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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闺门秀txt下载     闺门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章 私房话

    赵琇与张氏在米家母女的陪同下,吃了一顿丰盛美味的午餐。米家的厨子是从老家带来的,做出来的菜肴与赵家平日的饮食有些差别,但难得的美味。赵琇吃得挺开心,看张氏的胃口似乎也不错。

    午饭过后,四人坐在一处喝茶,聊了一会儿的天,米颖芝便兑现了自己的话,命人准备好一间静室,让张氏过去小歇了。张氏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她是来做客的,怎能象在家时一般随意呢?米夫人笑着劝她:“两家原是姻亲,您又是长辈,何必讲究这些虚礼?只当给我们一个机会巴结老夫人吧。”

    张氏这几个月里没少被人巴结,她也素来不喜别人巴结,可是今日米夫人说要巴结她,她却听得眉开眼笑的,说话的语气里都含着少见的亲昵:“既如此,我老婆子就生受了。你也歇一歇吧?我瞧你气血不大好,只怕方才闹了半日,也累得不轻呢。”

    米夫人讶然,旋即温和笑说:“多谢老夫人关心,我这点不过是小毛病罢了,并不碍的。若真的累了,我就去歇着了。眼下我先陪您到静室去好了。”

    张氏拍拍她的手背:“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虽不是大夫,却也体弱多年,久病成医,识得几个方子,会瞧些精神气色。你这分明是气血两亏,可是早年留下的病根子?年纪大了又劳心劳力,一直不曾保养回来。这样下去,迟早要吃亏的。我当年何尝没有好生保养?养尊处优。一年也不见会生一次病。只因十多年前那回南下时出了事,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半个晚上,身子骨受了寒。至今外头有一点子风雨,我都要疼上几日呢。你这样日积月累下来的旧疾,只怕比我那点毛病还要顽强些。既然你说,两家原是姻亲,本就比别人亲近,在我面前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一番话说得米夫人哑然,眼圈都有些红了。米颖芝听得有些心急。忙问张氏:“请问老夫人,您既然能看出家母身体有何旧疾,那是否也知道医治保养之法?家母确实是气血有亏。是小时候受了寒气,一直未曾治好。平日家父与晚辈也曾为家母延请名医诊治,奈何始终不见有起色……”

    米夫人看了女儿一眼:“好了,别再说了。老夫人见多识广。可毕竟不是大夫。你怎能为难长辈?”米颖芝抿着唇低下了头。

    赵琇惊讶地问米夫人:“舅母果然是因为受寒而落下了病根?平日里都吃些什么药?我祖母这里固然也有几张方子。往日吃着不错,可她与您并不是一般年纪,得病原因也未必相同,就怕不对症,吃了反而对您身体不好。”

    米夫人微笑:“你听你姐姐胡说,哪里就没几个保养的方子了?平日我也请过几位有名声的大夫来,开的药起初也有过效用,只是时间一长。便又渐渐无用了。虽说这旧疾难以拔除,但发作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气色略差一点。我仍旧能吃能睡,并不碍事。”她看向张氏:“老夫人也不必为我担忧。”

    张氏看着她直叹气:“你是个好妻子、好母亲,我明白你的心。回头我把我那些用着好的方子给你送一份过来,你找信得过的大夫瞧了,若是对症,就试着抓一副药吃一吃。若果真有效,我心里也高兴。”

    米夫人笑着起身相谢:“真是多谢您了。”

    她陪着张氏到静室午睡,赵琇与米颖芝一路跟随。静室离得不远,就在西厢房,屋子收拾得整洁雅致,进门就是落地大屏风,绕过屏后后,就看见房间中央地上摆着大铜炉,已经燃起了暖香。铜炉正对面,挨着西墙放了一张长榻,上面铺着崭新的锦面被褥。东面窗下摆着一瓶新鲜的腊梅折枝花,北边墙根下立着一个圆形的多宝架,摆了几件雅玩,旁边空墙上挂着名家字画。

    赵琇带着夏露,帮张氏卸下几件首饰,脱去外衣,米夫人拉开被褥,侍候张氏躺下。米颖芝又捧了个新添了炭的手炉过来,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张氏若觉得冷,伸手就能够着了。一个梳着双鬟的十三四岁丫头手持美人锤,走到榻前跪下,为张氏捶着腰腿。她的技术炉火纯青,力道不轻又不重,让张氏舒服得恰到好处。也许是因为太舒服了,赵琇才陪她说了两句话,她就意识模糊地睡了过去。

    赵琇与米家母女悄声离了静室,回到正屋中。饭桌已经被撤了下去,茶水也重新换过了,送上了新鲜热茶。赵琇与米家母女一同坐下,有些担心地问:“舅母真的不需要去小睡一下吗?其实您真的不必太过客气。若是跟我讲究虚礼,就是不把我当外甥女儿看了,而是把我当成外人呢。”

    米夫人听得笑了:“你这孩子,明明是好心肠,偏爱讲硬话。”

    米颖芝挽着她的手臂撒娇:“母亲明明知道表妹的心意,又何必辜负了她?不如您也去歇一歇,我正好可以陪表妹到后头花园里走一走。今日外头太阳大,晒着也暖和,我与表妹也好说说私房话。”

    米夫人心里温暖,就应两个孩子的好意,到暖阁里歇下了。米颖芝带着赵琇去了后花园,果然阳光大好,一边散步一边晒太阳,晒得人全身上下都暖暖和和的。赵琇还能就近赏一回腊梅花。最重要的是,她有机会跟米颖芝私下说话了。

    米颖芝最关心的还是自己母亲的身体。她问起了赵琇提到的保养方子。赵琇便把自己记得的药方背了出来。从小到大,她不知看过这几张方子几回,每一次的药材增减,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也知道什么样的份量是最合适的。

    米颖芝显然也因为母亲的旧疾。对药理有了不浅的理解。一听完赵琇背的方子,她就已经判断出了方子的高明处:“果然是温补好方,一会儿我就打发人抓药去。”

    赵琇道:“这是宫中江太医开的方子。他曾随广平王南下办事。与我们家也算有些交情。他给我祖母看过好几回病了,方子也改过几次。表姐还是把方子给熟悉的大夫瞧了,找出最适合舅母的,再抓药也不迟。”

    米颖芝点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希望这方子果真有效,但凡能令家母秋冬时节过得略安稳些,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起来。赵琇倒有些好奇:“舅母怎会落下了这个病根呢?”难不成也在冷水里泡过?

    米颖芝却闭紧了嘴关,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另起了话题。与赵琇聊起后日的元宵灯会,还约赵琇明日晚上就去看灯。因为明日是正月十四,灯会已成,人潮却不如元宵正日时多。这时去看灯是最好的时机。

    赵琇此番来杭州。最初的理由就是赵玮请祖母妹妹来看灯会,她自然不会错过,立刻就答应了。眼珠子一转,她还多添了一句:“我把哥哥也叫上。有他陪着,咱们也不怕被谁冲撞了,只管怎么高兴怎么逛。”

    米颖芝抿嘴笑道:“真好,可惜我没个亲兄弟,倒有好些堂兄弟与从兄弟。他们原本对我也不错。只是我一直随父母在外任上,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

    赵琇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既然表姐的兄弟都不在跟前,那就让我哥哥这个表兄弟来侍候你好了。你只管使唤他,他脾气好着呢。若他有怠慢的地方,我替你教训他。”

    米颖芝扑嗤一声笑了。她原是秀雅的长相,这一笑,竟出人意料地灿烂明媚,看得赵琇一呆,心中暗想,要是让哥哥看到这个笑容,不知他会变成什么呆样子?

    两人慢慢散着步,聊起了闲话。赵琇从米颖芝的话里能推测出来,她果然熟读诗书,又知晓管家庶务,还对外头的经济民生颇为了解。赵琇心中暗暗惊讶,她知道这些,一半是从书本上看来,另一半是因为自小帮忙料理家中庶务,亲自去巡视各处产业时,找积年的老人请教而来的。没想到米颖芝也对这些事情那么了解,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后来她听米颖芝无意中一句话,方才知道,原来后者小的时候,米省之曾经把女儿扮成男孩子模样,带着在辖地内到处巡视游历,并一一为她做介绍讲解。她所学的东西,跟赵琇不太一样。赵琇是为了打理家业才学的,偏重实务,可米颖芝所学的,却更偏向于一名地方精英官员该有的知识储备。若她不是女子,而是位男儿,在父亲的精心教养下,必定会有着锦绣前程。而如今,她腹中所学却未必能派得上用场,万一遇到个不懂得欣赏的夫婿,只怕还要嫌她懂得太多呢。

    米颖芝在杭州官家闺秀圈子里,可不完全是好名声,原因就在于她所学得的这些知识,跟一般闺秀们的差别太大了。

    赵琇就评价说:“简直就是在跟夏虫语冰。由得她们说去吧。她们粗浅一点的,也就是比比家世、容貌,又或是嫁的男人身份高低;稍微有点志气的,可以比比穿戴、交友、父族兄弟的前程以及琴棋书画水平。你样样不比她们差,还要许多她们所不及的好处,她们自然要挑剔你,照着她们自己的逻辑,把你与众不同的地方踩在脚底,好象这样可以显得她们比你更优秀似的。可谁要跟她们比呀?”

    米颖芝听得又笑了,握着赵琇的手道:“好妹妹,咱们不与她们比。她们原不懂得我们的志向。女孩儿一生荣辱,难道就只在家族、父兄与夫婿子女的身上不成?我们能做的事多着呢,谁说一定就要局限于闺阁之中?”

    赵琇决定了。这姑娘实在很合她的胃口,若不能让哥哥成功把人娶回来做嫂子,那就太可惜了!(未完待续。。)

    ps:  汗,回家晚了,更新有点迟,真的很抱歉

第四百八十一章 疑惑

    当赵琇与米颖芝散完步,返回屋中时,张氏与米夫人都已经结束了午睡,重新梳洗过,正坐在暖阁里说话呢。

    赵琇进门时,只听了个话尾,米夫人似乎在跟张氏说着自己的病情:“……如今虽小心保养,到底是伤了根本,我自己倒没什么,只是觉得对不起老爷。”不过看到赵琇与米颖芝表姐妹俩进来,米夫人就闭嘴不谈了。

    米颖芝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有些黯然,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微笑着向张氏与米夫人见礼,又问她们睡得可好。张氏笑道:“睡得很好,你们家的丫头着实了得,捶得我腰腿好舒服,也不知你们是怎么调教出来的。”

    米夫人笑说:“老夫人若喜欢,就把她带回去吧。”

    张氏连忙摆手:“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若那丫头能教我跟前侍候的人两手就好了。”

    米夫人自然是一口答应的,就叫了那执美人锤的丫头跟夏露到耳房里说话去了。张氏跟前,自然有米家的丫头侍候茶水。

    张氏心情很好,问赵琇:“去逛了这许久,难不成这边的园子果然景致好?”

    赵琇笑道:“景致自然是好的,不过再好也不如人好。米表姐跟我说了好多话呢。”

    张氏笑了,对米夫人说:“她难得有个要好的姐妹,可以一块儿说说心里话。在老家,虽然族里也有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可大都是晚辈。碍着礼数,不敢跟她随便说笑。她从小儿就只跟她哥哥做伴,可她哥哥要读书交际。怎么可能成天在家里陪她?她空闲时只能帮着管家,或是看看书,练练字画,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消遣,我瞧了也怪可怜的。到了京中,她倒是认识了几个不错的闺中蜜友,偏人家姑娘随父亲赴了外任。等闲不能相见。剩下一个还在京中的,我瞧着不错,她又嫌志趣不相投。如今可好了。有了你家颖姐儿,她玩笑的时候也多些,不必整日只知道盯着账本子,小小年纪就暮气深沉。”

    米夫人道:“我们家颖芝也时时抱着账本子瞧。老爷惯爱教她实务。直把她当成是男孩儿一般教养。我每每劝说,应该让女儿多学习闺阁道理,他都不肯听,还说什么,女孩儿一旦出了嫁,就要受苦了,诸事不能顺心,做父母的只能趁她还在家里时。多宠着些,多惯着些。好歹叫她日后受苦时,还有些开心的往事能够时时回忆。老夫人您听听,这哪里象是做父亲的该说的话?”

    张氏听了也叹气:“可不是么?男人家哪里知道女子的难处?做父母长辈的,谁不愿意多宠着孩子些。可在家时宠惯了,将来出嫁以后,没人再宠着她、惯着她,她转不过弯来,才要吃苦头呢。倒不如让她在家时就多吃点苦,多学点东西,日后出了嫁,也不至于跌得太惨。所以我虽心疼琇姐儿小小年纪管家辛苦,却没有拦着。她日后总是要学这些的,早些学会了,将来也不容易吃亏。”

    赵琇跟米颖芝对望一眼,干笑着纷纷上前安抚自家母亲|祖母。米颖芝抱着米夫人的手臂撒娇,赵琇直接转了话题:“祖母,您难得来一趟,不看看后头的园子吗?虽然地方小些,但挺精致的,比起咱们如今住的地方,又是一番不同的风格呢。”

    张氏含笑看了她一眼:“园子到处都是,哪里逛得过来?不过你既然说这里园子好,那我就去瞧一瞧好了。”那边厢米颖芝也劝住了米夫人,四人便一道往花园去了,逛了一圈回来,又过了半个时辰去。

    张氏叹道:“江南园林久负盛名,果然名不虚传。我来杭州已经逛了三个园子,真是各有千秋。在京城和老家,我也去过几处园子,自家府里也有一处,自以为还算不错。可到了江南,我才知道,家里那园子不过就是堆石头和树枝子,跟江南的园子差得远了。”

    米夫人笑道:“杭州虽也有几处名园,但我那年去苏州时逛过的几个园子,还要更好呢。老夫人什么时候得了空,到苏州转一圈,一定能看到更好的景致。”

    张氏笑了:“我倒想多玩几个地方,只是此番南下,原是为了玮哥儿领了差使来的。等年后他办完了差,要回京去了,我总不能还留下。想来,也就是二三月的光景吧?”

    米夫人微微一笑:“那可未必,兴许钦差留在南边的时日会更长些呢?老夫人定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游玩一番的。”

    赵琇有些意外地看了米夫人几眼,心里想:米家堂舅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莫非是广平王和赵玮告诉他的?

    但米夫人没有再说下去,张氏也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并没放在心上。四个人又围着暖炉说了一会儿的话,见天色不早,张氏与赵琇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暂住的小宅,张氏的心情依旧很好。她今日在米家睡得舒服,精神头还很足。换过家常衣物后,她便拉着孙女说起了米家的事,夸了米夫人,又夸米颖芝,夸他们家规矩好,又夸他们家会调教下人。种种优点,简直没有一处不好。

    赵琇便趁机道:“可不是吗?今日咱们刚去不久时,来了那么多陌生人,我都在烦恼要如何跟她们打交道了,堂舅母却应对自如。表姐虽年轻,也帮着堂舅母将人顺利打发走了,连后面那拨高官太太们,也不是她们的对手呢。我最佩服她们这样的手段,若是能跟着学一学,将来与人交际时,也有底气些。”

    张氏怔了怔,细心一回想,也反应过来了:“呀,说起来那时候你堂舅母她确实……”顿了顿,不由得感叹,“真了不起呀,我就没这等手腕,难为她如何应付得过来。前头那一拨都是知府衙门里的属官家眷,倒也罢了,地位不如她,无论如何也不敢驳她的脸。后头那几位,诰命品级都在她之上,她居然也顺利把人打发走了,委实难得。”说着她又有些好奇:“那位浙江布政使夫人,似乎挺中意你的,一直在逗你说话,又没嘴地夸你,好象早就知道你是谁了。你几时见过她么?”

    这点赵琇也觉得奇怪:“没见过呀,我完全不认识这个人。我们今天去米家是走亲戚的,祖母也没打出郡公夫人的旗号。那些小官吏之妻跑来奉承也就罢了,她这样身份的诰命,也跑来卖乖,也太奇怪了。”

    “说什么卖乖?”张氏嗔了孙女一眼,“别说得这样难听。在奉贤老家时,也不是没有高官家眷跑到咱们家里来奉承。别的不说,那位卢三姑娘,就有叔伯在朝中做侍郎。卢三姑娘不也一样跑来咱们家做客么?”

    赵琇笑道:“那是她有别的企图,今日这位布政使夫人,莫非也有类似的企图?”

    张氏一怔,旋即变得有些惊疑不定。浙江布政使夫人今日夸了赵琇好几回,还总是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她,莫非真的别有企图?她得找人打听一下,看看浙江布政使家是否有适龄的子弟,免得有人觊觎她孙女,她还懵然不知。张氏暗暗决定回头要跟孙子商量一下才行。

    赵琇没她想得那么远,只当浙江布政使家里也有位适龄的小姐等着出嫁呢。晚上赵玮过来吃饭时,她就打趣了哥哥几句。赵玮有些狼狈,心中更关心的还是米颖芝的想法。但不等他饭后找到机会,私下与妹妹交流一番,张氏就把他叫到屋中,如此这般将今日的经历跟他说了一遍,尤其突出了浙江布政使夫人的奇怪行为。

    赵玮立即变得肃然:“他家儿子已经娶妻生子,女儿也嫁人了,应该不是有意联姻。待孙儿去打听一下,看他家到底想做什么。”

    张氏点点头,又对孙子道:“米家夫妇皆是正派人,难得你们兄妹有门靠谱的亲戚,今后多来往吧。你在杭州办公,遇事多向你堂舅请教,别给他添麻烦。”

    赵玮应了,又与她说了几句闲话,方才退出来,寻妹妹说话。

    赵琇知道他最关心的是什么,就把自己跟米颖芝交谈的内容给他做了个大致的介绍,然后有些愧疚地说:“我看不出米表姐对哥哥是否有意,让哥哥失望了,真对不起。不过我冷眼看着,觉得米表姐是个有大志气的,心性也端庄正直,不是轻浮之人。哥哥与她才见了几面?若不是一见钟情,她不可能对哥哥这么快就生出想法来。还是找机会多见几面,多说说话,让她多了解了解你。等她知道了哥哥的性情为人,若果真有了好感,咱们要说亲也要容易些。至于祖母那里,她如今可喜欢米家人了,想来不难说服。”

    赵玮心中七上八下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头:“这样也好。正因为她是那样的好姑娘,我才会对她另眼相看。”他早已想到了一个计划:“明日晚上去看灯,我已向王爷告了假。你把米舅母、米表妹一起请过来吧。我订好的包厢地方足够大,离府衙不远,看灯也方便。”

    赵琇笑着答应了,接着顿了一顿,小心问赵玮:“既然订下的包厢够大,那哥哥还请了别的人吗?”

    赵玮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二章 赏灯

    正月十四夜里,杭州城中彩灯处处,流光溢彩。今年的灯会设在河坊街,赵琇一行从住的小宅过去,倒也不是很远,坐马车不过就是两刻钟的光景。

    他们到了河坊街口,就看到里头人头涌涌。幸好今日并非十五正日,人潮并没有到夸张的地步,马车前头派几个人开道,高头大马、护卫小厮地摆出架势来,行人也都纷纷退避,赵琇一行才顺顺利利地到达赵玮事先订好的茶楼。

    那茶楼有两层,瞧那雕梁画栋的模样,就知道非一般小店可比。他家大约是惯做官商人家生意的,见有女眷坐的马车来,便有专门的小厮把车从侧门引入茶楼后院,然后退下,另换了穿戴整洁的婆子来侍候,从后院另有楼梯可通往二楼雅间。赵玮事先来探过路,便走在前头,赵琇扶着张氏跟在后面上了楼。到了二楼,只见里头是一条长廊,通向数个雅间。赵玮订的是中间最大的一间,赵琇一进去,就看到对面开着一溜儿的花窗,人站在窗边,就可以毫无遮挡地欣赏到楼下的灯景。而雅间中的装璜也十分不俗,桌椅几榻都是上好木料制成,就不用说了,墙上还挂着名家字画,虽不是什么大家之作,却也都是难得的珍品。墙角的高几上,还供着时鲜花卉,散发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清香。

    张氏环视雅间内的布置,心中很是满意:“这地方倒还算干净。”赵玮笑道:“平日会来这里的,都是非富则贵。若是寻常的店家。孙儿也不敢请祖母移步。”

    侍候的婆子送上了茶水点心,茶是上好的白茶,点心也都做得很精致。赵琇看了有些吃惊:“这家茶楼倒有些门路。竟然能弄到白茶?这该不是哥哥自个儿准备的吧?”

    赵家茶园里的白茶产量不大,除了送上京城侯府,预备赵家祖孙自用与送人,赵氏族人们也内部购走了一小部分,留在杭州本地茶行中出售的少之又少,能够买到的都不是一般顾客。这家茶楼竟然能拿白茶待客,可见能耐不小。

    赵玮笑道:“若是我准备的。我就叫人上西湖龙井了。祖母对白茶并没有偏爱,我让人预备这个做什么?不过咱们家的茶行在杭州也小有名气,想来这茶楼的掌柜也知道我们的来头。才会特地上了白茶吧?妹妹只管喝就是,这家店的点心倒是做得不错,一会儿叫他们多上几样,妹妹好生尝尝?”

    赵琇笑着答应了。又忍不住往窗边靠去。张氏叫道:“别离窗子太近了。仔细外头的人瞧见了你。”赵琇便道:“其他雅间里的人也都是这么看的,堂舅母与米表姐也说过,这杭州风俗与京中和老家大不一样,咱们不必太过拘谨了。况且今日灯会,来的人自然都盯着彩灯瞧,谁还有空抬头望上看呢?”再说,就算路人抬头看见了又怎样?她背后的房间灯火通明,从楼下看上来。正好背光,包管那人除了个人影。啥都看不清楚。

    张氏皱着眉头,本来不太赞成孙女的话,可是赵琇抬出了米夫人,她又不能说孙女错了,只能默然喝茶。不一会儿,米夫人与米颖芝也到了,米省之倒是没有跟着来。今日是赵玮下帖子相邀,来的除了他本人,都是女眷。米省之觉得不方便,加上有公职在身,便让妻女自行前来。

    米颖芝今日打扮得很漂亮,鹅黄色的缎面绣花对襟褙子,镶着白茸茸的毛边,下系雪青色的绣花马面裙,头发仍旧梳成垂鬟分肖髻,绾着金钗,薄施粉黛,华贵中透着清雅,仪态万方。

    赵琇与她见过礼,便特地偷偷看了赵玮一眼,发现他今日脸板得比那日更僵,眼睛只敢盯着地面看,却又想要瞧米颖芝,偏又害怕被对方发现,那表情动作就别提有多不自然了,几乎要同手同脚。赵琇差点没笑出声来,好容易才忍住了。

    张氏与米夫人相见,又是一番好聊。赵琇也拉着米颖芝说悄悄话,没忍心把赵玮晾在一边,只得时不时地引他说上几句。只是不知怎的,赵玮平日千般伶俐,今日就跟傻了似的。赵琇问他一句,他便答一句,也不懂得在米颖芝面前展露一下自己的才学风度,真叫赵琇大跌眼镜,心里也跟着发急。她倒有意撮合哥哥与表姐,可哥哥若是表现再这么呆,谁会看上他呀?!只怕米颖芝不但没对他生出好感,反而嫌弃起他来了。

    赵琇无奈地把目光投入张氏那头,可惜张氏与米夫人真聊得兴起,也不知哪里来这么多的话可聊。看来这两位都是靠不住的了,赵琇惟有亲自出马。呆子哥哥今日是不能指望了,她只好把米颖芝拉到一边,悄声说:“哥哥平日不是这样的。今日他见到表姐,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才这么呆头呆脑的。表姐别跟他计较。”

    米颖芝抿嘴一笑,脸上倒是露出了一抹绯色:“怎么会呢?赵表兄是赤诚君子,我心里清楚。”

    赵琇怔了怔,直觉这里头事有可为,正想问得清楚些,米颖芝已经转移了话题,指着楼下的彩灯说:“表妹快看,那一盏兔子灯做得真好!活象真的一样。”

    赵琇只能收拾心情,专心看起了灯。今日彩灯本是主角,不过米颖芝所指的那盏兔子灯虽然做得精致,可在赵琇看来,却没什么出奇之处。倒是离得远一些的地方,有一盏走马灯,虽然看不清灯身上的画了些什么,却给人十分精致的感觉。赵琇便指给米颖芝瞧了,米颖芝也夸了一句,还道:“若能看清楚灯上都画了些什么就好了。”

    赵琇说:“这有何难?那摊子上的彩灯都是能买的,打发人去买上来细瞧吧?”

    米颖芝却犹豫:“这一盏彩灯只怕价值不菲,没有亲眼见过,还是别急着买的好。”

    赵玮走到妹妹身边,默默地递过来一只小小的黄铜单筒望远镜。赵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笑着说:“哥哥准备得真周到,还带了这个来。”她试着拿望远镜看了那盏灯,发现果然精致,便对米颖芝说:“表姐也瞧一瞧,我觉得这盏灯真挺好看的。”

    米颖芝接过望远镜,也有些好奇。这时节洋货盛行,但常见的都是衣料、香水、钟表、宝石等物,望远镜这种东西,基本还是宫中或军中才会配备的。赵玮身为建南侯,本就是勋贵出身,将门之后,有这个也不出奇,只是没想到他今日会把这个带到灯会上来,还愿意借给她们这些小姑娘看灯。她记得杭州守备也有一个,他的独女曾偷偷带到闺秀相聚的场合里炫耀,事后被父亲禁足了两个月,因为这是他珍藏的爱物,连妻子儿女都不能轻易碰上一碰。建南侯孝敬祖母、疼爱妹妹的传言,果真不假。

    米颖芝用望远镜看了那盏走马灯,果然看得很清楚,那是一盏好灯。她也就不再拦着赵琇把那灯买下来了。

    赵琇特地转身走开去吩咐人买灯,留下赵玮与米颖芝站在窗边,后者礼貌地将望远镜放在窗前的小几上:“多谢表哥了,这东西看得真清楚。”赵玮僵硬地收了回去,微笑了一下:“这东西平日用得也少,终于派上用场了。表妹可要再多看一看?”那微笑映在不远处的妹妹眼中,只觉得这不是在微笑,而是在抽筋。

    米颖芝咬了咬唇,忍下一个笑意,向他道谢,又接过望远镜继续看楼下的彩灯。赵玮却为着米颖芝直接从他手上拿东西而在心跳加速中。哪怕没有肌肤接触,他心里也觉得挺美的。

    赵琇有些不忍直视了,没想到自家聪明淡定的小哥哥居然也有如此痴汉的时候。看到他站在米颖芝身边,好象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了,米颖芝反而兴致勃勃地拿着望远镜看向楼下,赵琇都有些不忍心了。犹豫过后,她还是回到了哥哥身边。有些事她实在帮不上忙,但给他做个陪伴还是没问题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第三人在旁,不再是与米颖芝独处了,赵玮镇定了很多,也可以僵硬地跟妹妹评论几句彩灯美丑了。不一会儿,婆子将那盏走马灯送了上来,众人围过去欣赏,还命人吹熄了几盏灯,让雅间里光线更暗淡些,才能更好地欣赏这盏灯的妙处。赵玮趁机与米颖芝又搭上了两句话,见她言笑晏晏,并没有回避的意思,心中更加欢喜。

    趁着众人都在赏灯,他把赵琇拉回了窗边,小声向她道谢:“好妹妹,多亏你了。哥哥绝不会忘了你今日的援手。”赵琇抿嘴偷笑:“哥哥先别顾着谢我,还是先想想法子,要如何在米表姐面前正常说话吧。不然你活象个呆子似的,倒叫我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为你说好话了。”赵玮脸上一红。赵琇见状,又忍不住笑了一笑。

    灯会上流光溢彩,映照在窗上,照亮了赵琇的笑脸。高桢提灯站在楼下,抬头瞧见她娇美的容颜,只觉得心中一荡,忽然间就不想往里走了,先好好欣赏一下再说。

    他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的距离,还有另一个男子也站在那里,盯着二楼窗边的赵琇发起了花痴:“原来,赵家大姑娘长得这等模样。”

    他身后的小厮在小声催促:“少爷,你快上呀!表姑太太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建南侯祖孙在此。这可是你最好的机会了,错过了这一回,还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到赵家姑娘……”(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三章 献殷勤

    赵琇倚在窗边往下望,想要好好再看一眼灯会上的热闹,心中还在惋惜不能亲自前去猜灯谜,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提灯抬头望着她。

    她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向高桢招了招手。

    高桢回之以一笑,走进了楼中。

    赵玮原本只盯着桌边的米颖芝看,见妹妹这边动静有异,转头望来,已是迟了一步,没看见高桢的身影,还觉得奇怪:“妹妹怎么了?”

    赵琇高高兴兴地向他宣布:“世子正好路过,我刚叫他上来呢。”

    “世子路过……”赵玮差点没被噎着,连忙清了清嗓子,“他怎会路过?今儿明明有事要办的……”可他说话的时候,高桢就到了门口。守在门外听候吩咐的婆子连忙进来禀报。赵玮暗暗瞪了妹妹一眼:“堂舅母和米表妹都在这里呢,他怎能过来?!”

    赵琇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鲁莽了些。她是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的,可米颖芝却是正经的古代闺秀,哪怕比起一般女孩儿要开明豁达些,也不代表会愿意见外男。

    但婆子向张氏与米夫人禀报时的说法却让她安心了许多:“一位高公子说,跟老夫人是亲戚,就订了隔壁雅间,问不知是否方便前来向老夫人请安。”

    张氏惊讶地望向孙子孙女:“这高公子是……”赵玮咳了一声:“应该是世子,方才妹妹在窗边看见他了。没想到他原来订了隔壁的屋子。”心中却在暗暗懊恼,怎的被高桢知道了订雅间的事,让他把隔壁给订下来了?不过他想得倒也周全。另订一间,他们这些熟人可以过去说话,又不至于唐突了米家人。可是这么一来,张氏就有可能把孙子给赶过去做陪了。那岂不是大煞风景?

    正担心着呢,张氏果然就说了:“世子竟然也过来赏灯了?可带了人?玮哥儿赶紧过去看看。我这里有客,就不去打招呼了,玮哥儿替我问一声好吧。”

    赵玮无奈极了。只得答应下来。赵琇连忙道:“我也过去跟世子问声好吧,好些天没见了,也不知道王爷可安康。游哥儿做事可还妥贴?”赵玮睨着妹妹:“你要问王爷和游哥儿,怎的不问我?”赵琇反瞪了哥哥一眼:“你成天在外头跑腿,真知道园里的事吗?就算我要问你,你也难得说一句。倒不如直接去问世子呢。”

    兄妹俩互相抢白了一番。张氏还笑眯眯地:“世子不是外人,琇姐儿过去问候一声也好,问候完了就赶紧回来,叫你哥哥去陪他就好。”

    果然是这样。赵玮暗暗叫了声苦,面上却不敢露出来,乖乖带着妹妹到隔壁去了。才进门,便看见屋中灯光昏暗,桌上摆放着一盏极精致漂亮的走马灯。比方才赵琇打发人买回来的那一盏还要好。赵玮心中就硌登一声,先暗叫一句“臭小子真会献殷勤”。再后悔“我怎么就没想到”。

    赵琇顾不上哥哥,已经笑着奔过去了:“呀,真漂亮,这灯是哪里来的?”仔细一瞧,走马灯上的彩画怎么看着很眼熟呢?她很快就认了出来:“这不是我画的吗?”

    高桢笑着对她说:“赵妹妹在船上练的那些画,许多画稿随手就扔了。我觉得画得挺好的,扔了可惜,就偷偷藏了起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扬州是风光灵秀之地,妹妹的雪景画得也好,人物房屋都跟亲眼见着了似的。我就让人做成了走马灯,灯转起来的时候,就象是亲眼见状了扬州风光一般……”

    赵琇当初本是禀着练画的心思,随手画了这些风景画下来,没想到高桢会把它做成走马灯,还这般精致。赵琇心中很是感动,提着灯看,又爱不释手。高桢大手一挥:“就送给妹妹了。”她高兴得几乎说不出画来,好一会儿才道:“等我回去,再多画几幅,就算不做了走马灯,也可以做成折扇、屏风什么的,改日也送你一个做礼物。”高桢笑道:“那我可就等着赵妹妹的礼物了。”

    少年少女对视而笑,仿佛一对玉人。赵玮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忍不住重重咳了几声,彰显一下自身的存在感:“世子怎的忽然过来了?我出来的时候,听人说有新人要入园,得去拜见王爷,还当世子要一路陪同呢。”

    高桢微微一笑:“不过是布政使司衙门荐来的两个老账房,父王见一面就是了,自有人带他们下去做事,我在不在又有什么要紧?难得来杭州一趟,又遇上元宵灯会。父王还特地嘱咐我,好好前来观赏一番,回去后细细说给他听呢。”

    一番话听得赵琇情绪又低落下来:“要是王爷能看到就好了……”她忽发奇想,“不知有没有人将灯会情形做成木雕,可以让人的呢?”

    高桢柔声说:“若真想让人做这样的木雕,倒也不一定要灯会的景致。在嘉定的时候,汾阳王府的堂兄曾献上一座十二扇的紫檀木屏风,上刻嘉定繁华图,父王十分喜欢呢。我已经吩咐随行的人,留意街面上是否有类似的木刻了。”

    赵琇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咱们如果收集不到现成的木刻品,也可以多寻几个好木匠回来。日后寻人多画些风景画,让木匠刻成屏风,王爷便可以好好观赏一番了。”

    高桢也连声说好,两人还正经商量起了要画哪里的风景。赵玮再次被忽略在旁,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这时候,隔壁雅间门口忽然传来几声喧哗,赵玮赵琇听见了,都紧张地转头去听是怎么回事。这种大茶楼里的二楼雅间,前来光顾的人非富则贵,难道还有人敢来冲撞不成?赵玮与高桢都在这里。那间房中只剩下女眷,他们不由得担心起来。

    赵玮三步跨作两步冲了出去,见来人只是挤在雅间门口与守门的婆子说话。并不曾入内,才暗暗放下了心,再抬头一看,认出来人是那多日不见的苏州布政使之子赵公子,心中越发不喜,连客套都省了:“你来做什么?”

    赵家公子见了赵玮,倒是不敢造次。连忙文质彬彬地向他行礼:“见过侯爷。学生偶然路过,听说侯爷与府上老夫人、姑娘在此观灯,特来问候。只是这婆子无礼。拦路不说,还不肯替学生通报,着实可恶,学生这才与她争执了几句。有所冒犯处。还请侯爷见谅。”

    赵玮冷笑:“我倒不知这婆子有何无礼处。雅间里观灯的是女眷。我早就吩咐过,不许闲人入内,也不许外人打搅。你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也敢来骚扰?”

    赵家公子有些讪讪地:“侯爷误会了,学生只是想来给老夫人请个安……”

    “我祖母是堂堂郡公夫人,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给她请安的。赵公子与我们建南侯府非亲非故,贸然求见本就不合礼数,我祖母不愿见也是人之常情。况且今日观灯,不过是我们自家亲戚间的小聚。外人无端打扰,未免太过恼人了。赵公子还是请回吧。不必做多余的事情。”赵玮一点都没跟他客气,直接下了逐客令。

    赵家公子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赵玮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连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他继续纠缠,也不过是自取其辱。无奈之下,他只能告辞了,不过临走前还是不死心,仍旧做出那副斯文多礼的模样,做张做致,方才离开了。

    赵玮不悦地盯着他下楼,才回到自己订的雅间内:“祖母、舅母、表妹,你们没有受惊吧?”张氏皱着眉头问:“又是那赵家公子?他究竟要做什么?成天缠上来,没得烦心!”

    米夫人有些好奇:“老夫人认识方才那位公子?”

    张氏简单介绍了一下赵家人的身份,又道:“来杭州的路上,他母子二人就一路纠缠个不停,总想凑近乎。以他父亲身份,何至于如此谄媚?八成不安好心!却没想到几日不见,他还不敢消停。”她又对赵玮说:“你妹妹还在那边屋里跟世子说话?虽然不好冷落了世子,只是你妹妹一个女孩儿,到底不好跟外男独处。你让你妹妹回来看灯吧,世子那里你去陪着就好。”

    赵玮顿了一顿,答应了,眼角偷偷瞥了一眼米颖芝,见她正低头喝茶,便有些失望地出了门。

    却有个小厮上了楼来,探头探脑地望这边瞧。赵玮见了不悦,看了门口的婆子一眼:“那是你们店里的人么?”婆子也看见了,连忙过去问是怎么了。那小厮塞给她一个图卷,说了些什么,便重回楼下。婆子拿着图卷来跟赵玮道:“这个是方才那位公子吩咐他给您送来的,说是请府上姑娘雅正。”

    赵玮心中大怒,展开那图卷看了几眼,却又忍不住笑了。他回身进了高桢订的雅间,见他与赵琇正站在窗边兴致勃勃地点评楼下的彩灯,便叫住了他们:“赵家那小子送来的东西,说是要请妹妹雅正。妹妹过来瞧瞧吧,据说他还是个秀才呢,写的真真好文章!”

    高桢的脸沉了下来:“那小子还不肯死心?!”赵琇从兄长手里接过图卷,见上头是一篇赋,也不知是不是赵家公子亲笔所作,主题应该是在颂扬她的美貌与品德,表达对她的仰慕之心。可惜作赋的人文采有限,写出来的文章看上去似乎辞藻华丽,实际上空洞无物,不过是在堆砌好听的形容词而已,还都是古人名章上出现过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赵琇忍不住嘲讽:“这样的文章,我随手就能写出十篇八篇来。姓赵的拿这个来献丑,究竟想做什么?”

    高桢顺口接道:“不管他想做什么,肯定不是好事。这等庸才,连给赵妹妹提鞋都不配!咱们不必理他。他若还要纠缠不清,我帮妹妹去教训他一顿。”

    赵琇摆摆手:“他家迟早是要倒霉的,何必理会他?我倒是更想知道,他如何打听到我们今晚在这里的?他家在杭州也有人脉吗?”

    高桢怔了怔,回头与赵玮对视一眼,都严肃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四章 潜入

    其实在赵琇与张氏前往杭州的路上,赵家母子厚着脸皮硬要同行时,就曾提过,他们前往杭州是去看望赵家公子的表姑母的。虽然赵琇后来看破了他们不过是仓促间改道而行,本来并没有去外地探亲的意思,但他们既然能祭出“表姑母”这个理由,想来在杭州还真有亲戚,不怕会轻易穿帮。

    赵家在杭州有亲戚,本没什么稀奇。可以他家的背景,亲戚只怕也不是寻常人。万一当中有个把高官,对钦差广平王一行在杭州的动作有所了解,就有可能走漏风声。赵玮与高桢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他们必须尽快打听到,赵家母子在杭州的亲戚,到底是哪一位!

    赵玮沉声道:“我下去看看那小子走了没有,若是还在附近转悠,就打发个伶俐的人跟上去,看他今晚回到何处住下。”高桢点点头,还提醒他:“万事小心。”

    赵琇目送哥哥出门下楼,便关上门,有些担心地问高桢:“赵家母子到杭州来已经有几天了,会不会早就打听到了什么?”

    高桢倒是没她这么悲观:“杭州也不是人人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的。我实话告诉你,除了杭州知府,其他人我们就压根儿没露过口风。即使在本地各处衙门里借了些人手去帮忙对账,也不过是打着核对历年修坝账目的幌子,并不曾说哪里的堤坝有问题。如今还在正月里,杭州的官民都还忙着过年呢。会抽空关注我父王正忙些什么的人,只怕不多。而关注到的人,也未必能猜出我父王的真正用意。”

    话虽如此。但总叫人放心不下。不过赵琇心里又想,广平王一向睿智,他既然觉得无妨,想来问题应该不大吧?其实以他的身份地位,牵头去查那笔烂账,又有几个人敢阻拦?就算有人事先打听到风声,早早把证据给毁了。堤坝就放在那里,不会一夜之间变得坚固耐用。凡是涉事的官员,没人能逃得掉。大不了一个一个慢慢审就是了。无论是谁,只要做过坏事,总会留下痕迹的。一两样物证,未必是不可或缺的。

    正思索着。楼下忽然传来赵玮的怒斥声:“你是何人?!想对我家的马车做什么?!”又有从京城带过来的车夫与米家的车夫大声喝斥着什么人。紧接着一阵骚动。高桢连忙闪身出去,跑到楼梯口问是怎么回事。赵玮怒气冲冲地站在楼梯口道:“我正吩咐人办事,就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夺在茶楼的车马棚里不知做什么,走近了一看,发现他竟然要对我们家的马车做手脚,便大声喝住了他。我们家的仆从与米家的人正聚在别处说话,一时间没来得及拦住他,竟叫他逃走了!”

    前去追赶的家仆回转。向赵玮赔罪,他们没能将人抓住。反而叫他逃进人群中消失不见了。今日灯会,街上行人越来越多,他们也是无可奈何。赵玮问了他们几个问题,便皱起了眉头。

    茶楼的掌柜闻讯赶到。虽然做坏事的不是他们茶楼的人,可让外人潜入茶楼后院的车马棚,归根到底也算是茶楼的疏忽。如今触怒了贵人,他自然要赶来赔礼的。

    赵玮板着脸听他说了几句好话,也无心继续听下去,挥挥手就把人打发走了。冤有头债有主,茶楼不过是疏忽,他却不会弄错了真正的罪魁祸首。

    回到楼上,他先去张氏那边安抚了祖母与舅母一番,让她们不必担心。因为发现得早,两家的马车都不曾受到损坏。米颖芝有些担心地问:“赵表哥可看见来人的长相了?也不知是因何而来。家父家母在杭州自问名声还是不错的,出门遇见人,也都很客气。府上老夫人与表妹更是头一回到杭州来。赵表哥身为钦差,与杭州官民也并无仇怨。平白无故,怎会有人要对我们两家的马车动手脚呢?”

    赵玮有些紧张,干巴巴地回答:“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他应该不是冲着表妹家来的。他想要做手脚的是我家的马车。”他看了看张氏:“是祖母与妹妹坐的那一辆。”

    张氏吓了一跳:“到底是谁呀?竟然要做这种事!”

    米夫人忙道:“我这就打发人给我们老爷送信去,一定要查清楚是怎么回事。若只是宵小,倒也罢了,就怕是心存不轨,特意冲着府上来的。”

    米颖芝听了,立刻起身走到门边,吩咐人传话,叫自家一个专门负责跑腿的婆子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命她尽快赶回府衙报信。赵玮见她说话简洁而正中要害,处事又利落,心中不知为何,就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自豪。

    他虽是钦差,到底是外来,想要在杭州城内追查什么人,远不如本地官员方便。若是米堂舅愿意伸出援手,自然要比他独自追查方便得多。

    他看着米颖芝,郑重作了个揖,难得地没有全身僵硬不知所措:“多谢米表妹了,表妹真真帮了我的大忙。”米颖芝微微一笑,颊边微红,低头还了一礼,便退回到母亲身边去了。

    赵玮走出雅间,稍稍定了定神,又进了赵琇与高桢所在的房间。赵琇连忙迎上去:“怎么样了?追到人了吗?”她方才已经听高桢说了事情经过。

    赵玮摇摇头,顿了一顿,才道:“给祖母赶车的车夫说,他追赶的时候与那小子曾一度离得很近,他借着街上的灯光,隐约瞧见了对方半边脸,觉得有些眼熟。前些日子妹妹与祖母从老家过来时,赵家母子硬要随行。当时跟在赵家小子身边的一个小厮,模样就跟今晚的人有几分相似。”

    赵琇吃了一惊:“是他们派来的人?可他们要对我们家的马车动手脚,是图什么?”

    赵玮也想不明白,只能阴沉着脸摇头。他还特地嘱咐妹妹:“我没跟祖母提这件事,妹妹一会儿也别告诉她,免得她老人家担心。”赵琇答应了,想了想,又有些好笑地说:“如果是要做坏事,应该对马做手脚才对。如果马受了惊狂奔,祖母与我坐在车里才危险呢。那人只在马车上做手脚,难不成是想让马车在回去的路上坏掉吗?我们走得又不快,车坏了,我们也摔不着的,顶多是改坐另一辆丫头们坐的车回去,又能出什么事呢?”

    高桢眯着眼睛说:“一会儿我陪玮哥一道送你们回去,若那赵家小子果真想做什么坏事,路上一定会露面!”

    拜此事所赐,这一晚的彩灯他们都没能好生欣赏。赵玮怕路上真会出事,刚过一更天就催着祖母与赵琇回去了。米家母女也告辞离开。她们自有衙役与家仆护送,打着知府衙门的灯笼,还真没宵小敢打她们的主意。为了以防万一,米夫人还给赵家祖孙派了两个仆人领路,免得他们大晚上的走错了道。

    与米家母女分别后,赵琇一行人便折返西湖边的住处,高桢骑马与赵玮并行。马车一路走得顺利,没有坏,路上也没遇见劫道的。只有半路上在偏僻少人的地方,远远瞧见有辆马车与几个人等在路旁。可对方没动静,赵玮等人也不打算理会。高桢细心,悄悄儿派了个小厮去看是谁。小厮转了一圈,回来禀报说,正是赵家公子。

    等赵琇与张氏回到住处,赵玮事先派出去跟踪赵家公子的那名仆人也回来了,与赵玮密谈片刻,赵玮便转身过来与高桢、赵琇说:“路上遇到的确实是赵家那小子,马车是空的。他们在路边等了足有大半个时辰,一直没敢凑上来。我猜想他们大概是想在马车上做手脚,等我们回家半路上车坏了,他们就有借口跟我们搭话了。真真蠢材!我们家又不是只有一辆马车,车坏了又有什么要紧?!”

    赵琇也听得好笑,高桢则比较关心另一件事:“你家的仆人可跟踪到他住在何处了么?”

    赵玮点头:“我的人看见他带人进了浙江布政使的官邸后门。”

    高桢吃了一惊,皱起了眉头:“难不成他亲戚就是浙江布政使?”

    “没听人提过浙江布政使夫人娘家是哪里的。”赵玮也皱着眉头说,“若果真是他家,那就麻烦了。今日园子里不是才进了两个账房,就是布政使衙门荐来的么?”

    两人对望一眼,神色都十分严肃。

    赵琇小心插了一句:“你们要不要回去跟王爷说一声?如果今日来的两个人背景可疑,一些关键的东西,就不要让他们知道了。”

    高桢当机立断:“我回园子去,叫人盯着那两人。”

    高桢的行动果断而及时。他回到隔壁园子,就立刻派人去监视那两名账房,竟然碰巧抓了个现行——这两人都是身负秘密任务潜入园中的,半夜三更,他们溜到园中偏僻处的围墙跟下,分工合作,一人望风,一人向围墙的另一边抛出一个黑布小包。只是墙太高了,他头两次都没把小包抛过墙的另一边。抛第三次的时候,就被闻声赶来的卫兵拿住了。

    两名账房连同那只黑布小包,就这么落入高桢手中,第一时间送到了广平王面前。(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五章 流言

    赵玮忽然变得忙碌起来。

    如果说他在灯会之前,每日还能抽出点时间陪祖母、妹妹吃饭,灯会之后,他就连这点空闲都没有了,甚至连着几个晚上都要在园子那边过夜,抽不出时间回来陪祖母说两句话。

    张氏隐隐有些不安,她问赵琇:“你哥哥就没提过,到底出什么事了么?难不成跟那晚上赵家公子的行径有关?”

    赵琇道:“我也不清楚。那天晚上园子那头不是有过一阵喧哗,说是闹贼了吗?过后没了下文。昨儿世子打发烟雨过来给您送果子,也只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个小毛贼。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吧?若真的跟赵家公子有关系,哥哥自会解决的。”

    张氏想想也对,稍微安心了些:“我只是心疼你哥哥,忙着公务,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休息得如何。他一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身边虽带着小厮,到底不如丫头细心。他自个儿也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成天都要我这个祖母和你这个妹妹操心。如今没了我们在身边,他还不知会怎么糟蹋自己呢。”

    赵琇听得笑了:“祖母也担心太多了。他就算要糟蹋自己的身体,还有王爷与世子在呢。烟霞姐姐和烟雨姐姐都是咱们家的熟人,就算世子没有特地吩咐,难道她们还会怠慢了哥哥不成?”

    张氏有些不好意思:“王爷固然会照应你哥哥,只是到底不如自家人精心。”她又叹了口气:“你也别嫌我爱操心。我还能操心你们兄妹几年?等你哥哥娶了媳妇,我就不管他的事了,叫他媳妇照顾他去。”

    说起这个话题。赵琇很有兴趣:“祖母,您有没有想过,给哥哥寻个什么样的媳妇呢?”

    张氏笑道:“先前不是也提过么?自然是要能帮衬你哥哥,又能跟他相处得来的。别的都在其次。”

    赵琇正色道:“这么说来,祖母心里对于未来孙媳妇人选的要求,还是挺宽松的嘛,就是略嫌模糊了些。不管怎样。祖母总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才好。好媳妇又不会自个儿掉到咱们家里来,哥哥又能有多少机会可以见到别人家的女孩子?最终还不是得靠祖母去相看吗?”

    张氏讶然,但低头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只是她有些发愁:“这要我如何相看?没头没尾的,又不知道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京里差不多人家的闺秀,我倒是大半见过,其中也有好的。不过年纪小些的。都盯着皇长子呢。年纪略大些的,又多半盯着皇上。安分守己的姑娘,家里可能早就另行订了亲。没订亲的,我也不敢轻易打听。万一打听了来,你哥哥又不中意,那要如何跟人家姑娘的家里人说?”

    赵琇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好说的?不过就是打听一句姑娘是否定亲了而已。就算人家猜到咱们有意为哥哥挑媳妇,什么都还没说定呢,连个信物都没有。哪里就需要交代了呢?至不济,生辰八字总是要对一对的。大不了就说八字不合好了。祖母,我是真觉得,您该动一动了。虽然您不喜交际,但哥哥的婚姻大事要紧,还得劳动您。如今过了年,哥哥虚岁也有十七了,今年之内若能看准人选,订下亲事,真要娶过门,也还得等明后年呢。家里什么都还没有预备,再拖下去,您哪年才能抱上重孙子呢?”

    张氏被孙女几句话激起了雄心壮志:“你说得对!别的事我可以躲懒,挑孙媳妇的事,我不去办,还有谁能办呢?”她就索性命人拿了纸笔来,拉着孙女回忆着京中那些有适龄女儿的人家,看谁家可以列入候选名单中。

    官位在五品以上的人家中,凡是十三岁至十七岁的未婚闺秀,订了亲的女孩儿不算,有意入宫的女孩儿不算,名声不好的女孩儿不算,没读过书的女孩儿不算,脾气不好性子娇纵的女孩儿不算,父兄品德不好的女孩儿不算……最后被张氏与赵琇列入名单的,也不过十数人。在这当中,一大半是她们祖孙俩见过的人,又踢掉了两个貌丑的,一个有狐臭的,赵琇删除了两个体弱多病的,张氏弃了三个才艺平庸行止不够文雅的,最后只剩下七八个人而已。

    当中就有曹萝。

    赵琇虽然挺喜欢曹萝这个朋友,但并不认为她是个合适的嫂子人选,便指着她的名字说:“曹家伯母不象是个好说话的,她有意将萝姐姐嫁回书香人家去,只怕不乐意跟哥哥结亲呢。”

    张氏觉得她的话有理,便又把曹萝的名字涂掉了。

    看着这张短短的名单,张氏有些发愁:“这里头有好几家是咱们不熟悉的,回京城后,还不知要如何找机会跟他们见面,好打探一下姑娘的情况呢。琇姐儿,你说我要不要去寻曹太夫人打听?”

    赵琇想了想:“回京的时候,路过济宁,咱们再寻方太太打听一二吧。方家在京中时,交游广阔,他家姻亲也多,要打听什么事都比我们方便。至少那几位文官家的姑娘,方太太应该是熟悉的。武将勋贵人家的女孩儿,咱们再寻曹太夫人打听去。”又问张氏:“宗室里头不知可有好人选?”

    张氏意味深长地看了孙女一眼:“宗室里头的就算了吧。金枝玉叶不好侍候。”孙女若是日后嫁入了宗室,孙子再娶宗女,岂不成了变相的换亲?那也太难听了。

    赵琇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让哥哥娶宗女,不过是随口一说,见张氏不乐意,也就不再提了,却转入了正题:“江南这边,咱们也可以看一看的。先前到咱们家来的太太姑娘们这样多,难道祖母就没一个看得上的?”

    张氏不以为然:“她们若是真的好,也用不着上赶着巴结咱们家了。好姑娘自该有风骨。”

    “那……杭州这边呢?”赵琇眨了眨眼,“比如米表姐?”

    张氏怔了怔,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颖姐儿自然是好的,不过我先前还真没想过……只怕也不合适吧?他家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将来不知要不要招赘?”

    赵琇道:“米家子嗣繁茂,大堂舅有那么多侄儿,还都是嫡出的,随便过继一个,都不怕没人养老,用不着给女儿招赘吧?祖母平时可曾听堂舅母说过?”

    这种事米夫人怎会跟张氏说?她自然是摇头了。

    赵琇便笑道:“其实米表姐挺好的,人长得好,性情也好。祖母不是还夸她能干吗?就连待人接物、人际交往,她也做得很熟练。有堂舅母这样的母亲教导,米表姐还真叫人挑不出什么不足来呢。”

    张氏微笑着点头,十分有同感,但她很快又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

    米颖芝之母米夫人身体不好,听她所言,乃是小时候保养不当,受凉后不曾好生医治,方才留下的病根。不但是她,连她姐妹、堂姐妹几个也是如此。也不知是卞家习俗,亦或是姐妹们一起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如今张氏已给了米夫人几个药膳的方子,只是还不知她用着效果如何,更不知她是否已经把这病根传给了女儿。米家本是子嗣繁茂的家族,只米省之之妻一人没有子嗣,膝下仅有一女。张氏心中有所顾虑,担心孙子若娶了米颖芝,日后子嗣上也会艰难。

    最终,她只跟孙女赵琇说:“你米表姐虽好,但婚姻之事还要看缘份。等你哥哥忙完了公务,得空过来了,我们细问他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再慢慢替他挑吧。”

    赵琇笑眯眯地答应了。她今天只是把米颖芝做为嫂子的人选,推荐到祖母张氏跟前罢了,可没打算现在就帮哥哥把婚事定下来。只要祖母脑海中有了这个念头,后面的事情就会好办多了。以米颖芝的优秀,她就看不出有哪家姑娘能轻易胜过前者。

    就在赵琇设法温水煮青蛙,为哥哥赵玮的婚事努力时,杭州城中出现了来源不明的流言,说是府衙里的两个户房吏员,被钦差广平王叫去,却因小事触怒王爷而被活活打死了,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家眷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呢。

    关系到钦差大臣,天家亲王,一般百姓是不敢轻易相信这种流言,还在私下议论的。可是那两名吏员的家眷在公众场合里不止一次痛哭,向群众诉苦,两名吏员又确实是失踪了,就由不得世人生疑了。最后见过两名吏员的人都表示,曾听他们说过是要到钦差那里做事的。如今失了踪,说不定流言是真的,他们已经死了!

    至于一些细节——比如那两名吏员是杭州府衙出来的,还是布政使司衙门出来的?不过是几日未联络,家眷又如何能笃定他们已死?——也不是没人提出来过。但有关人士都有意识地忽略过去,世人便很快就忘掉了,只议论钦差大人们要如何应对这种传闻。

    广平王一行人平静地面对着种种流言,布政使司衙门不曾派人上门询问,他们也无从解释起,每日仍旧忙碌地做着对账盘查的工作,仿佛对外界的纷扰一无所知。

    看到他们反应如此平静,有人就耐不住了。很快,便有府衙辖下的吏员挑头,组织一众同僚,要向巡抚衙门申诉,要上京去告御状。他们要求广平王、建南侯与曾侍郎给他们一个交待,解释清楚他们的同僚到底遭遇了什么!

    当他们准备走出知府衙门的时候,米省之带领着借来的一队杭州驻军官兵,拦在了大门前,冷脸看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六章 自荐

    知府衙门的小骚动,没过多久就被平息下去。消息传到西湖畔园子里时,赵琇正好在为广平王读邸报,听闻发生了这种事,也十分吃惊。

    广平王倒是轻描淡写地:“不过是有人自知事情败露,妄图垂死挣扎罢了,不值一提。”

    可赵琇还是一头雾水,又不好追问广平王,只能寻了个空,揪住高桢细问。

    高桢便告诉她:“十四那天夜里,园中逮到两个新来的账房意图私下与外头传递消息,这几日都关起来了严审呢。他们本是布政使衙门荐来的,兴许是在背后指使他们的人察觉到不对,便在外头乱放谣言,想要逼我们放人。见我们一概不理会,他们仍不死心,还想挑唆几个不明内情的人闹事,如今已被你舅舅米知府镇压住了。”

    赵琇吃了一惊,她根本就没听说过这种事:“不要紧吗?外头有人派卧底进园,肯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是不是王爷要查的那些人在搞鬼?放谣言也是他们干的吗?这种事可大可小,如果不能把谣言解释清楚,将来王爷会有麻烦的,往轻了说,名声影响也不小。有没有法子把事情澄清一下?”

    “这个容易。”高桢说,“那两个账房只是被捆了起来,又没处死,身上连明显的伤痕都没有。指使他们的人以为他们死了,才会乱放谣言。一会儿就让米知府带两个人过来,让他们隔着窗子瞧一眼被拿住的账房。只要他们看到人还安然无恙。自然知道外头的谣言都是假的,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只怕他们回去后还要寻调唆他们的人晦气呢。”他笑了一笑,“就算是老资格的吏员。闹了这么一出,不受惩诫是不可能的,领头的人连差使都要丢掉,日后也不可能再官复原职,他们对背后闹事的人大概会恨之入骨吧。米知府这回可算是立了大功,等我父王报上朝廷,皇上多半会有嘉奖下来。”

    赵琇并不在意米省之是否能得到什么好处。他的仕途顺畅,能力也足够,升官是迟早的。她更关心广平王眼下的麻烦。听到高桢说有解决的方法,心中才安定了些。可是对于有人胆敢算计担任钦差大臣的广平王,她依然觉得非常震怒。

    那些人到底是太蠢了,还是胆子太大?知道广平王在查他们。顶多就是消灭证据。想法子脱身。象赵家母子和卢三姑娘那样,妄图用联姻的方式来增加自保筹码,也是正常的。可是……编造流言直接攻击广平王?想出这个法子的人将来要是落网了,一定是蠢死的!那样做能有什么用?广平王寻理由处置两个做奸细的账房,还需要跟谁交代吗?他们煽动人群去告状,又能碍着广平王什么事?如果惹恼了钦差队伍里的人,他们只怕会死得更惨吧?

    赵琇在高桢面前无须掩饰,直截了当地骂了那背后指使的人一顿。才问高桢:“你们查账到底查得如何了?这么多天了,还没查完吗?赶紧查完了找出证据。把那些混账东西全都抓起来好了。省得他们在外头乱蹦哒,成天出夭蛾子!”

    高桢叹气道:“我倒想早日查完证据,把人抓起来呢。可这种事哪里是急得来的?我们的人手不足,虽从杭州这边借调了几个,却不是人人都完全靠得住的。不放人出去,固然可以杜绝消息走漏,可是他们有所懈怠,我们也没法拿鞭子赶着他去干活。也不知道负责修坝的官员是不是故意的,送上来的账目又多又乱,光是理清楚所有开支款项就费了不少功夫,加上人手不足,才会拖到今日还未盘完。不过他们已经做完了一大半,剩下的大约还要些时日,到正月底应该就差不多了。”

    如今已经过了正月二十,各处衙门都准备开衙办事了。还要等到正月结束,那就是差不多十天的功夫。这么长的时间,谁知道那些有罪的官员又要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来?这回的流言容易压下去,下回呢?

    赵琇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想了想,抓着高桢的袖子道:“你们是盘账的人手不够,对吧?我能不能帮上忙?赵游会的东西,我都会,只是打算盘不如他利索。但我足够可靠,也算是个人手了,对不对?有必要的话,沥哥儿和王双福也都可以加进来。”

    高桢怔了怔,随即笑了:“赵沥就算了,他是商家子,帮着在外头跑跑腿,打听消息就好。王双福是你家大管家,就让他继续侍候老夫人吧。妹妹若有心帮忙,倒是可以掺一脚。我这就帮你跟父王说去。”说着便拉起赵琇的手往广平王那儿走。

    赵琇被他拉着走了几步,终于反应过来,脸一红,就要把手挣开。偏他拽得紧,她挣了几次都没能挣脱,只能紧张地张望四周,生怕被人看见了。幸好直到走进广平王所在的后堂暖阁,一路上都不曾遇到过什么人,守卫的卫兵也都离得远远的,广平王还看不见,她才稍稍放心了些。高桢拉着她的手跟广平王说话,她脸红得跟熟透了的苹果一样,心跳得厉害,也没听清楚高桢都说了些什么。高桢转头问她“好不好”的时候,她胡乱点了点头,方才有些清醒,开始担心自己都答应了些什么不平等条约,连忙去看高桢。

    高桢面上带着微笑,心情似乎很好:“那么,赵妹妹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吧?倚梅轩里一应物事都是齐全的,妹妹过去住着正好,每日到这边来也方便。带一个侍候的丫头就够了,不过不必让她过来。我叫人把东耳房收拾出来给妹妹做事,也不必跟前头的人打交道,有问题就找我,若是我不知道的事,也可以叫我帮你问人去,如何?”

    赵琇眨了眨眼,心想难道我答应了搬到园子里来住吗?这可不是她原本想要的。她还以为自己可以继续住在隔壁的小宅子中,每日两边来往呢。

    高桢就向她解释:“老夫人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你身边人太多,焉知个个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况且做这个事的人,都要在园子里住着,不许外出,也不许跟外头的人见面,更不许有书信传递。若妹妹不守这个规矩,别人就该说闲话了。妹妹搬进来了,也可以避嫌,免得日后消息走露了说不清楚,反而叫玮哥为难。至于老夫人那儿,我会叫烟雨过去侍候,几日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老夫人还有米知府家可以来往,想必不会太过寂寞。”

    虽然有些舍不得张氏,但赵琇也知道高桢的话是正理,况且广平王也点了头,她就答应下来。

    高桢笑得更欢了:“玮哥正忙着呢,咱们且别惊动了他。我陪妹妹回去见老夫人,先把话说清楚了。妹妹自去收拾行李,我再叫人帮你搬过来。”

    赵琇有些迟疑:“要不要先拿个账本过来,先教我该如何做?等哥哥回来了,我们和他一起去跟祖母说,也省了说两遍的功夫。”

    高桢却道:“那也得先叫他们把账本分出几本来给你去核对,有这功夫,咱们先去跟老夫人说了吧,也好节省时间。对账极容易的,妹妹一定没问题。”

    赵琇心想,他方才不是才说对账很麻烦很困难,所以进展才会这样缓慢吗?怎的如今又成了极容易的事了?正疑惑着,她就听到广平王道:“先跟老夫人说一声也好,总要她老人家点头才行。琇姐儿终究比不得男子,就怕老夫人不愿意让孙女劳累呢。”

    张氏怎么可能不愿意让孙女做这个事?她心中感激广平王,能帮上广平王的忙,她自然是愿意的,况且也能帮孙子一把。有广平王开口,孙子也能在园中照应,她压根儿就不觉得赵琇搬到隔壁去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她也可以一起搬过去,省得孙女分心。有她陪着,也不怕旁人说赵琇的闲话了。

    高桢就笑着说:“老夫人愿意一起搬过去,陪我父王说说话倒好。只是进了园后,就不好出去了。老夫人想要见什么亲友也不方便。玮哥与赵妹妹都要做事,老夫人一个人岂不是寂寞?倒不如在这边宅子里住着自在。况且您搬过去了,身边侍候的人自然也要跟过去。人多嘴杂,万一出点什么事,就算解释得清楚,玮哥也是要尴尬的。”

    赵琇深有同感,她劝张氏:“祖母就不必过去了吧?倒是可以借机请堂舅母与米表姐过来多做两回客,好好聊一聊。您不是最喜欢跟堂舅母聊天吗?”

    张氏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下来,又指了柳绿跟赵琇入园,一再嘱咐:“谨慎做事,好生照顾自己,别给王爷、世子、曾大人添麻烦,有事就去找你哥哥。”赵琇应下了。

    等到赵玮回来,听说原委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只能冲着高桢瞪几眼,啥都做不了,惟有无可奈何地亲自护送妹妹住进了倚梅轩。

    倚梅轩就位于主院斜后方,两边距离不足五十米,是一处小巧的房舍。赵琇带着柳绿住进去,倒也舒适。不过她搬进园子,是有正事要做的。第二日一大早,她便换上了行动利落的干净衣裳,提着一大箱用惯的文具,独自朝主院后堂走去。

    这是她头一次参与正式的朝廷公务,事关重大,她绝对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七章 小口角

    赵琇的工作地点,被高桢安排在主院后堂的东耳房内,隔壁就是广平王所在的正屋,与其他对账盘账的工作人员隔着一个院子,互不相通,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地方。为了让她不为杂事烦心,高桢还派了个婆子守在东耳房门外,专门给她端茶倒水,跑腿送东西,以及添暖炉里的炭火。

    赵琇除了吃午饭是跟着广平王父子一起用以外,其余时间就窝在东耳房内,每日一大早起来,太阳下山才离开。除了守在门外的婆子,以及时不时露面的高桢与赵玮以外,就不会再有别人到她这屋里。赵玮每日公务繁多,能过来看望妹妹的时候不多。倒是高桢,不但时时跑来陪伴,替她解答一些弄不清楚的问题,还揽下了替她收送账薄的任务。赵琇有这么一个熟人陪着,即使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也有人能请教,很快就能得到答案,工作进行得倒也顺利。

    她本以为自己会跟赵游以及其他账房、吏员们一般,拿着各处地方送来的修坝相关账簿细细核对,发现其中不妥的地方,就立刻上报广平王。没想到她从一开始,拿到手的就是其他人核对过的账。早有从京中随行而来的算账好手把原始账簿重新翻查过,誊写成干净整齐清晰的账簿,以备广平王等几位钦差大人翻阅——总不能让这几位大人物去翻那成堆的旧账本吧?新账本字迹清晰端正,所有收支条款都经过核对确认。数字也写得很清楚,不象旧账本那般乱得叫人看不懂。赵琇是看惯家中账簿的人,没花什么功夫就弄清了手上那本账里记载的东西。

    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已经对好的账——还经过二次核对。抄错数字的可能性极低,有问题的地方也早被人发现了,并在新账本上用朱笔小字注明——她还拿来做什么?她是来盘账对账的,可不是来看人家的字写得有多漂亮的!

    高桢却劝她说:“底下送上来的旧账簿又多又乱,还有一股子臭味,只怕熏着了赵妹妹。况且这么多账簿搬来搬去的也是麻烦,还要惊动前头做事的人。赵妹妹虽然能干。但不知内情的人恐怕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是把那些麻烦的事交给别人去做好了,横竖他们已经做惯了。这新誊写好的账簿要干净些,赵妹妹想核对数字。也能看得更清楚。你可别小看了这件事,说不定赵妹妹真能发现别人疏忽了的地方呢?”

    赵琇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高桢有些不安:“赵妹妹,你怎么了?”顿了一顿。“你不想对这个账么?那我再去找他们。让他们把旧账抬过来吧?”

    “不用了。”赵琇在书桌后坐下,“世子说得也有道理。我虽是好心想帮忙,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我这份好意的。他们说不定会觉得我在添乱。世子就算分一部分旧账簿来让我盘,我盘好了,他们也不会放心,还是要再盘一遍的,那不是浪费人力了吗?就算我不在乎别人的议论,也要为哥哥的名声着想。这几本新账就挺好的。我拿着它们,未必就没有用武之地。”

    高桢松了口气。笑着说:“那就好。等妹妹对完了这几本,我再拿新的来给你。”

    赵琇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安静地打开账簿,又展纸磨墨。

    她觉得高桢在小看她,之所以会答应让她来“帮忙”,也不知是不是打了别的主意。但她可不是来谈恋爱的,而是真心要来做事,当然要做出点成果来,才好证明自己。新账虽然被核对过两次了,但谁说账簿就只能用来盘账对账?

    她拿了平日用惯的文具箱来,里头有她让人印制的画有表格的纸,专门用来做数据统计用的。她就拿出那叠纸,照着新账里的数字,将相关数据分门别类地列成了表格,有不同地区同等材料的价格,也有同一种材料在不同时期的采买数量与价格,没多久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其中有几个月,某地采买某种材料的数量远超过平时与同期其他地区的数据,前一位对账的人员也标明了,这里头造了假。虽然是别人早就发现了的问题,但她如此轻易迅速就发现了,可见她的方法便利。

    她就用同样的法子,把手上几本账簿中的数据都做了初步分析,发现了好几处问题,有的是数据造假,有的是资金去向成谜,却留下了可以追查的线索。她把这些都写成了分析报告,做了几种可能性推测,把需要彻查的地方都一一列明。为了更直观地说明自己的分析结果,她还画了简单的曲线图和扇形图,令各地账目中的奇异处变得一目了然。

    第一天结束的时候,她就把写好的报告塞给了高桢,然后非常严肃地告诉他:“别小看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能力,这份报告你必须读给王爷知道。王爷比你更能判断我的分析是否正确。如果你瞒下不提,我明天也不必来了。我又不是来当花瓶的,更不是来陪你聊天。你能不能稍微尊重我一点?!”

    高桢怔住了,想起今日过来看了赵琇几次,想逗她说话,她都没搭理,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做得太明显,惹赵琇生气了?如今就算给他豹子胆,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只能老老实实地接过分析报告,向赵琇许诺:“我马上就禀报给父王知道。”接着又放软了声音:“我怎敢不尊重妹妹?先前怠慢了妹妹,都是我的错。”

    赵琇冷哼:“不用对我说花言巧语,你只管把东西读给王爷知道就是。”说罢就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起身离开东耳房,回她住的倚梅轩去了。

    高桢只得乖乖去见父王,又把赵琇写的分析读给了广平王听。广平王起初只是倚在引枕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后来越听越认真,索性坐直了细听,又命人去前堂寻曾侍郎来询问。看赵琇分析出来的东西是否有道理。

    曾侍郎对那份报告以及里头附着的几个表格和统计图大为惊艳,也不知道是谁写的,见高桢在旁,还以为是他的功劳,便笑道:“世子真真是虎父无犬子。这几处破绽,有的我们也发现了,只是不如世子想得细致。还能找到可追查的线索,省了底下人好大的功夫。另外几点我们原来不曾发现的,也解了我心头多日的疑惑。接下来的事。应该会比先前更顺利。”

    广平王笑了笑:“这小子哪有这样的本事?是建南侯府的人发现的。如今我请了位高手来,每日在耳房里替我对账呢。今儿是头一日,果然有些收获。既如此,曾大人就把这份报告带回前头去。找人好生商量一番。另把其他誊写好的账簿都送到东耳房去,请那位高手继续翻查吧。”

    曾侍郎只当是赵玮请来了家中的账房,虽有些不合规矩,但如今正缺人手,连赵游都成了骨干,再叫一个赵家人又有何妨?他连忙答应了,带走了赵琇那份分析报告。他走后,广平王什么都没说。只冲着高桢站立的方向笑了笑:“如何?我早叫你别唬弄你赵妹妹,仔细叫人家姑娘看出来。恼了你。你还说没事,难不成真以为琇姐儿能被你骗倒?她七八岁大就开始管家,今年才多大?就撑起这么一大份家业。若真有这么好骗,建南侯府还能有今日的富庶?我只怕她比你还要能干些呢!你倒好,竟在她面前耍心机。”

    高桢满面愧色,低头不语。

    广平王叹息道:“你把人家姑娘弄过来,不外乎想要多见见人,多相处相处。只是你也别只顾着自己怎么想才是。琇姐儿自告奋勇来帮忙,她敢开这个口,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嘴上答应着,暗地里却在唬弄,既辜负了琇姐儿的一番好意,也是对她的不信任。这回倒也罢了,以后还是这么着,就算真让你把人娶回家来,人家也早晚要与你离心。”

    高桢听得脸色发青,郑重道:“我再不敢了。只不知道我这会子去跟赵妹妹认错,她肯不肯原谅我?”

    广平王微微一笑:“你还没做呢,就开始担心了?想要知道她会不会原谅你,做了就知道了。”

    高桢听了,想了想,便下了决心。他也不耽误,立刻就起身去了倚梅轩。他到轩外的时候,柳绿刚刚将食盒交给了厨房来的婆子,可见赵琇与她主仆俩刚吃完了晚饭,此刻应该是有空闲的。柳绿好奇地看着高桢:“世子怎么来了?天黑了,您没用晚膳么?”

    高桢看了看屋中,咬咬牙,便走到窗下,对着屋里说:“赵妹妹,方才是我错了。父王与曾大人都说,妹妹那份报告做得极好,帮上大忙了。先前都怪我有眼无珠,妹妹只当我愚钝,不识金镶玉,可千万莫恼我。”

    赵琇刚吃过晚饭,正靠在榻上替自己按摩酸痛的肩膀,听到高桢在窗外这么说,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她挨到窗边,想要推开些许,手到半途又缩了回来。想了想,她便故意有些生气地说:“你既然来认错,可见今儿一早是真的小看我了?前几日你还夸我才华横溢,说那赵家公子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呢,今日倒小瞧起我来了。难不成你往日对我说的好话,都是哄我的不成?”

    “绝对没有!”高桢连忙辩解,“若我敢对妹妹有半点轻视,说的话有半句不真,就叫我天打雷劈!”

    柳绿吓了一跳,忙道:“世子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回头王爷和我们老夫人听见了,定要责怪的。”

    高桢也不理会,只问窗内:“赵妹妹,别恼我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不敢这样了。”

    赵琇看着他在窗上映出的身影,咬着唇偷偷暗笑,却故意说:“那我就看着了。嘴上说了不算,关键要看你的表现……”(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八章 动手

    有过这么一场小口角,小矛盾,高桢立时就变得更加温柔体贴了。赵琇要看账簿,他就把手下人誊写好的所有新账都送到了东耳房,由得赵琇翻查。若不是旧账簿太多,存放得也比较紧密,赵琇不想惊动太多人,拦住了他,只怕他也要一并搬过来呢。

    账簿都齐全了,赵琇也有了更多的用武之地。她用复式记账法对所有数据进行归纳统计,两边账平不了,就意味着有问题。是哪个时节出的问题,哪个项目出的问题,当时的负责人又是谁,全都一目了然。这工程有些大,不过高桢每日都过来陪着,还帮她打下手——是真的打下手,磨墨摊纸,翻查参考资料,或是在赵琇手写得累了的时候,根据她的口述做笔录,在分析报告上留下自己的墨宝。有他的帮忙,赵琇就轻松多了。

    赵琇看到高桢如此殷勤,也感受到了他的诚意,不再象之前那样爱理不理的了。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她也会详细给他做说明:“这个是复式记账法,用这种方式对账,凡是支出银钱,定要换回等价的东西,或是材料,或是匠人的工费,或是别的什么东西,都要有个数目。如果两边账目不对等,支出的银钱没有换回东西,那定是有人虚报了费用。规模相近的一段堤坝,若以嘉定段的费用为标准,有哪个地方的比它多花了几倍的银钱,买的材料却差不多甚至要少一点,这肯定是有人中饱私囊了。上海府周边的物价怎么会相差这么大?就算买回来的材料也多几倍。你也得瞧瞧他们是不是都用在工程上了,没用完的东西在哪里?他们真的买了这么多材料吗?是从哪里入的货?为什么耗费了这么多?如果这些问题都找不出答案,那就是在造假……”

    高桢一边听。一边点头。他如今态度非常虚心,也积极地帮赵琇做事。他就挨着赵琇坐,两人共用一张书案,时常用同一支笔,在同一个砚台里蘸墨,用同一个水丞洗笔。高桢用赵琇的尺子帮她画表格,帮她抄写数字。合作得多了,竟也培养出了一点默契。她想要拿什么东西,通常还没开口呢。他就已经把东西递到她手里了。这让她心里有一种微妙的甜蜜感,心想他虽有不少毛病,但对她还是挺好的。

    若他在身边帮忙的时候,别老是拿错她的茶碗就好了。有两次她阻拦不及。竟叫他错喝了她茶碗里的茶水。让她怪不好意思的,只能命婆子另倒一碗茶来。高桢也一脸懊脑,一再向她道歉,可惜仍旧是粗心大意,没过半天,又喝错了。她只得把自己的茶碗放得远一点,免得高桢又拿错——她其实有些怀疑,他有这么粗心吗?被他唬弄过一回。赵琇现在变得有些多疑。不过看到他那懊恼的表情,她又觉得。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赵琇有方法有技巧,高桢又积极配合,两人合作的结果非常可观,效率比赵琇一个人做要快多了。他们发现的账目错漏越来越多,可以追查的线索也变得越来越明显,收到分析报告的曾侍郎兴奋得不行,还一再跟广平王说:“建南侯家的这位老账房真真能干,真想见一见他呀。这可是少见的能人!”

    清楚真相的广平王只能笑而不语。最近他总是时不时露出这种高深莫测的表情,曾侍郎一看,也就知趣地不再追问了。

    不过在他的宣扬下,前堂里的一众随员以及杭州各级衙门借调过来的吏员与账房们,也都知道了后堂有一位能人加入了查账的行列,并且火眼金睛地发现了许多问题。这位能人还出自建南侯府,若不是他们工作实在进展缓慢,建南侯是绝不会轻易出借心腹的。

    众人纷纷感叹不已。后堂东耳房的高效率也帮了他们不少忙。因他们盘账盘得慢,最后一批旧账簿已经分了一半过去,人家不到两天就盘完了,而且还没有错漏,大大减轻了他们的负担。他们辛苦了这么多天,完全不觉得新来的人是在抢饭碗,反而觉得对方拯救了他们,心中只有感激和佩服。

    当中只有赵游在困惑,建南侯府哪里有什么能干的账房在杭州?老夫人张氏与大姑娘赵琇到杭州是来玩的,根本就没带着账房;大管家王双福又不擅长管账;几个大丫头并不曾听说有这等本事;杭州茶行茶园的人都是蔡卓成用惯的,赵玮不可能让他们沾手朝廷大事。倒是小姑姑赵琇算盘打得不错,管了几年的家,账目上一向很清楚,族人们也曾私下佩服过。难不成是小姑姑手下得用的管事丫头?但主持中馈的赵琇身边若真有这样的人,赵游帮着打理侯府产业,不可能没听说过。总不会是小姑姑赵琇亲自上阵了吧?

    赵游犹自在那里猜测着,而赵琇把手头的账簿都理顺之后,所有的问题都被暴露了,线索也都变得清晰明了。赵玮已经带着人去暗访了一番,把该收罗的人证物证都带了回来,差不多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冬去春来,时间已经进入了二月。杭州各处衙门都已开衙办事,官员们也已收拾好心情,将注意力投向西湖边上钦差队伍所住的这座园子。城中流言纷杂,各种势力暗中涌动。广平王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便与曾侍郎、赵玮商议了一番,又向杭州守备借了人手——正月里他派人快马赶回京中向皇帝讨来了旨意——就准备明日二月二龙抬头时,从杭州开始,由南向北,将该抓的人都抓起来。

    赵玮与曾侍郎身为钦差副使,都要负责一路抓人,不可能再待在杭州享福了。广平王倒是不用辛苦,不过杭州毕竟只是避开众人注意力的地方,要审案子,还得返回嘉定去。当然,他可以慢慢走,不用着急。他正打算等天气暖和些再说呢,横竖杭州距离嘉定也没多远。高桢自然是跟着父亲的,他可以帮忙做事,却没有正式职务在身,抓人审人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赵玮赶回隔壁宅子去收拾东西,这一去,他连随身的小厮都不能带,只带两个亲兵照顾起居便是。赵琇办完了事,也得回小宅里陪张氏了。因赵玮出发得急,她便留下柳绿在倚梅轩收拾行李,自己先走一步回了小宅。

    孙子孙女都在园中,无法抽身回来陪伴,张氏起初还真有些寂寞。但米家母女三天两头地过来看她,或是打发人来给她送东西,她并不觉得难过。经过接二连三的碰面,张氏如今对米夫人也越发欣赏,比之前更加积极地为她想办法调理身体。张氏用惯的几张药方,都出自太医院名医之手,效果自然不是盖的。米夫人讨了回去,才喝了三剂,就觉得身体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了。冬春之交最易生病,她往年都觉得难受,必要病上一场,躺上几天,今年竟然顺利挺了过来。米家父女喜出望外,米颖芝将张氏视作恩人,特地给她做了新的抹额与夹袄做谢礼。

    张氏喜欢米颖芝的针线,又觉她们母女都是知道感恩的,人品正派,很值得交往。独居寂寞时,就打发人把米颖芝接过来说话。赵琇赶回来给哥哥赵玮送别时,米颖芝就陪在张氏身边。

    赵琇看到她时,忍不住吃了一惊,等张氏说了原委,她才笑道:“这几日疏忽祖母了,我一直在担心呢,不知道祖母在家过得如何。如今知道有米表姐陪着,我也就放心了。”

    米颖芝笑笑,又有些好奇地问赵玮:“赵表哥要出公差了么?钦差可是要回程了?”

    赵玮全身僵直,干巴巴地回答:“大约还得再留几日,等我把差事办完了才走。”

    赵琇忍住了抬手掩目的冲动。

    米颖芝微笑道:“赵表哥真辛苦哪,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赵玮板着脸点头:“我会的。”

    赵琇忍不住了,咳了一声。

    赵玮听见了,心里其实也在着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每一次都暗下决心,要在米颖芝面前表现得自然一些,有风度一些,要象个翩翩佳公子——就象平时那样就好了,不必刻意表现。可每次见了米颖芝,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怪不得妹妹看了着急,他自己都着急得不行。无奈世上总有些事,不是他想要怎样,就能怎样的。

    赵玮赶着要出门,不可能陪着女眷们多聊。无论他有多么不情愿,等小厮把他的行李收拾好了以后,他就得出门了。拜别了祖母、妹妹与表妹,他便提着行李回园中与属下会合了。他前脚刚离园,高桢后脚就溜了过来。

    米颖芝已告辞而去,高桢开始努力劝说张氏:“杭州城里风波渐起,老夫人不如搬到园子里去吧?离我们近了,彼此也好照应。论景致,还要数园子里的好,在园中还可以眺望西湖春景。闲来无事,老夫人也可以陪我父王说说话。如今园中人少了许多,比先前冷清了。横竖没有了出入禁制,老夫人搬过来,与住在这宅中也没什么两样,地方还要宽敞些呢。”

    “这……”张氏犹豫了。

    赵琇听出几分不对,便问高桢:“可是出了什么事?”

    高桢笑笑:“能有什么事?我不过是想着,你们带来的人手少,若住进园子,有官兵护着,比留在宅子里稳当些。即使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不死心地要来缠着你们,又或是狗急跳墙来寻你们晦气,也不怕他们会闹到你们面前来。”

    赵琇猜想他指的大约是赵家母子与卢三姑娘,正想问得清楚一点,张氏已经果断地拍了板:“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九章 烦恼

    赵琇还没想清楚呢,张氏就已经先一步答应了高桢,还真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

    不过想想,张氏一向厌恶赵家母子与卢三姑娘的纠缠,高桢拿他们做说服张氏的理由,张氏怎会不心动呢?反正从京城南下,赵家祖孙都是坐广平王的船,早已习惯了住在一处。隔壁园子又大,各处房舍之间都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搬过去住着,跟住在这边宅子里,其实是差不多的,只少了一堵高墙罢了,来往还更方便了。那边地方大,活动的地方也大,比这边小宅前前后后那点儿地可强多了。反正查账工作已经结束了,园中不再禁止人外出,张氏搬过去,也不会行动受限,所以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

    张氏都答应了,赵琇自然不会驳了自家祖母的意愿。刚刚才带回来的行李,连打开都不必,就又得搬回去了。这一次还得把所有行李一并带过去,省得要用什么东西,还得来回跑。不过这边的小宅子,赵琇也没打算提早退回给主人。园子虽大,到底是钦差队伍停留的地方。建南侯府随行而来的仆从不少,还有赵游赵沥两位族中子弟,总不能全都带进园中去,就让他们继续住在小宅中吧。

    赵琇帮张氏收拾好行李,高桢主动帮她们寻了两抬小轿来,抬着张氏与赵琇去了隔壁院子,省得她们自己走了。张氏重礼,进了园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拜见广平王。广平王笑容亲切。仿佛事先就知道了这件事般,还客气地请张氏只管安心住下,若缺什么东西。就跟王府的内管事烟霞说,她自会安排。张氏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还答应了每日闲暇时过来陪广平王说话。

    赵琇仍旧住在倚梅轩。不过张氏却没跟她住在一处。

    倚梅轩是座小小的房舍,周围没有围墙,而是种了许多梅花,环境与隔壁的红香坞有些象,但更精致。房舍也更袖珍,总共也就是两间屋子,屋后又有两间小小的退步。可供仆从居住,如此而已。赵琇住在这里时,那两间屋子一间做卧室,一间做客厅。正好满足日常起居所需。柳绿还要住在后头的退步中。这样小的房舍,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住下一个张氏,以及她身边丫头的。

    但赵琇在倚梅轩中住了多日,已经习惯了,又喜欢这里的精致雕花窗格,更喜欢窗下随风轻摇的梅影。她想继续住在这里,张氏也不好阻拦,便选择了倚梅轩左后方不到百尺远的另一处房舍。名唤“墨香斋”,却是一处书斋。斋中有藏书上千。又挂了许多名人字画,正合张氏喜好。从墨香斋出来,沿小路穿越过重重梅林,不一会儿就来到倚梅轩了。祖孙俩分住两处,来往也方便。

    赵琇与张氏从此便安心在园中住了下来。每日早起在一处用早膳,接着赵琇便陪张氏去散一圈步,然后一起回到墨香斋来,张氏随便寻本书来看,赵琇则在她身边练字练画,有时候也会回倚梅轩去。临近中午,祖孙俩便来到主院后堂,陪广平王说一会儿话,与他一同用膳。饭后是午睡时间,广平王与张氏各归各屋,赵琇则习惯在倚梅轩周围散散步。每到这时,只要高桢有空闲,就一定会加入进来。两人一边散步,一边聊天,时间倒也过得轻快。

    下午赵琇继续留在房间里练字练画,天气好时,便会到园中高楼上去写生。如今冬去春来,西湖边的绿色多了,春花绽放,比起先前的雪景,完全是不同的景致。这种时候,高桢自然是要办正事去的,不过他也不会冷落了赵琇,时不时还让烟雨送些热茶点心过来。

    晚饭又是跟广平王一起用的,用完后张氏告退,赵琇反而会留下来,陪广平王父子绕着后堂散一会儿步,闲聊几句。广平王似乎完全不为外界形势而担忧,心情平静,生活悠闲。看到他如此不慌不忙,赵琇本来还有些浮躁的情绪也跟着平静下来了。反正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人顶着,有广平王主持大局,料想江南官场那些贪官污吏也成不了气候。自家哥哥赵玮在外头跑腿,身边跟着官兵,不会有什么大碍,顶多就是劳累一点罢了。广平王不提外头的事,赵琇也不多问。陪他散完步,送回后堂,高桢就会反过来充当护花使者,送她回倚梅轩了。通常这护送的过程,都会让散步的时间延长多一倍。

    赵琇隐隐能察觉到,这里头兴许有广平王与高桢的刻意为之。不过广平王是睿智长辈,能多听听他的教诲,对赵琇有好处。高桢又自幼相熟,性情彼此了解,聊天的话题也不无聊,每日都能让她过得很愉快。赵琇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现了。

    只有祖母张氏,偶尔会跟她念叨一句,入夜后还跟广平王父子在一处待着不好。虽然在他们身边侍候的都不是外人,除了王府的侍女,就只有赵氏祖孙的三个丫头,连主人家在园中安排的婆子都不能近前,但他们四人都没有避讳的意思,时间长了难免叫人察觉。如果有人嘴碎,说几句闲话,旁人倒罢了,赵琇却会有麻烦。张氏担心孙女,就劝她晚饭后随自己离开算了,若是实在无聊,可以去墨香斋帮忙抄书。

    因为自家建了明知书馆,张氏如今又手痒了,对墨香斋中的一部分藏书动了心,正劝赵琇多抄几本呢。

    赵琇犹豫着,既想趁着天气正好,画又练得熟时,多画几幅湖景,但墨香斋中的书似乎也很有吸引力。她刚刚跟高桢念叨起这个小小的烦恼,第二日高桢就给她带来了好消息——他把张氏对墨香斋藏书感兴趣的事告诉了主人家,对方非常真诚地表示。那些藏书他们家中还有一份,愿意送给京城的明知书馆收藏。他家已经在安排把书装车了,不日便可先送到奉贤赵家老宅去。赵琇听了。顿时喜出望外,张氏听说后也都开心不已。

    张氏一边吩咐王双福去接收藏书,一边向高桢道谢。高桢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随口帮着问了一句。我也没想到他家这般殷勤。兴许是明知书馆的名声已经传开了,京城中能够给书馆捐书的,无一不是学问大家。这园子的主人心慕书馆之名,如今得了一个机会,正好给自家门楣添些光彩。老夫人只管收下。若想回礼,把您家里的藏书也给他们几本就是。”

    互赠诗书,本是极风雅的事。张氏对这种事最是推崇。也对高桢的提议深以为然。此番出行,她除了几本爱看的诗集文集,她也没带什么书,便亲笔写了一封信。吩咐赵沥前往南京、苏州、扬州等地。将墨香斋里没有的书搜罗上几箱,送给园子的主人做回礼。

    张氏新添了藏书,又解决了回礼问题,心情大好。米夫人那边继续有好消息传来,她的身体大有起色,米颖芝又孝敬了张氏两色针线。母女俩时不时送信送东西来问候张氏,殷勤又亲切,却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张氏倍感舒心。

    广平王收到消息,曾侍郎与赵玮两路抓人都抓得很顺利。许多物证人证也都到位了,京中还快马送来了皇帝的旨意,许他便宜行事,他同样心情大好。

    赵琇画了几日园中美景,又画了几日西湖,颇得了两三幅还算满意的作品,觉得自己画技大涨,心情也很好。

    王府与侯府的几个大丫头,每日工作悠闲,得了空还能在园子里逛几圈,玩得很开心,心情自然也很好。

    所有人心情都很好,独独高桢有些闷闷不乐。不过他掩饰得好,在人前从来不露半点异状,因此旁人都没发觉。惟有赵琇发现,他陪她午后在园中散步时,比平日似乎沉默了许多,就忍不住问他是怎么了。

    高桢起初犹豫,没过多久就把心一横,将心事说给赵琇听。

    原来他们父子在杭州滞留,除了公事上的需要外,还有一点私心。广平王昔日因受伤中毒,以致双目失明,身体也大不如前。经过这几年的细心调养,他的身体已经有了起色,行动如常,生病也少了。但江成太医曾私下说过,广平王的身体虚弱,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体内余毒未清。太医院中人怕冒风险,宁可让他继续这么缓慢地好转,也不想用虎狼药为他清毒。然而广平王体内的毒一日未清除殆尽,他的身体就始终不能完全好起来。余毒积存在体内太久,还有可能会带来其他的危险。

    高桢迫切希望能为父王清除余毒,可他不太信得过太医院的人。江成虽是故人,医术也高明,可他毕竟是太医院的,请他为广平王医治,必要惊动当今皇帝。高桢真正不信任的人,其实是这位主儿。

    在过去一年里,高桢曾在京城寻访名医,为广平王清毒,但收效不大。南下途中,他听闻别人说起江南有一位姓叶的名医,医术了得,便想请对方来试一试。正巧这位叶大夫近日来了杭州,高桢父子俩便索性在这里多待些时日了。

    叶大夫行事低调,他在杭州的行踪不好找。托杭州知府米省之的福,高桢终于把人找到了,也请了他悄入园中为广平王诊脉。叶大夫把完脉后,犹豫很久才告诉高桢两件事:第一,毒可以清,他也有法子,不过需得用虎狼之药,药的份量也需要小心斟酌,以广平王如今的身体状况,恐怕受不住药效,最好是让他先把身体养好一点,再动手清毒也不迟;第二,余毒清除后,叶大夫还有法子可以医治广平王的双眼,只不过效果不会很明显。因为广平王的眼睛失明多年,就算真的治了,也不可能恢复到旧日光景了。广平王父子俩最好对此有心理准备。

    叶大夫的话,既给广平王父子带来了惊喜,也让他们陷入了犹豫纠结之中。广平王深思过后,决定放弃医治双眼。高桢无法接受,一再劝说,都未能凑效。他近日郁郁,正是这个原因。

    他向赵琇倾诉心中苦闷:“我该怎生是好?父王竟不肯接受那叶大夫医治,甚至不愿意拔除体内余毒。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怎能受得了呢?可无论我如何劝说,父王还是一意孤行,我该怎么办才好?”

    赵琇听了,也跟着犯起愁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章 劝说

    赵琇虽然不清楚皇室秘辛,但跟高桢相处得久了,听他说起一些烦恼,便也知道了一些内情。

    广平王热爱生活,即使双目失明,也不曾灰心丧气。他担任钦差出行,又插手地方上的贪腐大案,都是因为想要做出点事业来的缘故。他绝不是一个因为身体残缺,便自暴自弃醉生梦死的人。他从少年时代起,就被视为帝国的继承人,直到失明后,方才主动上书退位,暗中捧胞弟上位,还跟谋逆势力斗智斗勇。这样一个人,如果有机会让他重得光明,他又怎么可能会拒绝?

    即使是甘心赋闲,双目复明在生活上和心理上能带给他的愉悦,也远不是锦衣玉食能比的。至少他再也用不着事事仰仗他人,有一定的自理能力,可以自由出行,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象现在这样,整天只能窝在屋里,想干点什么事都不方便,活象一只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鸟。

    按理说,这样的广平王一旦得知有人能清残自己体内的余毒,并医治自己的眼疾,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拒绝的。就算不知道对方最终是不是能把他的眼睛治好也是一样。只要那位叶大夫的医术靠谱,哪怕是把他的身体调理得健康一点也是好的呀,为什么他要放弃呢?

    如果说广平王只是担心自己心理脆弱,不能承受医治失败的结果,赵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从受伤到失明,从主动上书退位到助胞弟上位。广平王由始自终都是冷静而坚强的。一个从孩提时就知道自己会成为一国之君的人,能如此坦然接受了沦落的命运,又怎会承受不了一点小小的打击?

    赵琇只能猜想。广平王大概是为了避免皇帝猜忌吧?因为他是比当今皇帝更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先帝嫡长子,而当今皇帝继位以来,种种非议时有发生,这背后原因复杂,兴许还有逆党余孽在作祟。但皇帝却是个多心的,哪怕明知道那些谣言大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却依然要猜疑兄长。担心兄长心中真的会有不甘,会想取自己而代之。后宫又还有一位脑子不太清楚的皇后谢氏在,她是一向看广平王父子不顺眼的。生怕有人威胁到她儿子的储位。就算皇帝烦了皇后,耳边风吹得多了,焉知他就没点想法?广平王不想跟胞弟产生冲突,更不想兄弟阋墙。惹得太后伤心。所以总是先行退让。

    在是否参与朝政的问题上,他退让了。

    在皇后无理取闹的事情上,他退让了。

    在皇后有意为他续弦的事情上,他虽未退让,却用了非常委婉的手段,另寻了理由推搪,而不是直接开口拒绝。

    他与旧日的属官幕僚几乎断绝了往来,又几乎从不出门。极少邀人来家中作客,只与宗室国戚以及建南侯府这样的多年旧友往来。他降低自己在朝廷中的存在感。明知道朝中有人因种种莫须有之事而弹劾他,他也当作不知道。如果说皇帝继位之初,他还参赞过政务的话,到最近这一年,他就完全成为富贵闲人了。

    退让了这么多之后,皇帝似乎还不能完全放心。因为他不自信,总觉得若不是胞兄双目失明,他是绝不可能坐上皇位的。广平王大概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放弃医治双眼,甘心做一个眼盲之人,免得复明之后,皇帝又要感到不安了,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来防备、打压他们父子。广平王希望兄弟能彼此相安无事,也希望儿子高桢能受皇帝重用,一展长才。他此时的决定,其实也是为人父、为人兄、为人子的一片苦心。

    可赵琇站在广平王与高桢的角度,却不太理解前者的决定。皇帝跟广平王是亲兄弟,太后尚在,而且身体健康,少说也能再活上一二十年。皇帝心里猜疑再多,也不可能真对广平王做什么的,更何况广平王又没有谋反的心思,所以皇帝也就是想想而已。谁还能管得着别人怎么想?也许他会给广平王父子带来一点小麻烦,却不会有性命之危。广平王又何必为了让他安心,就一再委屈自己呢?

    她对高桢说:“无论如何也得劝一劝王爷,让他接受诊治才是。治不治得好,能治到什么程度,都还是未知之数,何必这么早就作茧自缚?只当作是调理身体好了。若王爷身体能有起色,太后也不用总为他担心了,你这个做儿子的也可以轻省些。就拿这些理由去劝王爷,怎么样?”

    高桢心下一动,觉得这两个理由确实不错,只是还有些担心:“父王未必愿意听。他心里清楚,我这么说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若他真的拿定了主意,总有理由来反驳我。”

    赵琇不以为然地道:“这也未必,王爷还是很明事理的,难不成他为了让弟弟安心,就不顾太后娘娘了不成?我觉得王爷有些钻牛角尖了,他本来就无心权势,无论是双目能视亦或双目失明,都没打算跟皇上抢位子。既然是这样,那皇上是怎么想的,很重要吗?谁还能控制住别人怎么想?太后娘娘还在呢,天下臣民都还看着。王爷什么都没做,皇上如果随便寻个莫须有的理由治同胞兄长的罪,天下人会如何看他?宗室又会如何看他?晋阳王、山阴侯越发要自危了。我觉得皇上很应该自信一点,王爷当初是自请退位,皇位也是先帝亲旨传给皇上的,他这皇位来得名正言顺,拿王爷说事的都是居心不良!皇上如果聪明,就不该打压你们,反而得加倍儿对你们好。你们就是他要立的一座牌坊,好向天下人证明他有多么的宽厚仁善。”

    她这话有些大胆了,若不是跟高桢独处。周围没有旁人在,她是绝不敢说出口的。刚一说完,她就有些后悔。担心地看了高桢一眼,就怕自己的话把他吓着了。

    事实证明高桢的神经没她想的那么弱,他只是挑了挑眉,眉眼间倒是放轻松了些,微笑道:“赵妹妹是这么想的?还真有些道理。皇上如今所为,确实也有格外优待我们父子之意,只是他未必有妹妹想得周全。他身为一国之君。即使表面上优待我们,在台面下做些手脚,却不是难事。父王也担心我的前程会受阻。毕竟……”他顿了一顿。“皇祖母总不能一直护着我们,若把皇上逼得紧了,将来我们王府一系终究没有好果子吃。”

    赵琇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难处,想了想。就提了个建议:“要不……王爷若真的不肯接受叶大夫的诊治。你也不用着急,悄悄儿瞒着王爷,把叶大夫带到京城去吧?我们直接告诉太后这件事,让太后开口劝王爷,难道王爷还能驳了太后的意思?你甚至可以在皇上面前开口,请皇上下旨,命叶大夫为王爷诊治。皇上总不能不让人治好王爷吧?等王爷的眼睛好了,那也是遵照皇命。不是自己主动要治的,还要向皇上谢恩。皇上也就没理由埋怨谁了。”

    高桢双眼一亮:“不错。如果真的能把叶大夫带回京城,请皇祖母与皇上出面劝说,父王就再也回绝不得了。他要是不情愿,皇祖母押也要押着他去接受诊治的。”而皇帝心中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开金口。

    赵琇又想了想,下了决定:“我跟你一起去见王爷,再劝他一回。如果他还是不肯答应,那就照计划进行。”

    广平王结束午睡后,稍加洗漱,本想到窗下晒晒太阳的。听见脚步声,他就知道是儿子带着赵琇过来了,微笑道:“你们出去散步消食,难不成散到这时候?”

    高桢脸颊微微一红,轻咳一声:“父王,赵妹妹有话要劝您。”说罢摒退左右。

    广平王讶然。赵琇便上前道:“听世子说,他请了一位叶大夫来为王爷调理身体,王爷却拒绝了。您为何要这么做呢?不但世子每日为您身体担忧,我们祖孙三人也都盼着您早日康复,远在京中的太后娘娘更是期望看到您健康如昔。王爷是否有什么顾虑,才会一意孤行?”

    她开门见山,广平王更加惊讶了,有些责备地对高桢说:“你怎么把这种事都跟琇姐儿说了呢?”高桢自然是不服气的:“儿子日夜为此忧心,赵妹妹发觉后问我,有心要为我分忧,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广平王叹了口气,只能对赵琇说:“不是我一意孤行,这几年我也见过无数大夫了,太医院上下换了一拨人,没有一个是不曾给我把过脉的,其中也有人说可治,结果还不是这样?既然已是无望,又何必再折腾一回?徒耗人力物力,兴许还要耽误正经事。”

    赵琇上前一步:“您还没试过呢,怎么知道不行呢?您也说了,太医名医您见了无数个,没一人能清除您体内余毒。这位叶大夫医术如何,我也不清楚,但他既然有把握,何妨让他一试?只当是给您调理身体了。但凡您身体有所起色,您日常起居也能少些不适。京中太后娘娘……和皇上知道了,也能安心些。至于怕耽误正事,其实哪个官员没生过病?生了病请大夫来治就是,也没听说谁就耽误公事了。针灸吃药花不了多少时间,别的也用不着您操心。您若实在挂心贪腐案,大不了等案子结了再治,也是一样的。或者索性把事情丢给世子哥哥,您自享清福去也行啊。”

    高桢立刻配合地附和了几句。

    广平王哑然,无奈地笑了:“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

    赵琇上前一步,恳切地道:“王爷,您就答应了吧。叶大夫本事如何,我们还不知道呢。若他真能把您的眼睛治好了,您不就自在了吗?看书可能会伤眼,但游山玩水却是不成问题的,还可以看歌舞,跟人谈诗论文。您如今无事一身轻,难道就不想过几年称心如意的悠闲日子,看一看这大好河山?”

    她看见广平王的眉间,微微动了一动。(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一章 百花生日

    广平王终于被赵琇与高桢合力说动了心。他也不提要不要复明什么的,但已不再拒绝接受叶大夫的诊脉了。在叶大夫面前,他只说请对方尽力,不需要想太多,因为他只是希望能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得好一点而已,眼睛是其次。

    但赵琇看得出来,他还是希望能恢复视力,重新看到这个世界的。

    她悄悄跟高桢说:“虽然王爷答应了,但你最好依旧给京中上书,跟太后与皇上说,王爷这个新年累着了,带着大家连日查账,身体有些不适。你在这边给王爷寻了个医术不错的大夫,想好好给王爷调理一下身体,所以暂时不能回京。我大胆地说一句,如今海傍大坝的案子牵连甚广,真要审起来,说不定要拖上三五个月,王爷的身体恐怕吃不消。等案子事毕,他必定又能得好大的名声,就怕宫里那位不知会怎么想。王爷累着了自己,耽误了治病,又惹来猜疑,简直是得不偿失,不如索性上书请辞算了。让皇上另派心腹大臣来办案子,得罪人的事叫别人做去,王爷先把自个儿治好了是正经。横竖有曾侍郎在,案情已经被揭开,证据又齐全,皇上不可能派个不靠谱的人来处理这等大案,让有罪之人侥幸逃脱。”

    高桢想了想,觉得也对。堤坝案发展到今天,在江南也算是传开了,朝中也早已听闻,被卷进案中的朝臣、地方官员与世家大族不知凡几,根本不可能轻易被压下去。况且有些涉案官员兴许还跟颖王有勾结。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接下来负责审案的官员是谁,都影响不了大局。广平王功劳已成,谁也抹杀不了。但他这个钦差正使的职责不是查贪腐。也不是抓人审案,而是验收海傍大坝。如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就算大坝出了问题,也是地方上的错,官府得先把堤坝补好了,监工的事难道还要广平王出马?他还不如主动上书避嫌。落在宫中那位眼里,兴许还能得个不重权势的好评价呢。

    他去跟广平王说了,广平王叹息道:“这也是琇姐儿提醒你的么?我的蠢儿子啊。这种事你本该自己想到才是。”

    高桢有些不好意思:“儿子只是有些替父王委屈,明明您费了那么多心思……”

    广平王打断了他的话:“只要我费的心思没有白费,那就足够了。旁的又有什么要紧?我本来就不擅长审案,这种事自然该由擅长的人来做。方才我已经传召了王府典簿,命他为我起草奏章,向皇上请辞钦差之职。这会子典簿大约快到门前了吧?”

    高桢这才知道。原来广平王早有此意。赵琇不过是跟他碰巧有了同样的想法。他不由得有些惭愧,身为人子,对父王的想法居然还不如赵琇清楚。他开始检讨自己的过错。也许……他心中对权势还是有执念,又信不过京中的天子,才会舍不得放弃手中权柄吧?父王比他要豁达多了,赵琇也同样豁达。他应该学学他们,想得长远一些才是。跟权势相比,难道不是父王的身体健康更重要么?

    广平王的奏章很快就写好了。他将自己做的工作进行了详细的介绍和总结,又向皇帝请辞钦差之位。却求皇帝允许他在江南多住些时日,休养身体。钦差之责他已经完成了,审案自该由皇帝指派专门的官员负责;曾侍郎可以督促各地加固海傍大坝,以防今年夏秋再有潮水为祸;副使赵玮为查案子出力良多,对案情了若指掌,可以协助新派来的官员查案。此外还有随员若干,何人擅长何事,之前负责什么工作,广平王都做了介绍,希望皇帝能继续任用他们,也是给自己手下的人做好安排,免得他一去职,就令他们没了结果。

    广平王的奏章写得周全,一同被送进京中的还有广平王世子高桢的家书。他提到父王辛苦,身体疲累,自己寻访到名医,想为他调理身体,云云。这封家书是写给蒋太后的,连广平王的奏章一起看,蒋太后与皇帝都能脑补出是怎么一回事。高桢是一片孝心,广平王是不重权势,父子俩都是好的。他们不想揽事,想要躲一阵清闲,太后当然会体贴,皇帝也要欣然应允,说不定还要赏赐点什么。至于接手公务的人,皇帝自然会安排。案子审得好了,就是天大的功劳,是给心腹重臣添加资历的好机会。广平王、曾侍郎与赵玮已经把事情办了一半,若派去的人连剩下一半都办不好,岂不是太过无能?广平王要让功劳,皇帝也不能让自己的人吃相太难看了。

    奏章与家书都发出去了,十天半月也不会有回音。广平王只管把补修堤坝的事务交给曾侍郎,把拿人寻证据的事交给赵玮,自己只负责揽总,身处杭州远程指挥。杭州离得远些,但也清静一点,不怕会有涉案官员的家眷跑来巴结求情。

    高桢安排叶大夫住进了园中,又托赵家六房从中牵线,找到了几家在杭州享负盛名的老字号药店,可供给各色药材,给广平王调养身体。广平王便安心在园中住着,每日听从叶大夫的指示喝药针灸,听他说些养生的道理,日子过得颇为悠闲。

    张氏偶尔听过一次,也迷上了,每日都跑来蹭养生讲座。赵琇无奈,只得陪着她听,听得多了,倒也觉得受益不浅。

    张氏开始觉得自己过去有许多生活习惯都是不好的,反而孙女赵琇一些想法和做法才是符合养生之道的。她从前只当是孙女胡说,不想还真有些道理,不由得有些后悔从前没听孙女的话。不过如今也不迟,她才五十出头,身体还算可以,从现在开始用正确的方法保养身体,也能多活几年。下定了决定,张氏的态度更加认真了,不但每日来听叶大夫传授养生之道,还要带上小抄来做笔记,又命孙女赵琇也做上一份,免得她年纪大了手脚慢,抄写时漏了哪一处。

    赵琇起初也是无奈,不过叶大夫看来很有两把刷子,他所提到的许多养生之法,都是后世经过数百年检验,证明了是有益于身心的。看这叶大夫年纪不大,不过三十岁上下,倒是位名副其实的名医呢。赵琇也跟着认真起来,仔细记下了他所说的话,打算日后整理成小册子,传给后代之孙。

    张氏对孙女的想法十分赞成。她自问对养生之道颇有心得,自己也是长年翻看医书的,对医学类书籍的收藏也很丰富,没想到她所了解的不过是皮毛,还有许多错漏之处。回想过去几十年的人生,她隐隐有些后悔,如果早就了解到这些知识,也许她身边的许多亲人都不会那么早去世了。接着她又想起了新近打得火热的米家母女,米夫人身体不佳,若是能得这位厉害的叶大夫诊治一番,会不会有所起色呢?若不是广平王住在园中,她不方便接人进来,她早就把米夫人请来一并听课了。

    赵琇听到张氏唉声叹气,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不由得笑了:“这有何难?堂舅母与米表姐不好进来,您和我却是可以出去的。我们就把堂舅母与米表姐请到隔壁的红香坞好了。那里还是我们的人住着呢。”张氏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打发人去给米夫人下帖子。

    米夫人从张氏与赵琇处得了些养生笔记,张氏又求了广平王,请动叶大夫到红香坞来给米夫人把了脉,米夫人回家时,袖中已经多了一张调养的方子。张氏之前给的药方固然好,但又怎么比得上一代名医亲自把过脉后专门开的良方?米夫人吃了几剂,就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米省之父女俩也更安心了。

    二月十二花朝节,时值米颖芝生日。近日杭州城中气氛诡异,浙江布政使忽然告病,妻子儿女却在这时候大包小包地回乡去了,留着他本人在官邸中卧病,闭门谢客。杭州府衙又接连贬出数名吏员,据说都跟布政使衙门里的吏员是亲友,两相勾结做了违法之事,才会被革职的。城中一时间流言纷纷。在这种情况下,米颖芝虽是及笄,也不好大办的。

    米家只在家中设了小宴,给女儿办了个简单的仪式,请动建南郡公夫人张氏做正宾,赵琇做了赞者,另有一位与米颖芝交好的杭州本地世家闺秀洪姑娘任有司。知府衙门里的属官女眷都来了,广平王也派人赏了东西。这样的仪式虽简单,在杭州城中却是少有的体面。

    就连赵玮远在苏州抓人,也打发心腹家人送来了精心选择的贺礼。赵琇偷偷打量了几眼,发现是一套精致的金镶珍珠首饰,正配米颖芝,难为哥哥是怎么挑的。她看着米颖芝赏玩那套首饰时,眼中的喜爱之意,心里也十分欣慰——难得小哥哥还懂得一点哄女孩子的本事,否则他要是连送人生日礼物,也蠢得让人无法直视,她做妹妹的都帮不下手了。

    不想张氏看着孙子送来的礼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玮哥儿过几天也要过生日了,他生在二月十五,可惜人身在外地,这个生日是没法好好给他过了。只能等他回来了再补上。”

    “二月十五?”米颖芝听着,心中一动。她还没说什么,米夫人已经笑出了声:“真巧呢,颖姐儿生日是花朝节,世人都说是百花生日,可在杭州,二月十五才是百花生日。他们表兄妹两个,竟然都在百花过生日时出生。”

    张氏讶然,眨了眨眼,就笑了:“那还真是有缘呢。”

    米颖芝低下头,微微红了脸。赵琇看在眼里,忽然觉得自家哥哥似乎有希望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二章 新友

    张氏与米夫人似乎有了什么默契,来往得更紧密了。

    米夫人三天两头地到红香坞,几乎每天都要打发人给张氏送东西,有她喜欢的好书,也有杭州本地的风味小食,或是一两样别致的文房玩器,虽不值什么钱,却正合这两位风雅女士的喜好。

    张氏也时常给米夫人送东西去,有时候吃饭吃到了一道好菜,也要命人记下来,再命红香坞那边房东留下的杭州厨娘照样做一道给米夫人送去。偶然从叶大夫处听到一个保养的法子,立刻就要记下来,说要告诉米夫人。赵琇瞧着,觉得她们都快亲如母女了,万万没想到张氏居然也能交上一位如此投契的朋友。

    倒是米颖芝,生日过后就很少来看张氏与赵琇了。赵琇问起米夫人,她只说是米颖芝身有不适,赵琇还担心了一整天呢。再问第二回,米夫人的回答又变成了米颖芝年已及笄,不再是小姑娘了,出门当谨慎,又该学习管家,因此让她留在家中多多练习。遇到这种回答,通常张氏会主动开口,邀米颖芝来散散心,可奇怪的是,张氏居然没有开这个口。赵琇悄声求她邀请米颖芝来,张氏也笑而不语。

    赵琇有些糊涂了,米颖芝没做错什么事吧?没发现她什么时候惹恼了张氏呀?看张氏与米夫人的亲密样,也不象是厌弃了对方的女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缠着张氏追问,张氏从来就拗不过她。瞒着瞒着,最后还是坦白了:“你不是喜欢你米表姐么?她如今也及笄了,正是说亲的时候。我有心把她说给你哥哥做媳妇。正跟你舅母商议呢。只是婚姻大事,没那么快定下来,你哥哥还在外头公干,总要等他把事情办完了才好。免得日后叫人知道,会说他在杭州公干,不用心任事,反而分心去说媳妇。你舅舅舅母又只有这一个女儿。定是要慎重又慎重的。我跟你舅母商量这样的事,你米表姐又怎么好过来?”

    赵琇恍然大悟,笑道:“这又有什么好避讳的?您跟堂舅母说你们自己的私房话。我跟米表姐自个儿寻乐子去。两家本来常来常往的,杭州谁不知道?忽然间米表姐不来了,知道的人只当是寻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错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呢。岂不是连累了她?”

    张氏笑道:“既如此,你就自个儿下帖子去。其实你哥哥不在家,没什么可避讳的,她来不来都无所谓。”

    赵琇果然给米颖芝下了帖子,请她到红香坞喝茶。如今红香坞里春梅绽放,正是景致好的时候,再不赏,等梅花凋谢。还要好一阵子,才能闻见桃花香呢。

    米颖芝接了帖子。不知是真的害羞,还是别的原因,没有答应赴会,反而给赵琇送来了另一张帖子。那日她及笄礼上出任有司的洪家姑娘,出身钱塘望族,家住西溪,风光很是怡人。如今春暖花开,她有意邀几位闺中好友到西溪踏青。因在米颖芝家中见过赵琇,觉得她虽是侯门千金,为人却很和气,不摆架子,便也给赵琇下了一帖,托米颖芝转交。踏青的日子,正好跟赵琇请客是在同一日。

    赵琇也顾不上这是不是巧合,久闻西溪湿地的盛名,她还是很想去看一看的。这几百年前的西溪,与现代的西溪有什么差别呢?

    张氏虽然有些不愿意放孙女独自出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跟几个陌生的姑娘一处玩耍。但米夫人曾说过好几次,世家女儿就不该让她整日养在家里不出门,反而应该让她多见见世面,才能开阔眼界,否则跟小门小户娇养的女孩子有什么区别?张氏如今正与米夫人打得火势,加上又有米颖芝同行,她到底还是松了口。

    赵琇欢欢喜喜地准备踏青去了,还特地去跟广平王报备。广平王听得颇为向往:“我也听说过西溪景致,只是不曾去过。琇姐儿回来了,记得说给我听。”赵琇笑着答应了。

    倒是高桢,有些闷闷不乐,因为他起码有大半日不能见到赵琇了。他有心要送赵琇前去,却被赵琇拒绝了:“叫洪家人看见,还不知会说什么呢,米表姐也难免要误会。我自个儿去就行了,有那么多人跟着,还有游哥儿护送,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她想法坚定,高桢只能放弃。

    等赵琇走了,广平王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儿子:“有出息些!你先前也不是天天能见着她,怎的如今连半日都不能分开了?叫她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只怕也要瞧不起!赶紧把文书给我准备好了,预备朝廷来人接手。浙江布政使衙门那边,你也要时时留意,别叫人钻了空子。如今你儿女情长,还不如琇姐儿能干,若再出点纰漏,我都不好意思替你开口说媳妇了!”高桢有些讪讪地,闷头办事去了。

    赵琇这一天玩得很开心。西溪风景怡人,春光正好。洪家姑娘细心周到,性情温婉,比起米颖芝又是另一种性子,把整个行程都安排得恰到好处。茶水点心都很美味,并没有不合口味的菜色出现,大概洪姑娘事先是打听过各人喜好的。一起踏青的几位姑娘都不是完全的陌生人,在米颖芝的及笄礼上基本都见过,还有两位是杭州府衙属官的女儿。个个都是和气性子,没有刺头儿,也没有无礼没眼色的蠢货。她们对赵琇的身份或有好奇,却不会表现出来,大家不论出身家世,平等交往,十分融洽。赵琇只觉得这样的聚会,比起在京中时要令人愉快得多了。

    心情愉快了,吃的东西也变得美味,连眼前的景致都要迷人几分。赵琇坐在游船上欣赏两岸景色,赞了几回。洪家姑娘便笑道:“早听米姐姐说,赵妹妹擅画。既然赵妹妹如此喜欢此地美景,何不将它画下来,日后时时欣赏呢?”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赵琇却上了心。在座的姑娘们都能诗能文,亦有人通晓琴棋诗画,为了给她们解闷,游船上也备了纸笔。赵琇便利用这些纸笔,画了几幅速写,带回园中后,再根据记忆,以这几幅速写为底子,重新画了几幅西溪美景图。她连画了多日的西湖,又在墨香斋中见过多幅名家画作,当中又多数是山水楼台。她学了那些名家的笔法,用在自己的画中,融会贯通,画技已经大有进步。今日用来画西溪景致,倒也似模似样。她还在画中一角添上了游船,上头几个小小的美人身影,指代她们一帮闺秀,只当是在画游乐图。画完了,便拿去给张氏看。

    张氏瞧了就笑道:“画得有些粗了,不过倒还有些意思。”

    张氏的祖上是书画大家,她见惯好字好画,眼光一向很高,能得她这一句夸,已经很不容易。赵琇心中也欢喜,次日又拿去给高桢看。高桢自然只有夸的,她也就是听听,回到倚梅轩,又重新做了点修改,把画画得更好一点。

    她给米颖芝、洪姑娘以及另一位高姑娘下了帖子,请她们到红香坞喝茶。三人这回都赴会了。如今她们已混熟了,说话也随意了许多。看到赵琇画的西溪春景,洪姑娘忙道:“我那日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个画出来了,还把我们也给画了上去。”

    那高姑娘也是书香名门之后,通晓诗画,仔细端详过画作后,连连点头:“我们闺阁中作画,多画花鸟,偶尔有山水人物,作工笔楼台的却少。赵妹妹这两幅西溪春景,把几处房屋楼台都画出来了,竟画得如此仔细。你们瞧这儿,这是我家园子里的一处高楼,素日登高赏景用的。最边上的一扇窗,因日前刮风吹坏了,至今还没修好呢。赵妹妹竟然照样画了上去。”

    众人听了,齐齐凑过去看,果然如此。米颖芝笑了:“赵表妹这是做什么?竟连这个也画上了?”赵琇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日我画了速写,上头就有这扇坏了的窗户。我想着画的既然是西溪景致,没理由只画好的,不顾真实,便原样画上去了。”

    众人又是一顿夸奖,洪家姑娘又劝赵琇:“其他的景致又如何?不如索性画个西溪十景图!”赵琇哑然失笑:“我早就记不清了。那日也不过是画了三四幅速写。”这个好办,洪家姑娘自个儿是书香门第,家中父兄叔伯皆能诗会画,家中藏画不少,她自愿借出家人画集,供赵琇做回忆用的参考,还答应了下回来时,一定亲自送来。

    可惜她一直没能再过来。上海府辖下多地官员因贪腐案落网,好几个地方大户都被卷了进去,人心惶惶。他们的家眷、亲友一边想办法各方打点,要把他们捞出来,一边找人求情。能求的都没落下,曾侍郎与赵玮自然不必说,连嘉定的汾阳王府都有不少人上门。广平王远在杭州,又足不出户,倒是躲得清闲。可是随着落网的人渐多,所有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四处寻找各种可能的门路,想要见广平王一面。

    依广平王父子住在园中的赵家祖孙,自然是他们最重视的目标之一,更别说赵玮还是副使,主管抓人。无奈张氏与赵琇在杭州也很少出门,住处附近有官兵把守,寻常人也无法接近。米家因与赵家有亲,再次门庭若市。就连曾经来过红香坞做客的洪高两位姑娘,也都被盯上了。为了避免麻烦,只好托称小恙,躲了起来。

    赵琇没有了上门作客的新朋友,只好专心练习书画了。如今她身边就只剩下一个高桢,还能时时为她解个闷。如今她只盼着圣旨赶紧下来。只要圣旨指派了新的钦差,他们这边大概就能得享清静了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三章 进展

    圣旨终于赶在三月三上巳节前下来了。

    皇帝听闻上海府发生如此大案,十分震怒,指派了大理寺与刑部的官员下来,处理贪腐案事宜。钦差副使赵玮将手头的证据与待罪之人移交给他们,并协助他们做好证据收集工作,接着与他们一道,押送犯人上京受审。至于另一位副使曾侍郎,则要带领江南官员与工匠等,赶在今年大潮来临前,将有问题的堤坝加固重修,以避免大祸。

    作为钦差正使的广平王因为身体缘故,上书请辞。皇帝温言安抚了一番,却没答应他的请求,反而让他继续坐镇上海官场,以防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地方豪强,欺负办案的官员背景出身不够显赫,故意跟他们过不去;又或者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利欲熏心的蠢货,在这种要命的时刻,还要拖曾侍郎后腿,妄想能贪掉修堤的银子。而银子,当然是从被查抄的官员家产中出。

    皇帝恩旨允许广平王留在嘉定休养身体,还赐住行宫西苑,另有名贵药材若干赐下。考虑到他的身体劳累,又难得遇上靠谱的好大夫,自然是休养身体为重——这一条很难说是否有太后蒋氏助言的功劳——作为钦差的责任就要靠后了。但为防耽误正事,皇帝又给广平王找了个新的副手——汾阳王。

    这位汾阳王不是别人,正是十多年前曾经老郡公下葬时,为张氏祖孙助言。打击赵炯气焰的那位贵人。他原是汾阳郡王之子,父祖都已去世了,照本朝宗室律令。他的爵位被降到了“侯”,合该被称为汾阳侯才是。但由于老太妃与汾阳王妃尚在,所以王府匾额还没变,他的家仍旧被称为“汾阳王府”,他就成了身份有些尴尬的“汾阳王府的那位宗室贵人”。但在嘉定一地,他与皇室的血缘是最近的,是高氏宗亲在嘉定的领袖人物。

    前年颖王逆党在江南生乱。偷袭太子与广平王世子。他起初不知情,听说太子遇险,还曾经慌过一阵。可惜逆党为防止他碍事。事先软禁了汾阳王府上下。他不敢拿家眷的性命冒险,只能干着急。等到京中消息传来,太子平安回宫,他立刻就改变态度。指挥王府亲卫控制住了负责监视王府的叛军。并帮助官兵围剿逃走的逆党了。虽然只是立了一点小功劳,还有那么一点怕事、投机的心理,但皇帝登基后,在严防亲兄弟的同时加恩宗室,还是升了他的爵位,让他拿回了自家曾经的汾阳王称号。

    听说钦差队伍里添了他,广平王等人都很淡定。这位汾阳王的为人还算靠谱,虽然有时候稍嫌软弱了些。但大面上倒是没出过差错的。他又长年坚守嘉定,对修坝的官员私底下那点猫腻。即使不知详情,也多少听过点风声,更熟悉地方人头,对案情多少有些帮助。

    皇帝与广平王都不担心他会跟那些官员勾结起来,卷入贪腐大案。一来他身为宗室,从不曾干涉过地方政务;二来他长住嘉定,府中良田千顷,遍布苏淞各地,连世代祖坟都在此,在海傍大坝上做手脚,万一出点事,岂不是葬送了祖宗家业?他还没那么蠢。事实上,全嘉定的高氏宗族成员,全都对贪了修坝银的官员恨之入骨。哪怕嘉定一地的堤坝没出问题,他们也不领情。谁会只在嘉定有地?许多人还在南汇、嘉兴置办产业,也不乏参股做西洋货物生意的。一旦闹起潮灾,他们岂不是要血本无归?汾阳王领了圣旨,上门来鼓励他严办那些犯事官员的宗室长辈、平辈便络绎不绝。汾阳王好不容易才脱了身,赶到杭州来见广平王,听候他的教诲。

    广平王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他,又将相关文书、资料与他做了交接,还命手下那些办事的人员随汾阳王离开。他自己打算在杭州再住些时日,等犯人被押送上京再回嘉定,也免得有人缠上来求情。汾阳王与他是堂兄弟,素来关系还可以,也不多言,带着人和东西回嘉定去了。至于广平王没照圣旨的意思立时折返,他也不在乎,只是留下了话,说会打发人去清扫嘉定行宫西苑。

    送走了汾阳王,广平王可谓是无事一身轻。虽然钦差正使的名头仍得以保留,但皇帝在圣旨中,已经卸下了他一切公务,他可以安心休息,调养身体了。回嘉定行宫也不是不行,西苑的房屋重修不到五年,还算是新的,园林景致也不错,住在那里肯定会很舒服。嘉定如今繁华不亚于杭州,而杭州住了三个月,也有些腻了。不过广平王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更希望能在杭州多待些时候,至少,要待到他用过药,身体已有起色之后。若是现在就立刻返回嘉定,入住行宫,行宫里的人也许会把他治病的详情报到宫中去的。广平王虽然信得过自己的弟弟,但世子高桢却更希望,他能多提防着别人一点。

    他们父子在园中待得安稳,随员们先有三成跟着赵玮与曾侍郎走了,又有四成跟着汾阳王离开。如今剩下来的,除了负责安保的护卫,就是王府随侍人员了。园中顿时清静了许多。本来张氏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可如今她却坐立不安,犹豫着是不是该向广平王辞行。

    赵玮接了旨意,要协助大理寺与刑部的官员办案,完了还要帮着把犯人押送回京。张氏与赵琇是随他一同南下的,那现在怎么办?又跟着他回京城侯府吗?问题是他如今有公务在身,回京的行程可能会很赶,大概不会走运河,而是走陆路了。张氏与广平王相熟,愿意跟他一同坐船南下,却不大乐意跟陌生人同行。她的身体也经不住日夜颠簸。万一因她身体不适,拖慢了回京官员的行程,传出去也是给赵玮的名声抹黑。

    可她们要是不跟着回京,就要被落在江南了。当初南行,是打着不跟赵玮分开的主意。如今赵玮即将回京,她们留在南边又有什么意思?本来她们跟广平王父子一起行动,也不算太寂寞,偏广平王他们又打算在杭州多住几日,再转到嘉定去休养,只怕三五个月也未必会回京。张氏与赵琇总不能一直依附他们生活吧?奉贤老家虽然不如杭州、嘉定等地繁华,好歹是故乡,家业宗族俱在此。她们祖孙在那里住了十多年,生活上也习惯些。

    赵玮要与广平王分开行动,张氏与赵琇似乎就没有了与广平王父子同住一园的理由。张氏因此寻思着要搬出去,要不就直接回奉贤老家算了。赵琇却觉得,赵玮不在家,她们不管是搬出园子,还是直接回老家,都有可能被找上门来求情的人烦死。跟着广平王同住,好歹能避开这些人。即使有些不好意思,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张氏听了孙女的话,也颇为忌惮。想想在杭州好歹还有米省之这个知府照看,又与广平王父子在一起,也不怕会有人缠上来。回到奉贤,虽与知县陶澄有交情,可后者还要协助修堤事宜,未必能分心。族人亲戚请托,她也不好个个回绝,只怕真要被缠上来。远的不说,光是那赵家母子,还有卢三姑娘,就不是省油的灯。她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继续依附广平王父子住着。广平王什么时候离开,她祖孙俩再跟着走。堤坝案一日未审问,她就一日不回老宅,大不了到嘉定去小住几日。行宫进不去,汾阳王府还是能进的。

    赵琇对祖母的决定感到非常开心。在杭州住着,比在奉贤要有趣多了。如今杭州城中形势渐趋明朗。浙江布政使虽然没被抓起来,但因为有散布不实谣言、中伤亲王名誉的嫌疑,兼且跟堤坝案主犯之一苏州布政使是亲戚,为他通风报信,妨碍了钦差查案,所以落得个降职的下场。他被贬到西南做个同知,险山恶水的还不知能不能适应,但能保住官身,已是万幸,“病”也顿时好了,还开始变卖家中奴仆,准备上任。其他涉案官员因为有了京中下来的主审官员负责,广平王却卸了重责大任,他们的家眷便不再只盯着广平王以及他身边的人不放。米、洪、高三家终于得脱大难,赵琇与新朋友又恢复了来往。

    虽然经历过一场小小的风波,但洪、高两位姑娘并没有埋怨赵琇,反而高高兴兴地来赴茶会,又带着她与米颖芝,一起于上巳节外出游春,让赵琇见识了杭州多处名胜。赵琇又画了好些速写,更借得洪家姑娘家中长辈的画集,学画练画,得益不浅。

    暮春已过,春花散尽。四月初夏来临时,广平王的身体经过叶大夫用心调养,已经有了起色。叶大夫觉得他可以承受虎狼药的效力了,便打算下手医治他的双眼。广平王便打算移居嘉定行宫,在一个更稳定的环境下开始疗程。

    赵玮已经完成了在上海府的工作,预备要跟刑部与大理寺派下来的官员一道,押送涉案犯人上京了。他赶到杭州与祖母、妹妹道别,顺便向广平王报告了最新的情况。广平王仔细听完,见事情进展顺利,便也放下了心。赵玮又去见祖母和妹妹,依依惜别一番,又去见了堂舅米省之,可惜没能见到米颖芝的身影。

    赵玮离开杭州北上,而赵琇与张氏,也开始收拾行装,辞别新结交的好友,随广平王父子北上嘉定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四章 犹豫

    赵琇在杭州已经待了三个多月,能玩的地方都玩遍了,也画下了上百张大大小小的画作,就此离开,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地方,可她还是非常舍不得。且不说她在这里认识的几位新朋友都是知情识趣、性情相投的好姑娘,光是与堂舅米省之一家分别,就够她伤心难过的了。

    可最要紧的是,张氏有意要向米家提亲,把米颖芝说给赵玮,至今还没说定呢!她总说正在跟米夫人商量,却商量了许久都没个准话。眼看着自家要离开了,张氏与米夫人却连个信物都还不曾交换,赵琇不由得有些急了。

    她私下对张氏道:“哥哥的婚事,祖母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不是说正与堂舅母商议么?那到底能不能成?”

    张氏忍不住好笑:“你这么急做什么?婚姻大事,怎能儿戏?自然是要商议清楚了才能做决定的。”

    赵琇见她不紧不慢地,反而更着急了:“我怎能不急?您和堂舅母都商量几个月了,还不曾定下亲事。如今咱们都要走了,您就不怕离开之后,堂舅另看中了别人做女婿,让哥哥煮熟的鸭子飞了?”她急得直跺脚,想了想,又正色对张氏道:“祖母可千万别不放在心上。这桩婚事,我早已问过哥哥的意思,他心里是极愿意的。否则先前米表姐过生日时,他也不会特地打发人送了那么一份精致的生辰礼过来。若是祖母觉得,哥哥条件好。身份高,不愁娶不到媳妇,错过了米表姐还有更好的。结果真叫婚事泡了汤,哥哥虽不会埋怨祖母,心里却是一定会难过的。好祖母,您别让哥哥难过,趁早帮他了结了心事吧!”

    张氏有些惊讶,嗔道:“事情都还未说定,你怎的就跟你哥哥说了?怪不得他前些日子每送家书来请安。总要问候米家人几句。我只当他是亲近舅家人,没想到原来还有这等缘故!你这么早就告诉了他,万一事情没成。岂不是让他平白难过了一场?”

    赵琇不赞成地说:“哥哥自己要娶媳妇,将来他们要相守一辈子的,怎能不让哥哥知道人选是谁?若他喜欢了,亲事自然就美满了一半。若是他不乐意。您就算真说了个天仙来。他还是一辈子不快活。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也是为了哥哥着想。祖母怕事情不成,平白让他伤心,可我却不懂,事情为什么会不成?哥哥中意米表姐,堂舅与堂舅母看起来也挺喜欢哥哥的。我在米表姐面前提起哥哥,她也从来只有好话。可见他们一家都喜欢哥哥,有什么理由要拒绝结亲呢?”

    米颖芝并无婚约在身,平日也是规规矩矩的女孩子。不会跟什么人有私情。她与赵玮虽是表兄妹的名分,可已经是第五代旁系血亲。并不需要担心血脉太近了不利子嗣的问题。若是论门第,两家虽然相差有点远,但也不是远到令人无法接受的地步。再加上两家本是亲眷,结亲也没什么离奇的。赵琇觉得,以赵米两家的亲密关系,两人的婚事应该没有阻碍才是。张氏与米夫人就此商议了几个月,还未定下婚事,实在是不合理得很。

    赵琇一再追问,张氏只得无奈地向她解释:“米家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还未能决定,因此不敢轻易许诺。你也知道,你米表姐是家中独女,并无亲兄弟。她若与你哥哥定下亲事,必定是外嫁而非招赘,这里头牵涉到的事情就多了,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定下来的?怎么也要问一问本家那边的意思。”

    米省之要向本家询问这桩婚事是否可行,并不是因为本家对族人的监控力很强,要求各房各家务必事事上报,而是米省之既无子嗣,日后多半要过继侄儿继承香火。这嗣子的人选还未决定呢,他们夫妻已看中了一个,可米氏本家重视亲情,哪怕明知道过继出去的儿子可以继承米省之这一房的丰厚家财,他的亲生父母仍旧舍不得。米家各兄弟关系都很好,兄弟夫妻二人迟迟下不了决心将亲生骨肉出继,米省之当然也不好催促,只能等了。

    倘若等待的最后结果,是过继事成,米省之夫妻有了继承人,会交给女儿的嫁妆就算再丰厚,也不会倾尽所有,怎么也要留一半给嗣子。可若是过继事情不成,米省之没有男性继承人,虽然身后有侄儿、侄孙们四时祭祀,不愁没人供奉香火,但毕竟比不得亲骨肉。他们也许就会选择将全副身家都给了米颖芝做嫁妆,甚至直接让女儿招赘,也有可能让女儿出嫁,却叫女婿许诺,将来女儿生的第二个儿子随母姓米,继承外祖家的产业。

    如果米家最终决定让米颖芝招赘,那她就绝对不会是赵玮的良配了。赵玮堂堂建南侯,怎能给别人做上门女婿?张氏也不肯答应将第二个孙子给米家做继承人,因为赵家二房子嗣单薄,每一个男孩儿都弥足珍贵,她绝对舍不得将任何一个舍给别人。

    就因为这种种缘故,米省之夫妻虽然十分欣赏赵玮,也很看好这门亲事,却仍旧迟迟不敢给出许诺。他们要等待他们看好的嗣子家人做出决定,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成功过继了。

    赵琇听完张氏的说明,只觉得脑中一团乱麻。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没法说什么了,总不能真的想办法分离人家骨肉吧?她其实并不在乎未来嫂子是否有丰厚的嫁妆,她相信哥哥赵玮也不会在乎。可米家除了嫁妆多少,还有许多问题不曾解决。堂舅夫妻在嗣子有着落之前,不敢先把女儿嫁出去,也是人之常情。

    赵琇思前想后,发现除了等待米家本家做出决定,似乎也没别的法子,就不由得叹了口气:“要是堂舅母身体休养好了以后,能再生一个孩子,还是男孩子,那就好了。米表姐有了亲兄弟,不用招赘,她的叔婶也不用忍痛与骨肉分离,岂不是皆大欢喜?”

    张氏笑道:“听着固然是皆大欢喜,可事情哪里有这么容易?你舅母今年都三十多了,身子又一向不好……”

    说到这个,赵琇就好奇了:“堂舅母的病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您是当年在河水里泡太久了,受了寒气,才积下了病根。堂舅母又不曾受过这等苦,怎的会患上跟您一样的毛病,甚至还要比您的严重?”

    “别人家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呢?”张氏嘴上说着不知,其实内心早已有了判断。过年的时候,她在奉贤日日忙着招待上门来巴结的官家女眷,当中有人熟悉陶县令太太大卞氏的,曾私下说过些卞家的阴私,她就听了一耳朵。

    据说卞家有位老太太,是陶太太与米夫人的祖母,娘家是北方的小军官人家出身,有些自以为是的锻炼法子,偏又坚信那是有用的,对孩子有好处。于是她总逼着儿孙们冬日下水练游泳,一年四季都洗冷水澡;生了小病就多喝水熬过来,又或是饿两天败败火,除非病得重了才会请大夫吃药;平时一日三餐都是大鱼大肉白米饭,不肥就嫌不够有营养,不让上桌……她这些想法也不是全无道理,可卞家子孙都是文弱书生,比不得她娘家兄弟子侄是大老粗,哪里耐得住这等搓磨?当家的男人们在两个男孩被她弄得病倒之后,就立刻剥夺了她教养男丁们的权利,她只能转去看管女孩子们,结果她的女儿、孙女们受到的影响最大。大部分人都有宫寒的毛病,身体长年气血不好,多人患有消渴症,又或是体胖怯热,好多人都只能生一两个孩子,还有几人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卞家女孩子的这个毛病,是七八年前才被人发觉的。他家在江苏有些份量,家族又大,子弟争气,因此与多个书香人家有联姻。这些姻亲并不在一处,都四散各地,相互间未必熟悉。若不是有好事人将他们全都有子嗣不丰的问题联系起来,只怕还没人发现卞家的秘密呢。如今那位老太太已经去世了,可被她连累,她年纪最小的两个孙女,陶太太与米夫人的小堂妹,如今一个二十三岁、一个十九了,还未有人上门说亲。出嫁了的姑奶奶们,因只生了女儿,又或是一个儿女都生不出来,也没少受婆家的埋怨。陶太太不受婆婆待见,连累女儿也吃尽了苦头;米夫人为没有子嗣而烦恼,甚至不敢轻易为女儿定下婚姻。都是因此而来。

    张氏心里为米夫人再叹息一声,便对孙女说:“没事的,不必担心。两家虽不曾将婚事说定,却早有默契。你堂舅、堂舅母心里都有数。你堂舅母还说,给本家去信时,也提过这件事了。他们不过是要等个准信儿,若本家最终拒绝了过继,他们要回绝婚事,怎么也会先告诉我们一声,方才去寻其他人选。我们就到嘉定去听信吧,嘉定离杭州也不是很远,书信来往极方便的。”

    赵琇皱着眉头想了半日,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她心里盘算着,这两个月跟叶大夫也算是混熟了,是不是请他再给米夫人开点有用的调养方子,让她的身体状况恢复得更好?她今年不过三十多岁,堂舅米省之也正值壮年,完全可以再生一两胎的,当中只要有一个男孩子,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她好不容易看中一位嫂子好人选,难得赵玮喜欢,米颖芝自己似乎也乐意,两家关系还处得极好。若是她什么都不做,就坐视一桩好婚事有可能泡了汤,岂不是太过可惜?(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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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琇有个哥哥是侯爷,亲的 她家世、容貌、才学、女红、能力,样样都不缺 但她知道在别人看来 她仍旧是个 半路上道的侯门千金 与那些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 不能比 可是…… 谁要跟她们比?!闺门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门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门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