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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闺门秀txt下载     闺门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二章 忧虑

    张氏对于是否到西山避暑这件事,其实是无可无不可的。

    当初老郡公还在时,她确实有到西山避暑的习惯,侯府在西山也有别院,不过后来被牛氏送了人。赵玮得袭爵位后,查过家产清单,就知道自家没有一处位于西山附近的房产。去年秋天,他们祖孙受曹太夫人之邀,去了西山赏秋礼佛,玩得挺开心,回来时就顺手在西山脚一带买了个小庄子,在里面修了个小宅,预备日后赏秋时用。赵泽脱离了糟心的家人后,未离京前就是住在那里,如今自然是空着的。那一带的气温比城里凉快些,用来避暑也可以。

    不过如今他们祖孙搬回了侯府,跟从前住在鼓楼小宅时又不同了。修整侯府房屋时,赵琇特地嘱咐过样式程,对祖孙三人的院子做过精心设计,有火墙火炕可以避寒,也有满院子的花草绿树葡萄架一类的东西可供夏天降低温度。除此之外,院角摆着消防用的大水缸,抄手游廊也挂了遮挡太阳的密竹帘,赵琇还提前在府中冰窖里储足了冰块。这个夏天,他们祖孙三人过得并不怎么辛苦,自然也就没必要非得跑西山去了。

    跟其他达官贵人们住在西山上的山景别墅不一样,建南侯府在西山的别业是一处位于山脚下的小庄,房子刚修建好半年左右,家具摆设什么的,当初为了安置赵泽就随便置办了些,不是什么很好的东西。宅子里也没有侍候的人,只叫庄头雇了两个农妇做打扫的粗活,地方又比较小。真要住下来,肯定没有侯府舒服,跟亲友家来往起来也不大方便,生活远不如城中便利。如果真的热得受不了也就罢了,既然没到那个境地,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张氏觉得,今年皇家不打算去西山避暑了。想必京里有身份的人大部分也会跟着留下来,包括她平日比较熟悉交好的人家,而赵玮还需要为秋闱备考。与其跑来跑去的折腾,还不如就待在家里算了。如果天儿热得厉害,大不了多用些冰。

    她这么对高桢说了,高桢倒没说什么。只是笑道:“天热时虽难受。但也不是没有纳凉的办法。到了西山虽凉快些,镇日没事可做,也是无聊,留在城里反倒还能寻些乐子。皇祖母就常说,天热时心情烦闷,想要有几个人陪着说说话,偏近日皇后忙着周年祭之事,每日只能去慈宁宫请个安。没什么功夫坐下来陪她。她老人家见皇后忙着正事,又不好意思开口留人。别的太妃、太嫔们聊来聊去都是那几个话题。不如见见外头的诰命们,时不时能有些新鲜事儿听听,更有意思些。可惜如今进宫的诰命们,不少都别有意图,令她聊天也不能痛快地聊,又有些不足之处。”

    张氏一听就明白了,不由得对太后同情起来。如今进宫到太后面前奉承的贵妃诰命们,十个里倒有八个是冲着皇长子妃的位子去的,每每总要带上自家的女儿或是孙女儿,不然就是外甥女儿、侄女儿、侄孙女儿……反正是跟皇长子年纪相近的晚辈女孩儿,嘴上没有明着推销,却拼命在太后面前夸她们有多么端庄稳重聪慧贤淑……张氏从前晋见太后时,就见识过这种场面,深觉其中有些女孩儿跟她孙女赵琇年纪相近,甚至还要再大一岁半岁,却还没有赵琇懂事聪明,偏又要做出端庄稳重的举止,不少人都象是木偶一般,重复着练熟了的动作,面目打扮都大同小异,看不出哪一个真正出色到可为储君之妇。方仁珠原是其中佼佼者,可惜又为家人所累,失去了候选资格,如今还定了亲。

    太后想要找外命妇来聊天解闷,又挡不住人家别有意图,心里当然烦恼了。这种时候,象张氏这等没有攀龙附凤的意图,又能与她谈得来的外命妇,就显得格外珍贵。张氏领会到高桢的意思后,想起自己也有些日子没进宫去了,就不由得心中生愧。她对高桢道:“年后因有事,一时忘了进宫给太后请安,实在是罪过。既然太后如今想要找人说话,明儿我就叫玮哥儿递牌子。”

    高桢笑道:“皇祖母当日曾单给了您一个牌子,您想进宫,只管让府里的管事去宫门打一声招呼就是,倒也不必每次都让玮哥陪同。他不是还要备考么?还是让他专心读书吧。若是老夫人觉得没人陪同,多有不便,带上琇妹妹也是一样的。”正好让太后见一见赵琇,若能留下一个好印象就更好了。

    张氏想想也对,正要答应,赵玮在旁忽然说:“这也没什么,祖母又不是天天儿进宫去,我偶尔陪着走一趟,并不费事。妹妹总归是女孩儿,又是这样的年纪。祖母本来没有别的想法,可别进宫见一回太后,就叫旁人说起闲话来,倒象是我们家也有那攀龙附凤的念头了。”他边说边看着高桢,嘴角微微翘了翘。

    张氏听了,方才猛然醒觉,赵琇比皇长子大不了多少,若她带着孙女去见太后,就算她问心无愧,也免不了会有人猜忌,连太后也很有可能误会,那就没意思了。于是她就说:“玮哥儿说的有理,琇姐儿就别随我进宫了。我身体还算硬郎,自己也能跑一趟。不过是陪太后说说话罢了,这有什么?哪里就非要人陪着了?”她也不同意孙子陪同,怕耽误了孙子备考。

    赵玮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他抿了抿嘴。祖母的想法跟他原本的计划不太一致,他可不放心让祖母一人进宫。天热得这么厉害,宫里规矩大,万一中了暑,祖母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叫他如何放心?宁可自己陪着去。不过他再悄悄看了高桢一眼,觉得等人走了。他再私下劝祖母也不迟,便没有吭声。

    高桢扫了赵玮一眼,便笑着对张氏说:“老夫人不必担心。等我回了宫里,嘱咐底下人一声,自会有人照看您。即使您是一个人进宫,也不愁没人侍候的。”

    张氏连忙道:“那就多谢世子了。”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

    高桢与赵玮对视,很快又各自转开头去。这时候赵琇回来了:“开饭了,是在这屋里吃,还是在前头花厅里?那边窗外就是树。坐着凉快些。”

    张氏便道:“那就到花厅去吧。”赵琇应了声,吩咐身边的丫头柳绿去传话,自己搀扶着祖母。又请高桢移步,一行人齐齐往外走。

    高桢含笑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赵琇眼珠子转了转,脸微微红了一下。没有说话。赵玮忽然清了清嗓子。仿若无事般望望院子里的花草,身体却有意无意地挡在了两人之间,遮住了二人的视线。赵琇有些心虚,又暗暗羞恼,便问:“哥哥这是上火了吗?时不时就咳一下,我叫人晚上给你做清热败火的汤水喝,好不好?”

    赵玮心道女生外向,古人诚不欺我。不料祖母张氏信了孙女的话。也跟着说:“一定是早饭时那道炸的面果子害的,我早就说过。早上不该吃这么油腻的东西。饭后喝了茶,容易闹肚子,又折腾得人不得安宁。琇姐儿也不必特特给你哥哥做清热的汤水了,每日里消暑汤不断,再喝了这些汤水,反而不好,倒不如让他清清净净地败两天的火,只吃些清粥小菜就好。”赵琇忍住笑意,煞有介事地点头:“我知道了,祖母放心。”

    赵玮的脸色一时变得难以形容,他忿忿地瞪了高桢一眼,高桢掩下偷笑的冲动,状若无事地看向院子里的花草,那形容神态,就跟方才的赵玮一模一样。

    一顿便饭很快就结束了。高桢陪着张氏吃了两口茶,再说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他还要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去呢,不可能待太久的。张氏命赵玮送客,赵琇只能送到院门口。高桢有些不舍地收回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便毅然转头,在赵玮的陪同下离开了。

    赵玮脸色阴沉沉地,一路走,一路用极低的声量问高桢:“你今儿特地过来,只是为了在我家吃一顿饭,让我祖母带着妹妹进宫去见太后?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

    高桢微微一笑:“我在打什么主意,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我的心意没有变过,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赵玮被噎了一下,恨恨地说:“这跟你今日说的话又有什么干系?别说你不知道如今进宫奉承太后的诰命,都是冲什么去的。我祖母若也跟着去了,别人想起我们家有个年纪与皇长子相近的女孩儿,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无论我妹妹心里是怎么看你的,她都绝不会想要跟这等糟心事扯上关系!”

    “别人的闲话,我自会料理,你不必担心。”高桢直白地说,“可等我出了孝,太后和皇上就会开始考虑我的婚事了。若不让他们想起赵妹妹来,万一他们给我定了别人怎么办?”

    赵玮一惊:“这么早?你今年才几岁?过两三年再娶妻也无妨吧?”本朝皇室似乎并没有早婚传统,皇子皇女虽然也有人会早早定婚,但真正完婚,几乎都要在满了十六岁以后。他以为高桢要说亲,至少还有两年,到那时候自家妹妹也差不多到说亲的年纪了……呸呸呸,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他才没打算把妹妹许配给这家伙!

    高桢对此却不太乐观:“皇祖母更希望我早些成亲,因为偌大的王府只有我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无人主持中馈,她放不下心。而我父王无意续弦,又不肯纳侧妃,除了我早日成婚,还有别的法子么?”他看了赵玮一眼:“我总不能为了自己的事,逼父王续娶吧?”

    赵玮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密折

    赵玮送走了高桢,一边发愁,一边回到祖母张氏的院子。

    张氏正与赵琇说着广平王府的事:“看样子王爷与世子肯定要进宫去过先帝的周年,王妃的周年还不知要如何办呢,多半会象去年办丧事时那样,由王府总管筹备吧?不过如今王府添了新长史,倒比去年强些。只是王妃的周年祭,王爷与世子都无法抽身亲自料理,未免显得有些凄凉。”

    赵琇也这么觉得,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钟王妃与先帝是同一天去世的呢?所有的仪式都会跟先帝的相冲,皇家当然会先紧着先帝来。而广平王又不能只顾着亡妻就丢下亡父不管,高桢同样不能为了生母就缺席祖父的祭礼,这还真是个无解的难题。

    她跟张氏提了个建议:“王府虽有总管与长史在,却没有上得了台面的女眷。去年祖母还未到京城,孙女儿就天天到王府去坐着,帮忙招呼一下来祭拜的女客。虽然孙女儿没出什么差错,但严格来说,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只是当时人人都只顾着先帝的丧礼,又因为钟家坏事,许多人趋利避害,连给王妃上个香都不敢,所以没什么人关注,这才让孙女儿顺利过关。今年肯定不能再这样了,要不……祖母出面帮一帮吧?就算不负责接待的事,在里头帮着统筹人员、管理庶务,看看是否有疏漏之处也好。咱们家受了王爷大恩,帮点忙也是应该的。”

    张氏想了想:“若真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自然愿意出力,只是还得看看宫里如何安排。若需要外命妇入宫站朝,我也脱不得身。”她顿了一顿。叹了口气,“其实,即使我用不着进宫,在王府也帮不上什么忙。王妃的周年祭,肯定是从简的。”

    赵琇不解:“这是为什么?”王爷对妻子如此情深意重,世子也非常敬重母亲,怎么可能会仪式从简?她问:“是因为早前有过地震的原因吗?”因为这个。好象连先帝的周年仪式都要削减预算了,钟王妃的自然不可能办得太大。赵琇觉得这个理由还是挺合理的。

    不过张氏却道:“这是其一,其二却是因为太后不喜。钟家毕竟参与过谋逆。虽然因为王爷与世子的缘故,太后不曾迁怒王妃,但也不赞成对王妃太过厚待。先帝周年,宫里宫外自然是以祭祀先帝为主。这时候广平王府自家办个小仪式也没什么。但要是劳师动众,令满京城的官眷都前往拜祭,太后定会不高兴的。”

    赵琇讶然:“怎么会?就算钟家不好,也跟王妃没多大关系吧?钟家还要害王妃的亲儿子呢,王妃自己都恨得要死。况且钟家坏事后,王妃的头衔并未被削,一应待遇也如常。太后怎会恼了她呢?”

    张氏叹道:“太后虽没有明说,但平日听她说话。几乎就没提过王妃,想来心中确实有怨。身边的人也都清楚。因我们家与王府来往得多了,我去年头一回进宫见太后时,来领路的宫人还曾在私下提醒过我,让我少提王妃呢。不过太后对王爷与世子,是一如既往地疼爱,倒也不曾因王妃之故,而有所疏远,反而因为世子年少失母,太后对他更多了几分怜惜。”她犹豫了一下,才道,“太后曾经担忧过王府中馈无人照顾,只能由世子与总管料理,还向进宫晋见的外命妇打听过,是否有年纪大些又稳重能干的女孩儿,可以给王爷续弦,又或是充作侧妃。不过王妃周年未满,王爷又要守父孝,所以没听见有下文。但王爷还这般年轻,肯定是要再娶的,只是我瞧他对王妃依然思念得很,多半不肯续弦,顶多纳个侧妃就算了吧?”

    赵琇还是头一次听闻这种事,不由得大吃一惊。不过仔细想想,广平王如今的年纪不过三十多岁,在现代就是一大龄青年,让他一辈子不再婚,也确实太难为他了。他双目失明,身体又不好,生活起居都需要有人贴身照顾。他没有纳过妾,王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平时都是儿子高桢带着几个心腹下人照料他。可是高桢还年轻,总不能一直陪在父亲身边,哪儿也不去,什么都不做吧?那到时候广平王又该怎么办呢?就算他本人不想,太后身为慈母,皇帝身为敬重他的兄弟,也肯定会为他的将来考虑,给他找个温柔细心的伴。

    而这个人如果身份是继妃又或是侧妃,高桢会怎么想呢?

    赵琇马上就开始为他担心了。一旦有了继母或庶母,不说他与广平王父子之间的关系是否会受到影响,继母或庶母都有可能会给他添几个兄弟,谁能担保他们不会对广平王世子之位生出野心来呢?万一后添的小兄弟们联合了生母,跟高桢为世子之位争夺不休,那也太令人心烦了。但如果为了高桢的世子之位能够稳固如山,就要求广平王做一辈子鳏夫,又好象太不人道了点。赵琇眉头皱得死紧,发愁得不行。

    赵玮看到她这表情,心中暗叹一声,问:“妹妹在想什么呢?好象很发愁的模样。”

    赵琇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张氏也不由得跟着愁起来:“可不是么?这确实是件麻烦事。”不过她没愁多久,“太后选人时,一定会仔细挑选的。若是品行不佳,心性不正的,断不能入选。王爷也不会容许府中有这种事发生。你何必替他们发愁?”

    赵琇是在为高桢发愁,此刻却不好意思直说,只能闭上了嘴。

    赵玮却料到了她的想法,心情很是复杂。想起方才高桢说的话,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再次开口时,却转了话题:“祖母真要独个儿进宫去见太后么?只怕太辛苦了吧?我和妹妹也不放心。可若带上妹妹又怕惹人起疑,不如还是让我陪着祖母去吧?偶尔为之也没什么。”

    赵琇道:“方才哥哥去送世子时。我和祖母商量过了。本来我是想坐车陪祖母进皇城,祖母自行去慈宁宫,我坐着马车在宫门外等。就算没人陪祖母去,有世子安排的人照应也无妨。但祖母说,反正是不进宫门的,在马车上等着的是我还是别的丫头又有什么区别?只要有人侍候就行,若是带丫头,还能无所顾忌地直接带进宫去呢。因此宁可我留在家里,把哥哥照顾好了。让你能安心备考,祖母进宫也能放心。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若是担心祖母独自进宫会中暑什么的。就选个凉快些的日子进宫好了,反正太后也没规定外命妇必须在哪一天晋见嘛。”

    赵玮笑笑:“这样也好。天气凉快的时候进宫陪太后说说话就好了,若是实在撑不住,也不必勉强。我知道世子劝祖母进宫是为了什么。但我对自己有信心。更希望自己能靠自身才学考得功名。至于将来仕途如何,那要看我自己的本事。祖母和妹妹都不必为了我,费心讨好什么人。”

    赵家祖孙三人聊着家常,与此同时,高桢出了建南侯府的门,就直接回了宫。他先去向皇帝复命。今日出宫,虽然是为了回王府料理些急务,但他同时也肩负着别的使命。

    去年腊八时。他曾去过方家,那时候结识了方家嫡支的方锦骐与旁支的方锦驹。后来又陆陆续续在不同的场合再见过两三次。这堂兄弟二人对高桢都有奉承的意思,高桢对他们本是淡淡的,但在知道方奕山的事后,便有意识地跟他们多见了几面,混熟了些。

    今日方家有喜事,人自然比平日多,若有人想浑水摸鱼,联系方奕山,拿到高钜的回信,这一天就是最好的时机。高桢带了人守在方家所在那条街的路口暗中埋伏,果然看见有可疑之人从方奕山家后门出来。他命人暗中追踪,自己却留在原地,寻机找方锦驹说话,探探他的口风。没想到不久就看到他们堂兄弟二人双双板着脸,出了家门,一路出了外城。高桢紧随其后,就看到他们上了一座茶楼,要了个雅间,然后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

    原来今日方奕山一家在宴席上迟到,怠慢了嫡支,方锦骐心中不快。而正主儿方慧珠也同样很生气,就当众暗刺了方四太太母女几句。方二姑娘与方四姑娘回到家里抱怨,让兄长方锦驹知道了,心中也生出恼怒来。堂兄弟两个一碰面,三言两语就起了口角,怕被家里人听见了责骂,就相约到外城吵个痛快。两人都是自幼读书的文弱少年,就算打起来了,造成的伤害也是有限的。高桢眼见着两人动起了手,就装作偶遇,把他们分开了,好生劝说一番,两边都刷足了好感。

    接着高桢又借口要为他们寻个大夫,给两人脸上的青肿擦点药,将他们带到了熟悉的医馆,却分开两间雅室处理,得到了与兄弟俩分别独自谈话的机会,三言两语便套出了方奕山今日的古怪处,也知道了方三爷去找过他之后,回到家里时的奇怪反应。高桢猜想,方三爷原是颖王的党羽,说不定发现了什么,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他将这一切报告给皇帝知道,皇帝却微微一笑:“朕知道方三要做什么。”他取出一只奏折匣,从里面拿出一个折子递给高桢看:“也难为他了,他从前是中书舍人,倒还记得几个有权密折上奏的官员,寻了其中一个密谈,将此折转送到朕面前。虽然他在折中说的事情,朕早就知情,但他能有这样的觉悟,弃暗投明,朕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高桢接过来一看,也颇为惊喜。方三爷在折里不但提到了他发现方奕山与颖王死士有联系之事,还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关于死士的情报都做了详细说明,包括传闻中这些死士住过的庄子,参与过的部分行李,还附上了首领的简单画像,这是他根据自己的猜测,照着在方奕山家惊鸿一瞥的那名“小厮”的容貌画下来的。他甚至隐晦地表达了一种决心,说自己愿意为捉拿这批死士出力。以他的身份,如果愿意做卧底,探听那帮人的计划与落脚地,倒比皇帝派人去查探要方便得多。要知道今日追踪那行踪可疑之人出城的几个人手,至今还不见回音呢。

    高桢抬头看向皇帝嘴角的笑意,也跟着高兴起来。不管方三爷的举动是否能帮助朝廷将逆贼全数捉拿归案,方家的嫡支一系都保住了。如果赵妹妹得知,一定会为她的朋友开心吧?

    皇帝不知道侄儿的脑回路已经跑偏了,还掂着那奏折匣子,饶有兴致地念叨着:“高钜虽然无意告发这群人,却也婉拒了他们的提议。不知道这些人看到书信后,会有何回应?是就此四散,远走高飞,还是……继续想法子把高钜弄出去呢?高钜面对这些人的诱惑,又会如何打算?朕真的很想知道,但愿他不要让朕失望才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紧追

    死士的首领在离开方奕山家后,直接就在马车上看完了高钜的信,然后他就一直阴沉着脸,什么话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赶车的人压低声音向他报告:“头儿,后面好象有人跟着我们。”

    首领顿时心下一凛,醒过神来,掀开马车后方的暗帘,仔细观察了几眼,还真的看到有一辆马车跟在他们后面,不大起眼,车夫打扮得再普通不过,看不出有什么异状,但对方一直紧跟在他们后面,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这就已经是异状了。他眯了眯眼,吩咐同伙:“只管好生驾车,我倒要瞧瞧,来的是什么人。等到了偏僻的地方,咱们再动手问清楚!”赶车的人答应了。首领便猫在那里,盯紧了后头跟着的马车。

    他们很快出了外城,辗转向东边走去,途中特地绕了一个大圈,在各种宽宽窄窄的胡同中穿行,再假装要往东便门走。后面那辆马车跟了一段,过了拐棒胡同后,却忽然消失在死士首领的视野中。他有些拿不准,到底是对方发现他们发现了跟踪,故而警觉了,还是他们误会了对方,实际上人家并不是在跟踪,只是凑巧走了同一条路?

    不,不对,如果是凑巧同路,怎么会跟着他们绕了这么多路?肯定是跟踪者!只是不知道为何半路上没跟上来罢了。

    首领心中犹豫了一阵,便直接吩咐车夫:“出城!就算没有人跟上来,也不可掉以轻心。不能回我们的落脚处。否则叫人暗中跟上,就要被一锅端了!”车夫应了声,驾驶着马车掉转方向。直接朝东便门而去,挤在一群老百姓当中,顺利地出了城。

    而发现他们察觉到自己行踪的追踪者们,则换了一种方式,弃车步行,快速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勉强跟上了马车的速度,随他们一块儿出了东便门,然后便开始了追着马车在荒野里绕弯子的经历。到了半夜。他们终于追踪到了一处庄子,亲眼见着马车上的两人下了车,将马车交给一处民房里的男人,便进了那家的门。跟踪者连忙留下两人看守。再派两人回城报告。城门已关,报信者就拿出印记,让守城门的官兵放下了竹筐,将他们拉上城头,再直奔宫门。

    等第二日清早,官兵赶到那处庄子,抓住了接手马车的男子,方才知道。那马车是有人从他手里租去使用的,他本人对租车之人一无所知。至于那两人为何进了他家的门。是因为他们要从他家后园出去,沿小路离开,而他家后面是一处茂密的杂木林子,还挨着河。跟踪者当时看到他们进了屋,就以为发现了目标的大本营,高兴地急急回报,根本就没有留意到那两人是进了林子,逃之夭夭。

    线索断了,带队的人灰溜溜地进宫复命,皇帝只是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惩罚他们。他早就知道,颖王手下最得力的心腹死士,能安然逃过剿逆行动,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束手就擒。

    广平王来时听说了消息,皱了皱眉头,问:“那马车的主人可曾说过,那些人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皇帝看了下手的人一眼,那人连忙回答:“回王爷的话,提是提了,说是从保定来的,但他们走的是北边的路,那马车主人还以为他们是从城里出来的呢。”

    皇帝对广平王说:“皇兄觉得如何?朕认为那群死士定然没说实话,对一个寻常农户,只是要租他马车一用,何必实话实说呢?”

    广平王点头,叹息一声:“罢了,若他们看了信,从此散了,倒也省事。但如果他们还不死心,总会继续跟方奕山联系的,皇上且等消息就是。”

    皇帝点头:“如今也只好这样了,不过朕也吩咐下去,命他们严加探查。朕觉得,他们在京郊住了多年,吃饭穿衣,都不可能与外界隔绝,肯定会有些蛛丝蚂迹。只要查到他们曾经留下的踪迹,顺藤摸瓜,总有找到他们的一日。”

    广平王微笑着点头:“若论耐心和毅力,皇上绝不会输给任何人。”皇帝笑了:“谢皇兄夸奖了。”

    复命的人下去了,屋里只剩下兄弟叔侄三人。皇帝暂时将死士的事抛开,与广平王聊起了家常:“皇嫂的周年快到了,皇兄打算如何安排?母后的心结一时难解,皇兄也别与她生气,她只是后怕罢了。”

    广平王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只打算一切从简,也不必惊动外人了。横竖她娘家人不在,周年办得过于张扬,只会让人想起她娘家人做的那些丑事来,倒不如安安静静地,只我与桢儿陪她一日就罢。可惜日子又与父皇的周年撞上了,我正与桢儿商量,提前办了他母亲的周年。”

    皇帝点点头:“这样也好。既可与父皇的周年错开,你们父子又有了拜祭的功夫。母后那里朕去说,再怎么样,也不能不让桢儿去拜他的母亲。”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正盯着御书房西墙上挂着的京城舆图的高桢,放轻了声量,“母后提的那件事,皇兄考虑得如何了?你也不必担心桢儿会受什么委屈,既是母后看中的人,心性自然是不坏的,不说会给你再添几个儿女,开枝散叶,好歹也有个人能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母后与我在宫里知道,也能放心些。”

    广平王苦笑:“皇上怎么又提这事儿了?定是母后让皇上来做说客的吧?先前在慈宁宫,我不是都跟母后说清楚了么?如今我实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平日有桢儿料理王府事务,身边侍候的人对我也算尽心,也就尽够了,实在不必再添什么人。”

    皇帝却摇头说:“这怎么够呢?桢儿也不可能一辈子就守着王府了,他还这样年轻,总要出来做些事情的。”

    广平王沉默不语,皇帝笑了笑:“朕知道皇兄为何迟疑,其实不必。你我兄弟同胞,朕若连皇兄都信不过,世上还有谁能信?皇兄只当是帮朕吧?朕两个皇儿还太小,要等到他们能为我分忧,那得猴年马月?桢儿年长,又自小聪慧能干,若只守着王府,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未免太浪费了人才。”

    不等广平王回答,皇帝便扬声叫高桢:“桢儿在看什么呢?快过来。朕正与你父王商量呢,你父王不肯续弦,可王府又不能没有女主人。你皇祖母和婶娘正商量着要给你挑个好媳妇,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若是不好意思跟你皇祖母与婶娘说,不妨悄悄儿告诉皇叔?”

    高桢摸了摸鼻子,走到皇帝与广平王身边,迟疑了一下,就迅速扯开话题:“皇叔别拿侄儿说笑了,侄儿离成婚的年纪还早着呢。倒是今儿那群人,侄儿方才看着舆图,倒有些想法。”

    皇帝一听就知道他在转移话题,笑了笑,也不点破:“哦?你发现了什么?”

    高桢回答:“方三在密信里提到那群死士从前就一向住在京郊庄子上,无事不会进城,倒是在外头四处乱窜,帮颖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真正会在京城里活动的人,平日一般都紧跟着颖王。当日颖王落网,这些人也跟着覆灭了。这回出现的死士首领,是在外头办事的人。既如此,怎的他们那个赶车的人对外城的大街小巷如此熟悉?带着我们派去跟踪的人在外城绕了好几圈,差点儿就跟丢了。”

    皇帝沉吟:“想必是他们虽然在外头办事,却对京城依然十分熟悉?”

    “若是对京城熟悉得很,为何先前不绕圈子,偏要到了那一片才绕?”高桢快步迈向舆图,用手指在崇文门外西北那一片划了个圈,“方才听底下人回报,那群人绕道,主要是在这一带,别的地方倒是没有钻进去。而这一片住的都是寻常百姓,多是清贫之人,虽有一处米市,但不是外城最热闹的市集,四周也无甚要紧去处。既然那群人都是颖王的死士,熟悉京中道路,总有个轻重缓急吧?这一片有什么值得他们熟悉的呢?这种地方住的几乎都是京城本地人,若是外地口音,一住进去就会引人注目,可见也不是个适合藏身的所在。”

    皇帝挑了挑眉:“也许……他们曾经住过这里,又或是至今仍然住在这里?”

    高桢笑道:“若是他们就住在这里,绝不会有胆子带着人在这一片绕弯子。侄儿倒是觉得,兴许他们是住在离这里颇近的地方,而且极有可能是在颖王坏事前就添置的房产。周围邻居都已经习以为常,也就不会起疑了。”

    皇帝笑道:“这个想法有些意思。”

    高桢又继续说:“瞧他们的举动,分明是在半路上发现了我们的人,还在归还马车的事上耍了我们的人一把。既如此,他们出内城时的方向应该是对的,但由东便门出城,说不定只是障眼法。他们的落脚处,很有可能是在外城,而且不在他们带着我们的人绕过道的地方。”

    死士的首领曾命车夫带着跟踪者在外城的大街小巷绕了很久,那一片的胡同街道几乎都被他绕遍了,没绕到的地方不多,真要排查就容易了。皇帝大笑几声,立刻叫了人来,吩咐下去。

    断了的线索又有了接起来的希望,皇帝龙颜大悦,他又重新拣起了方才被高桢岔过去的话题:“好孩子,皇叔一定会给你寻个好媳妇。你可有心里中意的人选?赶紧说,皇叔给你做主。要是害羞不肯说出口,万一你皇祖母与婶娘选定了人,不是你中意的,你可没处哭去。”

    高桢顿时纠结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打趣

    看着高桢为难的表情,原本一脸笑意的皇帝倒是越发惊讶起来:“怎么?还真有中意的人选?”他忍不住笑着转向广平王:“皇兄知道么?”

    广平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但这已经足够说明什么了。

    皇帝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但很快又大笑出声:“好!好!好!桢儿如今果然长大了,到了喜欢小姑娘的年纪了。快跟皇叔说,你看中的是哪家的姑娘?皇叔给你做主。”

    高桢有些犹豫地看了广平王一眼,广平王自然是看不见的,所以他非常淡定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等待着儿子说出实情后,被皇帝打趣时的笑话。高桢纠结极了,不知该不该说。

    皇帝愿意为他做主,那自然再好不过了。他非常肯定,皇帝对赵家还是挺有好感的,若说他对赵家女儿有意,皇帝也多半不会拒绝指婚。只是……赵琇的年纪终究还是小了些,他对这么小的女孩儿产生了好感,皇帝会不会笑话他呢?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问过赵琇本人的意思呢。万一皇帝真的指了婚,她一时闹起了别扭……其实他本来是打算等赵琇再大一些,可以考虑婚事了,他就先说服她答应嫁给他,然后再去向太后或皇帝请旨。现在……似乎还早了点儿。

    高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广平王又好整以暇地端坐不动,半点不为儿子的言行惊讶或生气,皇帝瞧着。忽然有了个猜测:“看皇兄的模样,桢儿有这心思似乎不是一天两天了?皇兄早就知情,而且还挺赞成?到底是哪家女儿呢?朕知道么?”

    广平王与高桢不约而同地点了头。前者还微笑着说:“皇上不但知道,还见过呢,熟得很。”

    皇帝翘起嘴角:“莫非……是赵家的琇丫头?”

    广平王又笑了,高桢忽然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

    皇帝哈哈大笑:“朕就猜到是她!除了她,也没哪家的女儿跟桢儿这般熟稔了。怪不得,朕瞧桢儿平日待她就格外亲厚。原来是有这等心思。”他顿了顿,笑得有些古怪,“不过。桢儿是几时有了这个念头的?前年腊月里她和她哥哥陪我们乘船北上时,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呢,只个子长得高些。难道桢儿从那时候起,就对她有了想法?那也未免太早了吧?”

    高桢红着脸。理直气壮地说:“侄儿不知什么早晚。总之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道理可讲。”

    皇帝听得又大笑起来,问:“你有这样的心思,赵家丫头可知道?”

    高桢的眼神开始乱飞,吱吱唔唔的:“她还没开窍呢……兴许还不知道吧?”

    其实赵琇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明白给什么回应罢了。高桢把那当成是女儿家的矜持,但也有些拿不准,赵琇会不会只是不好意思回绝?不过。她总会答应的。所以在皇帝面前,他宁可暂时说赵琇不知情。那显得他不至于太没面子。

    皇帝听了又是大笑:“谁叫你看上了这么小的女孩子呢?她才多大?十一?十二?”

    这次回答的是广平王:“虚岁十二了,是六月的生日,再过些时候,就是十三岁了。”

    皇帝想了想:“这倒还罢了,虽然有些早,但也差不多到可以说亲的年纪了。”他又忍不住笑,“怪不得太后每次说起桢儿的亲事,桢儿你总是顾左右而言它。虽然赵家琇丫头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但要嫁人还早呢。太后却盼着你早日娶一房稳重能干的妻室进门,好主持王府中馈。她还跟朕提过,想要给桢儿寻个年纪稍大些的,一过门就能接手王府事务。哪里知道你看上了一个小丫头,至少要再过四年才能将人迎娶进门。也难怪你不敢跟太后直说。”

    广平王一边听,一边也忍不住笑:“母后原是好意,可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小子早就抱定了那起子心思,断不肯娶别家女儿的,也只好辜负了母后的好意。桢儿不敢跟他皇祖母顶嘴,只能每一次都把话岔开。我是早就劝过他,这样含含糊糊的可不行,万一他皇祖母以为他小孩子家没有主意,替他把人选给定了,那时候怎么办?他要是拧着来,不但连累了无辜不知情的赵家丫头,还驳了他皇祖母的面子。与其那时候尴尬,倒不如早早说了,将亲事定下,也省得夜长梦多了。”

    皇帝笑着点头:“皇兄说得有理,桢儿虽然聪明,但确实是小孩子家不懂事。”他想了想,“也罢,赵家丫头确实很不错,虽然年纪小了些,但知书达礼,聪慧果敢。当初局势那么凶险,她一个从小没离开过祖母的小丫头,只带了一个丫头,就敢跟着她哥哥,突破重围,把我们叔侄送回京城,绝非寻常大家闺秀能比的。朕原本还想过,这样的好姑娘若是不能嫁到咱们家来,岂不可惜?如今桢儿有了打算,倒是成全了朕的心思,如此大好。母后那里,就交给朕吧。”

    广平王微笑着,高桢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有了皇帝叔叔做背书,他还怕自己的婚事不能遂心如意么?虽然太后有意为他择妻,但他身为当朝亲王独生子,他的婚事,太后不可能越过皇帝做主,定会事先询问皇帝的意思。皇帝说了会为他与赵琇做主,太后也不可能反对了。

    当然,高桢并没有认为这就足够了。若真能娶得赵琇为妻,将来她就要在皇室这个大家庭里生活,若得不到太后与皇后的支持与疼爱,日子恐怕不太好过。虽然赵琇有救驾之功,但功劳跟娶媳妇是另一回事,他还需要做很多事呢,绝不会让未来的妻子过门后。自己承受一切压力。

    看着高桢上欣喜之余,越发显得坚毅的表情,皇帝不由得在心中暗叹。这个侄儿确实长大了。这门亲事真的很不错,他很满意。其实,由于赵琇与皇长子年纪相仿,论出身是开国侯嫡长孙女,还有拥立之功,本身容貌秀丽、才学兼备,样样条件都很出挑。他曾经想过选赵琇为长媳的。只是听皇后的口风。似乎更乐意为长子选择一位家世显耀、家族繁茂的名门淑女。赵家虽也不错,子嗣却稍嫌单薄,因此他一直在犹豫。如今高桢提出要娶赵琇。倒是帮了他的大忙。赵家虽然是侯府,门第高,但势单力薄,又是忠贞的保皇一派。与广平王府联姻。也就不用担心未来的广平世子妃娘家会对广平王与高桢父子产生什么坏影响,破坏皇家兄弟的关系了。象钟家那样的教训,受一次就已经足够。

    想到这里,皇帝又对高桢说:“你给自己挑的这个媳妇确实不错,只是朕若轻易替你办好了这件事,又怕你不知珍惜,日后胡闹,跟媳妇生气。让她受委屈。那就枉费朕替你定了个好女孩儿了。朕要考验考验你,吩咐你去做三件事。若你能顺利过关。那朕就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让你风风光光娶了赵家丫头进门。若是你不能顺利过关……”

    他还没说完,高桢就抢先道:“若是侄儿不能顺利过关,就请皇上只给侄儿赐婚便罢,婚礼什么的,全由王府出面就好,绝不敢费皇上一两银子。”

    皇帝愣了愣,旋即大笑起来:“你这狡猾的小子……”广平王也忍不住笑了。

    照高桢这个说法,无论他能不能办好皇帝吩咐的三件事,赐婚都是板上钉钉的,差别只在于婚礼是由谁出钱罢了。以广平王府的家底,想要给世子办一场盛大的婚礼,难道还拿不出银子来?高桢这么说,实在是太狡猾了。

    不过皇帝却被这样狡猾的侄子逗得龙颜大悦,他就顺势松了口:“也罢,若是你不能顺利过关,那朕就只管赐婚,旁的便万事不管了,你也别想办什么盛大的婚礼,照着一般富贵人家的礼数办喜事就好。不过,你也不要因为朕答应无论如何都要给你赐婚,就不把朕的吩咐放在心上,难道你不想把你媳妇风风光光地娶回家里么?建南侯只有这一个妹子,看得如珠似宝,怎么可能由得你随意抬回家去?”

    高桢摸了摸鼻子,心里顿时严肃起来。赵玮那儿,还不曾松口说许婚呢。即使有皇帝赐婚,他还是要说服这个大舅哥才行,否则日后如何见面?

    高桢问皇帝:“皇上要吩咐侄儿什么事呢?”

    皇帝想了想,笑了:“这第一件事,就是剿灭残存的颖王死士。朕瞧你方才侃侃而谈,似乎还挺像样的,索性就把这件事交给你吧。人手都交由你指挥,你想要多少人、物、力,都只管开口。朕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高桢略顿了顿,便抱拳行礼:“臣领旨!”

    广平王眉间迅速闪过一丝忧虑,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侧头问皇帝:“这是第一件事,那第二、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皇帝笑咪咪地说:“朕还没想到呢,等想到再说。皇兄也不必着急,横竖赵家丫头要嫁人还早,咱们先拖个两年再说。至于母后那里,朕会跟她讲,这个侄儿还需要历练历练,若是娶妻早了,怕他沉浸在温柔乡中,没了上进心,因此婚事还是过两年再说。母后素来明白事理,知道朕有意重用桢儿,只有高兴的,断不会反对。倒是皇兄王府中的内务,没人打理是不行的。”

    他凑近了广平王,压低声音问:“皇兄当真不肯续弦么?那就立个侧妃如何?哪怕是纳个侍妾呢,只要能让母后安心就行。她老人家安心了,自然不会再盯着你们父子二人的婚事不放。”

    广平王的表情一时变得十分复杂,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未完待续。。)

    ps:  有事回家晚了,更新迟了,咳……

第三百六十六章 潜入

    赵琇刚挑了一个合适的日子,准备建议祖母张氏挑那一天进宫去陪太后说说话,高桢就再度降临了建南侯府。

    高桢这一回来,只是向张氏简单地请了个安,就拉着赵玮到书房说话去了,竟然没叫上赵琇。虽然他看向她的目光,比先前都要更热切几分,但他连一句亲近些的话,都没有跟她说。赵琇心里总有些怪怪的,想起他今年直到现在还没跟她提要求,要她为他做几件新衣裳,她就忍不住郁闷。已做好的几件新衣,虽然都是照着高桢的身量来缝制的,但如果他再不开口,她就要把衣服全都送给哥哥了!

    赵琇犹自在那里忿忿不平,却不知道高桢跟赵玮在书房里说了些什么。赵玮听后,有些犹豫:“那些死士不是寻常人物,若是逼急了,只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吧?我就怕他们会伤到我妹妹。”

    高桢正色说:“若是有可能伤到赵妹妹,我也不会开这个口了。只是请赵妹妹帮着遮掩一番罢了,我手下的人还不至于无能到这个地步,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暴露行迹。”

    赵玮听了,神色缓和了许多:“既然你有把握,那我就让妹妹帮你这个忙。不过一定要让我妹妹去么?其实我也可以寻个理由拜会方锦骐,让你的人来做我的长随,想来也能瞒过有心人的耳目。”

    高桢却摇头了:“你平日出门,素来只带少许几个随从。而且每次都是固定的,若是忽然换了陌生面孔,有心人定会起疑。况且你原本就跟方锦骐无甚交情。贸然上门,岂不是显得奇怪?不比赵妹妹与方家姑娘,原就是闺中密友,常来常往。”

    赵玮想想也对,也就不再反对了。他命人请妹妹过来,想要郑重将事情原委告诉她。

    赵琇来了之后,听哥哥说。高桢想要派两个人冒充赵家跟她出门的长随,跟着她去方家,好寻机与方三爷接触。她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这是为什么?世子没有别的法子跟他见面了吗?冒充我的长随,固然可以顺利进入方家,可是客人带来的随从一向是在外院里歇着的,兴许还会跑到车马棚去。不可能轻易跟住在深宅大院里的方三爷接触吧?”

    高桢何尝不知道这一点?方家并未隔绝同外界的交往。何况方氏家族聚居,人员纷杂,真想混进宅子里,也不是难事,就是要费点心思,多花点时间。他不过是想要一个跟赵琇见面的借口,再给建南侯府添点儿功劳罢了。反正有建南侯府相助,他可以更快更隐蔽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于是他回答说:“方三如今几乎不与外界来往。若是贸然上门说要找他,未免引人注目。要是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而悄悄派人潜入,虽然可以掩人耳目,但若是方三心思不定,就有可能会危及我的人手,借口说抓贼什么的,打个半死再扭送官府,我也不好公然救人。借用你长随的名义进去,若是情形不妙,也能顺利脱身,毕竟建南侯府千金的随从,不是方家可以随意处置的。”

    赵琇想想也对,又记起方三爷似乎是颖王逆党的一员,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没干什么坏事,还有好哥哥、好亲戚帮着说项,因此逃过一劫,高桢打算派人悄悄与他接触,会不会也跟逆党的事有关系?她含糊地问了高桢一句:“这事儿是皇上交给你的任务吗?”

    高桢笑着点头:“当然,若不是皇上交代,我也不敢使唤他的人。”

    赵琇放心了,以他们建南侯府的立场,只需要抱紧皇帝这条大腿就好,别的细节不需要过问。她立刻就答应了高桢的请求。

    她很爽快,反倒是高桢有些犹豫了:“赵妹妹,这事儿虽然没什么凶险,但若是叫人知道你曾经帮过朝廷的忙,那些逆贼兴许……”

    赵琇一摆手,就打断了他的话:“我要是怕这个,当初也不会把你们叔侄送上北上的船了。对于知道内情的逆贼来说,我早就是他们所忿恨的对象,也不差这一个半个的。”

    高桢听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与赵琇在船上相处的日子,心中一片温馨。他微笑着看向赵琇:“赵妹妹,你曾经为我做过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赵琇脸一下就红了,他这回是什么意思?

    赵玮重重地咳了一声,立刻刷足了存在感。高桢板起了脸作面瘫状,赵琇则红着脸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赵玮看着妹妹与好友的表情,心里又郁卒了,咬牙切齿地道:“世子一番诚意,真叫人感动。不过世子是不是忘了我当初也在北上的船上,今日也是先答应世子所请的?”要感激也该先感激他,只对着妹妹一个人说绝不相负是什么意思?!

    高桢冲他一笑:“当然不会忘记,玮哥你放心吧,我也会一辈子敬重你的。”毕竟是大舅哥嘛。

    赵玮仿佛看懂了他表情里蕴含的意思,整张脸都木然了。

    赵琇忍住了偷笑的冲动,迅速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来,不一会儿就跟高桢商量好了计划。当天下午,她就打发人给方仁珠递了信,说新近寻了一本好书,明儿打算上门拜访,与方仁珠共赏。

    方仁珠近来虽然忙碌,对于诗书还是非常感兴趣的,立刻就答应了,还禀报了母亲与兄姐。方太太也很欢迎赵琇的到来,只有方慧珠心里有些硌应,忍不住说了句:“赵家姑娘明明知道母亲与妹妹近日为我婚事忙个不停,怎的还要来打搅呢?”

    方仁珠低头不语,方太太便数落了大女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没有赵大姑娘。你父亲如今还不知道怎样呢,你不说多感激人家几分,竟然还嫌弃人家上门来打搅了你?”

    方慧珠其实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好了。果然得了母亲的数落,不过她自认为已经是定了人家的,只需要等出嫁就行,不必再事事看父母脸色,便不甘心地说:“母亲总说赵大姑娘是我们家的恩人,可她又做了什么?不过是把贵人的话转述给妹妹知道罢了。况且这贵人不贵人的,也只有她自己说。是真是假又有谁知道?兴许皇上本来就打算这样处置父亲,里头没有赵大姑娘半点儿事,她只是凑巧碰上了。却落下了这么大一个人情。她也不分说明白,竟厚着脸皮受了母亲的谢。这样的人,也配我去感激她?”

    方太太气得脸都白了,方仁珠忙起身去安抚母亲。又冷笑着对方慧珠说:“姐姐也不必说这样的话来惹母亲生气。我明白姐姐的意思。眉山伯府定下的婚期太早,我们家要做的事情还多,每日母亲都要从早忙到晚,我也要在旁帮衬,若是有客人来,说不定就耽搁功夫了。姐姐是担心自己的嫁妆不能按时筹备好吧?其实姐姐不必担忧。平日大事都是母亲吩咐底下人去办,她负责揽总就好,我也不过是跟在旁边长长见识。还不到没了我就办不了事的地步。赵大姑娘来我们家做客,只是要同我说一会儿话罢了。不会耽误了姐姐的婚事的。”

    方慧珠涨红了脸:“你——”

    “够了!”方太太断然喝断长女想说的话,“你听到你妹妹的话了?不会耽误了你出嫁,你回房去吧,这里有我呢!谁家女儿天天盯着嫁妆单子,生怕家里人准备的东西比别人的差了?”

    方慧珠羞恼不已,匆匆起身一礼行罢,就转身跑了。没想到临出嫁,家人也不肯给她一个好脸,就因为她对方家来说,已经是一枚弃子了。今日她不能进宫为妃,不能为方家挣得他们期盼已久的荣耀,那又如何?难道眉山伯府不是一门好亲?即使是父母生气她当日月半轩破坏与尚家的亲事之举,那也是她为了铲除妹妹的竞争对手而为之,她难道不是在为家族出力?况且尚家的亲事也做成了,两家情谊不变,母亲为何还要对她冷脸相向?娘家亲人待她如此淡漠,等她日后成了眉山伯府的二少夫人,有了权势,看他们是不是就真能不巴上来!

    方慧珠走后,方太太木着脸坐在原座上,久久才长叹一口气。方仁珠默然无语地替她捏着肩膀,力度恰到好处。方太太反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你姐姐的心已经歪了,正不回来了,且由得她去吧。再过几个月,她就是别家的媳妇了,是好是歹,都只能看她自己。”

    方仁珠没有说话,但心里却非常难受。这股情绪直到第二日赵琇来了,都还没能消失。赵琇看出几分,便问:“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脸色怪难看的。”

    方仁珠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要准备你姐姐的婚事,一定很忙吧?再忙也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赵琇劝了几句,想到自家“长随”中混进来的两个人,连忙掩住面上的异样,拿出好不容易挑出来的诗集,跟方仁珠闲聊起来。

    她们聊完了书,又聊了这几日的近况,接着连方慧珠的婚期都聊上了。赵琇得知丘家已经把吉日定了,就在七月十二,心里不由得吃了一惊:“那不是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这来得及吗?”就算要赶在中秋前办,也不一定要选这么早的日子吧?赵琇先前为了迁居侯府的事,曾经托人查过良辰吉日,分明记得中秋前还有八月初二、八月初九以及七月底的两个好日子。

    方仁珠苦笑:“衣裳被面分别交给四家绣坊去做了,家具也是分给了四家作坊,别的东西倒还好,母亲一向有准备,现在只愁衣料首饰一类的东西。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准备好的,若是交给外头的店铺去办,花费又太大了。我母亲倒情愿给姐姐陪送些古董字画,又怕丘家不重这些,更情愿要金银财宝,因此正犯愁呢。”

    赵琇也明白她们母女的为难处,主动说:“如今京城里流行南货,若你们家需要采买江南的衣料,我们赵家六房在京中就有铺子。你只管跟我说,我去帮你们打招呼,绝不会叫你们多花了冤枉钱。”

    方仁珠忙道:“钱财事小,难为你一片心。我姐姐从前那样待你,你却不记恨她,还主动帮忙。”

    赵琇笑了:“我愿意帮忙,只是看你的份上,跟你姐姐没有关系。只要你记我的情就好。”

    方仁珠心里感动,再次郑重道了谢。

    赵琇与她嘻嘻哈哈说笑一番,就把这件事混过去了。不过是帮着打个招呼,又不是让六房做亏本生意,她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丘家定的日子实在太早了些,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她问了方仁珠,方仁珠回答:“中秋前就只有这个日子最合适了,再晚恐赶不及,这也是没办法的。”

    赵琇心中狐疑,什么叫“只有这个日子最合适”?明明还有好几个日期可选呀?这是丘家的意思?(未完待续。。)

    ps:  汗,家里来了亲戚,这真不是码字的好时机,几乎没办法专心……

第三百六十七章 约定

    赵琇问方仁珠,家里是否有时宪书?方仁珠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有是有,但你要那个做什么?我从来都不看的。”

    赵琇道:“我不明白眉山伯府为什么要把吉日定得这么早,当初我们家为了乔迁的事,看了好几个日子,因此后面几个月的吉日,我大致知道些。八月中秋之前,还有好几个不错的日子呢,怎的丘家偏偏定了一个这么早的?我原以为他家是答应了会在中秋之前迎娶你姐姐过门呢。从京城走水路去济宁,费不了几日功夫,即使算上回门的时间,也完全可以推到七月底吧?”

    方仁珠面露疑惑,这种事不是她小孩子家应该过问的,因此她也不清楚内情。不过,如果吉日当真能稍微往后推迟些日子,哪怕只有十日,也能让方家上下喘口气,不至于象眼下这般,日以继夜地忙碌了。想到母亲疲倦的神色,她便让丫头取了时宪书来。她以前没查过这东西,还不大看得懂呢。

    赵琇却是执掌建南侯府中馈大权的,时宪书是经常查的东西,除了家中办大事需要查吉日,连庄子上四时农事,也经常参考时宪书上的指示。她非常熟练地查到了几个吉日,果然证实了她先前的话。这还只是适合婚娶的吉日,如果算上诸事皆宜的日子,只怕还要再多两个。丘家说七月十二是唯一合适的日子,根本就是瞎说。

    方仁珠心中不解:“母亲应该知道这个吧?怎的不说?”无论方太太对长女有多么恨铁不成钢,事关长女婚姻大事。她总不会不管。既然方家有时宪书,方便查询,方太太若有异议。想必早就提出来了,也不会明知道事情会有多赶,都要接受丘家的决定。这种吉日的事,一次说不定,亲家之间多商量几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不会对婚事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为何方太太不说呢?

    她的丫头里。东篱是个机灵老成些的,听了方仁珠与赵琇在那里议论方慧珠的婚期,便插嘴道:“姑娘忘了?因老爷要赶着去济宁上任。太太跟姑娘也要随行,眉山伯府特地答应提前婚期,太太十分感激呢。”

    既然感激对方,那对方所提出的一切要求。只要是合理的。方太太自然也就不会回绝了。

    方仁珠恍然大悟。丘家为了配合方家母女的行程,宁可仓促办了嫡次子的婚事,这也算是一种牺牲了。方太太心存感激,明知道这日子定得太早,自家会非常辛苦,也要咬紧牙关答应下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方仁珠想明白这一点,就不由得叹了口气:“也对。既然母亲都点了头,丘家定的日子是早是晚又有什么关系呢?大姐早些出嫁。母亲、哥哥和我也能早日去济宁与父亲团聚。”

    赵琇隐隐察觉到,方仁珠对自己的长姐似乎有了膈阂,说话间已经有将她排济在家庭之外的意思了。她没有多问,这毕竟是方家的家务事。就连这吉日,既然方家没有反对,她又何必多管闲事呢?她便又拉着方仁珠聊起去济宁的事来。

    方慧珠婚期定得早,方太太已经跟小女儿提过,等七月十五中元节一过,就要起程南下。赵琇算算日子,能留给她们朋友间相会的时间不多了。方慧珠未出嫁前,方仁珠要跟在母亲身边帮忙,顶多也就是抽出大半天的时间。而赵家眼下正要全力辅助赵玮备考,同样不可能轻松。她如果想要拉上方仁珠一块儿玩,大概有一次就不错了,多了就显得讨嫌。原本只是为了给高桢的人手找借口,赵琇今日才特地来寻方仁珠说话的,如今却正经考虑起了小聚会的计划。

    她对方仁珠说:“咱们六月里寻个没那么忙的日子,好好聚一聚好了。我也不请太多人,人多了我还要费事张罗招待,我还玩什么?咱们就在园子里闹,那里离我哥哥的书房还有一段路呢,怎么也不会打搅到他。到时候我就叫厨房的人多准备些好吃的点心,酒就算了,好茶要一点。你想要什么吃的,也可以事先跟我说。若想作诗,也由得你。只是我未必作得出来,到时候顶多就是陪跑罢了。”

    方仁珠听得颇为向往,她也有日子没有放松过了。自从去年腊月,她失去了进宫见太后的机会,许多闺阁社交的场合就不再叫上她了,即使会叫上她,也有不少人暗中指指点点的,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哪里能真正放松下来?即使是上回在建南侯府的暖居酒,她也要提防别人不怀好意的闲话。若是真的只有三两好友聚在一处,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怎会不心动呢?

    方仁珠犹豫着问赵琇:“你祖母不会说么?这样的小聚会……毕竟不是正事儿。”

    赵琇笑道:“我祖母不管这个,况且她要是知道我跟你这样的书香名门之女来往,只有赞成的,怎会说我?至于我哥哥,就更不会说什么了。他还总劝我,别总是埋首在账簿里,偶尔也该轻松一下呢。倒是你,家里这么忙,你还跑去我家玩,方太太那里不要紧吗?”

    “怎么会呢?母亲还很高兴呢,况且我不过是打打下手罢了,没了我也不会碍着正事儿。”方仁珠回答着,眼里不由得露出几分艳羡之色。她在家中,虽然父母慈爱,兄长也很友爱,但有家规族训约束,有族人亲友们看着,她时时都要端着“才貌双全贤淑端庄的方家女”架子,哪里有赵琇这样的自在?不过想到赵琇今日的自在,也是因为自幼父母双亡才换来的,又觉得朋友可怜可敬。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罢了,她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实在不必羡慕别人。

    方仁珠便收回思绪。问赵琇:“除我之外,你打算请什么人么?你素来与曹家表姐交好,是不是要把她算上?”

    赵琇想了想:“曹姐姐我是要请的。但你别的表姐妹、族姐妹,我就不打算请了。一来我跟她们也不是很熟,二来嘛……请了一个不请别的,容易得罪人,若是都请来,当中有那么几个看我不顺眼的,我还要费心去招呼她。没得心烦。”

    方仁珠知道,她是在暗示方二姑娘与方四姑娘,兴许还有其他的诗会成员。脸上不由得暗暗一红:“不请她们也好。曹姐姐与你情份不一样,请她是应该的。至于二姐姐她们……”她顿了一顿,“近来她们姐妹也忙得很,想来即使你下了帖子。她们也会婉拒的。”

    赵琇有些好奇:“你那两位堂姐妹很忙吗?都在忙些什么?”记得先前方慧珠过大定。方二与方四家就给嫡支一个好大的没脸,两房人近来正闹不和呢。不过彼此是邻居,又是一族的,日常活动还真是瞒不了人。

    方仁珠抿了抿嘴,有些冷淡地道:“她们做的那些事,我都不好意思提。”

    她这么说了,赵琇反而更加好奇,便笑问倚在一旁看热闹的南山:“你可知道?”

    南山抿嘴笑道:“知道。四太太这几日到处炫耀,合族都知道了。她带着二姑娘和四姑娘天天去马家陪他家二夫人打马吊。说马二夫人非常喜欢两位姑娘呢。”

    赵琇疑惑:“哪个马家?”马二夫人什么的,是权贵圈子里的一员吗?她怎么没听说过?

    方仁珠低声替南山回答了:“临沂大长公主的驸马就姓马,这马二夫人,是大长公主的二儿媳妇。”

    赵琇眨了眨眼,想起来了,这临沂大长公主是太祖皇帝之女,生母好象是个贵人,不过出身平平,不受宠,死得也早,这位大长公主从来都没什么存在感,但跟太后姑嫂间还算有些交情。张氏进宫那几回,就曾经在慈宁宫里遇到过这位贵人。可这又跟方四太太有什么关系?赵琇有些糊涂地问:“你婶娘是打算把你的堂姐们嫁进马家吗?”既然马二夫人是大长公主的儿媳,那她的儿子就是大长公主的孙子了,也是皇亲国戚,算得上是一个潜力股。

    方仁珠不吭声,南山笑着说:“马二夫人的儿子今年才八岁,四太太是想求她帮忙,将两位姑娘推荐给大长公主殿下,请大长公主殿下到太后娘娘跟前说项呢。”

    说项?说什么项?

    赵琇愣了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方家嫡支之前曾经试图将方慧珠推荐入宫为皇妃,失败后又将方仁珠推出来,想要让她成为皇长子妃,同样失败了。方四太太这是见嫡支暂时失势,所以不甘心了,也想要山寨一把?不过方四老爷方奕山官职只有从五品,想要做皇长子的岳父还不大够格吧?方二、方四的年纪也太大了些,方仁珠在姐妹中排行第五,尚且比皇长子年长,更何况是她们?难道她们的目标是侧妃之位?就算是侧妃,只要嫁给了皇长子,将来皇长子继位,那也是妥妥的皇妃。怪不得方四太太会如此热切。

    只是……不过是陪着马二夫人打了几天马吊,得了几句赞赏,就得意地满世界炫耀,这位方四太太也未免太轻狂,怪不得方仁珠没脸提。就算方四太太说服了马二夫人帮忙,马二夫人还要再求临沂大长公主呢,然后临沂大长公主再到太后面前去求情……漫漫长路还有很远,八字都没有一撇,就先炫耀起来,未免太早了吧?

    赵琇嗤笑了声,对方仁珠说:“你别管她们了,上头看到他们家的人如此钻营,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你们家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千万别再搅和进去。等你姐姐出嫁了,就早日收拾了行李到济宁去吧。即使他们闯出什么祸来,也不与你们相干。”

    方仁珠微笑着点头:“我母亲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打算过了中元节就出发。”

    既然如此,赵琇觉得自己还是早点定下聚会的日子比较好,便问方仁珠,大概在什么时候会比较有空。

    方仁珠想了想:“六月中旬的时候,我姐姐的嫁妆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是等候作坊上把订做的家具和首饰送来,那时想必我家里会清闲些。”

    赵琇便决定在那时候聚会,又问:“我想把蒋家姑娘也请过来,你觉得怎么样?你应该跟她还算熟悉吧?”她指的是天津知府蒋四老爷的千金蒋雯。京中闺秀,能跟她说得上有交情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蒋雯虽然只打过两回交道,但她曾在蒋家住过些时日,所以相处得还不错。正巧近来蒋雯滞留在京,不曾回天津去,正好把人请过来。

    方仁珠也认得蒋雯,只是见过的次数不多,倒是在太后身边时听说得多些,当即便答应了。

    赵琇估摸着自己来了也有一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高桢的手下怎么也该把事情办完了吧?便打算告辞。不过她考虑到高桢的人将来也许还需要她做掩护工作,潜入方家嫡支的宅子与方三爷接触,便想为他们寻个长期的借口。她对方仁珠说:“今儿我带来的这本诗集,一套原是五本的,这是头一本。后面的我正在看呢,等我看完了,再打发人给你送来。”

    方仁珠连忙笑道:“这诗集我想找很久了,多谢你想着我。等我看完了,马上就给你送回去。你也不必赶着看完后头的,我如今正不得空,未必能腾出时间来读诗。等忙完了我姐姐的婚事,我再到你家去,把全套诗集都抄录下来,带去济宁细细诵读,岂不更妙?”

    赵琇笑说:“这也没什么,我看完一本就给你送一本来,你先抄完了再说,以后再细看。这样既不耽误事,也不会太费功夫。否则等你姐姐出嫁了,你还有几日清闲可以用来抄书?”

    方仁珠想想也是,便不再推辞,一路送了赵琇出二门。

    等赵琇上了马车,瞥见车队后方的两个长随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知道他们肯定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心下一松,便钻进了车厢里头去。一声令下,马车缓缓驶出了方家嫡支大宅的门。

    方三爷站在前院角落处不引人注目的树丛后,目送赵琇一行人离开,摸了摸袖袋中的东西,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得不一样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警告

    赵琇回到建南侯府的时候,高桢已经在那里等候已久了。他在前院迎接了归来的赵琇,只看了那两名“长随”一眼,从他们处得到事情一切顺利的暗示,就不忙着去询问细节了,先抓紧时间跟心上人说话。

    赵琇没有察觉到高桢的险恶用心,还真以为他关心自己方家之行的详情呢,不但把自己在方家去了哪里、见了谁、说了什么话都大致向他坦白了,包括方四太太带着两个女儿去巴结临沂大长公主的二儿媳妇马二夫人这种八卦也没落下。

    高桢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不过皇长子的正妃也好,侧妃也罢,自有皇后把关。以他皇婶的性情为人,绝不可能让品性不过关的女子入选的,而他皇祖母也没那么容易被糊弄,因此他并不是非常担心。至于临沂大长公主,虽然是宗室里的长辈,可她并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人物,一向小心谨慎。方奕山的女儿能不能入她的眼还很难讲,这时候就担心也太早了些。

    赵琇又告诉了高桢,自己跟方仁珠之间关于送书的约定。她道:“我也不清楚你手下的人暗中去见方三老爷,是一次性的还是需要多次接触,所以我就跟方五姑娘约好了。若是你有需要再派人过去,那就先来找我,让你的手下继续伪装成我家的长随,跟着我的丫头婆子出门办事。至于我的人进了方家后,你的手下要如何见到方三老爷,那就得看他们的本事了。相信他们应该有法子办到。用不着我冒着让人怀疑的危险去为他们创造机会吧?”

    高桢笑了:“当然不用。若是方三需要跟我接触,大概也会借用侄女儿还书的理由,打发人来找你。到时候你将密信保存下来。给我送信,我自会亲自来取。”

    赵琇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因为你事先没说清楚,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反正能帮得上你的忙,是最好不过,若是你用不着,那我也没什么损失。”

    高桢柔声道:“你想得很周到,比我周到得多。你帮上大忙了。真的非常谢谢你,赵妹妹。”

    赵琇脸微微一红,眼神就直往旁边瞟:“你也不必客气。我这也是在帮皇上的忙。”她察觉到高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害得她的双颊越来越热了,全身都不自在。她咬了咬唇,决定要转移一下注意力:“那个……我觉得你有必要做点保密措施。防止消息外泄。我也省事些。你要不要……跟方三老爷通个气,两边都弄个密匣,上头挂了锁,钥匙只有你俩有。他有什么信,就放进密匣中,连方五姑娘的书一并送过来。我马上通知你,你过来把密匣拿走,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打开。只要密匣的锁足够保险。就比仅仅用个信封要可靠得多。”

    高桢听了,不由得想起方奕山处屡次被皇帝派去的密探窥视的密信。若那死士首领与瀛台的高钜之间有这么一道保密手续,又怎会暴露得彻底还毫无知觉?赵琇所言,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就跟太祖皇帝时留下来的密折制度差不多。不过用在方三爷这里,可能那密匣需要特制,免得被人发现生疑。

    他对赵琇点头道:“这法子不错,等我回去跟皇上说了,就即刻命造办处制作。”

    赵琇微微一笑。其实她这主意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天知道皇帝那边的人手是否可靠,会不会泄密?万一有人泄密,她这个经手人如何说得清楚?倒不如弄个密匣,上个锁,就算有人偷窥,那也是有钥匙的人身边的问题。

    这么想着,她忽然又想起了高桢,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有一句话要嘱咐你,你跟我来。”便避开身后跟着的人,远远地走到院子角落里。高桢心中疑惑,但还是跟了过去。

    赵琇压低声音道:“你这回办事,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吧?你派来的两个人,是不是皇上手下的密探?就象是前朝的锦衣卫那种?”

    高桢顿了一顿,笑道:“有些不同,厂卫的名声早就坏了,皇上手下的人,却不会象厂卫一般做事。他们只是帮皇上做些不好摆到台面上的事罢了,比如铲除谋逆等等。至于朝中的大臣,那不是那些人的职责。”

    赵琇闻言倒是安心了些,但也不忘嘱咐高桢:“不管怎么说,跟密探这两个字沾上了关系,你就得行事谨慎些,别被人抓到什么把柄,也别让自己显得拥有太大的权利。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会不太高兴。皇上是你亲叔叔,绝不会害你。可他是皇上,为了顾全大局,有时候也有可能会作出一些牺牲。我不希望被牺牲的是你。”

    高桢脸色微变,好象想到了什么,但马上就郑重地对赵琇说:“你放心,我明白的。皇上只是有几件事暂时交给我去办,算是考验我的本事。等事情办完了,我还要回王府照顾父王,不可能真的为皇上做密探头子。”

    赵琇笑道:“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我就放心了。我回去见祖母了。今儿的事还是瞒着她的呢,让她知道我又出门了,还不知道要念叨多久呢。”

    高桢温柔笑说:“没事,我方才过来时,还跟老夫人说,是我托你帮忙打探一下方家几位姑娘的品性,这是太后嘱咐我做的事,因不好让外人知道,所以你才没告诉她。老夫人知道事情轻重,即使进了宫也不会随意说的。”

    赵琇顿时放下了心:“还是你想得周到,多谢多谢。”

    说话间,赵玮已经从书房赶过来了,看到妹妹与高桢站在一处,离其他人都老远老远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不过赵琇的态度非常自然,回头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说要去见祖母了,然后欢欢快快地进了二门,看起来并没有跟高桢说什么不合规矩的话。这让赵玮心里好受了些。

    高桢心里存了事,与赵玮随便聊了几句,也说要告辞了。他带走了那两名长随,直往皇城去。

    他心里存了一个疑问,想要先向父王请教:皇帝是不是对他这个曾经的皇长孙也有几分猜忌?即使没打算伤害他,但也通过让他成为密探首领的方式,让他变相成为朝臣心目中前朝厂督一般的反面人物?如果是那样,那皇帝根本什么都不必做,只需要厚待广平王府一脉就足够了,那还能为他赢得仁君的美名。而广平王目盲,广平王世子又是密探头子,在暗中窥视朝臣的举动,又哪里有资格坐上那把椅子呢?朝臣们只会提防他,畏惧他,却不会拥戴他。所谓广平王一系更有资格成为皇位主人的说法,很快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了。

    高桢不在乎什么权势,早在广平王从东宫退位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永远都失去了坐上皇位的资格。既然皇帝无意伤害他们父子,他自然也会终生效忠于这位叔叔。可是,如果他的名声受损,一直以来爱惜羽毛的父王,还有生前最重名声的母妃,他们又情何以堪?他还想娶赵琇为妻呢,将来世人又会如何看待他的妻子呢?但是,如果他拒绝了皇帝的安排,会不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何去何从,他急切地需要父王睿智的意见。

    赵琇不知道高桢从自己的几句话就联想到了那么多,她正为自己能帮上高桢的忙而高兴。跟祖母张氏提到与方仁珠等朋友们定下的小聚会时,心情也非常好。张氏很赞成她们的小聚会,却嫌四个人太少了,建议她开一次诗会,补上暖居酒那次的缺。赵琇却不太赞成。

    她道:“从前经常参加诗会的那些姑娘,好些人自从方五姑娘失去了候选皇长子妃的资格,就没少冷嘲热讽。后来方大人出事,她们也对方五姑娘避如蛇蝎。方五姑娘虽不说什么,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这回聚会,我原是打算为她提前践个行。她这一去济宁,再见说不定就要三年后了。这样的场合,何必再让她烦心?曹家姐姐最是和气不过,蒋姑娘也是很好相处的人。请她们来一起玩,包管能让方五姑娘高高兴兴地玩上半日。我觉得四个人就足够了。”

    张氏想了想,叹道:“也罢,就依你的吧。”又说:“那些姑娘都是书香名门出来的,怎的养成了这样的性子?方五姑娘又不曾惹着她们,最是和气娴静不过的一个人,不过是家里出了点事罢了。她们不都是从小就相识的好姐妹么?怎的不但不去安慰人家,反而说起了风凉话呢?”

    赵琇道:“其中也有人没有说风凉话,比如冯家姑娘或是刘家姑娘,但我跟她们也不算熟,懒得请了。方五、曹姐姐和蒋姑娘都与我相熟,大家玩笑时也可以随便些。”

    张氏点点头:“也罢。方家与蒋家都是书香名门,你能与他们两家的千金交好,祖母也替你高兴。你好生招待她们,千万别怠慢了。”

    赵琇高高兴兴地答应说:“知道了!”

    她迅速挑好了日子,给曹萝、蒋雯下了帖子,两人都很快就回了信,表示那天有空,一定会来。赵琇便又开始安排那日的活动与吃食。没两日,明知书馆那边的改建工程负责人报上来,说书馆的主体已经改建完毕了,请建南侯府的主人前去验收,再决定一些细节修饰的部分该如何进行。如今赵玮忙着备考,书馆的事已经被赵琇包揽过去,她自然又忙碌起来。

    与此同时,高桢也从属下处得到了回报,方家那边有了动静。(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诓骗

    自从方奕山在书房见到了他所畏惧的那位“故友”,他对自己家宅子的安全就失去了信心。在外头不安全,在家里也不安全,他这日子还怎么过?让一个陌生人长驱直入书房,威胁了主人的安全,又再翩然离开,居然没一个人察觉不对,家里的仆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紧急从庄子上调了好几个没有经过调教、不熟悉仆从礼仪却孔武有力的男仆到家里来当差,书房与后宅更是换人的重灾区。这是他平日在家最经常待的地方,他希望自己的家今后再也不要象先前那样,轻易被人偷摸进来了。第一次那个人只是跑来跟他说几句话,拿走一封信,天知道对方下一次再来,会不会把他的脑袋拿走?

    皇帝手下的密探先前安插在方奕山书房里的探子,非常不走运地被换走了,改到马房当差。这也意味着皇帝一方失去了一个重要的耳目。将来方奕山与颖王死士余孽再有联系,他们就很难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这就是高桢为什么要找上方三爷的原因。方三爷可以毫无阻碍地出入每一个方家族人的宅子,也可以跟方奕山进行平等的对话。书房的小厮顶多只能偷看书信,真有客人来了,他除了倒茶就不能接近书房了,但方三爷却可以从方奕山处探听消息。而方三爷也没让高桢失望,经过不停的拜访与试探,他如今已经是方奕山书房里的每日座上客了。

    方三爷努力让方奕山相信,他忽然改变了态度。是因为方太太母子离京日期渐近,很多家族中的事务开始转移到他手上,令他心中越发惶恐。他知道以自己目前在家族中的地位。是很难令族人信服的。即使暂时代理兄长的族长职责,也很容易会被架空。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情况,将来他兄长方崇山回到京中,他无法交代还在其次,嫡支在家族里的话语权落空,才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一点。而此时方奕山几乎是家族中除了方崇山外官位最高的人,又对族长之位虎视眈眈。肯定不会放过方崇山不在京城的好机会,趁机夺权的。只是他毕竟是旁支,想要夺得族长之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以他目前的官位,恐怕是胜少败多的结局。

    方三爷找上方奕山,主动递出了橄榄枝。只要他在方三爷代理族务期间,不在明面上争夺族长之位。让方三爷维持嫡支表面上的体面。那么方三爷可以保证,在族中事务上,尽量听从方奕山的指示,就连家族所掌握的资源,也可以偏向方奕山一家,包括所有已出嫁方家女的婆家所拥有的影响力。方四太太有了这个助力,就再也不用辛苦地巴结一个马二夫人,只是为了给女儿争取一个可能的推荐渠道了。方家女中也有贵妇。可以直接带着娘家的晚辈女孩出入宫廷,就象方慧珠与方仁珠曾经得到的待遇一般。

    为了显示诚意。方三爷不知用什么法子,给方四太太和方四姑娘弄到了一张尚太傅夫人六月赏荷茶会的邀请帖。要知道,尚太傅夫人在太后与皇后面前都是极有体面的,而她这茶会的参与者,也都是京城里有名的贵妇人,其中就包括两位蒋夫人——当今太后蒋氏的嫂子与弟媳。据说太后姑嫂感情很好,如果在茶会上,方四姑娘能得到两位蒋夫人的青睐,就等于得到了平步青云的机会,那可比临沂大长公主那边要可靠多了!

    方四太太欣喜若狂,连长女方二姑娘埋怨自己没有份的话都抛到一边了。既然要配皇长子,长女的年纪确实太大,次女倒是勉强够格。只要女儿里能有一人成功攀上金枝玉叶就够了,他们不能太贪心。方四太太跟方四姑娘高高兴兴地准备起了茶会那天要穿戴的行头,而方奕山也终于相信了方三爷的诚意,对他的戒备少了许多,更添了几分亲近。

    其实他此刻心中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他不知道那几位“故友”看到他的妻女如此热衷于攀附如今的皇室子弟,会有什么想法,但他却无法抵挡成为皇亲国戚的诱惑——方三爷为何能保住身家性命?还不是靠了方家嫡支的人脉么?若他当真成了皇长子的岳父(他忘了女儿的目标是侧妃),那将来那几位“故友”事情败露时,他应该可以保住性命吧?对方见他身份跟过去不一样了,大概也不会轻易对他下毒手,以免引来朝廷的报复?

    方奕山心头有重压,方三爷又表现得如此有诚意,就好象跟他恢复到从前的亲近关系一般,甚至在私下场合里,毫无避讳地谈起了自己对目前处境的不满,对当今皇室的怨言,对东山再起的野心和**……方奕山终于忍不住,向方三爷透露了自己跟死士首领的接触。

    方三爷露出大吃一惊的样子,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开始为方奕山做分析。以死士残存力量的能耐,想要把颖王世子高钜推上皇位,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即使当今皇帝父子三人都死绝了,连广平王父子也死了,也还有晋阳王呢,那可是先帝的亲子,此外还有些血缘远一些的宗室,比如留守嘉定的汾阳王府等等。高钜以逆王之子的身份,若想要翻案,实在太难了。朝中也没有支持他的人。从前支持颖王的被清算了,反对颖王的不可能让他有机会翻身,即使是那些在暗中支持颖王、尚未被今上发现的臣子,对高钜也不如对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熟悉。再加上死士们只有一帮亡命之徒,顶多手里掌握着一些财富,没兵没马没粮,想要成气候,还不如指望他们远走高飞,在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靠着剩下的财富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呢。但无论死士们是想要飞萤扑火还是远走高飞,都对方奕山没什么好处。

    方奕山只觉得他的话说到了自己的心里:“我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只是不敢对那些人明说。就怕说出来了,他们一怒之下就要了我的性命。可若继续照着他们的话去做,我又怕将来事情败露。叫朝廷知道,同样是死路一条,甚至会祸延妻儿,连累家族。”顿了顿,他将最后那句话又着重提了一次,“三哥,虽然他们没有找上你。但你我同族,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你千万别不管我。好歹也曾经跟那些人共事过,就帮我想想主意吧?该如何打发了他们才是?”

    方三爷假装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叹息着道:“除非有法子一下将他们连根拔起,否则还是不要得罪他们的好。他们都是亡命之徒。你我却是有家有室。总不能跟他们硬碰硬。既然他几次托你办事,都不曾叫人发觉,你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撑下去了。最好既不得罪他们,又把自己撇清了,别叫任何人抓住你的把柄。他们不就是想要将颖王世子劫走么?那是他们两边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商量去!你寻个借口装病,尽可能推托,事后朝廷追查起来。也跟你无关。若是他们再与你为难,你就来找我商议。”

    方奕山顿时将他的话奉为了真理:“你说得有理。我也是这么想的。如今也只好这样做了。若他们再来,我一定找你。”

    于是当死士首领再度摸上方奕山的书房,如此这般与他密谈了半夜之后,他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就找上了方三爷,将事情细细跟他说了,脸上满是恐惧:“怎么办?他们说世子之所以不肯走,都是因为有王妃拦着。王妃从前就被王爷厌弃,他们都没把她当成是正经主母。如今王妃碍了他们的大业,他们打算要将王妃除去,好将世子掌握在手里,因此交了一瓶毒药给我,命我想法子将药传给黄公公……”

    方三爷脸色微变,很快又镇定下来:“你先别慌,且不说世子已经不肯见你,你还能不能将毒药递到黄公公手里,即使递过去了,黄公公又怎会冒险毒害主母呢?况且王妃死了,世子也未必会改变心意呀?”

    “所以他们要我骗世子。”方奕山摸了把脸,面色苍白如纸,“他们让我跟世子说,接他出去,不是为了谋反,而是想要保住王爷仅存的血脉。他们手里还有些财物,打算护着世子避到岭南。他们在那边置办了产业,周围也没人认识他们。世子过去了,就能象寻常富家子弟一般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不必继续困在瀛台受气。若是世子担心王妃不答应,可以给王妃下假死药。人服了那药,就会象是死了一般,足可骗过太医院所有人。到时候借着出殡的机会,世子要争取扶灵出城,他们会在路上将他救走,顺便带走王妃的棺椁。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给王妃服下解药。到时候木已成舟,王妃为了儿子,也只能认了。他们母子一起到岭南去,也省得日后牵挂了。”

    方三爷挑了挑眉:“毒是真的吧?”

    “毒是真的。”方奕山说,“只要骗世子给王妃下了药,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他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世子其实很好骗,我觉得他很有可能会上当,但是……我真要这么做么?我真不明白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用这种法子,即使救走了世子,他难道就不会恨他们害了他母亲?又怎会乖乖听从他们的号令呢?若只是为了拿他做个幌子,那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将人从皇城里偷出来?”

    方三爷也想不明白,所以他第一时间把情报整理好,借着小侄女给建南侯府千金赵琇送书的名头,将消息递了出去。

    高桢从赵琇处拿到了情报,就立刻进了宫。他向皇帝禀报了所有信息后,道:“这群亡命之徒,哪里有将颖王妻儿的死活放在心上?我看他们千方百计要将高钜带走,必定有别的图谋!”

    皇帝眯起了眼,忽然想起了一个传闻。(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传闻

    皇帝想起的那个传闻,原是颖王事迹败露后,他府中一个属官在重刑之下透露的口风。

    据说颖王之母郭淑太妃的娘家郭氏,原就是山东豪强,在太祖皇帝起事之初,曾经资助过大军粮饷。因此太祖皇帝虽然早有元配嫡子,但对郭淑妃依然宠爱有加,更偏爱她所出的颖王,差一点就将皇位传给了他。而先帝登基后,颖王固然是封了亲王,朝中几位顾命老臣却对他始终心怀戒备,对他身后的郭家更是严加打压。郭家人心里不知憋了多少怨气。后来老臣们相继告老、去世,先帝又被颖王哄住了,重新提拔了郭家,但郭家始终不服气。他们正是颖王夺位的最大支持者。郭家为颖王训练了私兵、情报人员与死士,还为他筹备了大批粮食、兵器和财物,并且将这些东西都收藏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由心腹中的心腹保管。除了颖王以及颖王之子,就只有郭家嫡系的三名男丁有资格知道这个地方在何处,并且从看管的人手中,将东西拿出来。

    颖王事败,郭家的成年男子都参与了谋逆,因此全部被处死了,妇孺被流放到西南偏远之地,家财亦充了公。亲友们也有不少被连累的,丢官的丢官,去职的去职,流放的流放。但官府无论如何追查,始终没有找到传闻中的大批粮食、财物和兵器,也不知道那个隐秘的地方是在哪里,就连私兵。也只找到了几百人,跟传闻中的数字有不小的差距。

    偏偏颖王的那名属官只知道有这件事,却不知个中详情。而别的人更是闻所未闻。皇帝原本还以为,这只是那名属官不堪重刑之下,胡编乱造出来的谎言。但如果那是真的呢?

    颖王手下这群逃脱的死士,既然是他心腹之人,很有可能知道这笔财物的存在。既然飞黄腾达的美梦已经破碎了,那他们会不会对那笔财物产生贪欲,想要将东西据为己有。然后远走高飞,凭那笔财物,在没人知道他们的地方。过上富贵舒适的好日子呢?

    高钜也许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有资格知道藏宝之地、并且从保管人手中取得财物的人了。如果那群死士当真想要夺取这批财产,那么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说服保管之人放手,二是利用高钜去领取。皇帝不知道负责保管的人是谁。但如果死士们当真是冲着财物去的。那他们很显然已经选择了第二个方法,那也意味着,保管这批财物的人,绝对是硬茬。

    皇帝很有兴趣知道对方是谁。对方是否也是颖王逆党的余孽?只不过是太懂得掩饰自己,因此没有人发现他们的真面目?他们对于皇位如今的主人又是怎么想的呢?是否还存在反叛之心?还有他们手里的那批财物,到底有多庞大?能令那几个已经逃出生天的死士,不惜背叛昔日恩主,冒着被朝廷围剿的风险。潜入京城,意图将被困在大内瀛台孤岛上的高钜偷劫出去?

    皇帝问广平王的意思。广平王淡淡地说:“皇上既然想知道,那让他们去查就是了。外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在,不可不防。早些查清楚,皇上也能安心。至于那些粮食、兵器与财物,都是郭家搜刮的民脂民膏,早就该归还给朝廷了。山西今年才受了大灾,正需要粮食救济呢。边境上的将士们,想必也到了更换装备的时候了。”

    皇帝抚掌大笑:“皇兄说得是,我们就这么办!”他问高桢:“桢儿可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高桢抱拳肃立:“侄儿必定竭尽所能!”

    他对这个任务还是有点信心的。因为早就在方家周围布下了眼线,那死士首领半夜从方奕山家出来后,又一次被缀上了。密探们跟踪到了他在内城的一个落脚点,清晨城门开后,他们又再次跟着他出了外城。虽然这回又在半路上被对方发现了踪迹,然后叫人牵着鼻子在外城转了一大圈,最后还跟丢了,但高桢却从中发现了有用的情报。他早就派人守住各处城门,确定那死士没有出过城,上回完全就是故弄玄虚。这就证明对方在外城必定也有落脚点。将这一回对方带着密探们绕圈子的路线跟上一回的汇合起来分析,两次都没有经过的地方就是最有可能的落脚点地址,而这个地址,多半会跟他绕过的路线相隔不远,他才会对那附近的地形如此熟悉。

    高桢分析出了两个大致的区域,大约在八到十条胡同之间,分别加派了人手监视,一旦发现那名死士首领的踪迹,就会有人立刻上报。他又再派人盯住了死士们在内城的那个临时落脚点,同时继续监视方家,相信那名死士首领还会继续出现的。

    皇帝对高桢的安排还算满意,又指出了几处疏漏的地方,高桢连忙加以补救。皇帝笑着拍了拍侄儿的肩膀:“你虽年轻,人却聪明,只需要多加历练,必能成材。你两个弟弟年纪还轻,不知几时才能为皇叔分忧,索性你来帮朕的忙好了?就象这一回,你的差事不就办得挺好么?”

    高桢飞快地望了父王一眼,他知道父王看不见,但下意识就这么做了。他们父子此前已经针对这件事有过一番交谈,广平王是不赞成他执掌皇帝的密探力量的,倒不完全是为了他日后的名声,而是不想让他涉足到那种见不得光的事情里去,将来难以脱身。即使如今的皇帝对他们父子宠信有加,谁知道皇长子将来会怎么想?皇长子的子孙呢?有些风险,从一开始就应该避开。

    高桢犹豫了一下,就打算婉拒皇帝。皇帝却在他开口前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事情到了这一步,高钜如何选择,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他已经无路可选了吧?除了选择向朕效忠,他还能如何呢?难道还真的指望那些有意杀他母亲的死士么?”

    高桢愣了愣,不明白皇帝为何忽然提起此事,广平王却反应很快:“该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才是,他也应该死心了。皇上对他已经足够宽仁,他实在不该再有妄想的。从前发生的事,并非他所愿,他落到如今的境地确实有些冤枉。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不该再纠结自己暂时的得失,而是应该为日后着想。若他还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孝顺母亲,就别再想着什么名利权势了。安逸祥和的日子也是很美好的,不是么?”

    皇帝笑了:“皇兄原来是这么想的?”

    “当然。”广平王露出了微笑,“我如今就只想过富贵安逸的日子,等着桢儿娶妻生子,安享天伦之乐。颖王婶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吧?高钜若是孝子,就该知道要怎么做。”

    皇帝哈哈大笑:“若是他真能想开,其实也是他的福气,但愿他不要明白得太晚。”

    高钜是否能明白,还是未知之数,但高桢在旁默默地看着父王与皇叔的交谈,心中已经明白了。

    方奕山领到命令之后,一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做才好。方三爷没有给他任何有用的建议,却利用从前在御前当差时,所听到的关于张夫人与高钜的性情喜好等情报,给他提供了几个安抚高钜的法子,好让他能有机会重新见到高钜。方奕山也不知是哭还是笑了,不过拜方三爷的法子所赐,他确实稍微让高钜消了点儿气,虽然没能再次晋见,却成功地跟黄公公有了单独交谈的机会。

    于是他手里的那瓶所谓的假死药,就通过黄公公递到了高钜的手中。黄公公还将死士们的计划转告了高钜,高钜犹豫了。

    既然这些亡父生前的心腹们没打算继续谋反,只是打算接他母子二人出去,隐姓埋名过富家翁的生活,那他也就没那么排斥了。想到自己有机会离开这座幽闭的小岛,从此海阔天空,他心中就无比向往。不过他还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信任那些人,更对那瓶假死药心存疑虑。

    黄公公却劝他:“世子,这是您仅有的机会了!难道您想要在这里过一辈子不成?即使皇帝没打算杀您,可也不会放您出去的。王妃反对,不过是担心您的安危。可那些人的计划如此周密,皇帝是绝对不会发现的!等出去了,王妃心里到底还是疼您的,绝不会希望您再次落入皇帝手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到时候,她也只能跟您一块儿离开了。兴许她会恼了您,但等您到了没人认识的地方,娶个知书达礼的闺秀,再生个大胖儿子,王妃看在孙子的面上,又怎会不原谅您呢?”

    高钜心动了。他拿着那瓶药,咬咬牙:“可是……我要如何说服母亲服药呢?”

    黄公公笑了:“您用不着说服她,只需要偷偷将药放在她的补药中,让她不知不觉服下就行了。世子若是不知该怎么做,奴婢也可以代劳。”

    高钜便将药递给了他,郑重说:“那就交给你了。”

    黄公公正要接过药瓶,不料这时候门开了,张夫人就站在门外,面色如水,不知已经听了多久。

    在她的身旁,竟然还站着皇帝与广平王世子高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报仇

    高钜顿时脸色一白,双脚不由得软了。逃亡计划还未开始,就被发现,这次皇帝会如何处置他?

    但想到母亲就在皇帝手里,他咬了咬牙,跪倒在地:“皇上,一切都是罪臣的错,家母并不知情,求您饶过她!”

    原本脸色铁青的张夫人听到这句话,面色倒是好看了些。她深深地看了伏跪在地的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原来你还有孝心?那为何又要对我下毒?!”

    高钜脸色越发苍白了,痛哭流涕:“母亲容禀!儿子从来就没想过要对您下毒,这并不是……”

    “你以为这真的不是毒么?!”张夫人打断了他的话,“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连你母亲的性命,都轻易交到别人手中。你如此愚蠢,还说什么雄心壮志?说什么富贵权势?!你能一辈子平平安安地活下来,就已经是上天保佑了!”她狠狠地骂了儿子一顿,又红了眼圈,转向皇帝,“罪妇教子无方,求皇上责罚……”说着就要跪下。

    皇帝示意高桢将人扶住,然后走进了屋里,在正位上坐下了。他看向伏跪痛哭的高钜,再瞥了一眼瘫软在地的黄公公,冷哼了一声:“是谁将这瓶药交给你的?假死药的话,也是那人说的么?他就没提别的?”

    黄公公全身颤抖着回答:“是……是礼部的方奕山大人……”他将方奕山的话复述了一遍,自然。没有提到那瓶子里的是毒,也没说死士首领想要杀张夫人,只说那是假死药。是为了协助高钜母子逃离而准备的,连他们的脱逃计划也都说了。

    皇帝笑了笑:“听起来跟听故事似的,这世上哪里来的假死药?”

    高桢将张夫人扶到旁边坐下,对皇帝说:“到底是什么药,请太医来一查便知。当着叔祖母与钜叔的面,他们也可以看清楚,我们可没做过手脚。”

    太医很快就到了。他们还带来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锦鸡。高钜认得,那是瀛台岛上前不久添的新成员,也是他长日无聊下的新玩具。有时候他盯着这只锦鸡。光是看着它在花丛里钻来钻去,就能看上大半日。就在两刻钟前,他才喂过这只锦鸡呢。

    太医取出药瓶中的白色粉末一看,就即刻道:“这绝不是什么假死药。而是剧毒之物。名叫白降丹,是一种丹剂。少量外用可作药,但内服却极危险。若照送药之人所言服下,剂量太大,只怕服药之人即刻就死了,药石罔灵。连五脏六腑都烂了,还提什么过几日服了解药就会复活?”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太医让宫人抓住那只锦鸡。将小半勺药粉和了水,强行给它喂了下去。那锦鸡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口中有黑血流出。太医还道:“皇上可命人将锦鸡剖开,查看内里五脏情形,便知此药厉害之处。”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高钜早已相信了太医的话。他变了脸色,不敢置信地看向黄公公。黄公公的脸色也白了,不管他之前是怎么想的,此刻只能不停地磕头:“奴婢当真不知情啊,奴婢也是被方大人骗了!”

    门又一次开了,这次是方大人被人揪了进来。方才他在外头已经听了一阵子,知道自己事迹败露,早就软成了一滩泥。待进了门,看到皇帝,他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不停磕头哭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只是被那些死士威胁,一时害怕,才会为他们做了信使。但微臣当真不知道这药有毒啊!”

    皇帝轻轻一笑,没有说话,高桢睨着方奕山说:“你不知道?我看你知道得很。你不是说,颖王世子其实很好骗么?”

    方奕山窒住,不敢置信地看向高桢。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说的这句话只有一个人听见……

    高桢又笑了笑:“你还说,别人是死是活,与你有什么相干?谁叫钜叔蠢到会相信你的话呢?即使被骗得害死了自己的亲娘,也是活该。等他被那些死士带走,你才能安心继续做你的官,享你的富贵呢。”

    方奕山终于确定,方三爷已经倒戈了,他所说的一切,都被这个堂兄弟出卖给了皇帝。怪不得……他才递了药进瀛台,转身就被抓住了,因为早就有人给皇帝通风报信,人家就等着他入套呢!可惜,此时才想明白已经太晚,他后悔都来不及了。

    高钜看着方奕山的模样,就知道高桢说的话都是事实,心中顿时恨极:“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欠你们什么了?!我不过就是想要过点舒心日子罢了,你们这都不肯答应?口口声声说是我父王的死士,一心为他效忠,却毫不在乎他妻儿性命,你们忠的是哪门子的心?!根本就是我的仇敌!”

    张夫人对儿子说:“你如今明白了么?相信那些人根本就是再愚蠢不过的事了。他们若真的把你当成是你父亲的儿子,当日你父亲还在时,又怎会无视于你?这一回他们千方百计要把你弄出去,定有图谋,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罢了。我叫你别信,只管安安心心在此度日,你怎的就不肯听?!这一回若不是皇上明察秋毫,只怕我就真的死了。你被他们弄出去,还能有好日子过?”

    高钜抱着母亲的大腿痛哭:“儿子知错了,儿子对不住母亲!”哭完了又爬到皇帝脚边道:“是罪臣痴心妄想,错信了奸邪,罪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皇上开恩,只求皇上饶恕罪臣的母亲。她事先并不知情,还一再劝罪臣不要听信外人的话,是罪臣愚蠢,上了别人的当,差点酿成大祸。罪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只求将那些恶毒的小人铲除殆尽!到那时,即使皇上要罪臣的性命。罪臣也甘愿无悔。”说完便深深地伏下头去。

    张夫人听得眼泪又掉了下来,她跟着跪下,哽咽道:“皇上。罪妇知道这孩子犯了大错,可他从小养在王府,因体弱,连大门都少出,才会这般愚钝天真。求皇上看在他是受了旁人诓骗的份上,饶过他一条性命吧。罪妇这辈子什么都没有了,只此一子。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断送了性命……”

    皇帝柔声道:“婶娘请起。朕自然知道钜弟是上当受骗了。其实朕早就知道方奕山与死士余孽有联系,只是见钜弟如此容易轻信,觉得还是给他一个教训的好。相信如今他已经明白了。谁才是值得相信的人。”

    张夫人与高钜母子齐齐含泪点头,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他们还相信颖王余党中的任何一人,那就太愚蠢了。而皇帝既然能够抢在最后关头之前阻止死士们的阴谋。可见还是不想他们死的。相比之下。他们还是抱紧皇帝大腿比较好。至于死士们,既然没把他们这些旧主的性命放在心上,那就让他们去做真正的死人好了。

    皇帝见他们母子已然顺服,微微一笑,又将目光转向了方奕山。

    方奕山打了个冷战,颤抖着说:“臣……臣自知罪孽深重,愿……愿上书请辞……”

    “请辞?”高钜冷声道,“你明知道事情真相。还勾结逆贼来害我们母子,罪大恶极。竟然只想请辞就算了?!”

    方奕山抖了抖,咬紧了下唇不敢再出声。他不想死的!连方三都没死,他凭什么要死?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可他什么人都没害死,不是么?

    皇帝却笑着对高钜说:“方奕山就交给婶娘与钜弟处置吧。你们有何打算?”

    张夫人紧紧握着儿子的手,母子俩对视一眼,已经达成了默契。高钜咬着牙说:“既然他打算毒死我母亲,还口口声声说那是假死药,那就让他尝一尝药效好了!”

    方奕山闻言立刻挣扎起来,可惜早有太监将他死死压住。皇帝含笑瞥了站在一旁的高桢一眼。高桢又看了太医一眼。太医立刻便会意地将药瓶中的白色粉末倒入一个空茶杯中,倒上了水,然后奉到高桢面前。

    高桢含笑看向高钜:“钜叔,你不想亲手报仇么?”

    皇帝顿了一顿,继续微笑着不说话。高钜却直接抢过了茶杯,冲到方奕山面前,硬是将杯中的水给后者灌了下去。转瞬间,方奕山便七窍流血而死了。

    看着他惨死的模样,高钜脸色又是一白,踉跄着倒退几步,转身抱住了母亲张夫人。方才只是一时激愤,所以他不顾一切地杀了人,如今冷静下来后,却受了不小的刺激,面色惨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帝柔声道:“好了,此人不过是个棋子罢了,罪魁祸首还未落网呢。钜弟且好生养着,等朕布置下天罗地网,包管叫你看着你的仇人束手就擒!”

    张夫人颤声说:“多谢皇上……”高钜则极力挤出一句:“若有罪臣能效力之处……”皇上只是微笑着摆摆手:“朕自有主张,你只需要听令行事便好。放心,不会叫你冒风险的。”

    接下来,皇帝又将黄公公交给了张夫人处置,张夫人是深闺妇人,处事方法素来传统,只命人将黄公公杖毙就罢了。不过她素来心慈手软,看不得血腥场面,又怕儿子受惊,便先带着儿子回避了。她还需要好好教育儿子一番呢。今天的事情是个教训,他们母子今后除了乖乖听话,也没别的路可走了。为了能过得好一些,抱大腿的学问也是需要好好学的。

    皇帝再次移驾返回宫中。路上,他将高桢叫上了龙辇,笑骂:“今儿你是怎么了?方才朕原本是想叫你亲手替你父王报仇的,没想到你反而将机会让给了高钜。”

    方奕山当初协助颖王,将几名人手安插进边城守军中,在战时暗施毒手,暗算了广平王,使得他重伤致盲,不得不遗憾退下太子之位。皇帝说的仇,指的就是这件事。

    高桢低下了头:“皇上不是也说了么?方奕山不过是个棋子罢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背后的人。侄儿亲手坏了他的事,亲眼看着他死去,就已经是报了仇了。这种无用的小人,杀了他,侄儿都嫌脏了手。倒是那些死士,还有他们不惜背叛旧主也想要达成的目的,让侄儿更感兴趣。”

    皇帝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好。你既然有心为皇叔铲除颖王余孽,皇叔自然要成全你。好好干吧,皇叔绝不会亏待你的。”

    高桢露出一个谦逊又略带着腼腆的微笑,心里却渐渐沉了下去。

    将皇帝送回乾清宫后,他立刻赶去乾西二所见父亲广平王,但广平王却抢先一步前往乾清宫见皇帝,父子俩走岔了道。广平王这一去,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高桢站在院子里,沉默良久,又转身离开了,然后便直接出了宫。

    他骑马沿着官道飞奔,哪里也不去,直接就奔到了建南侯府。

    这时候,赵玮出门去赴尚琼的约了,张氏进宫陪太后说话,侯府中只剩下赵琇一个主人。

    赵琇听说高桢来了,心中纳闷,便来到了花厅相迎。见到高桢,她笑吟吟地才说了一句:“昨儿才来过,怎的今日又来了?方家今儿可没再送书来。”便感到一阵风起,高桢冲了过来,紧紧搂住了她,却不说话。

    她吓得整个人都僵掉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失态

    赵琇被高桢的举动吓得呆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要挣扎:“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有人会看见的!”

    这间花厅虽然不是建南侯府的正厅,但也是在中路前院厢房位置的,外头的大院子随时会有人经过,况且花厅外头本来就有侍候的丫头或小厮,还有她一路出来,身后也是跟了丫头的,万一被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们如今的情形,传扬开去,那要怎么收场?赵琇都可以想象到祖母张氏大发雷霆又或是流泪不止的模样了,头皮忍不住发麻。

    不过担心之余,她也发现了高桢此时的异样。他从来都是个很镇定的人,哪怕是在被洪文成暗算,又或是钟王妃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失态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赵琇小声叫了一句:“高桢哥哥?”高桢还是紧紧搂着她不说话。

    她暗叹一声,心想罢了,就让他搂一会儿吧,回头把外头看见了这一切的人好生敲打一番好了,威胁利诱,双管齐下,还怕封不住那些人的嘴吗?她如今可是执掌一府中馈大权的人。

    高桢虽然一时失态,但这种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他很快就松开了赵琇,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赵妹妹,是我失礼了。”语气中略带了几许颓然的意味。

    赵琇担心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委屈?”

    高桢只是微笑着摇头:“我没事。”顿了顿,他又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吩咐过你家里的下人,不要靠近花厅。那时我的脸色怕是不大好看。你家里的人大概被我吓着了吧?想来都听命行事了。我猜想方才应该没什么人看见我的孟浪之举才对。”

    赵琇恍然大悟,回想起来,刚刚一路过来时,确实是到了前院后,就不见有人接近这间花厅,只有前门的门房有人,还有通向其他院子的几个门旁有婆子侍立。不过这也没什么。回头她去查问一番就是了。

    她看得出来高桢的心情不好,便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原来世子也知道方才的举动孟浪呀?那怎么就糊涂了呢?如今世人多重礼,你我孤男寡女的。见面就已经不太好意思了,你居然还……”她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总之。这关系到我的名节。你以后还是不要再这样做了。”

    “不行。”高桢断然拒绝了。

    赵琇愕然看着他:“什么?”

    “我不可能不再对你做这种事的。”高桢淡淡地道,“因为我要娶你为妻,将来我们会比如今更加亲近。”

    “你……你……”赵琇脸色涨红,频吃螺丝。她心想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古人原来比她这个现代穿来的更加思想开放?!

    高桢拉住了她的手:“赵妹妹,我是说真的。我想娶你为妻,你答应么?”

    赵琇红着脸想要将手抽回来,可他拽紧了就是不放:“我是认真的,只要你给我一个答复。不,只要你点一下头。那后面的事就都包在我身上,绝不会让你操半点心!”

    赵琇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你……你怎么忽然问起这种问题?你知道我才多大吗?”

    “年纪不是问题。横竖我也不是明儿就娶亲。”高桢正色对她道,“但我希望能早日将你我的亲事定下,我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不会再有什么不长眼的人跑出来碍事。不过我想要先得到你的允许,若是你不愿意,我……”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我……”

    赵琇有些好奇,忍着羞意问他:“你会怎样?”

    高桢看着赵琇,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放弃的话。赵琇于他,是个从久远时期就成形的梦想,他一直心心念念,早已经成了执念。若看不到这个梦想被实现的那一天,他真不知道将来要如何过日子。因此他在沉思过后,还是毅然作出了回答:“我会再给你一点时间,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努力说服你答应。”

    “真是霸道……”赵琇小声嘀咕着,脸上的红晕却越发明显了。

    高桢微微一笑:“兴许你会觉得我霸道,但若是轻易放弃,我又怎么有脸面对你说这番话呢?”随即面色一正,“那么,你的回答呢?”

    赵琇咬着唇,眼神直往外飘:“你问得也太突然了,难道就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高桢眼中瞬间闪过狂喜,但很快又抑制住了,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起。

    没有第一时间被拒绝,这已经足以证明赵琇对他并不是完全不动心的。这不过是女孩子家害羞罢了。况且,以赵琇的性情,若真的无意于他,肯定会立即回绝。而她没有,足以说明了一切。这叫他如何不欣喜?

    从皇宫里飞奔出来时,他心头聚集的乌云,仿佛一下散开了,代之以灿烂的阳光。

    他忍不住激动,想要拉起赵琇的手。这回赵琇反应够快,翩然闪避开去,朝他做了个鬼脸:“不许再来了!你若做不到守礼,就只能证明你不过是个登徒子,方才的话也不是真心的,而是哄骗无知少女罢了。”

    高桢顿住脚步,苦笑了下,两眼火辣辣地看向她:“我不是登徒子,只不过是……情难自禁。”赵琇的脸又红了起来。

    花厅外头有人影在晃动,赵琇望过去,发现是自己的丫环柳绿在探头探脑。柳绿一见她望去,立刻便缩回了脑袋。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也能看到这丫头的双颊通红,八成是看到方才那个情形了。

    赵琇暗叫一声头痛,又有些逃避的意思。便开口叫了柳绿进来。柳绿低着头,慢慢挪着小步进门,手里还捧着两盏热茶。小心给高桢与赵琇上了,方才屈膝一礼道:“姑娘,奴婢方才见世子与姑娘有要事商议,便将外头的人打发走了,此时门外无人,是不是叫几个人回来听差?”

    这话的意思是,她极其机灵地把外头侍候的人打发走了?

    赵琇不由得多看了柳绿几眼。这个丫头是奉贤老宅里的家生子。去年跟着张氏一块儿上京的,从前不曾在侯府侍候过。她提拔这丫头上来做一等大丫头,不过是见对方稳重。年纪也稍微大些,能压得住场罢了,没想到对方还有这样的机灵。

    高桢含笑问柳绿:“这么说,你方才都看到了?那你打发走的人呢?没看见么?”

    柳绿红着脸。断然道:“是。姑娘进花厅时,在门外守着的只有奴婢一人。奴婢一瞧见世子,就拦住上茶的丫头,接下了差事,也吩咐其他人不要靠近花厅,世子跟姑娘在商议要事呢,不能打搅。”

    赵琇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机灵。”回头打趣般地斜了高桢一眼,“就怕世子想不出今儿跟我议了些什么要事。等祖母与哥哥回来了,要如何交代?”

    高桢微笑:“这有何难?我还真有一件要事。需要你帮忙的。可有纸笔?”

    不等赵琇吩咐,柳绿就极有眼色地退下,又很快捧着一托盘文房四宝回来了。

    高桢便就着茶桌,展开一张白纸,然后开始磨墨。赵琇接手了这项工作,好奇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画个人像。”高桢提笔蘸了赵琇磨出来的墨汁,抬头冲她笑了笑,便开始画起来。

    他画得极简单,不过是寥寥几十笔的白描,便已经画出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大致轮廓:“虽然我的画画得不如你好,但我对着这人的画像看了好几日,心中早已熟记了。不敢说十分肖似,总有七八分象。”画完后,他将画递给了赵琇:“我知道你们家的六房有做漕运生意,跟码头上的人熟悉,不知能不能托他们帮我打听一下这个人?我只知道他应该是前不久从外地逃亡回京的,之前也许是躲到了北方,也有可能是跑到了南方。他跟山东那边有些联系,很有可能是从南边来,那就多半是坐船,想来码头上有人曾经见过他和他的同伴。我想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在哪个码头上船,又有几个人同行?”

    赵琇打量了那幅画几眼,若有所思:“这个人……就是你之前想要抓的那个……首领?”碍于柳绿在场,她不好说得太详细。

    高桢点头,又郑重道:“此人手下人手不少,而且都是亡命之徒。打听消息的时候,最好让你家的族亲小心些,不要太过张扬。若是有人问他们打听这人做什么,只管实话说是官府吩咐了,要捉拿反贼,而且官府找的不止他们一家船行。”

    赵琇明白他这是想保护六房的人,也不多说:“我知道了。”

    高桢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犹豫了一下,又写了一封短信给方三爷,托赵琇转交,然后便起身要告辞。

    赵琇有些惊讶:“你这就要走了?”不等祖母张氏与赵玮回来吗?他以前都会等他们回来的。

    高桢却摇了摇头:“老夫人在宫里呢,不知几时回来。你哥哥还要专心备考,我不想分他的心。等他们回来了,你只管将画像的事告诉他们,其他的就不必说了。”他冲她眨了眨眼,她的脸立刻又红了。

    高桢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解释过自己为何会失态。赵琇心中苦思半饷,始终不得要领,回过头看到柳绿,又不好意思了。她小声问:“那个……今天的事能不能别告诉人去?我怕祖母知道了会啰嗦。”

    柳绿眨了眨眼:“姑娘说什么呢?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赵琇怔了怔,随即大笑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失踪

    方家人忽然发现方奕山失踪了。

    他自从昨日离家,前往礼部衙门上差,就一直没有再回过家。他家的马车夫守在衙门前等到天黑,也没看到他的身影。问了礼部其他人,都说他是进皇城办事去了,办什么事没人肯详细回答。等他儿子方锦驹私下贿赂了礼部的官差,才知道他其实是去了瀛台,然后就没回来过。

    礼部的人还在背地里嘀咕呢,说这差事其实是个苦差,当初方奕山接手的时候老大的不愿意,做事也不用心,去了没两回就被瀛台上住的贵人给训斥了,说不许他再负责那差事。没想到方奕山反而变了态度,苦苦哀求着上司让他继续把这个差事办下去,哪怕是不能见贵人也不打紧,他可以跟贵人身边侍候的下人说话……礼部的人谁不知道瀛台上住的是谁呢?哪怕从血缘上来说,那确实是位贵人,可那又如何?大逆罪人,丧家之犬,不过是当今皇上仁厚,才留了他们一条性命罢了。这样的人只需要维持表面上的礼节就可以了,压根儿就不入他们这些正统读书人的眼,而方奕山却对他们如此卑躬屈膝,简直就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有辱方家书香名门的声望!

    方四太太听到这些消息,百思不得其解。她当然知道丈夫近来领了差事要时常来往于瀛台。那位前颖王世子从前也是官宦人家贵妇人们留意过的好女婿人选,不少有女儿的人家都是盯上过他的。只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又不如庶弟受宠,方才被冷落了罢了。她还听闻当今皇上有意为这位前世子择媳。由于担心自家女儿应选,会被对手陷害,推到这个废人那边去,她还给马二夫人送过一份厚礼请托呢。她知道丈夫对这个差事是多么的厌恶,却又不得不为之,可她却不知他后来变得殷勤了。在她想来,那完全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礼部的人如此说。又不可能是谎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四太太只能四处托人打听,方奕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进了瀛台就没出来过?那可是皇城大内!从不留外臣过夜的。儿子方锦驹寻到守皇城大门的卫兵那边,一个准信都没打听到。反而被赶走了,真是岂有此理!

    一时间,方四太太也顾不上准备参加尚太傅夫人茶会的事了,她得先把丈夫给找回来。

    幸好。方奕山先前为了谋取家族中的领袖地位。结交了几个朋友,有人也是在礼部里做事的,次日夜里打发人给方四太太送了个口信,说瀛台出了点事,据说是那位颖王妃暴毙了,死因不明,皇帝震怒,勒令严查。所有在岛上的人都不许离开。方奕山当时就在场,想必是因为此事被扣下了。

    方四太太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不管前任颖王妃——现在的张夫人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而暴毙的。总归跟她丈夫没关系,等事情查明白了,方奕山就会回来了。

    她安抚了家人一番,又给几家曾经表示过关心的族人送去了口信,然后继续准备小女儿的茶会之行。

    嫡支那边从头到尾都没有过动静,好象方奕山不是方家的一份子似的。方四太太心中有些不忿,冷笑着想:总有一日,我们家会踩在你们头上的。别以为你们是嫡支就能耀武扬威了。都一样是方家人,谁又比谁高贵些?

    倒是方三爷后来过去了一趟,问了声:“四弟怎么了?”方四太太冷冷淡淡的不怎么搭理,方三爷也不在意,直接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中元节后,我打算护送大嫂和侄儿侄女们南下济宁,因此特地来告诉四弟一声。等四弟回来了,弟妹让他过来找我一趟吧,有些事需要交接一下。”

    方四太太愣住了:“你也要去济宁?不是说……你要留京操持族务么?”

    方三爷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大嫂和仁姐儿都是弱质女流,锦骐年纪还小呢,我怎么放心让他们就这样去济宁?还是我多跑一趟吧,顺道也出去游玩一番,散散心。族中如今也没什么要紧事,即便真有事,族里人才济济,自有人出面的。”顿了顿,他用满含深意的目光看了方四太太一眼,“四弟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方四太太脸上掩不住喜色:“那当然。”送走了方三爷,她心中一直暗喜。她把方三爷的举动视作是让权的信号。嫡支这回真的没人了!族里还不是他们一家的天下?

    但欢喜完了,她又暗恼。丈夫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早不去,晚不去,偏在颖王妃暴毙的时候去了瀛台呢?如今可好了,居然被扣在那里,连家里的大喜事也不能早日听说,害得她心中欢喜却无人分享!

    方四太太盘算着,等丈夫回来了,是不是该让他再要求方三爷拿出更多的“诚意”?小女儿能不能成为太子良娣,还需要更多的助力呢。

    她还不知道,她的丈夫此时正躺在瀛台正殿的一口棺材里,苍白僵硬。几名太监用力抬起了棺材盖,将他锁在了那小小的空间里。这口棺材用料还算不错,够得上一般宗室命妇的规格,却不是方奕山这样的小官员能够享用的,如今他却得以享用了,虽然这个时间可能不会太长。

    在离这口棺材不远的地方,停着另一口小点儿的棺材。这一口棺材的质量就要差得多了,不过是寻常货色,里头装的据说是颖王妃的忠仆,殉主而死的——事实上不过是黄公公这名叛奴罢了。

    瀛台里一片缟素,但里面的人却并没有多少悲色。身为孝子的高钜披麻戴孝,一脸苍白地坐在偏殿里,听着堂侄高桢为他讲述明日“出殡”的一切流程。他有些害怕:“桢哥儿。明日……那些人当真会来么?他们……他们不会杀了我吧?”

    高桢微微一笑:“不会的。钜叔放心,他们如此费尽心思把你弄出去,绝不会是为了杀你。否则他们让方奕山带进来的药,目标就不会是叔祖母,而是钜叔你了。”

    高钜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但他还是不明白:“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日你问他们便是。”高桢顿了一顿,“我先前说的,你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高钜深吸一口气。“我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的。你放心,虽然我看着十分软弱无能,但我毕竟也是太祖皇帝的孙子!”

    高桢给了他一个赞赏的微笑。

    不久之后。高桢就回到乾清宫,向皇帝与自己的父亲广平王禀报了事情的详情:“钜叔有些害怕,但还算镇定。他对那些人同样怀恨在心。相信明日一切都会顺利。”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高桢:“你从赵家得到的消息确实么?那些死士真的是从山东来的?”

    高桢点头。他日前托了赵琇向赵家六房求助。打听死士首领是否从运河进京。很快就有了回音。那些残存的颖王死士到底有多少人,没有人知道,但与那名首领同行的有四人,声称是济宁来的客商,到京城贩货来了。他们坐的是另一家船行的船,但那家船行与赵家六房的船行关系还算不错,两家的船员伙计时常在一起喝酒玩耍,有时候哪家船上少了人。还可以互相借人,混得极熟。有一名六房船行伙计的姐夫刚好就在这群人坐的船上。他是滕州人,与济宁很近,认出其中两人都是地道的滕州口音,却是在济宁码头上的船,又说是济宁客商,自然也就记忆深刻了。他还跟对方搭话呢,只是对方态度高傲,不愿意搭理他。他又觉得对方声称是客商,却不带货物上京,态度又臭,根本不象是商人,怕是硬茬,就避开了呢。不过上了岸后,自然少不得在亲友间八卦几句的。

    这一八卦,还叫他八卦出了别的消息。那行人虽然只有五个,但到了通州码头后,似乎早有同伙是先一步抵达的,为他们在通州一家地处偏僻的客栈里订了房间,然后两伙人碰了头,八个人挤在一间上等客房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就走了。走时坐的是四辆马车,几个赶车的人与他们似乎还挺熟,但同样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令客栈的掌柜与伙计印象深刻。

    赵家六房的伙计去打听时,那客栈的伙计还透露,曾经听到他们说话时的句尾,似乎后面还有人坐船过来,因此要留一个人负责接应。不过那些人十分警惕,见伙计走近了要添水,就立刻闭嘴了。

    高桢从这些消息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当初颖王事败,这些死士不论是被派出去办事,还是从京城逃走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多半是藏在了山东某地,很有可能就是济宁,但也不排除是其他地方,比如滕州。他们因为某个原因,再度入京,试图救走高钜,恐怕是志在必得,而且人手还不少。

    若明日在颖王妃张夫人的“出殡”仪式上,他们真的要半路劫人,那必然会是一场硬仗。

    皇帝含笑看着高桢,眼神里带着信任与欣赞:“既然桢儿对一切了若指掌,那明日这场硬仗,朕就交给你去指挥了。桢儿有信心么?”

    广平王苦笑着插话:“他还是个孩子呢,哪里当得起这样的重任?皇上还是择一心腹大将领兵吧。”

    皇帝却笑道:“不必了,这事儿说白了不过是教训几个家奴罢了,用不着动用军中大将。倒是对桢儿来说,是个不错的历练机会。皇兄放心,朕不会让桢儿吃亏的,自有可靠的人跟着他,护他周全。”

    广平王不吭声了。高桢看了父亲一眼,郑重向皇帝点头:“臣必不负皇上重托!”(未完待续。。)

    ps: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其实我一直在纠结,这一章里有些词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好象有些晦气了……大家有怪莫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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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忽然全身发冷,好象发烧了,实在撑不下去,只好向大家请一天假。各位早点睡吧,不用等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遭遇

    自那日高桢忽然到家里来了一回,发表了那样一番演说,又匆匆离去后,赵琇就接连几日没见着他了。其实她心里还挺在意的,六房那边一有了消息,她就马上打发亲信给广平王府送了信。本以为高桢会过来一趟,谁知他没有来。她也只好暗自在心里郁闷,不敢在祖母与兄长面前提起。

    忽一日,家中的管事在外头听说前颖王妃张氏暴毙,报到家中,她大大吃了一惊:“暴毙?怎么会呢?是因为什么死的?”

    那管事也说不清楚:“不知道呢,外头的人也是议论纷纷,有说她长年卧病,是病死的,也有人说是上头容不下罪人之妻了,才给她一个了断。谁也没个准确消息。”

    张氏闻言严肃地道:“这些谣言你们不要理会!什么上头容不下?都容到这时候了。若是果真容不下她,当初逆王伏法的时候,就把她处置了,谁会有二话?又怎会留到现在?况且皇上若真要斩草除根,了断一个前王妃有何用?前颖王世子还活着呢!这定是有不怀好意的人故意在外头放谣言,朝廷定然会严加查处的,你们别跟着嚼舌头,平白给自己惹了祸事。若是官府找上门来,我可是不会包庇的!”

    管事被她这话吓得连忙点头哈腰:“是,老夫人!小的一定谨记在心!”

    等管事下去了,赵琇把屋里的丫头也都打发出门,才压低声音问张氏:“祖母。您说……颖王妃真的暴毙了吗?外头的这些谣言会不会……跟前些日子世子提的那些事情有关系?”

    张氏脸色微沉:“谁能说得清?若果然只是闲杂人等无意间嚼舌头也就罢了,若果真是有不怀好意之人暗中传播谣言,恐怕京城里又要乱起来了。还不知道皇上如何应对呢。”说着她也叹了口气:“颖王妃死得真不是时候。她怎么就死了呢?”

    赵琇也觉得。颖王妃死得蹊跷。人是住在瀛台里的,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开来,若没有皇帝同意,没有护卫瀛台的禁军放行,她连外头的人都见不到……

    赵琇忽然顿住,面色古怪地看向张氏:“祖母,若颖王妃不是自然病死的。也不是想不开自杀的,而是被人所害,那这个害她的人多半是外头来的吧?”

    张氏听得有些糊涂:“这是理所当然的。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无意为难她。连她儿子都容下了,更何况是她一个病弱妇人?我前儿在宫里,太后娘娘还提起呢,说妯娌里头。就数她最可怜。做王妃时受了无数的气,半点好处没得,有苦也无处诉,如今还要受丈夫连累。为此太后娘娘时常命人送些吃食衣物过去,还吩咐太医院的人用心为她诊治呢。其实她能有什么病?都是在后宅叫人暗算了,又受了气,这才积累下来的病根。”

    赵琇连忙道:“既然宫里不打算杀她,她身边的人除了她儿子就是从前在颖王府时的旧奴。能陪她到如今,想来也都是可靠的。又有谁会害她呢?那肯定是外头来的。可这人又是如何动的手?据说瀛台上守卫深严,任何人要上岛,都必须经过几道禁卫。这下手的人是如何进去的?先前广平王世子提过的那些死士……莫非有高来高去的本领?可他们也没有理由要害颖王妃呀?把人救出去还比较有可能。”

    张氏听得肃然:“这是不可能的。什么高来高去的本领?那都是外头说书的人在瞎编。你也太小看了禁中守卫的将士们了。皇城内殿宇重重,这人若真有飞檐走壁的本领,就得先越过宫墙进皇城,然后在皇城里越过重重关卡,摸到南海处,才有希望上岛。若是从陆路上岛,那至少要经过三重禁卫;若是从水路去,南海那么一大片水,每晚巡视的卫兵这么多,难道就没人发现他的踪影?若禁卫如此无能,那宫里的皇上岂不是危险了?自从这紫禁城建好以来,你几时听过有人能从外头偷进皇宫里去的?可见都是瞎说!”

    赵琇笑了笑:“我也觉得这动手的人不可能是靠着高来高去的本领,暗下杀手的。若那些颖王死士有这样的本领,从前早就把先帝和当时的皇子们都干掉了,还用得着费事把今上诓到江南去再动手吗?我觉得,若真有外头的人害死了颖王妃,那一定是外头进去的人,而且是光明正大进去的,不是在半夜三更偷摸进去。”

    张氏皱眉:“这怎么可能?外人想要进宫,谈何容易?象我们家这样的开国勋爵,你祖母我要进宫还得先递牌子,然后经过重重禁军守卫,再有太后宫中的人领路,才能顺利进到慈宁宫呢。瀛台本是禁地,连宫里人未经允许都不可靠近,更何况是外头的人?”

    “如果他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呢?”赵琇眨了眨眼,“近日不是正好有外人要上岛办事吗?说是要为前颖王世子择妻?礼部领了命,已经挑选了不少人选,皇上还让他们将这些人选的情况转告给颖王妃和颖王世子,让他们母子挑选呢。这礼部的人可不就顺顺利利地上了岛?他们去的可不止一人吧?办事的官员,随行的书办,也许还有一两个小厮?或者是领路的宫人?”

    张氏笑了:“这怎么可能?礼部的人为何要害颖王妃?”顿了顿,忽然神色大变,“难不成是那些一直向皇上上书,要将罪人家眷赐死的御史们……”她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一方面觉得这种事还真有可能,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种做法太过分了,无视君王圣意,对皇族下手,然而,她又不能说这些大臣们不忠君。她只能叹了口气,摇一摇头。

    赵琇有些哭笑不得:“您想到哪里去了?礼部也好。御使也罢,他们上书皇上是一回事,自作主张去杀人又是另一回事了。况且真要斩草除根。也该杀颖王世子,杀颖王妃做什么?我的意思是说,被派去的人有可能有问题。您难道忘了?那日广平王世子把人手安插到我的长随中,跟着我去方家,说是为了接触方家三爷。而方四爷不正是礼部派去瀛台上,处置颖王世子婚事的人选吗?”

    张氏脸色又变了,沉吟片刻:“确实……昨儿不是有传言说。方家有一位老爷失踪了么?”

    赵琇点点头:“正是这位方四老爷。他是礼部员外郎,平日并没有什么差事,近日礼部的人派他去瀛台办差。他才有事做了。既然是出去衙门上差后就没再回过家,而颖王妃又是在同一日暴毙,我觉得他说不定也被搅和进去了。且瞧瞧后面的消息吧。我相信,迟早有一日。事情会水落石出的。”

    她两眼亮晶晶地。握着小粉拳,却瞬间被祖母张氏敲了脑门一记:“这是他们外头男人们的事,咱们在家里听一听就算了,理他那么多做什么?书馆那边整理得如何了?能早一日开馆,还是早一日开的好。你跟方家五姑娘、曹家萝姐儿和蒋四老爷家的千金的小茶会,一应物事可都有了章程?你的事情多着呢,怎么就净盯着朝廷上的事了呢?”

    赵琇有些泄气下来,嘀咕着:“不就是讨论一下吗?难道我除了家务。就没别的事可做了?”

    张氏嗔了她一眼,想了想:“倒也不是无事可做。颖王妃出殡。因她身份尴尬,想来后事不可能大办了,但若太过寒酸也不好。不知皇上打算怎么办呢?要停灵几日?要不要外命妇祭拜?我得打听一下才好,别失礼了。曹将军是禁中大将,等我明日过曹家打听打听。你随我一道过去。”

    赵琇摸了摸还有些生痛的脑门,长长地应了一声:“哦——”

    就在赵琇“哦”这一声的时候,在京郊通往皇陵的路上,一场遭遇战正在进行着。

    颖王与侧妃以及庶子等人死后,因为是大逆罪人之身,没有资格葬入皇陵,所以今上在距离皇陵不太远的地方,找了个低洼之处,将他们埋了。几座孤坟地势比皇陵要低,就象是坟中埋葬的人在向祖先们认罪一般。这一片地区十分偏僻,从京城过来,要经过好几处茂密少人的山林,又因为是皇陵附近,所以连一般的村庄都没有。只有皇陵外围有一圈房子,是给守陵之人准备的。颖王妃的“送殡队伍”,就是在一处无人的山林边上遭到了袭击。

    高桢与禁卫的曹泰和将军,带着百余人的队伍跟随在送殡队伍后面,看起来人数好象很少,事实上,在他们后面大约三里外的地方,还跟着五百精兵。皇帝这回是绝对不允许死士们有逃脱机会的。

    而死士们早早观察过地形,选定了下手之处,埋伏在路边,远远看着送殡队伍走得累了,见路旁的林子阴凉,可作歇息之所,便停下来稍作休整,还有人从马车里将孝子高钜请了出来,让他坐在树下,喝点儿水,吃些干粮。死士们清楚地看见了高钜的模样,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整个人都木然了,不过对他的看守挺松的,其他人似乎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身边侍候的人还非常随意地跑去附近查看是否有水源,好取水煮沸了,侍候世子用药。死士们暗暗欢喜,瞅准了机会,便一冲而下了。

    看起来他们好象将送殡队伍打了个措手不及,事实上人家即使坐下来休息了,也没放松警惕,一瞧见有人影从远处冒出来,就立刻起身戒备了。他们身后好,武器也好,加上早有准备,死士们打得非常吃力,转眼间就已经死伤了好几个。死士首领见状不妙,只能拼命冲向高钜的方向。高钜身边原有人护卫,但他大概是有意为之,故意往后面人少的地方跑,看起来就象是要避开打斗的样子。死士首领大喜,匆匆挡开了对手的刀,便向他逃走的方向跑去。奇怪的是,跟他交手的那人竟然也没追上来,反而跟其他人打起来了。等死士首领跟高钜会合,抓着后者的手坐上手下赶过来的马车,急驰而走的时候,他的手下只剩下四五个活口了,留下了二三十具尸首和数名重伤之人。

    死士首领心知这是一场硬仗,但能将高钜成功救出来就够了。考虑到高钜的心情,他哄这位前少主说:“王妃的棺椁太重了,暂时未能抢出,为了世子的安全计,只能先行撤退。我们会想办法的,世子就放心吧。”

    高钜冷冷笑了笑:“你也不必哄我,我知道你捎来的是什么药。母亲已死,活不过来了。让她留下来,朝廷还会将她好好埋葬。若我带她离开,她岂不是成了孤魂野鬼?”

    死士首领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世子这话何意?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也不必装模作样。我知道你们不是好货色!也不必叫什么世子了,你们但凡还念一点旧情,也不会害我成为弑母的罪人!”高钜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我之所以没有在确认母亲的死后,即刻自尽,只是为了跟你见一面,亲口问一声,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既然要害我母亲,又为何救我?既然要救我,又为何要害我母亲?别告诉我,这是为了保我父王的血脉不断,你们连父王的原配正室都敢杀,心里哪里还有父王?!你们不过就是一群背主的叛奴罢了!”

    “够了!”死士首领听得脸色阴沉,冷笑了声,“高钜,你也不必在我们面前摆少主的臭架子了!若不是你父亲无能,大好局面都叫人翻了盘,又怎会连累得我们那么多人都只能亡命天涯?当日他撩拨了这么多世家大族跟他卖命,却害得人家破人亡。我今日会尊称你一声世子,才不是因为你父王呢!老子是死士不假,可老子是郭家的死士,不是你颖王府的走狗!”

    “郭家?”高钜十分吃惊,“你是曾外祖父家的人?!”

    山东郭氏,是颖王生母郭淑妃的娘家,他们曾经是颖王夺位的最大支持者,在谋逆事败后,成年男丁全数被斩首,妇孺流放西南。家奴全部收没入官发卖,产业尽数充公。据说,没有一个人得以逃脱。

    这个死士首领,竟然是郭家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 包围

    事实上,不但这个死士首领来自郭家,所有死士都是郭家训练出来的。

    郭家曾经资助过太祖皇帝起事,女儿也因此被封妃,家族中亦有子弟入朝为官。最风光的时候,郭家曾是山东世族之首。多少传世百年以上的老牌望族、书香名门,通通被他们踩在脚下,无人敢触其虎须。

    但好景不长。郭家底蕴到底还是薄了些,曾经为太祖效过力的子弟得以入朝为官,可在他们之后,郭家有出息的子弟就越来越少了。稍微出色些的,能考个进士就算不错,却要从七品芝麻官开始做起。越是承平年月,越是在富庶和平的地方做官,就越难往上升迁。偏这些子弟还在为自己得了肥缺而沾沾自喜,不思进取。等到老一辈的人告老或去世,郭家的声势就一落千丈。若不是宫里还有郭淑妃和颖王,还颇得圣宠,令外人还有几分忌惮,郭家早就被其他世家踩到头上了。

    郭家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就越发抱紧了郭淑妃和颖王的大腿。他们相信,等颖王登基,郭家就会重获风光的。

    可是颖王却失落了储位。不但他本人不服气,郭家更不服气。他们拼尽全力为颖王争位,怎甘心落得如此结果?若得了储位的人果然优秀也就罢了,偏偏先帝那性情才学……

    事实上,太祖皇帝对两个儿子都很失望,嫡长子固然平庸,宠爱的颖王也不是什么好苗子。所以他直接观察孙子辈去了。先帝那时已生了好几个儿子,年长的延陵王、广平王都已娶名门淑女为妻,下面几个也快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虽然性情各异,但有几个的智商都还过得去,广平王兄弟尤其出色。相比之下,颖王那时刚成婚,还未有子息,自然也就处于弱势了。太祖皇帝自觉年寿不久,为了将来的帝位传承能平稳过度。他选中了广平王这个孙子为日后的皇储,又特地嘱咐过嫡长子,若是广平王有意外。又该选哪个孩子继位——当然,先帝是否记得,是否照做,那就是别一回事了。他虽然自称是孝子。可违父令的事却是常做的。尽管他自己并不承认这一点。而颖王夺位的希望,自然也就断绝了。

    颖王与郭家自然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千方百计想要劝太祖皇帝改主意。可惜不等太祖皇帝改变心意,他就忽然逝去了,先帝继位,颖王从正当途径争得皇位的希望落空,郭家声势也日薄西山。他们只能改变了往日的行事风格,打算要用点阴谋了。除了筹集行事的资金。四处结交文武官员、勋贵皇亲为强援以外,死士组织也是那时候成立的。颖王在京中目标太大。名下的皇庄都是御赐,里面的人也不知是哪方势力的耳目,因此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就由郭家代劳了。为了不让人察觉,郭家将死士们的活动基地放在郭家在山东的庄园上,还从家奴中挑选人手,对外只说是训练家丁护院,其实是在培养一支私军。那名死士首领就是其中一员,他还有家人在郭家为奴。这样的人,郭家用着放心。

    郭家与颖王是血缘同盟,天然就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颖王信任郭家,也倚重郭家,不方便办的事,见不得人的事,花钱又得罪人的事,全都扔给郭家去做了。郭家没让他失望过,他对郭家的要求也就越来越高。可郭家的实力始终是有限的,倾族之力也有办不到的事。但想到颖王得位后的风光,他们硬着头皮撑了下来。为了筹集更多的资金,也为了聚集更大的私兵力量,他们开始放下身段,暗中联系山东、河北一带的世族,引为强援。太祖皇帝在山东为官时,作风强硬,一路打到北方,也曾触及不少世家大户的利益。这些人家在他登基后没得到好处,对他自然有所不满。郭家许下了很多承诺,也收集到了大批财物,拉拢了许多势力,自觉成功的把握很大。谁知道,所有的准备还没来得及用上,颖王就败了!

    颖王败了,可那些世家大族拿出来的财物却已经拿出来了,他们的名字也被颖王收进了秘密名单中。郭家一夕倒台,其他人家也都胆战心惊。然而事后朝廷并没有追究他们的动静,郭家被查抄的财物中,也没有他们拿出来的部分,他们只能推断,郭家还留有后手。被流放去西南的郭家妇孺中,还有二十多名未满十五岁的男丁,路上死了一半,可还有一半。也许他们可以利用长辈们藏起来的东西,东山再起,至少可以过上不愁温饱的生活。但财物的主人会心甘情愿吗?还有那份秘密名单,也是时刻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一旦被朝廷发现,就是倾家荡产的结局。

    郭家被官卖的下人奴仆,不少都落入了这些世家之手。他们用这些人的性命,威胁残存的死士们,命他们交出名单和财物的下落。死士们自然知道东西在谁手里,但那人隐藏得很好,手下还有不少人手,他是郭家死忠,也曾受过颖王恩典,没有见到郭家血脉又或是颖王的血脉,绝不会交出手里的东西。亲人性命受到威胁的死士们,只好满腹怨气地上京寻找颖王之子了。没办法,郭家的血脉远在西南,处于严密监视下,身处的具体地点又无人知晓,自然是高钜这边比较方便。若实在不行,他们就只能再去西南碰碰运气了,还要求山东的那些世家大族多通融些时间。

    高钜听完死士们的抱怨,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心中有些悲哀。他的亲人都做了些什么呀?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这些死士就有所同情了。他冷声对他们说:“这不是你们陷害我弑母的理由!我与母亲从未得过什么好处,也没有害过你们。落得这样的结局,我们难道不比你们冤枉?!”

    死士首领啐了他一口:“闭嘴!你老子害惨了这么多人,你还有脸叫冤枉?!乖乖听话。还能少吃些苦头。放心,等我们把你交给那个保管财物的人,他自会将你安排妥当,不会叫你吃亏的。但若你不老实,这一路上,我们可不会客气!”

    至于颖王妃张氏之死,他们才不怕保管财物的人会因此而怪罪。那人是郭家出身。郭家对颖王正妃之位早就有了想法,只可惜太祖皇帝反对近亲联姻,事情才没成。但他们早就想着等颖王登基,就送两个女儿入宫为妃的,对占了正妃之位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全年病弱的张氏怎会有好感?不过高钜不同,他是颖王嫡长子。也是郭家的血脉。

    死士首领正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要走哪条路回山东,一路上又要如何掩饰行踪,死了那么多人,人手比他原计划的要少,看来他得重新安排了。

    路上他们一直在绕路兜圈子,中途又换了一次马车,众人也包扎了伤口,换了衣裳。藏起兵器,做了伪装。高钜一直很沉默地配合着。从不多说一句话,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衣服也换了。死士首领虽然看他不顺眼,但见他表现得如此老实,心中也松懈了些。

    天渐渐黑了,他们终于来到一处隐蔽的破庙前。这里就是他们事先跟同伴们约好的地点。四周都是茂密的山林,荒无人烟,也不怕会有人发现。这座破庙原是从前颖王尚未坏事时,他们这些死士们暗中的据点之一。他们经过再三查探,确认这里未被朝廷发现,才敢再次启用。庙中藏了些药物、干粮、水、衣服、银两和备用的路引,后院里还有两架马车和数匹良驹,留了个人看守兼接应。他们的同伴还有些在外城的落脚点,负责打探京中的消息、朝廷的动向,也有人负责扫尾善后。等到跟那些同伴会合了,他们就会前往一处小码头,坐上事先订好的私船南下了。

    他们等了很久。破庙里有柴火,也有干粮,他们简单地给伤口换了次药,吃了顿饱饭,休息了一会儿。高钜被他们拉下马车,进了破庙的后殿。他在那里吃了两块没滋没味的饼,喝了口凉水,靠着墙壁打了个盹。他曾经以为自己在这种环境中是睡不着的,没想到那么快就进入了梦乡。等他听到外头马车的动静时,就清醒了过来,整个人精神翼翼。所有人都迎出去见同伴了,后殿里只剩下他一人,殿内倒是留了个人负责看好他,但那人此刻也伸长了脖子眺望殿外的动静,没有盯着他。高钜打量着外头渐渐接近的火光,嘴角微微一笑。

    来的正是死士们的同伴。他们赶着傍晚出了城,就一路直奔破庙了。他们本来可以来得更快些的,可朝廷的官兵在出京的路上设了路障,严查过往行人车马,他们就被耽搁了。

    死士首领闻言有些紧张:“官兵可有怀疑你们?”

    “没有。”有人回答说,“我打扮得跟庄稼人没两样,声称家在城外,白天在城里找活,天黑了就回家去。他们问了几句,看了我们的长相,就放我们过去了。”另一人道:“我们从前没跟朝廷的人照过面,他们是不会怀疑我们的。”

    死士首领心下稍安,冷笑了声:“他们要追踪到我们,跟着我们的车也就罢了,又怎会怀疑到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去?”

    两边的人简单交谈了下,重新整理了三辆马车上的东西。得知有多人陷落,许多人面上都露出了悲怆之色。

    “我们日后好生照顾他们的家小便是。”其中一人低声道,“头儿说了,我们趁着夜色赶紧走,天亮就登船。免得朝廷反应过来,追查到码头上,我们就麻烦了。”

    众人都说很是,各自转身上车,准备离开了。有人进庙去带高钜出来,发现他竟不见了踪影,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问那负责监视的人,他面色苍白地说:“世子方才说要解手,我想着后院没有门,墙又那么高,他也出不去,所以就没跟着。”但他们到后院里找人,却只看见一片漆黑,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死士首领顿时觉得不对劲了,立刻下令:“赶紧上车,我们走!”高钜丢了,他们还可以再去西南找郭家人。但如果他们的命丢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众人连忙上车上马,正要离开。忽然间,破庙前方涌现了一大批官兵,堵住了他们的去路,然后迅速将他们包围了。四周的高墙上也不知几时布满了手持火把与弓箭的士兵。一名黑衣少年身穿戎服,手执利剑,骑着高头大马,缓缓从人后走出,神色平静而冷漠。

    死士首领看着对方,认得这正是今日送殡队伍中的一员,广平王世子高桢。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已经摆脱了追兵么?他的所有同伴都确信,没有人跟在他们后面,为什么广平王世子还能找到这里,带兵包围他们?!

    死士首领面色苍白,他好象察觉到了什么,猛然瞪大了双眼,就看到高钜同样骑着马,从高桢身后走了出来。

    高钜平静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嘲讽和憎恨:“我老实告诉你吧,我母亲没死。方奕山什么都招了。你们怎么就挑中了这么个软蛋呢?他们早就知道你们外城的老巢在哪里,一路缀在你的同伙身后追来。饶你在路上绕多少个圈子,也是无用。而他们之所以会容你们多逍遥半日,追到这里才动手,不过是为了让我能追问清楚,你们背后的是什么人罢了。”

    死士首领眼中涌出强烈的憎恨,从腰间抽出了利刃,不等他做出接下来的动作,空气中数声尖啸声过,他瞬间成了一只刺猬。可他还在不甘,拼尽全力想要将手里的刀指向高钜,直至坚持不住,颓然倒下。

    这个动作仿佛是一个信号。死士们发出悲痛的嘶吼,持刀冲了上来。几乎是同时,高桢高高扬起手,果断挥下,箭雨忽然间扑天盖地而至。

    一场围剿,就此拉开了序幕。(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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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秀介绍:
赵琇有个哥哥是侯爷,亲的 她家世、容貌、才学、女红、能力,样样都不缺 但她知道在别人看来 她仍旧是个 半路上道的侯门千金 与那些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 不能比 可是…… 谁要跟她们比?!闺门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门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门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