。”小说和电视剧的情节都是这么编的。

    赵玮露出一个满含深意的微笑:“腊月里事情忙乱,汪家今年刚回京,家中人手很可能不足。若汪太太真个松懈下来了,看管牛氏与赵湘主仆的人可能就会没那么多了。”

    赵琇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这么说来,她们还真打算图谋些什么?这是百灵传回来的消息?”

    赵玮笑笑,却没有回答:“这是以后的事了。一日未发生,我又如何说得准?横竖这是他们自己做的,与我们有何相干?我们只要看戏就好了。”

    赵琇哼哼两声,不怀好意地笑说:“别把自己撇得这么清,我怎么觉得。这里头一定有哥哥的功劳呢?”

    赵玮捏了捏妹妹挺俏的小鼻子:“好奇心这么重做什么?”赵琇躲开他的袭击,抓着他的手晃了几下:“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吧。我一定不跟人说,连祖母都不会透露。”

    赵玮斜了她一眼,端着高贵冷艳的架子想要闭口不谈,没多久就败在妹妹的撒娇**下了:“好吧好吧,你别再摇我了。坐下了我们慢慢说。”

    当赵琇听完赵玮的叙述后,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哥哥,你好奸诈!”

    “休要胡说!”赵玮不乐意了。“启轩哥愿意协助我们,赵演也是自愿做的交易,我可没逼谁害谁。最终选择的都是他们自己。若是牛氏当真对赵泽这个孙子有半分怜悯之心,就不会对他朝打暮骂,仿佛恨他不能早死,更不会被几句谗言所惑。就把他逐出家门。但她既然生出这个心思。那又怎能怪我们有心要救赵泽一把呢?至少他下半辈子能过得安稳些,祖母也不必再担心他会受苦了。”

    赵琇有些好奇地问:“哥哥真打算把赵泽送走吗?”

    赵玮对此是铁了心的:“当然,若牛氏祖孙在京中,我就把他送走,否则他自己跑回去跟这些所谓的亲人继续生活,我岂不是白花了银子,白费了心思?况且,我既然为他费了那么多心思。他也理当帮我做事,回报我的恩情才是。跟他那些血亲相比。我这叔叔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赵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道:“要是哥哥的计划真能成功,牛氏真把赵泽赶出家门了,赵演逆袭做了长孙,骗得牛氏以为他是真心在为祖母和嫡妹谋划,后面又会发生什么事呢?我总觉得,赵演既然存了带生母与同胞弟妹离开京城的想法,对牛氏与赵湘就不可能有什么顾虑了,那此时他为了取信于牛氏所做的任何事,都有可能是不顾后果的。我很好奇他到底跟牛氏商量了什么。”

    赵玮笑道:“这事儿我就不清楚了,虽然我隐隐约约可以猜到几分,但赵演从来就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过我们。反正他只要做到把赵泽不伤性命地赶出家门,从此与血亲断绝关系,我们就会付他银子。为了钱,他会竭尽所能的。”

    赵琇不由得叹气:“说实话,赵演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个人才了。要不是家里有人拖累,他又顶着犯官之子的名头,就凭他这交际手段,迟早能发达的。”

    赵玮不以为然地说:“能力是有的,但说不上人才。他这样的,也就是小才、偏才罢了,终究上不了台面。”

    赵演虽然被赵玮评价为上不了台面,但他的阴谋手段还是很奏效的。小年夜,赵启轩一家都到二房小宅里吃晚饭,一家人正和乐融融的时候,赵泽的老仆老张头哭着来报了:“那边大太太不知因何事发了火,说要去官府告泽哥儿不孝忤逆呢!这不是要赶我们泽哥儿上绝路么?求求轩老爷去救他一救吧!”

    张氏一听就脸色变了。牛氏是祖母,若她出面告赵泽不孝,那赵泽定是死罪难逃的。哪怕官府查明,赵泽并无不孝之举,世人的非议也足以败坏他的名声。这叫他日后还如何做人?天下怎会有这样绝情的祖母呢?

    赵玮、赵琇跟赵启轩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都有数,这定是赵演那边发力了。只是他们事先都没想到,牛氏想出的竟然会是这样的大招。

    赵启轩问老张头:“那边大太太病得那么厉害,哪里能走动?她这样闹,汪家的人就没拦着?”

    老张头哭道:“汪大人与汪太太拦了,可大太太说这是赵家家务事,让他们别管。她还闹着要亲笔写状子,命丫头送到官府去呢。这状子若真个递了上去,即使她不能亲往,官府也要过问了呀!”

    赵玮跟赵启轩点了点头,后者示意地站起身来,对张氏道:“叔祖母别担心,待我去看看,调解调解。”

    张氏忙道:“你快去吧,也不知道牛氏今儿发的是什么疯,好好的小年夜,非要闹这一出,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你去好好说说她,泽哥儿无论如何也说不上不孝。我倒还怨他太孝顺了呢!”

    赵启轩行礼退下,带着老张头赶去汪家调停了。这一晚上,张氏都没能安稳下来,总在担心赵泽的事。不过她知道孙子孙女兴许不大高兴看到她如此担心仇人之子,便只是默默担忧着,并没有说出口。赵琇看到她这样,心里有些吃醋,暗暗想:哥哥果然有先见之明,把赵泽救下来后,就远远地送走,大家才能清静。

    接近二更时分,赵启轩回来了,亲自向张氏禀道:“一切安好,泽哥儿并无大碍,只是跪得久了些,伤又未好全,身子撑不住。侄儿已命人送他回家里歇下了,等缓过气来,再叫他来给叔祖母请安。”

    张氏松了口气,念声佛,又有些疑惑:“他如今住你那儿了?”

    赵启轩点头:“不敢瞒叔祖母,侄儿已将泽哥儿认为养子了。”

    张氏大吃一惊。

    原来赵启轩赶去汪家调解,作用其实并不大。今晚赵泽本来是想着小年夜要去给祖母请安,陪她吃顿饭,才特地赶去汪家的。谁知席间牛氏被赵演与画眉有意无意的话挑起了火气,再次大骂嫡长孙。赵泽只是默默听着,一句不肯接,也不肯听亲妹妹的话,答应从此事事听从牛氏命令。牛氏火大了,才会说出要去官府告他忤逆的话来。虽然有赵启轩赶来调解,但他在六房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子弟,牛氏自重身份,对族人向来不大看在眼里,更何况是她眼中操持商人贱业的六房里一个不起眼的赵启轩呢?直到赵启轩提出,愿意付一笔钱,收养下赵泽,牛氏才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

    赵启轩说得很坦然:“一百两银子,这个价钱已经极高了。愿不愿意就一句话。您也别想着跟我讨价还价。我也不是真心想要买你的孙子,不过跟他相处数月,对他有几分怜惜,好歹也是赵家血脉,总不能看着他去死。但我不过是六房子弟中最平庸不过的一个,平日也只能替族中的产业跑跑腿,赚点儿辛苦钱,高于一百两,我就拿不出来了。我也有老婆孩子要养的。”

    牛氏盯了他半日,眼珠子一转:“你若真的只能拿出一百两来,会这么好心来买赵泽?你们的交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别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吧?”

    赵启轩冷笑道:“您也别想着试探来,试探去的了,若真有人指使我,会等到这时候?会眼睁睁看着你把人糟蹋到这个地步?人都废了,买回去又有什么用?要不要就一句话,如今可不是我在求您。要知道,若您孙子真的传出了忤逆的名声,您其他孙子孙女也得不了好。将来您想要跟什么体面人家结亲,人家可未必会乐意!”

    牛氏脸色顿时变了。这话是实情。赵泽确实已经废了,赵演、画眉和百灵都分别向大夫打听过,说他那手是不能好了,就算日后伤势痊愈,他也没法提笔写字,甚至拿不动重物。这样的废人孙子,留下来还有什么用处?若能换得一百两银子,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她还要为孙女的亲事着想。再者,二孙子赵演先前求她之事,正好也能趁机解决了。

    牛氏最后出了一百二十两银子的价钱,赵启轩也不跟她啰嗦,当场就写了文书,让汪东升父子为见证,他用一百二十两的价钱从牛氏手中买下其孙赵泽,认为养子,从今往后,赵泽与本家亲人之间生老病死各不相干。

    赵泽浑浑噩噩地跟着赵启轩离开了汪家。而张氏听完事情的经过后,也呆住了。(未完待续。。)

    ps:  捂脸,我是冬天拖延症又发作了,我认错~~~~

第三百零一章 孝顺孙子

    当赵泽隔日再出现在赵家小宅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许多,换上了干净整洁暖和又体面的衣裳,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膀子用布吊在脖子上,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药味,看得出显然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但他的精神却不太好,略嫌苍白的脸上带着木然与悲伤的表情,与从前那穿着朴素却精神奕奕的赵泽几乎判若两人。

    张氏一见他这模样,就不由得红了眼圈:“好孩子,你祖母怎能狠得下这个心?你虽不象你妹妹一般,是她亲手养大的,也在她跟前叫了十几年的祖母。自打你父母没了,这大半年里,你对她有哪点儿不经心?哪点儿不孝顺?宁可自己挨饿受苦也要供她吃鸡鸭鱼肉,她无理取闹了,你也默默承受着她的打骂。象你这样的孝顺孙子,她竟还要嫌弃,要置你于死地!为了一百两银子,就把你给卖了……”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赵泽也听得默默流泪,但什么也没有说。他脸上满是木然,大约已经被打击到了极点,无论遇到多么伤心的事,都已然麻木了。

    赵玮便在一旁劝慰张氏:“祖母别伤心了,启轩哥拿那一百两银子出来买下赵泽,也是想救他一命。从今往后,赵泽与牛氏以及那些丝毫不念手足亲情的混账再无干系,也省得再受他们的折磨了。这难道不是件好事么?”

    张氏哽咽道:“话虽如此,可他也是体面人家的好孩子。是老郡公的亲曾孙,竟然被亲祖母卖给了别人……”

    赵琇笑道:“那一百两银子就是为了堵牛氏的嘴的,赵泽过来了。难道启轩哥还真能把他当奴才了不成?这可不是卖良为贱。知法犯法的事,启轩哥才不会做呢。契约上不是写明了吗?这是收作养子,不是买小厮。”

    张氏稍微冷静了点,细细一想,也想明白了,这确实是个摆脱牛氏、赵湘、赵演等极品亲人的好办法。但她还觉得有些遗憾:“早知如此,就该将泽哥儿记得我们这一支名下才是。他本来也是我们二房的子孙。”

    赵琇却不以为然地说:“那事情就不成了。祖母难道不明白牛氏是什么人?她能坐视厌弃的孙子重新成为建南侯府的子孙。她自己却依然是被驱逐的人吗?只要这话一说出口,她就会知道我们对赵泽有怜惜之心,肯定会利用这一点狮子大开口。说不定还会要求回归家族呢。他们这一支是大逆罪人家眷,这个身份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难道祖母还真打算让祖父被人说是大逆罪人的祖宗?”

    张氏脸色一变,她当然不愿意让亡夫英名被污。

    赵琇又再劝道:“祖母。现在赵泽是启轩哥的养子。但并不在赵家族谱上,已经是非常理想的局面了。您不必再担心他会受罪,启轩哥不会亏待他,外人也没法说我们家跟大逆罪人有什么关联。养子的身份虽然不太体面,但赵泽本来都是犯官之子了,能体面到哪里去?他又不指望读书科举什么的。跟着启轩哥,学些做生意的本事,将来独立掌管一家铺子。不愁吃穿,过几年再给他寻个媳妇。生儿育女的,一辈子过着平淡安稳的日子,对他来说,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张氏微微动容,若赵泽当真能从此过上孙女所说的安稳日子,养子不养子的,确实不算什么。现在她也想明白了,赵启轩的做法是最合适不过的,甚至可以说,比她原来想的每一个法子都要好。若说有什么不足,那就是这个法子将赵泽与血亲分离开来了,稍嫌有些无情。可想到牛氏的无情,这做法又算不了什么了。

    她叹了口气,对跪在跟前的赵泽道:“你姑姑的话,你都听见了?虽说我不能让你回二房来,但六房也是赵家人。你只管跟着你启轩叔好生过活,至于你祖母、弟妹们……你就都忘了吧!”

    赵泽哽咽道:“我虽然不能忘了他们,但更不能辜负了叔叔们的好意。曾祖母放心,我……会好好的。”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了。

    张氏听得心酸,眼泪又冒出来了,她拉着赵泽的手:“伤都如何了?你祖母前儿晚上又折腾你了吧?可碰着了伤口?”

    赵玮小声对张氏道:“祖母,赵泽如今不是赵玦之子了,他的祖母已不是牛氏。”

    张氏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想到牛氏的冷酷无情,她冷哼一声,没有反驳孙子的话。

    赵泽有些无措。赵玮的话让他心酸,但他也知道那是实情。即使他仍旧一心要当牛氏的孙子,牛氏也会迫不及待地跟他划清界限吧?这件事他一想起来就觉得难过,不愿多想,只将注意力放到张氏的问题上。不过这个问题,他同样觉得难以回答。他固然觉得自己的伤已经好很多了,可先前对着亲祖母牛氏实话实说,却被当成是撒谎,他也有些拿不准,会不会是大夫与老张头他们为了安慰他,才把他的伤势往轻里说的?若不是果真伤重难治,牛氏也不会轻易就卖了他。但赵启轩夫妻都说他伤势不重,又不象是哄他的模样。因此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伤到底痊愈到什么地步了。

    赵启轩笑眯眯地站在一旁,这时候便上前一步禀道:“叔祖母,泽哥儿的伤势还好,先时养得不错,只是这孩子心思太重了,总是休息不好,伤势就有些反复。侄孙已经请大夫给他看过了,也上了好药。只要他肯放下心事,老老实实地养上两个月,这伤就能好起来了,包管不会有后患,依然还能象从前一般使用自如。”

    赵泽心中一阵惊喜,张氏闻言也松了口气。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既如此,就让他在我们家里养伤吧?等好了再搬回去?我们家里什么东西都不缺,也比外头暖和多了。他租的那个院子实在太简陋。又有可能会遇上赵演他们,今后还是别再回去了。”

    赵琇又插嘴说:“那个院子是不能再住下去了,但要是让牛氏和赵演他们知道赵泽在这里,说不定又要来闹。虽然我们不怕他们,但这种人见得多了也要心烦的。况且这宅子也不宽敞,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反而不利于赵泽养伤,不如让他到庄子上去?”

    赵玮也点头附和:“正是。恰好先前在西山买的庄子。房舍已经修好了,也有两进院子,十来间房。孙儿已打发了汪福来去看过。说是收拾得还算干净,就让赵泽过去那里住吧。他那几个老仆都跟过去照看,我再让庄上选一户手脚麻利的佃农出来帮着做些杂事。那是新买的庄子,牛氏与小钱姨娘都不知情。就算想要找人。也找不到。”

    张氏本来还想把赵泽安排去那个温泉小庄子,觉得那里对养伤更有好处,但赵玮的提议也不错。西山庄子是新买的,温泉小庄子却是牛氏知道的,哪一个地方更安全,不言而喻。她也就不纠结了。

    赵泽再次向张氏磕了头,含泪说:“曾孙……侄曾孙去了,等养好了伤。再来给曾叔祖母磕头。曾叔祖母大恩,侄曾孙一辈子都不敢忘!只盼着日后能为曾叔祖母效犬马之劳。还望曾叔祖母别嫌弃赵泽无用才是。”

    张氏红着眼圈说:“傻孩子,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你去吧,只管好好听你启轩叔的话,好生养伤,别胡思乱想了。无论你日后想做什么,都要先有个好身体。”

    赵泽磕了个头,便跟着赵启轩离开了。按照赵玮与赵启轩商量的结果,他会暂时前往西山的小庄子里住上一段时间,新年也注定会独自渡过了,顶多就是有几个老仆相伴。等他伤好了以后,他也将依照赵玮的意愿,被分配到别处做事。而这一点,他还一无所知。

    他只是麻木地接受着新出炉的养父的安排,心里想着:跟着六房也没什么不好的,祖母既然已经嫌弃了他,他还是别出现在她面前碍她的眼了。侯府与六房的大恩,他会竭尽所能地去报答的。至于祖母与弟妹们,若他们日后能过得好,也不枉他们用他换了一百两银子。他会躲他们躲得远远的,再不让他们心烦。可若是将来他们过得不好了,生活难以为继,那他若是力所能及,就接济一下好了,好歹也是本家血亲。但别指望他还能象从前一样无怨无悔地为他们贡献出所有,人心肉长,谁会在被彻底抛弃后,还能一如往昔……

    赵泽不知道,他前脚刚走,赵玮与赵琇后脚就告诉了张氏,打算让他伤好以后离开京城。

    张氏有些难以理解:“这是为什么?是怕牛氏他们又缠上来么?他们可是收了一百两银子的,若真的厚脸皮地找上门来,传开去,他们也不占理。”

    赵琇不以为然:“不管赵泽是帮我们打理生意,还是帮六房打理生意,反正将来的生活不可能穷到哪里去。既有油水可捞,祖母以为牛氏和赵演他们就不会来捞吗?脸皮算什么?他们有过吗?我们就算拿那一百两银子和契约跟他们说道理,他们说不定会当众哭着闹着说赵泽不孝,因为被卖了就不管祖母弟妹了。这叫我们如何说道理去?”

    赵玮也这么想:“还有一件事,祖母,您知道赵泽心里是怎么想的么?万一他还念着血亲呢?万一他又犯了老毛病,拿自己的钱去接济牛氏他们怎么办?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救他出来,可不是为了便宜牛氏祖孙的。”

    张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们老实跟我说,这事儿……拿银子买下泽哥儿的事,是不是你们早就算计好的?是你们设计让牛氏卖孙子?”

    赵玮不吭声了,赵琇却说:“祖母说到哪里去了?卖孙子是牛氏自己的主意,跟我们有何相干?不过哥哥和我当日听说牛氏闹着要将赵泽逐出家门,确实有了点想法。如果牛氏真的不要这个孙子了。我们就接手了又如何?让启轩哥出面接纳赵泽,我们在暗中照看,保他温饱安稳。这也是祖母一直以来的期望吧?哥哥与我是为了祖母才这么做的。不过当日我们只是想着收留被赶出来的赵泽,哪里想到牛氏会做得这么绝?”

    张氏的神色缓和下来:“是我误会了。我早该想到,你们俩都是好孩子,怎会行那阴私手段?”她又叹气:“牛氏心狠手辣,真是名符其实,对我们如此,对亲孙子也如此。今后她过得如何。你们也不需要留意了,由得她自生自灭去吧!”

    离开了张氏的屋子,赵玮便向赵琇行了一礼:“方才多谢妹妹了。”是他自己不慎。差点儿说漏了嘴。

    赵琇笑道:“哥哥跟我客气什么?况且我也没撒谎。那主意确实是牛氏自己想出来的,我们本来可没预料到她会狠绝到这个地步。不过,计划能成功就好,细节并不重要。”

    赵玮点点头。又压低声音说:“事情既成了。赵演那边的银子也该付了。妹妹如今管着家,账房那边还得拜托妹妹打点好,别叫祖母知道了。”

    赵琇爽快地答应下来,却转了转眼珠子,笑道:“就算真叫祖母知道了,也不打紧,我们只说,那银子是用来安排赵泽生活的就好。只因赵泽名义上不是二房子孙。所以这笔账不能放在台面上。其实严格说起来,我也没有撒谎。”

    赵玮笑着又捏了她的鼻子。

    钱很快就送到了赵演的手中。是现银。赵演验过成色。发现银子份量十足,心里非常满意。赵启轩压低声音对他说:“船行每月都有船回南,只是眼下隆冬时节,运河不好走。你若是赶时间,就坐海船也行。”

    赵演眼珠子一转,道:“先不忙,我还得在京城安排一些杂事,年后再走也不迟。二月里运河里的冰也该化了吧?行船不会有问题吧?”

    “这就难说了。今年冬天冷,冰结得比往年早,兴许还会化得比往年迟。”赵启轩看了看赵演,“若实在走不得运河,海船也不错的。你要是放不下心,大不了先往通州或天津去,住到春暖冰化再坐船由运河南下也不迟。不用担心住在哪儿,我们六房在各处大城里都有铺子,借两间屋子给你还是不成问题的。你帮我们说成了几单大生意,我不收你租钱如何?”

    赵演听得眉开眼笑地:“叔叔真是个大好人。那就一切拜托了。”

    与赵启轩分手后,赵演将银子存进了一间他信得过的大钱庄,只留下十两零用,其余都换成了银票,好方便携带,接着又带着牛氏老宅的租约去见了牛氏。

    他让牛氏看那租约,道:“您看清楚了,租金已经交过了,交了三个月的。孙儿手头的银子只够租这么久,只好先这么签着。”

    牛氏仔仔细细地把租约看了一遍,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你早说呀,早说我就多给你一点银子了,怎么也要租上一年才好。”

    赵演笑道:“您别担心,这只是暂时的。孙儿又说成了一单买卖,事后能赚上二十两佣金呢,到时候孙儿去寻那皇商家的管事,再续上大半年,包管让祖母住得舒舒服服的。”

    牛氏顿时觉得这个孙子确实不错,太孝顺了,竟然不打算问她要钱付房租,又会挣银子,真真比赵泽强一百倍!

    但赵演接着话风一转:“只是有一样,孙儿如今正烦恼,该如何收拾房子。里头的家具,好的都被收走了,剩下的都是旧物,摆设一件没有,这如何能住人?至少也要将正院收拾出来。”

    牛氏老宅西路的正院,正是牛氏的旧居,她忙道:“别胡乱收拾,待我告诉你如何安排,你照我的话,买些差不多的家具换上。”

    赵演当然是一口答应的,无奈囊中羞涩,最多只能买些最廉价的家具,破落户穷人家用的那一种。以牛氏的挑剔程度怎能忍受这等货色?她咬了咬牙,拿了三十两银子出来,交给孙子去布置房屋。这三十两银子看着似乎很多,其实一点都不多。赵演不但要用它将整个宅子布置妥当,还要完成牛氏交待的一项任务。

    牛氏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细细吩咐了,又问:“听明白了么?这药可不能出差错!你亲自去抓,亲自研细了,别叫人看见,连你娘和弟妹们也不许知道!”

    赵演心中只觉得祖母比自己还要不要脸,忍不住质疑:“大妹妹才十三岁……”

    牛氏却哂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湘姐儿这点岁数能做什么?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赵演明白了,心中其实不以为然得很。事情就算真能做成,赵湘也没脸见人了,难道汪家还真能把她当正经媳妇看?不过这跟他没关系,他还乐得见赵湘倒霉呢,便一脸谄笑地说:“您放心吧,此事包在孙儿身上!”又似乎有意无意地提醒牛氏:“祖母早点好起来就好了,即使事情做成了,大妹妹也不可能自己出面为自己争取,总要有位长辈替她鸣冤的。”

    牛氏陷入了沉思。半晌,她才咬了咬牙:“也罢。我这里有一张方子,以前也用过,就是用完之后有些伤身,需得养上几个月才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但药效极佳,喝上两剂,身子再差也能象没事人一般。你把方子拿去,照着抓两副药来。待我喝了,怎么也能撑两天。等把婚事做准了,还怕没银子请好大夫来给我治病么?”(未完待续。。)

    ps:  冬至快乐~~~天真冷啊……

第三百零二章 告密

    赵演离开汪家后,摸了摸袖袋里的方子,想了想,还是回到永济寺胡同的院子里,将两个方子都拿给小钱姨娘看,道:“娘仔细瞧瞧,能不能记起几个方子,是要用到这些药材的,写下来,儿子去抓,然后自行凑上两副?也免得叫人看出来是做什么用的。”

    小钱姨娘接过来看了看,脸色就变了:“这些是哪里来的方子?”

    “那老太婆给的。”赵演忙问,“怎么?这两个方子有问题?”

    小钱姨娘看了看儿子,犹豫了一下,把那张迷药的方子放在一旁,只把另一份方子拿给他看:“这方子,原是我们钱家祖传的秘方。我们家祖上做过药材生意,这是那时候的坐堂大夫想出来的,后来他惹上是非死了,我们家老祖宗背井离乡,又改做了别的生意,因此外人都不知道。但那大夫的几张方子都留了下来,钱家从来都不许外传。我还是在我母亲那里偷看到的,为这个差点挨了打。”

    赵演见生母态度郑重,脸色也有些变了:“这方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是害人的东西。”小钱姨娘脸上露出几分畏惧,“明面上,是吃了之后,能让人变得精神起来的。即使是久病在床的人,吃了它,一两天内也能象没事人一般。但药效一过,整个人就会象泄了气似的,身体比吃它之前还要差十倍!若有好大夫瞧着,慢慢调养。过个一年半载的,倒也能缓过来,但从此之后。身体就再不能好了,只因根基都被毁了,是要做一辈子药罐子的,生儿育女更是休想。但若是运气不好,后天失调,人就会慢慢地衰弱下去,直到丢了性命。这药当初做出来。就是为了害人的。那坐堂大夫的表妹给大户人家做妾,生了儿子就妄想扶正,便让表兄想出这方子来。打算要害死大妇。那大妇是死了,可那做妾的却露了马脚,叫人家大妇的嫡子查出来,连着坐堂大夫一并被弄死了。连庶出的弟弟都赶出家门。钱家那一次被折腾得元气大伤。幸好那大妇的嫡子不曾追究,否则哪里还有今日?只是经过那件事,钱家在家乡名声也坏了,再做不了药材生意,开不了医馆,这才移居去了松江。”

    赵演十分吃惊:“既然是这等害人的方子,钱家为何要保留下来?”

    小钱姨娘叹了口气:“我哪里知道?不过那大夫还有些本事,几个秘方都是不错的。只要不告诉人说是他的方子,也没人说什么。钱家移居松江后。改做药膳生意,最初就是靠那大夫的其中两张秘方,才立下了家业。原是他害得钱家倾家荡产,背井离乡,老祖宗们用他的方子致富,也算是扯平了。不过那些方子里头,独这一个秘方是从来不许用的,直到三十多年前……”

    赵演忙问:“三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小钱姨娘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门外,再探头看着窗外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儿子说:“三十多年前,你祖父娶了祖母,老郡公前头的元配秦太夫人看他们不顺眼,就跟老郡公说,你祖父既已成了家,便是大人了,很该到军里历练才是。老郡公那时已经答应了,可当时边疆危急,若你祖父真个上了战场,说不定就丢了性命。你亲曾祖母钱老姨奶奶那时候走投无路,便用过这方子。详情我不清楚,只知道秦太夫人那几日本来很精神的,还预备着要见年下上京述职的女儿女婿,没两日就病倒了,然后不到一个月就断了气。来看的太医都说,她是油尽灯枯了,却从来没有人起过疑心。”

    赵演听得脸色发青,这真是万万没想到。幸好曾祖父已经去世了,否则事情暴露出来,他们这一支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不过,原来亲曾祖母是这等狠决之人,小时候他分明记得那是个俗不可耐又啰嗦可厌的老太太,当时还嫌弃过呢。如今想来,能下得了这个手,还不叫人发现,曾祖母真不愧是他的曾祖母!

    赵演对小钱姨娘道:“娘,这事儿你别跟任何人说。”

    “那是当然,我也是钱家女儿,说出去做什么?没得平白惹来祸事。”小钱姨娘又拿起那方子,“你说这是老太太给你的?那定是你曾祖母悄悄儿给她的,也不知是要算计谁呢。不过她把这个给你是要做什么?打算算计谁呢?”

    赵演自己也不知道牛氏是哪里来的方子,不过老钱姨奶奶只有祖父赵炯一个儿子,她的东西自然都是留给儿子媳妇的,兴许是那时候传下来的。赵炯与牛氏夫妻赶走张氏、赵焯一家时足够干脆,压根儿就没有用上这方子,否则哪里还有后来的事?如果是那样,那自己如今还是体体面面的侯府公子呢。

    赵演心中叹了口气,便把牛氏的嘱咐告诉了小钱姨娘,又道:“兴许那老太婆自己都不知道这方子有多凶险。也有可能是曾祖母信不过媳妇,就没明说呢?”

    小钱姨娘仔细瞧了瞧方子的内容:“这方子上的药材份量都是削减过的,药效会大打折扣,不过吃过之后,仍然会伤身。你可要想好了,万一她有个好歹……”

    赵演不以为然:“她是打算在正月里汪家有亲友来往时,寻个好时机吃下此药,再行那事儿的。那时候我们早就走了,到了别处,就改名换姓。京中赵家老妇是死是活,又与我们有何相干?”

    小钱姨娘想了想,便道:“也罢。这方子就交给我去抓吧。叫人看见了也没什么,不是积年的名医,看见方子,也只会以为是补身的罢了。倒是另一张方子……”小钱姨娘瞥了一眼,“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分开来抓,别叫人抓住了把柄。一会儿我便写几个常见的方子给你,里头都有这方子上的药材。你让药店的伙计把每一样药都用纸包起来,别弄混了。等抓回来,我亲自替你重配。”

    钱家祖上做过药材生意,小钱姨娘耳渲目染,也识得几个药方,这种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赵演一一应下,郑重将方子收了起来。又嘱咐小钱姨娘收拾行李,随时预备起程。

    年二十七这一日,赵演往汪家送年货。又给祖母牛氏送了过年的糖和点心,借着说家常话的机会,将两包药悄悄塞给了她,然后道:“有红纸这一包。里头还有一个小纸包。就是那个药……”

    牛氏心领神会,掀开被子,将药包藏进了被窝里。

    赵演又问:“您真的打算在汪家过年了么?孙儿是无法在您跟前侍候了,汪家一点都没有请我们过来的意思。大妹妹那事儿……您千万小心保重。行事宁可稳些,也别急躁了,若是露出破绽,叫汪家发觉,反而不好。”

    牛氏白了他一眼:“行了。少啰嗦,难道我行事还不如你一个小毛孩子?”

    赵演一脸恭顺地笑着。陪她再聊了几句家常,又点明了送来的年货里有哪些是她爱吃、爱用的,还陪她用了饭,方才告退了。

    他一出汪家的大门,也没回家,反而问门房,汪家二少爷汪潼生今日去了哪里,得知后者会友去了,便等在汪家附近的路口处,那是汪潼生回家的必经之地。

    汪潼生见到他有些吃惊,笑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呢?我听说你在铺子里干得不错。”

    赵演“腼腆”地笑了笑:“多亏你和汪大哥帮我找了这么好的差事,东家和气,伙计们也都好相处,我才能养活家人,日子也过得舒心。”接着他就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汪潼生见了疑惑:“怎么?你有什么为难的事么?”

    赵演犹豫地看了看他身后的随从,其中有两个是从前熟悉的,另两个却是新来的。不知是不是汪东升夫妻特地在儿子身边新安排的人手,看起来对他不大和善。

    汪潼生看出他的踌躇,便笑说:“不妨事,这几个人都是我的心腹。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

    “不是我有难处。”赵演还是吞吞吐吐地,“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却不好叫人知道……”

    汪潼生顿了一顿,回头低声吩咐两句,便对赵演说:“你跟我来。”

    一行人去了街角的茶铺子,汪潼生要了二楼的雅间,又命随从守在门外,屋里只留他与赵演两人,才道:“这样你放心了吧?”

    赵演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凑近了压低声音道:“论理,我不该跟你说这个,只是我们素来相得,你又帮了我这么多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吃亏,才冒着风险来告诉你。不瞒你说,此事一了,我也没脸在这里待下去了。你只当从没认识过我就是。”

    汪潼生见他说得郑重,忙问:“到底是什么事?你别卖关子了,等得我心急!”

    赵演这才凑近了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半日。汪潼生越听越震惊,两眼瞪得大大的,整个人的脸都涨红了:“这……岂有此理!”

    赵演说完就迅速退开,一脸惭愧地说:“祖母吩咐我去寻药时,不肯告诉我是做什么用的。是我存了个心眼,多问了药房的人一句,他们才告诉了我。我一听就觉得不好,祖母和妹妹带着几个丫头住在府上,拿这个药做什么?我去问祖母,祖母却骂了我一顿。我怕再多说两句,她连我也要赶出家门了。我大哥就是因为违逆她的意思,才被她一百两银子卖掉的。我哪里还敢重蹈覆辙?可要我看着你中她的算计,又有违我的本心。罢罢罢,上天注定了我要做个不孝的孙子,为了朋友之义,出卖自己的祖母!”

    汪潼生感动地抓住他的手:“好兄弟,你千万别这么说。若不是你提醒,只怕我真要落入别人的圈套里了。那时候,别说婚事如何,事情闹大了,我这辈子的前途都要不保!你救了我的一辈子呀!怎会是不孝之人呢?本来就是你祖母错了!”

    赵演依旧一脸的惭愧:“她虽然行事不正,可终究是我的祖母。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也没脸再回去见她了。这些日子,我娘一直偷偷地哭,说想念外祖父母。我打算带着她和弟妹们去投靠外家,等祖母的气消了再回来。若不然,她定会打死我的,对我娘,我弟弟妹妹们,也不会轻饶。”

    汪潼生虽觉得这样不好,但想到赵演是为了自己,才被迫躲避祖母牛氏的怒火,就什么意见都没有了:“多早晚回来?你放心,有我在呢。若那婆娘胆敢因为这事儿拿你出气,我替你做主!”

    赵演就等他这句话:“谢谢你了。不过我想,等她消了气,应该就好了吧?其实我没什么,只是铺子那边,还要你替我去说一声。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他们照应了。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他们的。”

    汪潼生爽快地答应下来,又说:“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

    赵演回答说:“明儿就动身。若再不走,指不定祖母又有什么吩咐下来了。我是万万不肯帮她算计你的。”

    汪潼生想了想:“也罢,你先躲出去吧,到了地方给我捎个信回来。等事情平息了回京,我再替你寻个好差事,包管你不愁吃穿。你现下还是住在永济寺胡同那边?一会儿我打发人给你送些盘缠过去。千万收下,若是跟我客气,就是不拿我当兄弟了。”

    赵演怎会跟他客气?千恩万谢一番,又摆出一副犹豫的模样来:“汪二哥,虽然我祖母有错,但再怎么说,我也是祖母的孙子,还请你们高抬贵手,饶她一命吧。她也是这把年纪的人了,又久病在床……”

    汪潼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虽然很烦牛氏这种人的存在,但杀了她也会脏了自己的手,不划算!他本来就只打算把人赶出自己家而已。真是难为赵演了,对那种祖母,他还这么孝顺!

    赵演又“腼腆”地笑了笑,很快就起身告辞了。走出茶馆的时候,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而他离开后,汪潼生也很快走出了茶馆,转身回家。他的面上,还带着愤怒的表情,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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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秀介绍:
赵琇有个哥哥是侯爷,亲的 她家世、容貌、才学、女红、能力,样样都不缺 但她知道在别人看来 她仍旧是个 半路上道的侯门千金 与那些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 不能比 可是…… 谁要跟她们比?!闺门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门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门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