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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oeva     闺门秀txt下载     闺门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提点

    赵淮次日随父亲过来了,他给赵琇行过礼后,退到一边站立,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似乎不知道赵琇为什么叫他过来。

    赵琇让人上了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淮哥儿是几岁进的学?都读了些什么书?”

    赵淮还有些发愣,虽说赵琇是他姑姑,可这七岁的豆丁用这种明显的长辈语气问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怎么看怎么诡异。

    赵启轩坐在旁边见状急了,扯了儿子的袖子一下:“发什么愣?你姑姑问你呢,没听见么?”

    赵淮醒过神来,倒是没有因为父亲的语气不佳就给他脸色看,恭敬地回答说:“侄儿八岁进诸先生的私塾求学,从三百千学起,如今已经读完《论语》和《大学》了,下个月就要开《孟子》。”

    三百千就是基础,赵琇自己学这三本书都只花了半年,虽然不清楚赵淮学了多久,但至今只学了四书的一半,也未免太慢了些。

    如果是拜了位靠谱的老师,赵琇还可以猜想赵淮只是学得比较仔细,但当年张氏决定要送赵玮去外头的学堂求学时,是将奉贤县境内的所有私塾都查过一遍的,她跟在旁边,自然清楚那位诸老夫子,正如赵启轩所说的,是位前朝的老秀才,为人比较迂腐,也不知他到底是真的如他所说的不想做新朝的官,还是水平有限无法再进一步,反正他已经做了五十年的秀才,脑子里的知识也还是五十年前学的那些。

    太祖皇帝登基后,曾经给科举做过小小的改革。他没有取消八股文,只是增加了几道小考题。八股文要考的是四书五经,小考题考的却是民生经济、律法人情。如果一个考生,八股文写得很漂亮,小考题却答得牛头不对马嘴,那即使他文采再好,也是中不了举人进士的。

    诸老夫子在这方面的表现很糟糕,他在经史方面的水平还算过得去,但新考题他却是不懂的。他一脸嫌弃地说他心里只有前朝,看不上如今的科举制度,也不屑于学习。而他教出来的学生,最出色的也只能考中秀才,大部分人在县试府试就被刷下来了。县里凡是成绩稍微好一点、上进心大一点的学生,都不会拜在他门下,除非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先生,又或是囊中羞涩,贪图学费便宜,才会来找他。

    赵琇有些担心,不知道赵淮跟着诸老夫子学了这几年。到底学成个什么样子。

    既然赵淮已经读完了《论语》和《大学》,赵琇便挑了两个有名的句子来问他,要他做出解释。

    赵淮回答得倒还算流利,看得出基础很扎实。但随着赵琇问的句子越来越多,问得也越来越细,他便开始冒冷汗了。抬头看看赵琇连书都没拿一本,随口就说出那些问题。他得苦苦思索一番才能回答,不由觉得自己的自信心被严重打击了。

    他知道自己从小没能拜个好老师学习。可他还是很用功的,在诸老夫子教的学生中,也算是出类拔萃。可现在是怎么回事?他比不过有名师教导的赵玮就算了,为什么连赵琇这样的小女孩,也能将他比下去?

    赵启轩在旁也看得胆战心惊,他原本觉得儿子很出色的,只要有个好老师教导教导,再用上几年功,考个秀才绝对没问题。可赵琇比他儿子还要小七岁,就能熟练地背出这么多句子,他儿子还得想一想才能回答出问题,莫非……他儿子没他想象的那么出色?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赵琇一个小女孩,再聪明也没到能考科举的地步吧?儿子连她都比不上,将来真的能有前程吗?他是不是该抛弃妄想,直接把儿子送到哥哥们的店里去比较好?

    跟父子俩严重被打击到的反应不同,赵琇的内心非常平静,她没觉得自己的表现有多么不合理。她在现代时,这些古文经典从小学开始,一直到大学,都没少出现在课本里,她早就有了一定的了解。穿过来后,张氏对孙子孙女的教育又非常严格,早在赵玮八岁,赵琇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给他们粗讲四书。后来赵玮上学,每天学了些什么东西,张氏都要求他回家后复述一遍给自己听,赵琇在旁听着,自然就记住了。赵玮做功课的时候,赵琇常常在旁边陪着,偶尔还会帮忙抄抄书,赵玮会背的东西,她都记得,赵玮学到的知识,她也跟着学会了。若有不懂的地方,还有张氏这个老师随时可以请教,家里还有许多藏书。如果不是赵琇不能跟着哥哥一起上学的话,兴许她的成绩还能跟哥哥比上一比呢。

    现在不过是念出几个名句来考问赵淮一个连童生都还不是的少年,赵琇真是半点压力都没有。

    她现在已经大致知道赵淮的水平了,跟她原先想象的差不多,便对赵启轩道:“淮哥儿基础不错,想来那位诸老夫子,对《论语》和《大学》还是教得不错的,就是讲得不够细,若淮哥儿能多看些前人名家做的注析,想必能有所进益。本来这种事,我祖母和哥哥都能教他,但他们如今不在家,就算在家,也未必有空。我给堂兄出个主意,我这里有几本书,兴许对淮哥儿有用处,借给淮哥儿拿回去抄一抄,仔细读上几遍,若能看明白了,等秋天我哥哥读的那家私塾再招学生,堂兄让淮哥儿再去考一考,若能进去,日后求学也就有了名师了。”

    赵玮现在读的那家私塾,是全奉贤最好的私塾,先生是位举人,年纪也正值壮年,对教学很是用心,堪称良师。他教出来的学生,每年总要出三四个秀才,中举人的也有几个,还有两位中了进士。他本人虽然只是个举人,但教出的学生却不俗。张氏再三挑选。才定了他做赵玮的先生。若赵淮能进入他的私塾,日后的学业自然就有了指望。

    赵启轩与赵淮齐齐大喜。前者说话都结巴了:“儿……儿子,还不快谢谢你姑姑?!”赵淮掀了衣袍下摆就要下跪。赵琇忙笑着跳下地往旁边让了一让:“可不敢当,我不过就是借两本书给你瞧罢了,能不能有出息,还要看你是否用功呢。你一心好学,我才帮你,若你是个没有上进心的,我才懒得理会呢。”

    “是是是。”赵启轩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管怎么说,有妹妹的援手。淮哥儿才有了上进的希望不是?妹妹真不愧是伯祖母的嫡亲孙女儿,都是一样的好心,待晚辈又宽和慈爱。”

    这话说得赵琇忍不住暗暗打了个冷战,干笑着谦虚两句,忙去书房亲自挑了几本书,送到赵淮手里。

    赵淮从此就真的待在家里闭门用起功来。赵琇给他的这几本书,就象参考书似的,不但内容详尽,说得也浅显明白。还能举一反三,以赵淮的基础,只要细心去读,很容易就能把过去学习中遇到的疑问全都解决了。赵淮的学问水平是刷刷往上涨。他心里清楚,这几本书外头书店是绝对买不到的,俱是少见的珍品。换了是别人,只怕连借他看一眼都不肯的。赵琇却愿意让他带回家来抄写一份,这份恩情他绝对不能忘记。

    赵淮更加用功了。在诸老夫子的私塾那里,表现也更加出色。

    他把那几本书抄完之后,送回到赵琇手中,赵琇又再借了另外几本书给他,除了有《孟子》、《中庸》的解说分析外,还有唐诗、宋词和几本历史典故。赵淮不解,赵琇便解释道:“如今考科举,光会四书是不够的,你还得知道些别的东西,五经自然少不得要学一学,诗词歌赋你也别忽略了,不是让你考试时做首诗出来,但写文章时,若是言辞优美一点,对仗工整一些,句子还能讲究个韵脚,让人读来朗朗上口,岂不是更讨人喜欢?引经据典时,不求你的典故生僻高深,但必须得用得好,所以多读史书也是必要的。”

    赵淮恍然大悟,看向赵琇的目光更加佩服了:“小姑姑,你这点年纪,如何能知道这许多事?”

    赵琇轻咳了声:“我哥哥就是这么说的,因为他学里的先生就是这么教的。”

    原来是那位举人名师的话,赵淮顿时肃然起敬,但对赵琇也没小看了去。他对自己秋天考进赵玮所在的私塾更有信心了。

    赵淮学得认真,族人们自然也看在了眼里。虽然他和父亲赵启轩都在私下劝过马氏和赵沅,别把这件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但在族里,他们这一房得到了小二房赵琇的帮助,绝对不是个秘密。外六房里赵启轩的几位哥哥得知,也不再提让赵淮进铺子做学徒的事,他们本来就只是打算帮弟弟侄儿一把,不是存心跟他们做对,若侄儿真能读书读出个功名来,他们脸上也有光,即使侄儿读书不成,有小二房帮衬着,将来也不会饿死,他们就集中精力劝说其他族人子弟去了。

    赵淮专心读书,宗房和三房开始跟外六房就族中子弟进入商道一事开始了争吵,赵琇以祖母和哥哥不在家、自己年纪小为借口,坐壁上观,其实是在家里继续苦练书画,阅读各种书籍,研究那几本英文书,再顺道想一想将来的计划。

    五月端午,有一对族人夫妻上门求见赵琇,他们看到赵琇对赵启轩儿子的帮助,觉得以赵启轩一家与小二房的生疏程度,尚能得到赵琇的青眼,也许她也愿意向自家伸出援手?不管怎么说,小女孩总比精明的郡公夫人好说话些。

    “买你们的地?”赵琇惊讶地看着这对便宜堂兄堂嫂,“为什么?那不是族里分给你们的地吗?”

    因为手头太紧,而把族里分给的田地转卖给族人,这对于发达之后的赵氏一族而言,还是头一回。(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买地卖地

    来找赵琇的这对夫妻,是外八房的嫡支子弟,他父亲去年秋天病倒了,之后病情一直没有大起色,请大夫抓药,一个冬天连着一个春天都没停过。赵琇去年腊月里还随祖母张氏上门去探过病,心里自然清楚。

    如今这对夫妻以老父病重,家中积蓄将近花光,不得不卖地换钱的名义,向赵琇求助,赵琇一时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卖族田,本就是有规矩的,要优先卖给家族中人,避免族田外流。如今赵氏族中最财大气粗的,除了行商的外六房,也就是顶着公侯门第名号的二房了,堂兄堂嫂们先找上赵琇求售,也不出奇。

    但问题是他家要卖的田地多达两百亩,这并不是个小数目。

    那位堂嫂还说:“我们都打听过了,如今在松江府,一亩上等良田的价格是十二两,如果是妹妹要买,都是自家人,我们愿意出个实惠的价钱,就算一亩十两如何?两百亩就是两千两,对妹妹来说,还不是小意思?但对我们家却着实是救命钱了。”

    赵琇本来对他们还挺同情,但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虽然没买卖过土地,但平日里听祖母和卢妈说起家中中馈,对物价还是了解的好吗?松江地价,只有最好的良田才是十二两一亩,但这里是奉贤而不是松江,本地地价,上等田也不过是六七两一亩,中等田三四两就能买到一亩了,下等的落到二两都有可能。虽然赵氏族人名下的田地不可能会是下等田。但中上等田的价钱差得太远,哪怕外八房这两百亩地都是最肥沃的良田。也到不了十二两一亩,堂嫂还一副“给自家人打折”的模样。“降”到一亩十两,要不是赵琇对外头的物价水平心里有数,不就做了亏本买卖吗?

    两千两银子对小二房来说是不算什么,但谁家的钱也不是刮大风吹来的,明知道要吃亏的买卖,为什么还要去做?

    赵琇有些不高兴地看了堂兄堂嫂一眼,疑心他们是欺负她年纪小,不清楚市场行情,想占便宜来了。

    于是她板起小脸。严肃地对他们说:“买地不是小事,祖母不在家,我年纪小,做不得主,得等到祖母回来才能拿主意呢。既然是伯父病重,堂兄堂嫂无钱请医抓药,那就上报宗房,请宗房出手吧。族人聚居一处,本就该守望相助的。知道你们有了难处。大家绝不会袖手旁观。”还吩咐站在一旁的碧莲:“你去给璟大哥和璟大嫂子捎个信,就说外八房的伯父病重,家里无钱请大夫了,请他们过去瞧一瞧。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碧莲还没应声,那对堂兄堂嫂就变了脸色,堂兄忙赔笑道:“这如何使得?家里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怎么好劳动宗子宗妇?家父素来要强,但凡能自己抗的事。绝不会向人求助的。我夫妻二人今日前来,已是冒着触怒老父的风险了。若他老人家知道,我们连宗子都惊动了,怕是要打折我的腿的。还是……不必跟宗房说了吧?”

    堂嫂也附和道:“是呀是呀。”她顿了一顿,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至于买地的事,妹妹也不必太小看了自己,不过是两千两,就能买下那么好的地,要是伯祖母在家,也会答应的。我们本来也想等她老人家回来,奈何公公的病情实在耽误不得。妹妹有钱资助六房的淮哥儿读书,还跟六房买新奇有趣的东西,难道就没钱买几块地?若是妹妹觉得价钱太高,还可以再商量嘛。”

    赵琇不为所动:“资助淮哥儿读书,那是祖母在家时就说好了的,买几件小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钱,但买地是大事,我可不敢自作主张,还是等到祖母回家再说吧。要是堂兄堂嫂手头实在是紧,我这里还有五月十三预备送到万佛阁,做伽蓝菩萨圣诞法会的银子,堂兄堂嫂先拿回去,给伯父抓了药再说,病情耽误不得。之后的事,我再请璟大哥出面,跟族人们说一说,总不能让伯父没钱治病。”

    说完后,她就让卢妈去拿银子,然后端起了茶碗,暗示要送客了。堂兄堂嫂见状,心中焦急,也有些手足无措,等卢妈送来了一个小包裹,他们才发现里面不过二十两银子,跟他们原先的目标相差百倍,叫他们如何能接受?

    那堂嫂就忍不住抱怨起来:“妹妹心肠也太硬了,小小年纪,就这样不知道体恤尊长。不过是两千两银子,郡公夫人一年下来,光是花在吃穿上头的钱,也不止这个数了,妹妹却连帮病重的长辈治病的钱都不愿意出,亏了你还是郡公夫人的亲孙女儿,这样小气!”

    卢妈厉声喝道:“你说的什么话?你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撒野了?!”

    那堂兄扯了老婆一把,制止她再说下去,但自己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妹妹别见怪,你嫂子她没见识,不懂礼数,她是随口乱说的,随口乱说。”

    赵琇稳稳地喝了口茶,瞥他一眼:“我祖母是个乐善好施的人,但从不做冤大头,她一直在教导我,花钱也要花到应该花的地方。若是真有族人生活困苦,无钱请医买药,我自然不会小气,但我心肠再好,也不能任由旁人把我当成了肥羊来宰。堂兄堂嫂莫非以为我不知道县内的地价是多少?还是你家的地其实是在松江的?”

    堂兄夫妻两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都说不出话来,支支唔唔地说了些场面话,就跑了,跑之前还没忘把那包银子带走。

    他们离开后,卢妈就骂道:“什么东西!姑娘就是太好心了,依老奴的话,连那二十两银子都不该给他们!”

    赵琇非常平静地说:“二十两银子算什么?我给了。他们就没有理由往我头上泼脏水。我又没要他们的地,白给他们二十两。难道还不是好人?还称得上小气?”她给碧莲使了个眼色:“到宗房去,给璟大嫂子报个信。”碧莲屈膝一礼。答应了,转身离开。

    卢妈不解:“姑娘这又是何必?他们一看就知道是来讹银子的,理他们做什么?璟大奶奶忙着呢,哪里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人?”

    赵琇摇摇头:“她是宗妇,本就有责任看顾族人的,若真有哪一房的长辈病了也没钱抓药,她却不闻不问,那才要令人诟病呢。而且,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先前也没听说外八房缺钱到要卖族田的地步呀?”

    沈氏得了信,亲自到外八房去了一趟,回来后却气得狠了,连夜到了二房的老宅,向赵琇告知实情。

    原来那外八房的家主确实因为久病在床,家中银钱渐渐减少,但房子、田地、金银细软都还在,远远未到没钱请医抓药的地步。那位向赵琇卖田的堂兄,是他嫡长子。底下还有一个同胞弟弟,如今在府城读书,也是一个族中颇为看好的读书种子,已是童生了。在家里也向来比他更受宠爱。这位堂兄心里不服气,就借着老父病倒,家务交由他代管期间。中饱私囊,贪了不少银子。没想到有人告到他父亲面前。他父亲病情虽重,神智却是清醒的。一怒之下就要查账,如果查出他真的贪了大笔银钱,就会剥夺他的继承权,把家业直接交给次子。

    久病之人发了怒,怒火攻心之下,把话说完就再度病倒了。家里是忙成一团。那位堂兄夫妻俩见状,担心继承权旁落,银子也得不到,索性就制止了家人去府城给弟弟报信,然后开始利用暂时未被剥夺的权利,把能卖的东西都卖掉,打算拿到钱后,就带着老婆跑到妻子娘家去躲一阵子,等他老子消了气,又或是死了,到时再回来。

    赵琇也听得目瞪口呆:“他就这么笃定,这样做能成事?万一族里认为他不孝不悌,犯下大错,要把他从宗族中除名,他要怎么办?”古人不是一向很注重这些吗?

    沈氏叹道:“他这人向来脸皮比旁人厚,况且他丈人在县衙为吏,不敢跟妹妹家比,与平头百姓比起来,也算是有头有脸,有权有势。若族里真的把他除了名,他说不定就让他丈人在他弟弟应试之事上做手脚了。他父亲也是个容易心软的,别看这会子恼怒非常,过得几天气消了,他再回去认个错,事情也就平息下去了。”

    赵琇想想也对,毕竟是骨肉至亲,不过是贪点家财,又不孝了点,连赵炯这种顶着杀弟罪名的恶人,名字都还在族谱上面呢,这位堂兄做的事跟他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无论是赵琇还是沈氏,都不会插手了,顶多是跟外八房其他人打个招呼,让他们注意些,千万别让那个不孝子真的为了钱,误了给老父请大夫抓药的事,在府学求学的嫡次子,没几天也借着过端午节的名义,赶回了家。

    端午节对于小二房来说,既是一个节日,也是老郡公的祭日。赵琇早早就在卢妈夫妻俩的帮助下,把应该布置的东西都布置好了,祭奠仪式和寺庙里打蘸,也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但祖母不在家,赵琇要操心的事就多了些,一时忙碌,连每日必定完成的书画功课都不得不减了一半。

    等端午节过去后,她好不容易歇过气,才听说外八房的事有了新的进展。

    那位堂兄见弟弟回来了,也顾不上卖地的事,带着老婆,卷了贪的银子就躲了出去,等他老父醒转,他弟弟带着族人把他找回来骂的时候,才知道他不知何时欠了人家一大笔债,高达千两,要是不能把债还上,人家债主就要送他见官,还把他父亲弟弟也一并告上。

    债主已经把事情宣扬出去了,想要堵住他的嘴是不可能的,那堂兄若真的见了官,赵氏一族的脸面也无存了,他弟弟的功名路更有可能受影响。外八房的家主强撑着一口气,跟债主好说歹说,终于把还债日期拖上了一个月。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是真的要卖地了。

    赵琇便叫了卢妈来问:“外八房的地,到底怎么样?”(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宗族义务

    卢妈大奇:“姑娘问八房的地做什么?难不成真有心要买?”

    小二房不缺地,当初分家分到了十顷族田,张氏陪嫁的奁田也有一百亩,再加上她这些年陆陆续续置办的田产,加起来也有二十顷了,大部分在奉贤,也有一些是在邻近的县内。听起来数量好象不多,只有两千亩,但事实上,这只是正式记在小二房名下的地。建南侯府御赐的百顷良田,每年收获的粮食都要折算成钱,送到张氏手里,这部分田地跟小二房所有没什么区别,还不用为它操心,皇帝派的人就会料理妥当。

    小二房人口少,除了田地还有别的入息,并不是完全指望地里的出产度日。如今张氏早就不再为家里添置田产了,主要是没那么多精力去料理。赵琇忽然表现得对八房的地很有兴趣,难怪卢妈会觉得惊讶。

    赵琇就解释说:“不是我有没有心要买的问题,外八房如今要卖地,一卖就卖上两百亩,还是族田,只能卖给族人。可如今族里有哪家是能一口气买下这么多地的?除了我们小二房,也就数六房有钱了。六房行商,对土地需求不大,又正打算多开分号,扩大生意,未必愿意拿钱出来,那剩下的不就只有我们了吗?我要是不买,难道还真能眼睁睁看着八房的伯父因为不孝子欠债而上公堂吗?要是祖母在家,她也一定会买的。”

    卢妈恍然大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她叹道:“八房虽然算不上富裕。却也是殷实人家,日子一向过得美满,八房老爷为人也还算公道。在族中颇有威望,没想到临到老了,却要被不孝子连累,连族田都要卖掉。族田没了,他这一房人在族里还有什么脸面呢?”

    感叹完了,她又扯回正题,回答赵琇先前提出的疑问:“八房的族田说来与我们小二房的族田离得有点远。相隔足有二里地,算是中田吧,并不十分肥沃。几乎全种的是棉,只有六亩地种了稻,都是找了雇工耕作,不曾佃出去。我听人说。八房卖地。是连地里如今长着的东西一起卖的,作价五两银子一亩地,也算是贱卖了。若不是赶着要钱,价钱提到七两一亩,也能卖得出去。不过最近连日有雨,他家光顾着病人,没心思料理地里的事,没挖水渠。不少地方被淹了,若姑娘真的有意接手。怕还要花不少心思去料理善后呢。”

    善后的事好办,赵琇年年看着祖母管家,对要做的事也心里有数了,连挖渠的人手都不是问题。既然八房的地出价实惠,这笔买卖也做得。

    赵琇心里没什么趁火打劫的概念,现在是外八房急等着钱用,主动要卖地,价钱再低也是他家自己定的,她出手买下来,也算帮了他家的忙,他家还能有什么怨言?旁人就更没理由说闲话了。

    不过她一个小女孩,真要买地,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两百亩地,每亩五两银子,总价就是一千两,固然是比堂兄堂嫂开的价低了一半,却也不是她随手就能拿出来的数目。张氏临走前,嘱咐过账房,百两以下的零用随她取,超过百两就得问过沈氏的意思了,要是超过五百两,就必须得赵璟、沈氏与三房八老太爷三人共同点头。如今要花一千两,赵琇少不得要先跟沈氏打声招呼。

    她亲自跑了宗房一趟,谁知赵璟和沈氏都不在家,往八房探病去了,她只得一边跟清姐儿聊天,一边等着。

    八房的事是近来族中最大的新闻,清姐儿自然免不了要谈论几句:“我听说,八房那位叔叔还跑去小二房,要小姑姑你买下他家的族田,是不是?还开了个高价吧?”

    赵琇点点头:“他老婆说,松江那里的上等田价钱是十二两一亩,看在我们是一族人的份上,愿意降到十两一亩的‘优惠’价格卖给我。”

    清姐儿往地上啐了一口:“亏他们说得出口!他家的地不过是中等田,四两一亩就算是高价了,他们居然有脸开十两一亩,还不如去抢呢!”她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听到我爹跟我娘说,那个债主有问题,多半是设了局害人,不然谁会在短短几天内,就欠下一千两的赌债?”

    赵琇吃惊:“是赌债吗?我只知道他欠了债,却不知道是赌债。”

    “是赌债,他去他小舅子家里,碰上他小舅子跟几个朋友在一块儿赌钱,他一时手痒,也赌上一份,谁知三天就欠下了上千两。他丈人和小舅子没一个愿意为他出头的,连他老婆都在埋怨他,如今还待在娘家,不肯跟着回来呢。”

    赵琇皱起了眉头,心里十分膈应。她最讨厌的,莫过于黄赌毒三个字。要不是她对八房的堂伯父印象还算好,真不想插手这件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个债主要是真的故意设局讹那位堂兄的银子,还真是挺大胆的,赵氏一族如今即便不如从前威风了,在奉贤还是挺有地位的,官府也愿意给面子,他搞这么一出,难道就不怕会偷鸡不着蚀把米吗?

    赵琇正思索着,就听到清姐儿又叹了口气,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八房出了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连累我们宗房?我爹和娘为了凑一笔银子借给他家还债,连我娘的陪嫁首饰都当掉了好几件。爹答应过,今秋要送哥哥出门游学,如今却打了水漂。”

    赵璟嫡长子赵源今年十五岁,已过了县试,连着两年都倒在府试这一关,他的先生建议他出门游学一年,这件事早在去年就已经定下了,赵琇也听哥哥提过,赵璟和沈氏早早为此备下了银子,没想到会有这个变故。

    赵琇不解:“这是什么意思?璟大哥和大嫂子要借钱给八房?”

    清姐儿点点头:“借了四百两银子。刚刚爹娘才特地送去的。我爹说,他是宗子,不能眼睁睁看着族人受难。昔日八房的堂伯祖曾经帮过我爹的忙。就算是为了还这份人情,他也要借出这笔银子。要不是实在凑不过来了,他还想借更多呢。”

    赵琇想不明白了,据她所知,宗房虽然是个土财主,但大部分财产还掌握在赵璟之父煜大老爷手里,而煜大老爷又是个爱占便宜的。哪里会真心为族人着想?连内三房的人他都不是真心关怀,更别说是依附来的外八房了。光看赵璟夫妻俩为了四百两银子就要当掉沈氏的陪嫁,便知道这个决定没有得到赵煜的支持。那赵璟和沈氏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八房已经决定要卖地了,他们大可以拿钱换地吧?她自己也是这么打算的。

    赵琇问了清姐儿,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答案:“我爹说,别房都可买他家的地。独我们宗房不许。因为八房的地是贱卖。真的买下来了,固然是帮了八房一把,可事后旁人难免要议论我们宗房趁火打劫的。我们宗房如今处境已经不容易了,何苦再惹非议?借一笔银子出去,只要八房能保住田产,日后要还钱也容易。”

    赵琇闻言沉默了,她觉得自己好象想得太过简单,八房的地现在正便宜。他家又急需银子,她把他家的地买下来。是帮了他家的大忙,自己也得了实惠,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可那不是外人,而是族亲,真有心要帮忙,未必要买他家的地,买了,又是低价,就永远也摆脱不了趁机占便宜的嫌疑。宗房是自己处境不佳,也是为了以示公正,但他们小二房呢?

    虽说小二房不是宗房,但因为自家祖父祖母的关系,一向在族里占据着独特的地位,不似宗房而胜似宗房,全族都因二房而兴,心里自然也将二房视作权威。祖母张氏多年来不忘扶持族人,因此祖父去世多年,她也依旧受人尊重。要是自己只想着买地是否实惠,会不会辜负了祖母一直以来的苦心?

    赵琇离开了宗房,回到家里,想了又想,就下定了决心,带着碧莲翻箱倒柜,找出了两匣子金银锞子来。

    这些都是逢年过节长辈们给的荷包里装的,也有祖母为她准备好用来赏人的,成色都很好,花式也新鲜别致,换了是平时,她一定舍不得拿它们当寻常货币使。可谁叫她无法让账房开出一百两以上的现钱呢?只好用上这些了。

    她点了二十个金锞子,二十个银锞子,又凑了两个别人送的金项圈,估摸着也能值上三百两银子了,就让人包了起来,带上碧莲,跟卢妈打了声招呼,便往八房去了。

    赵琇直接把这包东西送到了八房当家的那位堂伯父面前:“祖母不在家,侄女儿不敢随意动用家里的银钱,这是随便凑的,您先拿去用吧。”

    赵璟和沈氏刚刚放下四百两银子离开,没想到赵琇也送了一包金银过来,一看她这包东西,就知道她动用的是自己的私房。八房老爷一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他的小儿子直接给赵琇行了个大礼:“多谢妹妹,妹妹大恩,我们全家都铭感于心!”

    赵琇连忙避开一步,笑道:“堂兄无须如此,大家都姓赵,本是一家人,你们家有难处,我们本来就该伸出援手的,只是我年纪小,一时没想到,听说璟大哥送了银子来,才想到这一出,来得晚了,我心里还觉得惭愧呢。伯父和堂兄也不必谢我,若是换了我们家遇到难处,你们也不会袖手旁观。守望相助,原是族人应尽的义务。”

    一番话说得八房众人都红了眼圈,八房老爷哽咽道:“好侄女儿,伯父念你的情。你放心,等我们家过了这一关,一定会把银子照数儿还给你,若我死了,我儿子也会接着还!”

    有了宗房赵璟夫妻和赵琇带头,其他族人都陆陆续续送了点银子来,除去一些手头紧的,或是不情愿的,只借了二三两,其他大部分人至少都送了十两银子过来,连外六房也为了在族人面前塑造好形象,硬是挤出了二百两银子送过来,八房终于凑够了一千两,偿完了债务,把嫡长子给赎了回来。

    这件事能和平顺利地在短时间内解决,全族的人都觉得既惊讶又新奇。虽然大家常把宗族成员相互扶持、守望相助的话挂在嘴边,但照顾族中孤寡还好说,象这样一人欠债,全族借钱帮忙还钱的事还是头一回发生。原本以为天都要塌了的八房,并没有伤了元气,只要省吃俭用几年,就能把债还上。对于一家人来说天大的难题,全族人合力面对,就好办多了。

    族人们看着这回带头伸出援手的宗房赵璟,再看一眼身量尚小的二房赵琇,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大家仿佛头一回了解到,原来宗族可以是这样的一个存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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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分析与骗局

    赵氏一族内部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是融洽,原本族人之间有些小口角,小矛盾的,也比从前平心静气了许多,愿意商量着是否有和平的解决之道了。宗房的赵璟与三房的八老太爷见状,都感叹不已。

    只要一逮着跟煜大老爷过不去的机会,八老太爷都会骂上几句的,这一回他同样不肯放过,还当着赵璟和沈氏夫妻俩的面说:“瞧瞧,瞧瞧,这才是一个宗族该有的样子!从前你祖父不懂事,你父亲也不懂事,把好好的宗族搞得乌烟瘴气,人人离心,只顾着自家的利益,何曾想过要帮助族人?什么礼仪廉耻简直就抛到爪哇国去了!我看你父亲,还不如琇姐儿一个七岁的孩子明白事理呢!”

    赵璟与沈氏只有低头沉默的份,他们何尝不知道八老太爷的话是对的?只是为人子,为人媳,实在不好说长辈的不是,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沉默了。

    等他们回到家,听女儿说赵琇来过,从女儿那里知道了他们夫妻的举动,才明白她为何会忽然想到送金银一事。

    沈氏叹道:“也难为她了,这么小的年纪,就想得这样周到。若她先问了我,我一定不会让小二房账上拿这笔银子出来的,这种事既然是我们夫妻先做出来的,就不能让琇姐儿一个孩子也跟着做。叔祖母不在家,我们却引着琇姐儿花钱,叫她老人家知道了怎么想?如今琇姐儿动用了自己的私房,没惊动账上。却是两全其美之事。经此一遭,族里人对琇姐儿也能多几分敬重,不会因为她还是个孩子。就小看了她。”

    赵璟也肃然道:“琇妹妹从小儿就有主意,人也聪明,你别因她的年纪就真把她当成孩子一样看待。这个把月里,她一个人在家,虽有你时不时过去照看,但你细心回想,那宅子里的中馈你可曾沾过手?琇妹妹可曾有过无法解决的事求你帮忙?那家下人可曾出过乱子?地里的事。祭拜的事,清明端午两节亲友间走礼的事,可曾有过差错?”

    沈氏细细一想。不由得一惊:“没有,一点差错都没有!琇妹妹倒是有过几件不知该怎么办的事,求问过我,但我是一点儿都没沾手过小二房的家务。卢妈私下也不曾来找过我求助。”若是卢妈来过。她还可以认为小二房的家务是卢妈夫妻俩撑着,但他们毕竟是下人,许多事不是他们能一手包揽的,少不得要请她这个隔房的主妇兼宗妇出面,但如今卢妈一次也没来过,可见小二房的事都有主人操持,不必旁人援手,这个主人除了赵琇。还能有谁呢?

    沈氏满面震惊地看着丈夫:“我记得去她家里看望时,还有接送清姐儿的时候。偶尔有看到卢妈来找琇妹妹回话,提及某某事如何处置了,琇妹妹点头说知道了,并没说别的。我只当她们只是走过场,没想到琇妹妹是真的在管家!如今想来,小二房这一个多月里,确实事事如常,正如叔祖母在时一般。”

    赵璟苦笑:“即便琇妹妹是照着叔祖母在家时的旧例行事,也不过是省些功夫罢了。你我心知肚明,管家这种事,哪里是有旧例就能事事料理妥当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点变故,主持中馈之人需得见机行事,才不会出乱子。虽然卢昌秀夫妻能干,但琇妹妹的本事也不可小觑。再瞧这一回借金银之事,可见她小小年纪就有魄力,行事决断,出手大方,却又不会丢了分寸。我们宗房借了四百两,她就只借三百两,既表了心意,又不会越过我们去。八房欠债千两,另外还有些家底,缺的三百两,不拘哪里凑一凑,也就凑齐了。八房能顺利还债,我们宗房也没被人压过风头。琇妹连这点人情世故都顾及到了,哪里还象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沈氏又吃了一惊:“不能吧?她哪里能想到这些?兴许只是凑巧?她拿的都是自己的私房,又不好动用叔祖母给她做的那些精致贵重的首饰,想来也没多少,有三百两就不错了,其他的东西多半是有印记的,她也不好随手拿出来。”

    赵璟摇头:“她拿出来的东西,两个金项圈,瞧那做工就不是她素日惯戴的,多半是不相干的人送的礼。剩下的金银锞子,你难道看不出来?都是逢年过节时,族里长辈给她的红包,也有些是叔祖母给的。你既收过叔祖母给的红包,也给过琇妹妹压岁钱,难道认不出那些金银锞子的花样儿?若是认得出,你只回头想想,琇妹妹一年能收多少金银锞子?哪里是三百两就能打住的?五年下来,也有小一千两。可她就只拿出了三百,这还不够清楚的么?”

    沈氏沉默了,半晌才道:“若真是如此,她哪里还象个孩子?简直就是个人精。我们清姐儿都十一了,若能及得上她一半,我也不用愁了。”

    赵璟叹了口气:“他们家也不容易,你想想,焯二叔和焯二婶子去世的时候,琇妹妹才多大?他们兄妹都是苦命的,叔祖母年纪也大了,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还要当心二房小长房的算计,逼也给逼成人精了。我们清姐儿从小有我们夫妻看护,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还是别跟她小姑姑比的好。”

    夫妻俩相对无言,都叹息不已,但从此对赵琇都不约而同地多了几分敬重。

    赵琇对此自然一无所知,她看到自己借了那三百两给八房后,族里人的反应,就知道这个决定做对了。钱财只是小事,重要的是族人们对她的看法发生了改变,日后再提起她,就不再是“乐善好施的郡公夫人的嫡亲孙女儿”,而是“小二房的琇姐儿”了。她第一次以独立的形象,出现在全族人的面前,人人提起。都赞叹不已。

    且不说赵琇在自家如何暗暗窃喜,八房赎回了嫡长子后,债务固然是解决了,但对不孝子的处置也该提上日程。八房老爷对这个长子是恨铁不成钢,看到他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气得又病重了几分。

    但他长子却不以为意,反而因族人出资替他偿还了债务而欣喜不已。满脑子就没想过这钱是要还的,只顾着嚷嚷,说要去丈人家把老婆接回来。为了雇车、给丈人和小舅子送礼等事,向老娘要银子。老娘不给,他便含沙射影地说弟弟想要侵吞所有家产,父母也偏心。云云。他老娘气得心口疼。躺床上直叫唤,他却不管不顾地出了门。

    他弟弟生气,叫了下人去追,这一路追到他丈人家,竟发现他跟那债主有说有笑地一起进了门,对方丝毫没有当初追债时凶神恶煞的样子。那下人瞧着不对,忙回家里说了,他弟弟不敢惊动生病的父母。便找到了赵璟求助。

    赵璟出面,寻了两位在县衙为吏的族人。再找上四五个孔武有力的差人,一起随八房的人到了那丈人家里,正堵住他们一群人吃酒赌钱,稍一逼问就查出了真相。

    原来八房那个长子确实是欠了人家的赌债,但没有千两之多,只有五百两,他自己有钱,却舍不得掏腰包,又想着家中老父是断不可能再让他继承家业的了,与其便宜了弟弟,还不如自己多捞点好处。他就跟那债主说好,两边串通了回家讹银子,讹上一千两,两人平分。因此那债主才敢嚣张地不顾赵家名头,他丈人和小舅子明明在县衙也有点势力,也不肯出面说和。这本来就是一场骗局。如今钱到手了,他丢下父母跑过来,其实是为了分银子。

    消息在全族传开,众人哗然。本是一片好心要助族人度过难关的,结果如今却是上当受骗了,许多人心里都接受不了,开始后悔掏了银子,不少人开始上门探赵璟和八房的口风,借出去的银子,既然是落到了骗子手中,那是否能还回来?

    其实衙门当天就把那被讹走的一千两送了回来,债主因行骗而入了大狱(赵氏族人在当中出了不少力),就算这一千两里头有一半是真正的欠债,他也没法申明自己的权利了,钱就全都还给了八房。

    八房老爷的一世清名已经葬送在大儿子手里,他知道这件事要是不能解决好,别说整个八房的人在族里的脸面,就是他们嫡支在整个八房的脸面都要丢尽了,连次子的名声都要受连累。所以钱一到手,他就照着当初借银子时记下的清单,打发次子按数把钱一一送回,不但送回,还要郑重道谢,并且赔礼。

    等这件事儿完了,他又让次子请了赵璟过来,郑重提了一个请求:“将我那不孝子从宗族除名吧,家里出了这样的孽子,也是给祖宗抹黑。”

    赵璟讶然,看着对方的神色,他终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只是轻声道:“此事关系重大,需得召开宗族大会公议。”

    八房老爷没有反对,这本来就是应该有的程序,便让赵璟操办去了,又让次子去帮着打下手。若有人问起召开此次宗族大会的目的,次子可以将实情相告。

    消息很快传开,那不孝子也知道了,不服气地叫嚷说:“不过是贪了几个银子,凭什么将我除名?钱不是都还回去了么?谁也没吃亏啊!当年赵炯弑母杀弟,宗房煜大叔还做了帮凶,这样都没人把他俩除名,如今也好意思来罚我?!”

    这番话很快就由路过听闻的赵淮传到了赵琇耳朵里。她冷笑了声,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便吩咐碧莲给沈氏送去口信:“既然要召开宗族大会,怎能少了我们小二房?家里祖母和哥哥都不在,我就是代表,我也要参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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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宗族大会(一)

    赵氏一族的宗族大会,向来有规矩要求每一房人都必须参加,如果家主不在,那就由继承人代劳,若连继承人都不在,或是亲兄弟,或是子侄,总之,要照着血缘远近和嫡庶地位高低,在留守的成员里选择最有资格的人做代理。万一家中所有男丁都出门或是死绝了,那就让主妇或长女顶上,代替家中的男丁发表看法。绝户的人家,会先由族中公议,择定嗣子,由嗣子出面。

    宗族大会是不能容许有任何一房人缺席的,如果有不得已的原因,或是全家人随家主在外地为官,或是迁居外地,不能及时赶回来参加大会的,那么事后若对宗族大会的决议有所不满,也没有资格提出异议,因为是他们自己放弃了发表意见的权利。

    这个规矩一向执行得很好,唯一可以公然不守规矩但又无人追究责任的,只有昔日尚未分家的二房。那是没说的,建南郡公就是全族人兴旺的保证,是赵氏宗族的庇护人,他长年在边疆镇守,或是告老后回到京城休养,除了偶尔几次回乡祭祖外,基本不怎么插手族里的事,但谁也不敢真把他当成透明的了。宗房煜大老爷更是欺软怕硬,大腿抱得死紧,每逢族中有大事,都会提前给郡公爷送信,请示他的意见,得到准话后,转达给族人知道,才会开始表决。若是事情紧急,在郡公爷知情表态之前就召开了宗族大会,那大会次日也必须将公议的结果急送进京。报给郡公爷知道,要是他反对,那煜大老爷必定会重新召开宗族大会。推翻之前的决议……

    当然,这种情况是比较少见的,郡公爷通共只反对过两次宗族大会的公议结果。一次是煜大老爷提议的,向各房族人收取一笔不小的费用,另择风水宝地将祖坟迁过去,因为那一年奉贤发大水,家族祖坟所在地有被水淹没的风险。但这祖坟其实是内三房的祖坟。外九房都是依附而来,即便有几个近年新立的坟头,也没到要迁坟的地步。煜大老爷要求上交的费用加起来却远远超过了需要的数量,有敛财之嫌。郡公爷知道后,将煜大老爷派去送信的使者大骂一顿,筹钱和迁坟之事不了了之。改为二房出钱重修了祖坟。之后煜大老爷再也没敢提起类似话题。

    另一次则是外六房上两代旁支中的一家,成年男丁在外行商,家境富裕,父子俩都因意外死了,只剩下婆媳两个,媳妇怀着八个月的身孕。煜大老爷觉得丧礼上没有男丁充当孝子很不好看,六房几家人商议了一番,推了一个男孩子出来。打算过继给他家做嗣子,但这么一来。无论那媳妇以后生的是男是女,都无法继承家产了。当时有大夫诊出这媳妇腹中怀的是男胎,婆媳俩便奋力反对过继之事,只是拗不过宗族,煜大老爷也不理会她们的意见,为了赶上葬礼,抢先开了宗族大会把事情定下来。可事后郡公爷知晓,又骂了他一顿,推翻此议,等那媳妇生下了男孩,仍旧拿回了家产,那个充作孝子的男孩,只领了个红包就被送回亲生父母家去了。外六房那时当家的还是赵启轩的祖父,因这件事丢了脸,无奈还要仰仗郡公爷的脸面才能做好生意,事后不但不敢说什么,还特地备了丰厚的礼物,亲自送到辽东,向郡公爷说明原委,又赔了礼,认了错,才算了结。

    由此可见,二房在宗族事务上,有着多么大的话语权,有着多么超然的地位。

    不过如今二房分了家,小长房长年在京城待着,当初又出了赵炯这么一个不光彩的罪人,他们不回乡对宗族事务发表看法,族里也没兴趣去征求他们的意见,反正是他们自己不肯回乡来的,日后无论有什么决议让他们感到不满,他们也没有资格反对。二房在宗族里,如今是以小二房为主,次次都是由张氏带着赵玮出席大会的。

    眼下张氏与赵玮都不在家,只剩了赵琇一人,负责宗族大会事宜的赵璟也很烦恼的,让一个女孩儿参加宗族大会,还是这么小的年纪,那可是绝无仅有的事。不过小二房是绝对不可以缺席的,除了赵琇也没旁人可以参加了,连个旁支的男丁都没有,赵琇既然主动要求参加,那也只能让她来了。本来,当初借钱给八房的族人里,赵琇就是排名第二的债主,也是位苦主了,要处置骗钱的罪魁祸首,怎能把小姑娘给漏掉?

    托赵琇先前刷的存在感的福,全族上下就没有一个人反对赵琇这个小女孩参加宗族大会,到了大会召开的当天,她郑重地穿戴得尽可能朴素庄重,带着卢昌秀和卢妈夫妻,去了隔壁的宗祠,然后将他们留在门外,独自进入祠内。

    除了宗房和八房的嫡支,赵琇是来得最早的一个。议事堂内,椅子已经照着辈份和次序摆好了,每张椅子上面坐的是谁,都是有规矩的。正位上座的两把椅子,一把是给张氏留的,一把是八老太爷的,他们是族里现存辈份最高的长辈,连煜大老爷昔日任宗长时,也要坐到下手去。左右两排交椅,坐的是“火”字辈的各房家主,在他们后面一排的交椅,坐的则是同为“火”字辈的旁支家主,再往后才是“玉”字辈的。目前还没有“水”字辈的子弟当家,因此没有他们的位子,如果有“水”字辈的男丁与会,那就得站在最后一排了。整个会场井然有序,尊卑分明,谁有资格说话,谁只能应声附和,都是有讲究的。

    但其中又有一点例外,那就是小二房的赵玮,以前的宗族大会,因他是小二房唯一的男丁,也是小二房的家主。更是二房唯一出席大会的男性代表,因此虽是“玉”字辈的,位子却不能排在“玉”字辈那一排。赵璟便找了个理由。说他年纪小,祖母又年迈需要照顾,就把他的位置安排在张氏的椅子下手,与“玉”字辈的子弟坐的是同样的椅子,可地位却与“火”字辈的长辈们等同。族人们深知他身份贵重,还有爵位,无人提出反对。

    如今张氏与赵玮不在。赵琇是“玉”字辈的,却不能把她丢到“玉”字辈那一排坐椅去,否则上位里就没有二房的影子了!所以赵璟安排她坐了她哥哥赵玮的位子。就在张氏那张空椅子下手。

    小女孩身量尚不足,坐在椅子上,双腿都腾了空。不过她穿着一身艾绿色的交领麻衫,下身是靛蓝色的缠枝花银襕工字褶裙。裙下一双蓝色绣鞋。悬空只露了一点鞋尖。头上黑发从中间分开,梳成两条麻花辫子,又挽上去用蓝色发带绑了,看上去就是两个低至耳际的对称发鬟。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挺直了小身板,一点都不象其他同龄孩子那样不安地乱动,也不左顾右盼,严肃得就象是个小大人。看到有人进门。如果是长辈和平辈,她就会用手撑一下椅面。迅速跳下地向对方见礼;如果来的是晚辈,她就会端坐不动地接受对方的问候。做得有板有眼的,谁都挑不出错来。

    进门来参加大会的族人们,看到她的表现都有些吃惊,但很快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大会开始的时辰渐渐近了,进入宗祠的族人也越来越多,大家都友好地互相见了礼,各自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八老太爷在儿子的搀扶下最后出场,所有人都起立向他行礼问好,他一路轻轻地点头回应众晚辈们,来到属于他的位子,一看离他最近的居然是赵琇,先是怔了怔,就皱眉道:“琇姐儿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在这里?”

    赵琇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礼,道:“叔祖父,侄孙女儿若是不来,二房就没人来了,璟大哥只好安排我来坐一坐。况且依照族规,我是二房嫡长女,兄弟不在家,我代为出席也是应该的。事关宗族,侄孙女儿不敢躲懒。”

    八老太爷听了,眉头稍稍舒展了些,但还是觉得不象话,不过想想二房“玉”字辈的女儿,就只有赵琇一个,说她是嫡长女也没错,代兄弟出席宗族大会,不算违了规矩,总好过二房一个人也不出现,便也就默许了,自行往上座坐下。他儿子赵焜连忙退到下手右方,往煜大老爷对面坐了,和他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转开了头。

    执事在门外高声报时,宗族大会开始了。

    赵璟命人将八房的嫡长子押了上来,后者身上还穿着去娘家接老婆时的绸衣,头发却凌乱无比,右脸上有个大大的深红色巴掌印,嘴里堵着一团布。他双手被缚在背后,让人强压着跪在了堂中,拼命挣扎不休。

    赵璟也不理会,径自当众向全族人宣读了他的罪状,从顶撞父亲,骗卖族田,中饱私囊,贪墨家产,携财私逃,与人合谋编造债务哄骗家人,种种罪名都说得清清楚楚,最后大声道:“今日召开宗族大会,就是承八房伯父所请,将此不肖子弟逐出赵氏一族,请众族人共议。”

    众族人听了以后,交头接耳,私下议论不休,大部分人的想法都差不多,这种子弟留在族中,只会坏了家族名声,早逐早了,况且又是他亲老子提出来的,不去衙门告他忤逆不孝,已是给他留了活路,因此都没有什么异议。

    但也有人抱着其他的念头,想要趁这个机会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在人后扬声说:“若当真逐他出族,从此就不再是自己人了,是不是让他认个错,给大家赔个礼?”

    赵璟顿了一顿,为难了。这个要求不算过分,问题是,这人嘴里不干不净的,一旦给了他说话的机会,一定会攀扯上当年二房那件丑事的,到时连他父亲也要被拖下水。若是不答应,他又该如何拒绝呢?

    赵琇沉默坐在边上,目光闪了一闪。(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宗族大会(二)

    赵璟迟疑的时间太长了,族人群里开始有些小骚动:“怎么了?我们一片好心,都被他当成了驴肝肺。我恨不得早日逐他出宗族,可他一走,就再也不会给我们赔礼了,这叫我们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开始有其他族人附和他:“这话说得不错,无论如何,他也该给大家赔个礼。”

    “是啊是啊,除了他夫妻二人,还有他丈人家,他父母兄弟都是苦主,我们总不能怪到他们头上去,让这罪魁祸首给大家赔个礼,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八房的嫡长子听着这些话,忽然停止了挣扎,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盯着赵璟阴阴地看。

    八老太爷也不知道是否听说过他叫嚣的话,神色很平静地招呼赵璟:“就依大家的意思吧。”

    赵璟越发为难了,这时候,他父亲煜大老爷也跟着开口了。

    煜大老爷如今总是待在家里享清福,对族里的传言不太关心,更不在意八房这件事的后续,因此并不知道儿子纠结的是什么。他见儿子迟迟没有动作,还觉得不耐烦:“傻愣着做什么?赶紧叫人把他嘴里的东西拿掉。大家都等着他赔礼呢!”说罢不等儿子发话,就叫过孙子赵源,让他去拿掉八房嫡长子嘴里的布。

    就算宗族事务如今都交到儿子手上了,他赵煜也还是宗房大当家呢,儿孙们还不是只有任他差遣的份?还有八老太爷是什么意思?就算辈份再大,也不该越过宗房抢先发话!这还是读书人么?一点礼数都不懂。只顾着倚老卖老!

    赵源对传言隐约知道点儿,清楚父亲到底在顾虑什么,只是祖父吩咐了。他又不能违抗,只得看了看父亲赵璟,赵璟没办法,无奈点了头,赵源方才上前去拿掉那团布。煜大老爷见状,心里十分不喜,觉得如今连孙子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八房嫡长子的嘴巴一得到自由。就开始叫嚣:“赔什么礼?我不服!我只是一时糊涂,犯了点小错,我老子没死。我兄弟抢到了家业,族人谁也没短了银两,任什么要逐我出宗族?!二房当年出过弑母杀弟的丑事,宗房大伯也是帮凶。他们都不曾被出族。凭什么我这点小过错就要受如此重罚?宗房本来就不干净,也有脸来处置我么?!”

    八房老爷是被次子和小儿子合力搀扶过来的,满脸憔悴地坐在八房的家主位上,听到这话,已经气得话都说不顺了:“孽子……孽子!”

    煜大老爷本来还在心里埋怨儿孙和八老太爷呢,这时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他到这一刻才明白,儿子那么犹豫,迟迟不肯去拿掉这人嘴里的布团。原来是不想让对方说出这番话。可惜他没能体会儿孙们的苦心,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五年前的事。小二房不再提起,大家本来都忘得差不多了,这混账东西这般嚷出来,叫他还有什么脸面?

    众族人射过来的目光,让煜大老爷坐立难安,这一不安,他就开始发昏,居然反斥了回去:“你这混账在胡说八道什么?!当年二房之事,我也是被赵炯所骗,怎的就成了帮凶?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今日公议的是你不孝不悌、伙同外人欺骗族人钱财之事,你拉扯其他不相干的事做什么?!”

    八房那嫡长子冷笑道:“煜大叔推脱得干净,真当人是傻子么?你以为你当年做的好事,有几个人不知道?怎会不相干?你自己都不干净,犯的错比我严重多了,凭什么坐在宗长之位上?合该让贤才是!你儿子有你这个罪人父亲,也没资格再做宗子了,就少在那里摆架子骂我吧!”

    说罢他转向八老太爷,换了个嘴脸,谄媚地道:“八爷爷,您老人家向来是最公正的,您跟宗房还有血海深仇呢,可不能让他们继续耀武扬威下去了!”

    八老太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无论宗长之位是谁在坐,你的罪名也是实打实的,族中公议,已经决定要将你逐出去了,何苦在此挑拨离间,损人不利己?”

    八房嫡长子听得呆了一呆,继而脸上表情忿忿起来,索性转向了赵琇:“八爷爷是老糊涂了。好妹妹,你年轻,定比他们明白事理。你是苦主,你来说说,我的话对不对?煜大叔帮着赵炯害了你爹娘,难道不该逐他出族么?”

    赵琇看了看他,就转向八老太爷:“八叔祖,由得他继续说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当年之事,侄孙女儿确实是苦主,能不能让侄孙女儿说句话?”

    八老太爷有些讷闷:“你想说什么呢?难不成真要逐赵煜、赵炯出族么?他们各有子孙,赵炯又死了,真要逐,可是要出乱子的。你祖母都没说过这样的话,你一个孩子,可别在这时候闹性子。”

    赵琇微微一笑:“您老人家放心,侄孙女儿没那么傻。”她看向堂下诸族人:“今日要公议的只有一件事,旁的通不相干,那诸位叔叔伯伯和哥哥们只要决定要不要把八房的大堂兄逐出宗族就好了。别的事,可以择日再议。”

    大家也不想把二房当年的事扯出来,赵琇身为苦主都发话了,他们当然没有异议。

    八房嫡长子见状不服,继续叫道:“你们不过是看宗房眼色行事罢了!通通都是欺软怕硬的,煜大叔犯了错,你们不敢说他一句不是,却把我往死里踩!”

    赵琇问他:“要逐你出族,原是你父亲的提议,你怎的反恨上宗房璟大哥父子了?”

    “我为何不恨?原本不过是小事儿,他当面装好人,还送了银子过来给我还债,转身却带了差人去拿我。他不想借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我骗了他的钱,确实有错。大不了把钱还他就是,他为什么要害我,累我吃上官司,又被逐出宗族?我爹不过是一时气头上,过后消了气,仍旧认我这个儿子,宗房却非要闹大了。开什么宗族大会,分明就是存心要逼得我无路可走!”

    赵璟气得脸都红了:“胡说,胡说!我本好意助你。你怎能如此血口喷人?!”

    八房老爷哭了:“大侄子,是我对不住你!这孽子说的胡话,你别往心里去,我老头子心里明白得很。你是好人……”身旁的次子也一脸愧疚。本来就是他发现了兄长不对劲,向赵璟求助,赵璟才会带着差人去堵人的,没想到却连累赵璟被泼污水。

    赵琇见状,直接对八房的嫡长子说:“看来你心里只记恨宗房,并不认为自己是罪有应得。既如此,不如全族投票公决好了。宗房只有一票,无法只手遮天。你自己家也有一票,就看你是不是真能得到他们的原谅。其他族人又是不是真的不怪你。”

    眼看着对方又要叫嚣,她便叫过赵源:“源哥儿把他的嘴重新堵上吧,横竖他也是不会赔礼的了。”赵源连忙照做,八房的嫡长子又被堵了嘴,眼睛瞪得老大,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没法再说什么话了。众族人顿时觉得耳边清静了许多,煜大老爷也暗暗松了口气。

    八老太爷对此不置可否,反而去问赵琇:“如何投票公决?一房一票么?”

    赵琇想了想:“还是一户一票最好。以后族里要是想要再公决什么事,也可以用这个法子,若是一房一票,兴许各房分支也会有不同意见。”

    八老太爷又皱起眉头:“可这么一来,若是今后公议之事关系某一房,而这一房人又子孙繁茂,旁系庶支人口多,岂不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若是担心一房之下各分支意见不一,顶多在投票之前,让各支先投一次票好了。”

    真不愧是族里目前学问最好的八老太爷,马上就举一反三地想到了这个解决办法。赵琇忙笑道:“叔祖父想得周到,只是若遇到象我们二房这样,分成两个小房,却持相反意见的,又该听谁的呢?”

    八老太爷被提醒了,族中不乏一个房头下的小门小户为双数的情形,各家之间也各有矛盾,还真是不好统一意见的,只得说:“那还是一户一票吧。虽说不是全然公平,却也算不错了。”

    他心想:虽说内三房人丁单薄,外九房却子孙繁茂,分家众多,如果以户为单位来投票,内房不占便宜,一旦让外房的人联合起来逼宫,可能会吃亏,但外九房人口多,来历各有不同,心思也各异,没那么容易拧成一条绳。等过了今日,他再找赵璟细细商议出一个章程来,规定了只要内三房有两票反对,公决就不能通过,那么即使外九房要造反,也奈何不了内三房了。

    他暗自思量着,赵琇这边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有哪家人有什么事想要提请族中公决,只要能说动三户族人支持他家,宗房便可召开大会商讨他家所请之事。”

    这样也好,八老太爷点头接受了这个建议,他想到建族学的事,还有日后想找赵煜晦气,用这法子倒是少了许多麻烦。

    事情似乎就这么决定下来了,八老太爷都发了话,其他族人也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只听取赵琇一个小女孩的意见就定下了,有多么不合理。他们纷纷表达了自己对今日议题的看法,大部分的人,都是赞成逐人的。

    八房嫡长子虽然被堵住了嘴,却不忘恶狠狠地瞪着众人,谁说要逐他,他便冲那人瞪眼咆哮,族人都有些怵他,开始有人担心:“若是今日投了票说要逐他出族,他日后报复我们怎么办?”有人则想得更远:“若是日后事事都全族投票公议,说不定就得罪了哪家族人,两家从此结了仇,那又怎生是好?”

    众人齐齐看向赵琇,想知道她那小脑袋瓜子里,是否会想出解决之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宗族大会(三)

    赵琇笑了笑,又一次叫过赵源:“你去取一叠白纸来,再取一套笔墨,一把裁纸刀。”

    赵源面露狐疑,但还是老实听话去做了,赵琇是他姑姑,她发话,他当然只有听的份,况且在场的人里,独他是宗孙,跟在祖父、父亲身边,想要进进出出或是做些什么事都方便,也熟悉宗祠的结构,知道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

    族人们看着赵琇,都有些好奇,她要白纸和笔墨是打算做什么?有聪明些的人就猜想,她这大概是要让人把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

    赵源很快就拿了笔墨、刀和纸过来,但这纸跟寻常白纸有些不一样,这是奉贤本地造纸小作坊出产的纸,远不如赵琇自家用来写字绘画的字洁白,但胜在纸质细软,用来包裹瓷器、金银器之类的最好,原是宗房的人放在祠中,预备四时祭祀之后包裹珍贵祭器时用的。赵源有些尴尬,这是他在祠中能找到的最好的白纸了,却未必合小姑姑的要求,他硬着头皮将纸笔送到了赵琇面前。

    却不知这正中赵琇下怀,她需要的,最好就是有一定特色的纸。

    拿到了纸,赵琇又再次支使赵源,把这叠纸裁成大小一样的小张,只要够写一个一寸大小的字就行了,数量就照全族人的户数来。

    赵源是宗孙,平时没少听他父亲赵璟和母亲沈氏说起族里的事,很快就想起了相关数据:“全族内三房外九房。合计十二房五十七户人,除去二房小长房不在,其余五十六户人家。今天都来人了,那就是裁成五十六张。”他亲自动手,用裁纸刀裁了七张纸,一张裁成八份,裁出了五十六张来。

    赵琇接过这五十六张纸,亲自提笔在每一张纸的右上角,用米粒大小的字写了阿拉伯数字。从1写到56,没有一张遗漏,然后又把纸跺整齐了。在横截面上斜着涂了几笔,虽然只是不规则的线条,但把纸分开来后,却能担保每一张纸的边缘处。在同一个位置有同样的墨点。照着数字顺序将纸叠好以后,这些墨点会组成几条平整的斜线,杜绝了造假的可能。

    等做完了这些,赵琇又亲手把这些小纸张全都弄乱了次序,问赵源要了个大竹箩,盛着纸张,让他送给宗祠里的每一户当家人。她道:“一户一票,请各位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是逐,还是留。只需要写一个字,不必写自己是哪一房哪一户的,若是不想参与公决,可以画个圈,表示弃权,只要弃权人数不超过三分之一,也就是十八个人,那么此次公决结果就可以通过,但如果弃权人数超过十八人,那就要押后再议……”

    她说到这里,八老太爷迅速补充一句:“没有弃权的人里,哪一方赞成的人多,就照哪一方的意思办,但如果内三房三张票,有超过两张反对的,事情也不可通过,需得押后再议。”

    赵琇顿了一顿,其实她原本是想说,赞成的人数最好占全部人的三分之二以上,议题才能通过,但人多胜人少,本就是人们惯常的想法,哪怕只多出一两人来,那也是多了,八老太爷的话并没什么问题,也就随他去了。

    族人们私下小声议论,都觉得这方法不错,既公平,又不怕得罪了人,横竖也无人知道他们写的是什么,若实在担心,大不了画圈弃权就是。虽然也有人觉得,如果赞成与反对之人刚好数量相等,那该如何下定论?哪怕是其中一方正好比另一方多一两票,也代表着有很多人是持反对意见的,那样真能让人心服口服么?还有,内三房两票即可全盘否决,是否太不公平了些?若是内三房的人犯了错,害了外九房的人,交由全族公决是否逐出宗族,内三房联合起来护住罪魁祸首,那受害之人又要如何寻求公道?

    但无论众人如何想,这一户一票的公决之法,眼下还是得到了族人们的统一认可,于是赵源便用那竹箩盛着纸票,在议事堂内转了一圈,让各房当家之人各自从箩中取了一票。

    这边厢,赵琇又询问了八老太爷的意思,让赵璟带人搬了一张条桌到隔壁一个堆放杂物的小间内,在桌上放置笔墨,再将一个平时给祖先供奉鲜花用的细颈花瓶放在边上。然后照着顺序,由内三房开始,一个人一个人地进入隔间写下自己的意见,再把纸握成团,投进花瓶中,走出隔间后,下一个人才能进入。

    第一个投票的是宗房的煜大老爷,接下来便是二房了,但二房只有一个赵琇在。八老太爷总觉得,她虽然自小早慧,主意也正,思路清晰,不是一般孩子可比的,但这么小的孩子,还是女孩,参与族人公决还是太荒唐了。

    赵琇察觉到他的想法,笑了笑,便对他说:“八叔祖,你放心,我今日来宗祠,不过是替我祖母和哥哥来占个位子。诸位长辈们能听我一个孩子的话,行这投票公决之事,已经是我三生有幸啦,我怎么敢得寸进尺呢?”

    她走进小隔间,提起笔在她那张小票上画了个圈,冲八老太爷亮了一亮,便笑着将它团成一小团,丢进了花瓶中。

    八老太爷的神色缓和下来,开始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太过苛刻了,人家孩子懂事得很,明明出了个好主意,所有族人都赞同的,她没有顺势而上,越殂代疱,反而主动弃权了,既合乎刚定下的规矩,又显示了自己没有私心,实在是没人能做得比她更好了。他日后对这个孩子还是应该宽和一些,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祖孙三人相依为命,也不容易。

    等所有人都投完了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赵璟将花瓶取出来。把里面的纸团倒出一数,正好是五十六票,然后当着全体族人的面。一张一张地唱票,赵琇则在旁教赵源,用“正”字在纸上记录赞同、反对和弃权的人数各有多少,最后统计出来的结果,赞成将八房嫡长子逐出宗族的有四十八票,反对的三票,五人弃权。族人们的意见一目了然。大家听了这个结果,互相对视,都觉得很满意。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赵璟又请八老太爷将所有票都验看了一遍,确认无误,然后就当堂拿出族谱,将上面八房嫡长子的名字涂去。八房嫡支的继承人。从这一刻起就变成了嫡次子。

    被逐的青年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看向族人的目光依旧愤恨无比。现在他恨的不仅仅是宗房了,有四十八个人赞成逐他出族,赵璟也不过只有一票罢了,他要恨,就得恨整个宗族,连他自己的亲爹也要恨。

    八房老爷看着他的模样,悲伤地摇了摇头。确信自己的决定没有做错。这个儿子,绝对不是合适的继承人。留他在家里,只会给全家人甚至是全族人带来不幸的。他打算一会儿就带长子回家,从自己的私房里给对方一些财物,再打发管家到远一些的地方置一处房舍,几亩薄田,就让这个儿子自生自灭去了。今后无论这个儿子是富是贫,是贵是贱,是功成名就还是作奸犯科,都与赵氏一族再无干系。

    宗族大会就此顺利结束了。族人们各自回家后,私下说起大会上的情形,都觉得小二房的琇姐儿着实不得了,既聪明,又会做人,心地也好,这么丁点大的年纪,当着全族叔伯长辈们的面,丝毫不露怯,该有的礼节半点不差,又不曾失了郡公府嫡孙女的威风,一点都不输给她哥哥。她哥哥可足足比她大了四岁呢!怪不得自小就有人夸她是个神童,只是郡公夫人一再否认,加上赵琇平日深居简出,与亲友家的女眷见面不多,很少有什么聪慧的表现外泄,所以这两三年里,神童之名就渐渐少有人提起了。还有人觉得她是浪得虚名,不过是旁人为了讨好郡公夫人,才故意夸大的呢。如今想来,一点都不假,不过是人家门风清正,为人谦逊,不爱卖弄罢了。

    郡公夫人是怎么教孩子的呢?这一对孙儿孙女,都如此出类拔萃。

    开始有族中女眷打听张氏是如何教养儿孙的,这点并不是什么秘密,赵玮在上学堂之前,也曾与族兄弟、族侄们见面、说话、一起读书玩耍的时候,提起他如何勤奋,如何用功学习,族人们又啧啧赞叹了一番。

    再有人从六房赵启轩的女儿沅姐儿处听说,她从清姐儿处得知,张氏与赵玮离家后,家中中馈是赵琇打理的,卢昌秀夫妻不过是协助而已。赵琇本人还每日都很用功读书,不但字写得不错,画儿也画得很好。赵启轩的儿子淮哥儿近日用功读书,向小二房借的书本,也都是赵琇指点他挑的。

    族人们对小二房兄妹俩更加赞不绝口了,有人想起赵玮年已十一,又有爵位在身,过一两年是不是该说亲了?这么好的人选,自家是否有合适的侄女儿或外甥女儿或干女儿……等等等等,试着向郡公夫人推销试试?

    一时间族中女眷都骚动了,虽说张氏和赵玮还没回来,她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串门子回娘家,准备等他们回来了,就带小姑娘上门去了。还好赵琇年纪尚小,暂时没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让她得以享受了一段时间的清静。

    不过这段清静的时间不算太长,大概是因为她在宗族大会上刷了强烈的存在感,又在族中塑造了“聪明”、“好心肠”、“有点小威望”以及“手握中馈大权”的形象,有族人向她求助来了,这一回是真正的求助,不是上门骗钱来的。

    外五房一名“水”字辈的堂侄,是家中庶子,父亲是个老童生,但只差院试这一关,就能成为正式的秀才,而最近的一次院试是在下个月举行,他父亲很有把握。此外,他嫡长兄也在读书,天份很好,据说比他父亲更有希望中举,家人都对他抱有很大的期待。如今家中大权掌握在他嫡母手里,他本人生母早逝,不如其他庶出的兄弟受宠,只能在家里帮嫡母嫡兄跑跑腿,做点杂事,就跟个管事一般。他曾经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出头的那一天了。

    近日因六房打算扩大生意,招揽族中子弟做学徒,他还识得几个字,也会算账,就报了名,成功被选中了。嫡母一向有着慈和大方的贤名,也不去拦他,反而顺势说服他父亲,分了他一份家产,让他独立门户,也省得将来他做了商人,会影响父兄名声了,如果他日后做生意赚了大钱,也不影响他用孝敬父亲的名义贴补家里。

    虽然嫡母打了如意算盘,但他对嫡母还是很感激的,因为她分了他一笔小钱,族田和家里另外置办的田产,也都没少了他那一份,虽然不多,但总归是一份家业。

    只是他没有人手去耕种分到的田地,就打算把那十亩族田佃给生母的同胞兄弟去耕种,然后将剩余的三十亩私田全部卖掉,把钱存起来,预备日后开店时做本钱。之所以选中赵琇做买主,完全是因为她如今在族中形象大好,让人信得过,而且又有曾慷慨动用私房帮助族人的名声。

    那三十亩地如今什么东西都没种,其实算是一半的荒地,之所以说是一半,是因为那块地里有个野生的果树林子,长的果子还能入口,等成熟了采摘下来,拿到市面上去卖,也可以挣到些钱,另外林中的杂树砍了卖柴火,也值些银子。

    八房的族田,当日作价五两银子一亩,是中等田,还种了棉花,这个价已是贱卖。外五房这位“水”字辈的堂侄,不敢拿自己的野果林子跟人家的棉花地比,因此只出了三两银子一亩的价钱。三十亩地,就是九十两,是赵琇能从账房取用到的数额。

    赵琇起初还觉得兴致缺缺,但一听到他那块地的位置,表情就有些变化了:“你是说……你那块地是在青溪镇以西,临近河边的位置?”

    见对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赵琇双眼亮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穿越前她曾经陪父母去过上海青村的世外桃园游玩,那地方正好在青村镇西面,当时曾听导游说,青村镇的古名就是青溪。虽然堂侄的这块地未必就是她去过的世外桃园,但世外桃园占地上千亩,这是不是可以推断,他这块地一带也适合用来种桃呢?

    上海水蜜桃,还是很好吃的。

    赵琇心动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现场视察

    心动就要行动,赵琇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弄清楚那块地到底是不是象自己想的那样。

    她立刻就跟那位堂侄约时间,这两日天气情况似乎稍微好了一点,没怎么下雨了,趁机会赶紧抽空到现场去看一看,既然是在青溪镇西面,又在河边,走水路坐小船过去就行了,一来一回半天时间就足够。

    那位堂侄闻言喜出望外,赵琇要去相地,证明她有心要买,只要这次交易做成,他得了一笔银子不说,还勉强算是跟小二房搭上了关系,日后无论是跟六房的人学做生意,还是在自个儿家里,都有了一点倚仗。

    他立刻就答应了,时间随赵琇定。如今他刚分了家,除去银钱和田地外,还分到一处房屋。原是自家宅子后头给仆人住的地方,三间小屋子,组成一个很小的院子,算是独门独户。房子有些破旧了,屋顶漏雨,墙也倒了一半,因此原来住在这里的管事才会搬到别处去,嫡母就索性把这院子分给了他。他昨日刚找了人来草草修补了屋顶,也不打算翻新,横竖只要这几日有个地方让他吃饭睡觉就行了,等他将来赚到了钱,再考虑修房子的事。不过借着要收拾房子的理由,又分了家,他这几天都不必再到嫡母嫡兄前听候差遣,正好有时间陪赵琇走一趟呢。

    赵琇跟他说好了明日一早不下雨就出发,就先打发他回去了。人一走,卢妈就上来劝道:“姑娘当真想要买游小爷的地?不过是三十亩。又是未开垦的野地。亏得珝大奶奶还自称是个贤良人,这般薄待庶子,当旁人都看不出来呢。这块地但凡是好的。珝大奶奶都不可能会分给游小爷,姑娘若是可怜游小爷,给他几两银子就完了,何必买他的地?”

    游小爷就是那位堂侄,他名叫赵游,父亲赵珝,是外五房嫡系旁支子弟。

    赵琇笑道:“别人看不上的地。对我来说未必就没用处。反正只要九十两,不是吗?九十两就能买下那么大一块地,挺划算的。又是在河边,灌溉方便,只要好好整理一下,未尝不会成为好地。”

    卢妈想想。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还是觉得赵琇买亏了:“荒地野地的,只要一两银子一亩呢,姑娘若是真心想要买,放句话出去,有的是人把地捧到姑娘面前来。况且,买就买了,不过三十亩,何必还要亲自去瞧?老夫人若是在家。可不会让姑娘随意出门。”

    赵琇只得哄她:“好妈妈,你就让我去吧。就那十来里地的距离,坐船去一会儿就到了,我坐自家的船,多带几个人,您也跟我一块儿去,还怕会出事吗?再说,我们族里的族田,也差不多就在那附近吧?那一带住的也有许多是我们家的佃户,还怕他怎的?”

    卢妈对张氏的这一对孙儿孙女从小就宠溺得很,比张氏还要宠得厉害,虽然心里不赞成,但见赵琇软语相求,说的话也有道理,也就很快丢盔弃甲了:“也罢,姑娘可要记得自己说的,一定要带足了人,不过卢妈不去了,明儿姑娘不在家,家里的事还要人看着呢,让我们当家的陪姑娘去,让碧莲也陪着。姑娘只管在船上坐着就好,别到岸上去,那一片都是野地儿呢,虽说族田就在附近,可还隔着一条河,青溪镇上住的人也大多不是咱们的佃户,村野之人,不通礼数,别叫他们吓着了姑娘。”

    只要她答应了,赵琇怎么都好说,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第二日早上,天公作美,虽然空中有云,遮住了太阳,但并没有要下雨的迹象。卢妈早早起来让厨房准备好了早饭,催着丈夫去挑选跟出门的仆人,又风风火火地亲自看着人备下赵琇出门要坐的轿子,派人去城外渡头打点好要坐的船,忙得不亦乐乎。

    赵琇吃饱喝足,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裙,带了有驱赶蚊虫效果的香囊,就到了前院堂上等候。碧莲也不是头一次跟出门了,但却是头一次跟小主人去一个所谓的“乡下地方”,心里惴惴的。

    她虽是丫头,小时候赶路南下也吃过苦,但因为母亲是深受张氏看重的卢妈的关系,大部分时候都过着温饱不愁的生活。这几年在赵琇身边侍候,更是养尊处优,跟副小姐差不多了。她今年一十四岁,已经是一等大丫头,手下还有两个小丫头打下手。从前她也跟着主人出过门,但一路上衣食住行都有专人打点,用不着她操心,这一回,却是她头一次负责这个打点的工作,生怕有什么遗漏之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诵着母亲的嘱咐。

    赵琇看到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身上穿着家常的浅粉色丫环制服衣裙,脚上是精致的绣花鞋,头上还插着漂亮的珠花步摇,忍不住对她说:“你要不要回去换一身衣裳?起码要换一双耐脏些的鞋子?这是你新绣的吧?如果沾上了泥土,不是很可惜吗?”她自己穿的都是一双素面的千层底布鞋呢。

    碧莲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姑娘,您不是说,只会留在船上么?那我的鞋子又怎会沾上泥土呢?”

    赵琇默默地转开了头,她是否应该老实说,到时候情况需要的话,她还是会亲自上岸去实地考察吗?

    碧莲在她身边待了五年,怎会不清楚她的脾性?看到她的表情,心下一惊,第一个反应不是去换衣裳鞋子,而是去找母亲告状,让母亲过来劝说赵琇。

    可惜不等她迈动脚步,赵游就到了,赵琇生怕碧莲找到卢妈,真会告她一状,就迫不及待地招呼所有人:“人到齐了,赶紧出发吧!”

    于是赵琇就坐着小轿。赵游走路在一旁护送,一行人出了城门,就在城门外不远处的渡口上了小二房备好的船。这一路。碧莲都坐在小轿里,没机会跟母亲私下说一句话。

    小二房的船不大,就是这江南水乡常见的那种乌篷船,但比一般人家用的要宽敞些,乌篷也搭得高大些,因此船舱内空间更大。里头放着茶几,几上有茶水点心。舱口与小窗上都挂了细竹编的帘子,从船内往外看去,能把岸上的景致看得一清二楚。

    赵琇就坐在小几旁。一边喝着茶,吃着点心,一边享受着碧莲扇扇子送来的阵阵凉风,同时听赵游对着鱼鳞图册介绍他那块地的情况。

    赵游手里有那块地一带的简易地图。这种传统的古地图。赵琇也不指望能从上面看出什么精准的比例、距离来了,大致上能知道那一带附近都有些什么东西。赵游这三十亩地,其实并不是独立的,南面紧挨着赵珝自个儿小家置办的私田,只是其他的田地都开垦得很好,正种着棉花,只有最边上这三十亩地,因为有一大片野树林子的关系。需要费很大功夫才能整理出来,当初买的时候。价钱就很便宜,赵珝之妻嫌费事,家里又不缺那点地,也就放着不管了。

    这三十亩地沿着河边分布,整体呈长方形,差不多是六百尺长,三百尺宽的大小,野果树林子占了几乎一半,剩下的空地其实也可以开垦成良田的,土质还不错,只是刚好被树林子跟赵珝名下其他的私田分隔开来了,又跟别人家的田地接壤。

    那家人不是赵氏族人,但也是县里的大户,与赵家沾亲带故。赵游友情提供了秘密情报:那家的主妇跟赵珝之妻是表姐妹,从小就不和,只是维持着面上情罢了。对方的丈夫曾多次向赵珝求买这片土地,都被赵珝之妻找理由回绝了,只是赵珝觉得都是亲戚,自家不种的地卖给他家也使得的,赵珝之妻要在丈夫面前继续做贤妻,也不开口反对,却故意不去开垦那块地,任由它杂草丛生,想要给那家主妇添堵。那家人前两年遇到麻烦,经济上有困难,也就不再提起买地的事了。等到分家,赵珝之妻就把这块地甩给了庶子。

    赵琇打听了那家人的姓名,果然是县里有名的人家,她逢年过节时随祖母到别房族人家做客,偶尔还能碰上他家太太,今年倒是没出现过了,传闻中他家兄弟好象在嘉定得罪了贵人,坐了牢不说,还欠下巨债,虽然还未到倾家荡产的地步,但也很难混下去了,县里有点名望的人家,都已经跟他家断了来往。

    这原是别人家的事,赵琇听完了八卦,就不再关注了。船已经驶过了青溪镇,到了镇西赵游分到的那块地所在的河段。赵琇掀起竹帘,向岸上望去,果然看到一大片果树林子,树都长得杂乱无章地,有果树,也有普通的杂树,野草足有两尺高。这块地靠向西面的一半,则几乎都长满了野草,与相邻的一片农田隔着条小小的河沟。那片农田想必就是传闻中主妇与赵珝之妻不合的人家所有,种的是稻谷,眼下明明是五月,正是田里庄稼长得正好的时候,可他家地里的稻子却有些蔫蔫的,不怎么精神,莫非是因为主家受难,无心料理吗?

    不管怎么说,赵琇经过现场考察,已经确认了这就是现代她去过的世外桃园一带,野生果树林子里头,也有野桃,可见这里是适合种桃的,等她回去派人把这块地整理一下,再想法子弄些上海露香园的水蜜桃苗种,最后再找几个会侍弄果树的行家,就可以在自家地头上开展种桃大业了!

    赵琇喜滋滋地下令返航了,碧莲见她没有上岸,心下暗暗松了口气。赵游也是喜出望外,因为赵琇买这块地,大方地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比他预想的更多。

    等他们返回赵家二房老宅,正高兴呢,还没来得及坐下歇口气,卢妈就来报告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县太爷的老子忽然病死了,县太爷要丁忧呢,不知新县令会派谁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上跳下窜

    奉贤县的现任县太爷是个老好人。

    他说不上有什么出色的能力,本身也没有太大的野心,执政能力平平,待人接物还有点圆滑,但他也没出过什么大错,除了约定俗成的好处,不会贪图不该拿的钱,当然,他也不是个清官,因为那意味着他要被很多人看不顺眼。

    不过他还是很能压得住场子的,因为他出身于山东大族,家族长辈当年曾经资助过太祖皇帝打清兵的事业,跟皇家有点香火情,族中还人才辈出。他虽然不算出色,但也是正正经经考到了二榜进士,又考了庶吉士,散馆后才来做这个县令的。家世好,科举正统出身,又会做人,将来前程不可限量,不是存心要跟他过不去的,都不会故意给他添麻烦,因此本地大户这些年在他镇压下,都还算老实。

    他还对赵氏一族非常礼遇,这对赵家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一点。

    赵老郡公已经去世多年,官场上的惯例,就是人走茶凉,哪怕他当年曾经威名赫赫,他如今也已成为了一抔黄土。他曾经力助当今皇帝坐上龙椅,他刚去世时,皇帝十分伤心,对他的遗属也非常关照,比如那按照律法已经被收回的御赐田地,每一年的收成仍会被送到张氏手中,就是一个好例子。但同样的,皇帝的恩宠不会一直存在,他已有两年时间不曾在新年来临之际派使者来问候张氏了,曾经许诺过要给赵玮的侯爵之位。也一直都没有下文,也许是因为赵玮年纪还小,也许他政务太过繁忙了一时顾不上。也许……他根本就忘了这件事。

    善忘的人当然不仅仅是皇帝,张氏带着孙儿孙女避居老家,与京城那些熟悉的亲友减少了来往,那些人也渐渐地和他们生疏了。赵氏一族中,又迟迟未能出一个能支撑家族的新人,就算赵玮身上还有个所谓的爵位,那也只是最低一等的。更何况,严格来说他并没有拥有这个爵位,只是享有这个爵位的待遇而已。官场上从来都不缺少聪明人。在这些人的眼中,赵家也许早就失去了从前的价值。

    可在奉贤,赵氏一族仍旧可以横着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是多亏了这位县太爷。

    然而。他现在马上就要因为丁忧而离开奉贤了,接替他的会是什么人呢?那个人对待赵家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奉贤隶属上海府,上海作为龙兴之地,又靠近苏淞繁华之所,太祖皇帝时建立的南汇港更是越来越兴旺发达,上海府治下的州县,大都是有意求官者眼中的肥差。奉贤在这些州县中并不是最显眼、最吸引人的一个,但谁知道呢?它紧挨着南汇港。也许在别人看来,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赵氏一族上下从得到县太爷丁忧的消息时起。就开始忧心不已,三天两头地串门子开碰头会,也有人跑外头找亲朋戚友打听,甚至有人提议,是不是该打发个人进京去探探吏部的口风?其实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赵家早就不是当初郡公爷还在时的赵家了。如果来了位不讲理的新县令,非要踩赵家的脸,或是割赵家的肉,赵氏全族上下都拿他没办法。

    就连宗房的煜大老爷也在心慌慌,他私下跟儿子商量过,进京之事还真是做得的,听说二房小长房的赵玦如今升官了,虽然不知几品,但能升官,想必在朝中也有些人脉,加上从前郡公爷的面子,也许能打点一下,让吏部给奉贤指派一位对赵家和气些的新县令?

    这话刚说出口呢,就被他儿子赵璟给劝住了:“父亲别犯糊涂,县太爷丁忧之事,本是意外,谁也没想到的,吏部要派人来,至少也得两三个月后了。上海府下辖的几个县,地方虽小,但紧挨着龙兴之地,素来要紧,朝廷不可能随便派个人来。若来人当真太过分,我们家要往上告,也不是没有门路。何苦这般惊慌不安?小长房更是不能搭理,父亲难道忘了,前儿外八房长子那事儿,才开了宗族大会,拜那人的胡言乱语所赐,如今族中人人都知道您当初被小长房骗了,误害了小二房焯二叔之事,您如今再跟小长房往来,身上的嫌疑可就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一说起这件事,煜大老爷就觉得很没面子,宗族大会上,要不是外八房那臭小子胡说八道,他也不会被三房的八老太爷和小二房的赵琇抢走了风头。如今不但他要老实低调地窝在家里,别随便出门,让人想起小二房赵焯夫妻那事儿,三房八老太爷几次提起要赵璟过去与他商议新族规,他还不能拦着,甚至连表达自己的意见都不行。再这样下去,宗房还是宗房吗?简直就要变成三房的附庸了!

    小长房有什么不好呢?当年做坏事的是赵炯和蒋氏,与现在的赵玦父子何干?小长房得势的时候,他宗房的地位可是杠杠的,族中谁也没人能违抗他的命令,哪里象如今,连个即将被逐出宗族的外房旁支子弟,也敢公然给他没脸了!偏偏连他的亲儿子都不站在他这边。

    煜大老爷忿忿地甩袖回了后院,他近日收用了一个年轻漂亮的通房,正是得趣的时候,既然插手不得族中事务,又不方便出门,索性跟这新纳的通房玩耍去吧,也省得看到儿子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心烦了。

    赵璟目送父亲回了内宅,脸上一片无奈。父亲就是贪权慕势之心太烈了些,其实他年纪也不小了,有子有孙的,在家享享清福有什么不好呢?

    虽然不同意父亲的提议,但赵璟低头想了想,也觉得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就去了二房老宅,寻赵琇说话。

    赵琇正在吩咐人给刚离任的县太爷送礼去。县太爷这些年帮了赵家人不少的忙,她总要代替祖母和哥哥表示一下心意,程仪是要备的。奠仪也不能漏下,总归要尽到礼数才好。县太爷虽然以后多半不会再回来做官了,但他背景深厚,多结个善缘是好事。

    赵璟来得正好,她虽然可以准备礼物,却不方便亲自送上门去,叫管家去。与旁人都是老爷少爷什么的上门相比,未免显得有些不够份量,赵璟正好可以帮忙出面。这主意正中赵璟心意。他本来也是要走一趟的,顺道帮小二房捎一份礼,不过是举手之劳。

    揽下这个任务后,赵璟另有事与赵琇商议:“叔祖母和玮哥儿进京也有日子了。一直没有书信回来。是不是打发个人去看看?”

    赵琇闻言,不由得面露苦笑。

    她其实也很担心祖母和哥哥在京中的情形,但祖母不送信回来,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她才七岁,族里又没什么人是可以商量朝廷上大事儿的,祖母送信回来做什么?若只是送封平安信,叫她安心在家等候消息。意义又不大,实在不必再耗费人力跑这一趟。

    赵琇也在担心太子殿下的伤势。鲁云鹏夫妻都走了,她也就失去了最稳妥可靠的消息来源,但近日听外头百姓的议论,似乎京中并没有坏消息传来,甚至连议论“太子受了伤”这件事的人都少了。曾经骚动不安的县衙官吏和嘉定那边的宗室贵人,也不再跟人提起这件事。赵琇有些怀疑,当初谣言传得满天飞,兴许真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但现在朝廷已经醒过味来了,也就及时出手压制了流言的传播。

    但流言没有了,她也就无从判断太子殿下的情况好坏了,只能告诉自己,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太子是一国储君,他的生死安危是何等大事?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可能会瞒得住的,丧事也会大办,民间也许还要禁婚嫁喜宴什么的,消息早就传到上海来了。如今既然风平浪静,想必他还平安无事吧?

    于是赵琇就对赵璟道:“我心里虽然担心祖母和哥哥,但他们身边不缺人侍候,又曾在京城待了多年,祖父昔日故友不少,皇上也是恩宠有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忽然从家里打发个人去,会不会反而让祖母担心我在家有事呢?”

    赵璟想了想:“琇妹妹,你老实跟我说,叔祖母带着玮哥儿上京,说是去探望受伤的太子殿下,是不是也有为玮哥儿的爵位奔走的意思?”

    赵琇小小地吃了一惊:“璟大哥为什么这样说?”

    “玮哥儿明年就十二了,他身上虽有个县男的爵位,但其实只是每年领禄米罢了,从不曾听说有正经封爵的旨意下来,你家前院大堂正中,也不曾供奉这么一封圣旨。”赵璟正色看着赵琇,“我从前就想过,既然小长房获罪,这些年滞留京中,也没见起来,皇上是不是打算让玮哥儿继承建南侯的爵位呢?郡公爷是开国功臣,军功赫赫,皇上怎么忍心让他子孙连个象样的爵位都没有?兴许皇上只是因为玮哥儿年纪太小了,才一直没有明文册封。”

    赵琇从没听祖母提过这件事,但也不能担保张氏不是这么想的。她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我不知道。”

    赵璟一窒,忽然反应过来赵琇的岁数,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赵琇再聪明,也不过是七岁小女孩,张氏会跟十一岁的孙子商量正事,却未必会把这些话告诉七岁的小孙女。

    他想了想,就对赵琇说:“叔祖母在京中,虽有玮哥儿在旁侍奉,但玮哥儿年幼,若有需要奔走跑腿的地方,多有不变。况且他们这一去,也近将两个月了,迟迟没有消息,是不是该在族中选派两名老实能干的子弟,进京去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的?哪怕什么忙都帮不了,至少在路上也能帮着跑前忙后。”

    赵琇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这样也好。”

    赵璟得了赵琇的准话,立刻就去挑人,挑中了两名素来与他交好,又精明可靠的子弟,一个是玉字辈的,一个是水字辈,俱是年轻力壮之人。赵琇给他们各送了一份程仪,包括了他们路上的花费在内,准备得非常周到。没两日,他们就要出发了。

    可在这时候,煜大老爷忽然跳了出来:“光是两个小辈去,怎么够份量?我从前常往京里去,各衙门、公侯府第都熟悉,不比他们两个生瓜蛋子强?还是我带着他们走一趟吧。”

    听到他的话,赵璟和赵琇都不约而同地拉长了脸。(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赵煜的小算盘

    赵琇不清楚煜大老爷说这番话有何用意,她只是下意识地不信任这个人。当年张氏与赵焯夫妻被忽悠南下,煜大老爷功不可没。虽然他一再辩解自己也是被骗了,可谁知道呢?他当初也在赵炯那艘船上,赵炯对张氏与赵焯所坐的船见死不救,又对后来游水过去求助的珍珠嫂赶尽杀绝,他一句不知情就能混过去了?赵炯一家远在京城,赵琇心里怨恨再深,也奈何他们不得,煜大老爷就在她眼前晃,张氏不追究是老人家大度,她赵琇可没那么好的涵养,看在赵璟的面子上,不把人轰出门去,就算是给面子了。

    她直接黑了脸,对赵璟说:“后面的事我就不管了,但愿璟大哥派出的人能给我祖母哥哥帮得上忙。”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添乱,然后她转身走人,理都不理煜大老爷。

    煜大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有心要说她一句目无尊长,无奈宗房势弱,当年的仇怨又尚未平息,赵琇背后有张氏撑腰,如今族中又人人都夸她仁善知礼,把事情闹大了,他也未必能占得便宜,反而还有可能被人揪着他当年犯下的过错不放,只得把这口气强忍了下去。

    他走到儿子面前,道:“明儿两个族中小辈出发北上,就由我带他们同行吧。你放心,行李我都嘱咐人整理好了。”

    行李都整理好了,怎么没跟儿子提前打个招呼?赵璟忍不住埋怨说:“父亲既有此意,为何不早提?明日就要出行。您到这会子才出声,路引怎么办?族中的事务怎么办?八叔祖要改族规,也需得您出面商议。您这一走,难道家里的事就不管了?”

    煜大老爷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强辩道:“这有什么?我又不是要去一年半载不回来,路引的事,跟县丞打个招呼就好,虽然县太爷已走了,但如今代管政务的县丞。与咱们家交情也不错,路引这等一句话就能解决的小事,算得了什么?至于族中事务。这几年不都是你管着么?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去给小二房跑跑腿,出出力,也是咱们宗房应尽的责任嘛。”顿了顿。不屑地撇撇嘴巴:“至于改族规的事。不过是你八叔祖胡闹罢了,寻几个晚辈陪他解解闷就得了,难道还要我堂堂宗长去陪他玩耍么?”

    赵璟闻言气急:“父亲!这次改族规,又不是冲您来的,全族都赞成,各房家主都要参与,哪里是八叔祖胡闹了?您若不出面,等将来各房族人要求定下最终章程时。您却不在,到时候这份章程还算不算数了?!”

    煜大老爷当然想说不算数。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改口道:“天知道他们要商议多久?等我回来再定也不迟。”又阴森森地说:“你也不必太操心,你八叔祖为何要拉上这么多人改族规?多半是要算计我,我不在,他这招术就使不出来了,待我找到了对付他的法子,还怕他怎的?”

    赵璟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无比震惊地看着他:“父亲,难道您……您真打算进京去寻小长房?!”

    煜大老爷全身一震,连忙笑道:“怎么会呢?那日我是一时气昏了头,胡说的。当年是小长房的人骗了我,才害得我们宗房如今抬不起头,我怎么可能会再信他们?我是真心想要帮上小二房的忙,才打算走这一趟的。这些年,虽说你们夫妻和两个孩子跟小二房交情不错,但有我夹在中间,小二房祖孙心里总是有根刺在,若我能为他们出点力,就象你那日说的,帮赵玮将爵位拿到手了,两房之间的仇怨自然也就消了。咱们赵家又有了一位侯爷,全族人都能沾光,何乐而不为呢?小长房又算得了什么?他家早已翻不了身了。”

    赵璟听着,似乎还真有些道理,只是拿不准父亲是不是真这么想的,不是他多心,若说父亲对小长房一直心怀怨愤,那为何那日又会说出找小长房求助的话?

    煜大老爷见儿子动摇了,连忙再加一把火:“璟儿,为父自知前些年做错了事,身为宗长也没尽到责任,心中有愧。只是我们毕竟还是宗房,如今三房咄咄逼人,我又不好对长辈做什么,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被他们踩到脚底下了。若我能与小二房化解仇怨,又帮我们赵家添一位侯爷,也算是对宗族有功之人了吧?到时候我这宗长之位也坐得稳当些。”

    听起来,这似乎更象是煜大老爷会说的话。赵璟松一口气之余,也实在拿不出理由来反对父亲出行了,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又连夜去寻县丞给煜大老爷办路引,还让妻子多给父亲打包些行李。煜大老爷年纪不小了,他要出远门,可不能跟小年轻那样随便,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

    煜大老爷还觉得路上没人侍候不便,把他新纳的通房带上了,另外还有四名长随。

    赵琇得知消息后,简直无力吐嘈,不过她不打算拦着,赵璟心里清楚他老爹是怎样的人,他都不拦着,她何必扮黑脸?再说,祖母张氏能耐大着呢,这些年跟宗房住得这么近,还是在宗房的地头上,煜大老爷在张氏面前都蹦跶不起来,进了京又能如何?他走了,八老太爷那边正好定下新族规,反正根据新族规的条款,族中要公决什么事时,每家每户只要有一个代表参与投票就行了,宗房有赵璟做代表,新族规又没有明显针对煜大老爷的地方,赵璟不可能投反对票的,等章程一定,煜大老爷回来后想反悔也不能了。

    只要新族规确定了,日后无论是八老太爷,还是他们小二房,想要拿煜大老爷或是小长房出气,那是分分钟的事!为了能获得八老太爷和三房的支持。赵琇是绝不会拦着他们为难煜大老爷的,反正事情又不会连累到赵璟夫妻头上。

    煜大老爷就这样带着两个族中子侄,还有通房、长随人等。启程坐船北上了,赵氏一族的日子仍旧在进行着。八老太爷带着一帮房主,日日与赵璟见面相商,打算早日将新族规定下,好赶在七月中元节祭祖时,上告祖宗。

    新族规其实就是在旧族规的基础上,再增加几条关于全族公决的条款罢了。基本沿用了赵琇的提议,但具体的实施程序都严谨了许多。

    赵琇对此事保持着一定的关注,但更多的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家事务上。她跟那位外五房的堂侄赵游签订了土地转让协议。给了一百两银子,到官府上了档,然后就派人去那三十亩地上清林子。果树通通保留,杂树则砍了做柴火。草也要除尽。然后是翻土,等买到果树苗后,再挖树洞,现在天气不定,早早挖好了,只会积水。

    因前些时候连日阴雨,如今市面上柴薪价格大涨,已经卖到**十文一担了。奉贤县城里许多人家都有些吃不消。赵琇自家还好,本就不差钱。如今又砍了那么大一片林子,里头的杂树有好几百棵呢,砍巴砍巴,再趁着这两天有太阳,将树枝的水份给晒干了,然后通通运到柴房里堆起来。二房老宅本有个大柴房,居然还放不下四分之一的柴火,赵琇就让人在厨房附近另开了两间空屋,把柴火塞得满满当当的,足够全宅上下用三个月了,才把剩下的几十担分别送到族中条件较差的人家去。

    老人和寡妇之家是先送的,其次是孩子在读书却家境较差的人家,虽然每家最多只分得十担柴火,却也帮了他们的大忙。看在族人眼里,赵琇的名声又更好了几分。有人联系到外八房的嫡长子与外五房的赵游先后去卖地,得到的结果却大相径庭,得出一个结论:小二房的琇姐儿,原是好心人,只要你真有难处,又诚心相求,她定会帮你的忙,但如果你想借着人家的好心来为己谋利,或是存心哄骗欺瞒,琇姐儿也不是任人拿捏的面团儿。

    这时候外六房要招揽的族中子弟已经凑得差不多了,大多数都是庶出子弟,只有几个是嫡出排第三、第四的儿子,既不是受看重的长子,又不是得父母宠爱的幼子,还没有读书的天份,留在家里也不过是游手好闲,索性出去闯荡一番,兴许有新天地也未可知。

    其中有些机灵的,早早打听到自己可能会被派去的地方,就盘算开了。松江布卖得极好,南汇港那边也时不时有西洋来的稀罕货物流通,奉贤离这两地都如此近,何不进一批货,借着六房的船带到外地去,转手就赚上一笔呢?六房最会做生意,见他们如此机灵,说不定能缩短学徒期,早早提拔他们做分号掌柜呢!

    为了多得些本钱,他们就学了赵游,纷纷把自己所有的值钱物件推销给族里有钱的长辈或同辈们,赵琇当然是其中最有吸引力的金主,哪怕是她对他们的东西不感兴趣,也有可能会同情他们的凄凉处境,愿意借一笔银子呢?

    他们上门推销的,下到市面上卖的有趣小玩意儿,中到祖上传下来看不懂的医书、古籍,上到古董摆设、房屋田地,全都有。赵氏一族的外九房子弟都是当年开国后依附而来,借了赵老郡公的势,颇风光了一阵子,其中不乏发过财的,后代子孙拥有一两件好点的古董并不少见。他们也不识货,随口开了价来,没人敢狮子大开口。赵琇觉得哪件能看得上眼,就出钱买下,看不上眼也会给对方一个荷包,荷包里放俩金锞子,也值一二十两呢,大家都欢欢喜喜的,族人们对赵琇的评价更高了。

    赵琇对族人送来的古书最感兴趣,对田地房屋倒是一般般,有那三十亩果林地,就够她折腾的。经过连日劳作,那片地如今已经整理得差不多,她开始发愁,要上哪里去弄好的果树苗。

    就在这时,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传闻中久伤在床的太子殿下,居然自请退位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太子退位

    赵琇怎么都想不通,太子怎么会自请退位呢?她还以为这是外头人乱说的。

    但听到消息的卢昌秀一再确定这并不是谣言:“衙门里的人都这么说了,怎么可能是谣传呢?若太子没有上本自请退位,谁敢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说得也是,如果是在京城,那还有可能是政敌故意传播的流言,但这里是上海府,离京城远着呢,如果胡编乱造的流言都能传到这么远,沿路的官府什么都做不了,那朝廷也快要倒了。

    赵琇忧心忡忡,如果不是流言,那就意味着太子是真的退位了。为什么?因为伤势太重了?可他还能上本自请退位,不就证明他脑子还是清楚的吗?至少他还活着,就算伤势重些,但好好治疗,总有痊愈的那一天。现在就自请退位,到时候他伤好了,皇帝却已经另立了一位新储君,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是中了箭伤,箭上有毒,不是断胳膊断腿,没有残疾,本身没有犯错,根本就没有退位的理由,他却这么做了,难道有什么不得已的内情吗?

    由不得赵琇不担忧,不但是因为太子殿下一家对他们小二房有大恩,从私交上来说,她不希望记忆中那个英俊、正直而睿智的青年遭受不幸的命运,不希望他温柔和善的妻子和敦厚可爱的儿子伤心难过,还因为他们小二房这些年都受到了太子殿下的庇护,如果失了这份庇护。新册立的储君会如何看待他们这些明显与太子关系密切的人呢?

    她的心简直如同被猫抓了一样,恨不得立刻背生双翼,飞到京城去。找祖母和小哥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必定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吧?他们现在怎样了呢?什么时候回来?煜大老爷带着两个族人出发不过七八天,还在半路上呢,等到他们到了京城再传信回来,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了。

    赵琇坐立不安,催促卢昌秀:“多去打听打听,问问太子殿下到底为什么会自请退位,他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

    卢昌秀应了一声。又有些犹犹豫豫地问:“姑娘,太子殿下若退了位,咱们家怎么办?”

    赵琇怔了怔。没想到卢昌秀居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平时看他沉默少言的样子,还真看不出有这样敏锐的心思,但现在她能怎么回答呢?只能说:“能怎么办?还不是照样过日子?我更担心太子殿下的伤势。”

    卢昌秀似乎不太满意她的回答。张口正要说些什么。被老婆卢妈拉了一把,就闭了嘴。夫妻俩一同退下后,到了院子里,卢昌秀才有些不满地问:“方才你拉着我做什么?”

    卢妈便白了他一眼:“我当然要拉你,你方才问的是什么?太子殿下对咱们小二房有大恩,无论是老夫人、大哥儿还是大姐儿,最担心的自然是他的伤势。至于他还是不是太子,又与我们家何干?从前他不是太子时。我们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他做了太子。我们家里还是这样,他退了位,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卢昌秀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才把心底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问出口:“我是担心,当年我们小二房在御前打官司能打赢,是因为有太子殿下给我们撑腰,如今他若退了位,小长房那边……会不会又卷土重来?”

    卢妈诧异地看着他:“他们凭什么能卷土重来?当年的案子是皇上判的,太子殿下只是替我们老夫人做了证,除非皇帝换人做,否则谁敢翻案?你今儿怎么糊涂了?这样的话也问得出来?”

    卢昌秀有些尴尬地笑笑:“可不是想太多了么?实在是……被太子退位之事吓着了,我如今还有些发晕呢。”

    卢妈闻言担心起来:“是不是今儿太阳太大,晒得你头晕?别是中暑了吧?你赶紧回家歇一歇,打听消息的事,我打发别人去做。”

    卢昌秀也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太妙,而且也有些旁的事需要做,就答应了,匆匆赶回了自家屋子,卢妈自去找人出门打听消息不提。

    又过了几日,京里来的消息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太子殿下确实因为伤势过重,可能无法彻底痊愈,他担心自己不能再做一个称职的储君,所以自请退位了。皇帝含泪答应了他的请求,让他一家人从东宫搬回了广平王府,但没有正式下达废太子的诏书,大概是不忍心,又对儿子的伤势抱着一丝期待,希望他能有彻底痊愈的一天吧?

    但太子殿下——或者说是现任的广平王,则上书请求皇帝议立新储了,还提出了选择新储君的方法,并被皇帝采用了。所有广平王以外的皇子——无论是年纪最大的二皇子还是年纪最小尚不满七岁的六皇子,全都搬进乾清宫偏殿住,同吃同睡,同坐同卧,共同学习,共同接受皇帝的考察。皇帝会从他们的日常表现中挑选最适合的储君人选。在此期间,所有皇子都不能跟他们的母亲或是外臣接触,身边侍候的人也都是由皇帝指派的。

    这个考察期很可能会延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成年的皇子早已搬出宫外开府了,对这种在皇帝老爹眼皮子底下的生活哪里能习惯得了?当中还有志不在储位的逍遥皇子,可惜想逃都逃不掉,只能死忍着。而与此同时,未成年的小皇子年纪又太小了,刚刚启蒙不久,知识水平和思维能力都是有限的,身边又没有熟悉的人指点,再聪明也很容易被年长的皇兄们比下去,甚至暴露出年幼无知的缺点。这种考察,对所有皇子来说,都是一场严酷的考验,可又没人敢违令。

    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考察期未结束前。外人对皇子们的表现了解不清,也无从判断哪一位皇子更受皇帝青睐,在那之前。那些有心的人什么都不能做,生怕露出了马脚,会被人拿住把柄,反而把自己所支持那位皇子的大好优势给葬送了。

    京城里的局势,居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赵琇听到这些传闻,暗暗松一口之余,又觉得有些古怪。虽然太子退位这种大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世人的,跟先前那些类似于“太子可能要死了”、“哪个皇子会上位做储君”的议论不一样,但那么多细节会传遍天下。是不是也有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呢?这跟先前传播太子受伤一事的人是一伙的吗?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赵琇只盼望,这种涉及皇位更迭的大事,滞留京中的祖母张氏和小哥哥赵玮千万别被卷进去才好,反正广平王一家也平安无事了。不是吗?

    京城。广平王府。

    从东宫太子重新做回广平王的高钰平静地喝完了王妃钟氏捧过来的药汤,露出淡淡的微笑:“今儿的药没有昨日的苦,莫非是太医终于对本王生出怜悯之心了么?”

    钟氏闻言却是眼圈一红,连忙接过碗,勉强笑道:“胡说什么呢?赵老夫人在这里,王爷也不怕她听了笑话。”

    张氏坐在下手不远处的交椅上,正暗暗用一种痛惜的目光看着广平王,听了这话。连忙掩住神情的异样,笑说:“殿下伤势有所好转。心情好得可以说笑了,老身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笑话殿下呢?”

    广平王哈哈笑了:“这都多亏了赵老夫人献上的医书和药材,若没有您送来的那些古籍中的方子,太医也没法研制出本王所中之毒的解药配方。您还送来了那么多的好药材,本王体内的毒素能够全数拔除,老夫人当记首功。”

    张氏叹了口气:“老身惭愧,若是能找到更多的医书古籍……”

    广平王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老夫人,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不外乎是我这双眼睛,但我中了剧毒,伤势又重,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旁的我也不敢再奢望了。我只盼着四皇弟能顺利登上储位,趁着我如今还能教他些东西,当为他坐稳东宫尽点绵薄之力,然后我就功成身退,安心在王府中休养身体,从此再不管朝上的纷乱了。”他放缓了神色,一双黯淡的眼眸定定“看”向王妃钟氏,笑容温柔:“这些年,我忙于政务,疏忽了王妃和世子,也该多陪陪他们了……”

    钟氏的眼圈又红了,她握住广平王的手,柔声道:“王爷怎的这样说?妾身与桢哥儿都从来没有埋怨过您,只要您好好的,身体早日痊愈,仍象过去一样精神奕奕,妾身受再多的苦,也是心甘情愿的。”

    广平王笑得更加温柔了。

    钟氏端着药碗离开了房间,广平王脸上的笑容也黯淡下来。连妻子都不能接受他目盲的事实,其他人想必会更不甘心吧?但愿不会犯了糊涂,做出不该做的事来。

    张氏敏感地察觉到他心情有异,叫了他一声:“殿下?”

    广平王迅速恢复了笑容,对张氏道:“赵老夫人,您不必担心,玮哥儿爵位之事,本王已经跟父皇提过了,想必不久之后,父皇就会下明旨的。”

    张氏对此已经有些不抱希望了:“玮哥儿能不能做建南侯,其实并不重要,老身只是想要个准话罢了。如今老身也算是看明白了,不敢再有奢望,殿下只管安心养病吧。过些时候,等天气凉快些,老身也该带着玮哥儿回南边去了。”

    广平王面露讶色,皱眉想了想,轻声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氏忍了忍,终究没忍住:“赵玦上月已经升了六品,据说是因军功升的,且不说他这军功是真是假,当初他去锦州,只是个小小的九品巡检,五年间连升六级,简直让人不敢置信。以他的才干,断不可能是凭真才实料晋升的,无论站在他背后的人是谁,还请殿下不要大意!”(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疑点

    广平王自重伤以来,长期卧床静养,伤势好转后,又得了目盲这个后遗症,对朝中政务已经很少过问了,也就是在储位的归属问题上比较关注些。赵玦是他几年前就已经抛到脑后的小卒子,这些年又一直留在锦州边城,要不是有张氏祖孙在,他都要忘了这个人了。此刻张氏忽然提起赵玦五年间升了六级,他也感到非常吃惊。

    广平王心里也清楚,赵玦当年丢下京中的基业,跑到边疆去做个九品巡检,是为了有机会东山再起,但谁也没想过他会起得这么快。赵玦虽然比起他父亲,能力要强一些,但并没有特别出色之处,锦州那头多的是赵老郡公的旧部,谁都知道赵玦的父亲赵炯曾经犯下了弑母杀弟的罪名,败坏赵老郡公的名声,也许会有赵老郡公的旧部看在老上司的面上,照应赵玦一二,让他不会受人欺凌、生活困苦,但也绝不会一心提拔他到高位上,否则其他同袍是会看不下去的。

    这些年,赵老郡公的旧部们对张氏还有几分敬重,每年都要派人去奉贤送年礼,问候张氏,看望赵玮。他们没有提到太多赵玦的事,只是含糊地在书信里说,有人在照应他,他在锦州的日子不算太苦,但也没有一帆风顺。照应他的人向人解释,好歹是老郡公的骨肉,看起来也不象他亲爹那样糊涂,理当照看一下的。这话也不是不在理,旁人不好拦着。只能默许了。这件事是鲁云鹏报给广平王知道的。

    但如今,赵玦在短短五年内连升六级,已经远远超出“照看一下”的程度了。他背后必定有人在扶持。难道又是颖王?可赵玦如今已经失去了建南侯世子的光环。颖王为什么还要再捧着他?

    广平王明白了张氏的意思,这背后支持赵玦的人必定有问题。在张氏带着孙子告辞离开后,他命人请来了府中的首席幕友。

    一名身穿灰色布袍的花甲老人走了进来,向广平王行了一礼。

    广平王忙微笑着示意他起身:“周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先生的意见,还请先生教我。”他将张氏提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那位周先生皱起了眉头。道:“这赵玦是什么时候高升的?若是赵老郡公的旧部大都对某位同袍关照他的事持观望态度,又对赵老夫人说,赵玦在锦州的日子只能说是不好不坏而已。那么他们应该不可能将赵玦节节高升之事瞒着赵老夫人。”

    这句话提醒了广平王,他忙吩咐下去,让人去兵部查记录。虽然赵玦升到了六品也依然是低品级的武官,这种升迁无须经过皇帝或朝中大臣的同意。一般都是他所在的军队自行任命。但任命下来后,必定要上报兵部留档的。

    半日后下面的人将调查结果报告了上来,赵玦在锦州从九品巡检开始,直到去年才将将升到了从七品,又是在锦州府衙辖下,根本就还未入流,怪不得赵老郡公的那些旧部并没有引起注意,赵玦立军功是今年春天的时候。然后就一口气升到了正六品,不但如此。他还正式调入边军,成为一名有品阶的武官,而不再属于地方官衙辖下了。

    周先生立刻就发现了问题:“赵玦立军功,不正是殿下前往辽东的时候么?他既然是府衙辖下的巡检,不在军中任职,又怎会立下军功呢?参战之人都是军中将士,府衙只负责城内治安,他是几时越界行事的?又这么巧,在殿下受伤班师回朝后,就上报了他立功之举?”

    广平王心里也察觉有异,他的身体有些僵直,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日他在城头上观战时,在城头下维持秩序的,正是锦州府衙的人,莫非……赵玦也在里头?

    他目光一动,周先生也想到了同样的事,脸色一白,随即变得严肃无比:“殿下,您当日受伤所中箭矢,至今还未查到来源,事后负责搜索射箭之人的,也是锦州府衙标下,他们什么人都没搜到。若赵玦曾参与其中,之后又忽得升迁,此事必有隐情!”

    广平王袖下紧紧握了握拳头,他已是一国储君,位置坐得极稳,皇帝虽然近年有些古怪,但对他这个儿子依然宠信有加。他还有娇妻爱子,政事上也得心应手,在边疆打了胜仗回来,就再也没人能动摇他的地位了。随着皇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甚至还有过禅让的念头,他继承皇位的日子也许用不了多久了。在这样的大好时刻,他却因为中了别人的暗算,受伤目盲,不得不主动上书退位。一旦从那个位子上退下来,无论是谁代替他坐上去,对他这个还活在世上的前任储君都难免会生出猜忌之心。他可能永远都不能再接触政务,不能在人前公开露面,不能自由出行,甚至连妻儿都要受到连累。他离那个座位就只有一步之遥,却被人害得前途尽毁,他心中怎会不恨?!

    不过,他心中再恨,也还没有失去理智:“先命人去查清楚,赵玦到底立了什么军功,都有何人作证!再查他如今是在何人手下为官,这些年,又是受到谁的庇护!派几个人去盯着他在京中的家眷,看是否有人与他家眷暗中联络。”

    周先生郑重点头应是,又问:“四殿下那里,是否应该让人去提醒一声?”

    广平王怔了怔,又紧了紧拳头,淡淡地道:“他如今在乾清宫中,不方便与外臣联系,没必要因这点小事打搅他,若叫父皇知道了,反而不好。倒是应该想法子给母妃递个信,让她在宫中多提防着些。无论我这伤是被谁暗算的,那人的目的也必定是那把龙椅。四弟与其他皇兄皇弟们在宫中住着,可别被人钻了空子才好。”

    周先生答应着,正要告退吩咐下去。却见广平王举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他不解地看着对方:“殿下?”

    广平王深吸一口气:“周先生,等四弟从宫中出来,你就到他那里去吧。”

    周先生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明白了:“殿下,您……这是何苦?!”

    广平王微微一笑:“我已是个废人,留先生在身边。反误了先生大才,倒不如让先生到四弟那儿去。放心,只要四弟能顺利登上储位。我的日子也会过得好好的。”他顿了一顿,用一种恳切的语气说:“周先生,请你答应了吧。四弟虽聪慧,但他还年轻。身边需要有可靠的人扶持。除了先生。我还能相信谁呢?”

    周先生眉头紧蹙,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向着广平王长揖一礼,便转身离去了。

    广平王独自坐在房中,沉默了许久,直到他听到妻子低低的哽咽声,才醒过神来:“什么时候来的?好好的又哭什么?”

    “殿下!”钟氏止不住心中的伤悲,“您真的要放弃了么?连周先生您都荐到四皇弟那儿去了。您就没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您伤势好转。双目能视,那时候要怎么办?”

    广平王叹了口气:“你又胡思乱想了,太医不是说过了么?我这眼睛是没救了,能保住这条命,已经是万幸。再说,四皇弟那儿也需要有可信之人帮着出出主意,不让周先生去,难道要让他留在我这儿养老么?”

    “赵老夫人送过来的医书上还有不少方子,也许当中有能治殿下眼疾的……”

    “淑仪!”广平王念出了平时很少叫的钟氏闺名,脸上说不出的肃穆,“太医已是尽力了,赵老夫人收藏的医书,也全都送来了这里,里面的方子,光是你自己就翻了三四遍,你还打算抱着这样的痴念到几时?!”

    钟氏顿住,一行清泪默默从脸上划落:“也许……赵老夫人原来拥有的医书中,有可以治殿下眼睛的方子,只是那些医书……当年连着船一并沉进运河水底了……”她其实也清楚,自己其实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可只要没人揭破这个事实,她就还能抱有妄想,觉得丈夫还有双目复明的一天,那时他们一家人就可以象以前那样,继续过幸福的日子了。

    可惜丈夫第一个喊破了她的美梦。

    钟氏默默地转身走出了房间,回去流她的眼泪。广平王本想安慰几句,但想了想,又改了口:“淑仪,你不必难过,至少我还活着,我以后也可以多陪陪你和儿子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让我们一家三口去西山消夏么?我答应你,等过些日子,我身子再好些,就跟父皇请求,带着你和桢儿到西山住上些日子,到时候,你可以在山间石台上给我弹琴,我们让儿子去取山泉回来煮茶,好不好?”

    钟氏早已离开了,自然没人回答他,他侧头听了一会儿,面露疑色,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神色又黯淡下来。

    妻子是离开了吧?他居然什么都没发现。但这种时候,他也只能指望钟氏能自己想通了,不然他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房门口传来轻轻的足音,广平王侧耳听了听,便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是桢儿么?”

    瘦削而清秀的少年走到他身边跪下,伸出手紧紧抱住了父亲的腰:“父王,别难过,您还有孩儿呢。”

    广平王微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方才跟赵家的玮哥儿在一起,相处得可好?”

    高桢点了点头:“好,赵玮还打了一套拳,是他妹妹从孩儿这里学去的。父王,原来孩儿小时候还教过他妹妹打拳么?”

    广平王轻笑:“怎么?才过了五年,你就不记得了?小时候你们一同南下的时候,在一起住过二十来天,你可喜欢她呢,亲自教她打拳,教她写字,还教她背书。不过人家小姑娘比你聪明,学什么都比你快。”

    高桢皱了皱鼻子,脑海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小豆丁的身影,她伤心哭泣的模样,还有她叫自己的那一声“桢哥哥”。(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左右摇摆

    广平王久病初愈,劳累了这半日,很快就撑不住了。高桢将父亲安顿好,看着他沉沉睡去,才退出房间,命随侍之人小心侍候,然后转身去找母亲。

    他到达母亲钟氏所住的院子时,听到她正在屋里伤心抽泣着,身边的大丫环烟云和亲信曹妈妈都在安慰她:

    “王妃别伤心了,殿下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到时候皇上就会再度册封殿下为太子。其他几位皇子,有哪一位比得上咱们殿下呢?就连四皇子也是比不上的。

    “王妃当心身子,王府上下诸事都要仰仗您呢,若是您也病倒了,等殿下病情大好,重新入主东宫时,那些繁乱的事务又能指望谁去?”

    高桢听得眉头直皱,连他这个孩子的心里都十分清楚,父亲双目失明已是定局,若执意留在太子位上,即便无过无错,也迟早会被人赶下来,如今早早主动请辞,反而可以得到皇祖父的怜惜,日后处境也好过些,还能早日帮着四皇叔坐上储位,稳住朝中大局。这种时候,还要妄想父亲病情好转后,就能恢复正常,重新入主东宫,只会给自己添麻烦,万一在四皇叔面前露出口风,更容易离间父亲与四皇叔之间的手足之情。母亲身边的大丫头,照理说不应该如此愚蠢,怎的还老是对母亲说这种话呢?

    他走进屋内,一直站在边上保持沉默的烟霞看见,连忙向他行了一礼:“世子。”烟云与曹妈妈都抬起头。齐齐面露喜色:“世子来了,快过来劝一劝王妃。”

    钟氏从桌上抬起头来,没有看向正在行礼的儿子。反而背过脸去,低头轻轻拭泪,等她重新转过头来时,面上的泪痕已被擦干净了,除了红肿的双眼和微微发红的鼻尖外,没什么能证明她刚刚才大哭过一场。

    她看向儿子的目光非常温柔:“来了?今日跟赵家的玮哥儿一处玩耍,可还愉快?”

    高桢点点头。在她目光示意下,往桌子对面的圆凳上坐了:“赵玮待人和气,说话也有意思。还与孩儿有旧谊,只是五年过去,孩儿都忘得差不多了,有些事还要他提醒才记起来。”

    钟氏微笑道:“这也难怪。当年他落了水。一直在生病,因怕你过了病气,就没让你去见他。倒是他妹妹琇姐儿,与你在一屋里住了十几二十天,好得就跟亲兄妹一般,你还手把手教她写字儿呢,那认真的小模样,真象是位小夫子。”

    高桢脸微微一红。父亲方才也提过这件事,只是他记忆不深。只影影绰绰记得好象是有这么一回事,倒是赵琇的小模样儿,他刚刚想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烟霞捧了水盆手巾来给钟氏净手,也跟着凑趣说:“世子可不仅仅是教赵姑娘读书写字儿,还趁着奴婢不在的时候,偷偷带着赵姑娘去瞧赵公子呢,奴婢回来不见小主人,吓得脸都白了,后来还是因为赵姑娘哭了起来,才找到他们的。”

    钟氏在烟云服侍下净了脸,洗了手,闻言也想起当初的情形了,抿嘴轻笑,眉间的愁意去了几分。曹妈妈见状放下了心,便笑着退了出去,吩咐人重新倒茶来。

    却不料烟云听着烟霞的话,心里不大得劲儿,插嘴道:“奴婢也记得,世子那时候教赵姑娘写字打拳,还说过钟家表姑娘的学问比他好,又不喜欢打拳,因此教导赵姑娘要有趣些。奴婢那时还笑话世子呢,钟家表姑娘都是大姑娘了,当然不能象男孩儿一般打拳什么的。”

    高桢面露疑惑之色:“是这样么?我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吧?”

    烟云有些心虚,却仗着高桢已经忘记了许多小时候的事,强自道:“可不是这么说的么?世子想必是忘记了。”

    烟霞看了烟云一眼,没有吭声。

    倒是钟氏因烟云这一番话,想起了侄女来:“雅致也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怪想她的。从前她常到东宫去,陪桢儿一道玩耍,如今殿下病了,她也成了大姑娘,不好过来了,连嫂子也只是偶尔来坐坐。”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曹妈妈来报说,钟氏的嫂子钟少夫人到了。钟氏还以为她是带着侄女儿来的,见了面却发现侄女儿没跟着,不由得有些失望:“怎么没带雅致来?我正想她呢。”

    钟少夫人脸上僵了一僵,干笑说:“她前些日子偶感风寒,一直都没好呢,我怎敢带她出来,只怕会过了病气。”

    高桢刚给舅母见完礼,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垂下眼去。

    钟氏没有多想:“怎么这样不小心?这大热的天气,还能感染风寒,定是冰用得多了。你回去多嘱咐她,别因为天儿热就贪凉,女孩儿家不比旁人,若是沾染得寒气多了,日后有得她受苦呢。”

    钟少夫人脸上又是一僵:“就是不小心吹了风,并不是用的冰多了,这个忌讳我还是知道的。”她有些迫不及待地转移了话题:“哥儿长得越发高了,瞧着跟小大人似的,难得的是稳重!只是王妃怎么又瘦了一圈?就算是为了太……为了广平王殿下,也要保重身体才好。”

    钟氏神色黯淡下来,叹了口气:“嫂子是知道我的,殿下如今这样,叫我如何不担心?我如今日日盼着能有神医降临,又或是谁家拿出了好方子,能把我们殿下的眼睛治得跟从前一样好,就算叫我减寿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钟少夫人便也跟着长吁短叹起来。何止钟氏?钟家上下人人都觉得痛心疾首,他们家姑奶奶离母仪天下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却永远都踏不出这一步去,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扼腕的事吗?

    高桢不想听母亲和舅母再说这种话。就借口要回房看书,起身告退了。钟氏知道丈夫看重儿子的功课,当然不会拦着。钟少夫人若在往日。必定要拉着高桢说上半天话才肯放人的,今日却因另有要事,没有挽留他,所以高桢顺顺利利地就脱了身。

    钟少夫人暗示钟氏摒退左右,才压低了声音将今日的来意和盘托出:“这话我真不知该如何跟你说,只是不告诉你又不行,就怕你日后在外头听到什么传言。会误会了家里的意思。”

    钟氏十分惊讶:“嫂子到底有什么事?这般郑重。”

    钟少夫人又再把声音压得低了些:“这原是二叔二婶家犯了糊涂,他们近日正盘算着,等中秋节诰命进宫请安的时候。让二婶把嫡长女带上,去给朱丽嫔请安。”

    钟氏糊涂了:“这是为什么?朱丽嫔……她又不是后宫中份位最高之人,好好的给她请安做什么?要去也该去淑妃娘娘那儿吧?”广平王生母蒋淑妃,如今是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嫔妃。摄六宫事。诰命们进宫请安,都要往她那儿去的。

    钟少夫人见小姑子没听懂,只得说得明白些:“他们是打上六皇子的主意了,觉得女儿也许可以争一争六皇妃的位子……”

    钟氏猛地站起身来,脸色煞白,满面怒容,钟少夫人连忙安抚:“王妃别恼,这原是他们糊涂了。以二叔的官位,朱丽嫔和六皇子能看得上他家女儿?老爷和大爷劝过他们。他们不肯听,老爷生怕闹大了让外头知道,会让人说闲话,因此也只能由得他们去。只盼着王妃能想想法子,让他们在宫里别太过丢脸,就是我们钟家的福气了。”

    钟氏的怒气渐渐消失了,她若仍在宫里住着,这点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如今她已经搬出了东宫,不再是太子妃了,要插手宫里的事,只能求婆婆蒋淑妃,让蒋淑妃知道他们钟家有人生出异心?这种蠢事她绝不能干!

    她沉着脸看了钟少夫人一眼:“二叔二婶既有此心,就让他们去!只是嫂子回去记得提醒他们,六皇子不过是六七岁的小娃娃,他们闺女也才九岁,犯得着这么早就盘算起婚事了么?可别到了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反叫人笑话!”

    钟少夫人心下一沉,面上勉强维持着笑容:“王妃说得是,家里人都觉得他们此举糊涂,只是不好骂人罢了。”

    钟氏盯了钟少夫人一眼:“父亲和哥哥嫂子知道二叔糊涂就好,二叔以为我们殿下失了储位,就想另攀高枝儿去,却也不想想,明明已是至亲,还要朝秦暮楚的,宫里瞧着象什么话?士林中人看着,也要鄙薄二叔人品了。要知道,我们殿下可不是因罪被废的,皇上对我们殿下心疼得很,若让皇上知道殿下在岳家受了委屈,还不知会生多大的气呢,到时候就连我这个媳妇也落不着好,父亲和大哥可得谨慎些才是。”

    钟少夫人背后出了一身的汗,也顾不上细想小姑子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连声称是,陪着说了一会儿的家常话,就心绪不宁地告辞了。走出广平王府大门的时候,她还在想,也许小姑子的话是对的,现在还不是考虑结交其他皇子的时候,谁知道六皇子能不能成事?若是不能,那把女儿嫁过去,与小姑子又有什么区别?反而得罪了广平王,还是先观望着吧。

    她不知道,钟氏在她走后也起了警惕之心。二叔为什么忽然间产生了这个想法?明明太子退位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皇帝又迟迟未决定下任储君人选,离站队还早着呢。不过二叔在御前任翰林侍讲,官职虽不高,却是皇帝近臣,莫非是他从皇帝的日常言行中察觉到了什么?

    可是……怎么可能?六皇子还是个小娃娃呢!若皇帝身体健壮,还可以从小培养一位称心如意的储君,可如今他身子比从前虚多了,虽然表面上很少生大病,但宫里人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还能熬多少年呢?放着几位成年的皇子不立,立一个最小的娃娃?皇帝断不可能糊涂到这个地步!

    不过……朱丽嫔如今正得盛宠,也许皇帝是受了枕头风影响,犯了糊涂,也未可知……

    钟氏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丈夫。(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意外来客

    张氏带着孙子,坐马车返回鼓楼大街的私宅,离着还有一段路,就看到胡同口堵了几辆马车在那里。看那马车的规格,就不是一般诰命能坐的。

    鼓楼大街这里的私宅,门口是在胡同里面,道路比较狭窄,加上三进三出的小宅子,比不得从前建南侯府的深宅大院,没有进二门后才下马车的余地。张氏进出要坐马车,都是在门外登车、下车的,只有孙子和两三个仆妇围着。平时就算遇上别人,也都是一条胡同里住着的邻居,几乎全是体面的官宦人家,张氏自诩是个老太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可今儿这几辆马车往胡同口一堵,她就得在胡同口外头下车了,人来人往的,实在不方便得很。

    她皱起眉头,赵玮道:“孙儿去问问是怎么回事,请祖母稍候。”便下了车。她靠向身后的引枕,正要伸一伸腰骨,忽然听得一声叫唤:“老夫人!老夫人!”却很快就住了嘴,好象被什么人捂住了嘴似的。

    张氏起了疑心,掀起帘子问:“怎么回事?”

    卢妈留在京中看房子的大儿子卢大寿的老婆连忙赶了过来:“都是小的们疏忽,惊扰老夫人了,小的立刻就让人把她们赶走。”

    “慢!”张氏制止了她,“来的是什么人?”

    卢大寿老婆犹豫了一下,才道:“是小长房那边玦大奶奶从前的大丫头青缃的家里人。”

    “青缃?”张氏隐隐约约记得这个名字,“就是那年供出蒋氏罪证的那个丫头?”跟红绫一样。是蒋氏身边得力的大丫头,不过显然不如红绫忠心,蒋氏一坏了事。她就把蒋氏的底细都招了。不过后来结果如何,张氏并没有过问。因此听说青缃的家人跑过来求见,就有些不解:“青缃怎么了?”

    卢大寿老婆低头道:“那年玦大奶奶进了大理寺大牢,身边的两个丫头先后死了。青缃据说是病死的,她家里人被那边府里撵了出去,后来那边合府被充了公,他们又不在家奴名册上头。越发连个去处都没有了,听说这些年过得不是很好,想必是听说老夫人回来了。就想过来投靠。小的夫妻俩劝过他们别来,他们只不听。虽说青缃供出了玦大奶奶的罪状,可她后来又翻了供,再说。当初玦大奶奶做的事。她也是帮手……”

    “不必说了。”张氏叹了口气,这样的人虽然听着可怜,可留在身边侍候,更硌应人。她吩咐卢大寿老婆:“给他们十两银子,让他们自寻营生去吧。京城找不着,索性就到京外去,横竖已经不在奴仆名册上了,不拘哪里。寻个能糊口的差事,以他们的能耐并不难。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管是什么人家,一听说他们跟青缃有关系,都不会用他们的。”

    青缃供出了蒋氏的罪证,变相等于出卖了主人,不管京中官宦人家是怎么看待蒋氏的,都不可能看她的家人顺眼,要想找个好差事,还是得到外地去,改名换姓重新开始。横竖如今已经不会有人当他们是逃奴了。

    这时候,赵玮跑了回来:“祖母,是柱国将军府的老夫人看您来了,正在花厅等候祖母呢。”

    张氏一听说是老朋友,也顾不上青缃家里人了,忙笑道:“实在是怠慢了,多早晚来的?怎么不先打发人来送个信儿?若是早知道她来了,我也不会在广平王府逗留到这么晚。”说罢在孙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忙忙进了家门。

    卢大寿老婆一直跟在她身边侍候,直到她进了大门,才往左右使了眼色,命仆妇们跟上,然后转回身来,回到胡同外头,看着被紧紧捂住嘴的两个人,神色不善:“吃了豹子胆了?忘了我们当家的上回说什么了?你们怎么有脸跑来求见我们家老夫人呢?!”

    那两人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另一个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仆妇,两人都被卢大寿老婆手下的仆妇捂住了嘴,出不得声。听到卢大寿老婆的话,中年仆妇沉默不语,小丫头却凶狠地瞪着前者,拼命挣扎着。张氏已经进了宅门,卢大寿老婆也没有忌读了,便命人放开了她们。

    小丫头忿忿地骂道:“我们不过是要求见老夫人,你算哪根葱?不过跟我们似的,梅香拜把子,谁比谁高贵?在我们面前摆什么架子?!我们见老夫人,自有我们的道理,老夫人若是容不得我们,她自己会说,你拦个什么劲儿?!”

    卢大寿老婆轻嗤一声,从袖袋里摇出几块碎银子,往她脸上一扔:“得了吧,你以为老夫人就愿意见你们?方才你们瞧见了,老夫人是这么说的,给你们几两银子,叫你们到外地自寻营生去,别再留在京城了,下回再见到你们,可不会再象今日这般和气!”

    小丫头不敢相信:“老夫人才不会这么说呢!她一定是不知道我们要告诉她什么事,你让我们去见她!”

    卢大寿老婆啐了她一口:“少做梦了,不就是图几两银子么?拿了钱赶紧给我滚!再不滚,我可就要叫官差了!”说罢扭头就走人。

    小丫头想要追上去,却被身边的同伴拉住了,她不明白:“涂婶子,你拉我做什么?”

    那涂婶子却道:“你没看出来么?那卢大寿媳妇是不会让你见老夫人的,咱们另想法子就是。”

    小丫头红了眼圈:“那女人有多大的气?不就是当初小长房为难过他们一家子,差点把她男人抓进牢里去了么?那又不是我们干的,我们还是被小长房撵出来的呢,不说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拉我们一把,反而还不许我们见老夫人,这是什么道理?”

    “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你最好别过来,有什么话,我们替你说。”涂婶子看着她道。“无论你心里怎么委屈,你姐姐死得多么冤枉,你们一家子也是从小长房那边出来的,老夫人多半不肯收留。你偏要来,如今却连累得我们也没法见到老夫人了,我还有正经事儿呢!”

    小丫头听得愧疚无比:“对不起,涂婶子。我不是存心坏你事的,我只是想……想让老夫人知道,我姐姐死得冤枉……”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姐姐是为了指证玦大奶奶才死的,不是么?我姐姐替二老爷二太太的死做证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爷爷还病着呢,家里没钱请大夫抓药。除了老夫人。还有谁能帮我们呢?”

    涂婶子见状,叹了口气,她弯下腰捡起那几块碎银子,掂了一掂:“这里也有二两银子了,估计够给你爷爷请大夫抓几剂药的,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老夫人那里,我们另想法子,实在不行。我就把那银镯子给当了!”

    小丫头的哭声一停,惊讶地抬起头:“涂婶子。你不是说,那银镯子是别人给你的,是要交给老夫人看的信物,你真要把它当掉么?”

    涂婶子叹道:“只要能见着老夫人,有没有信物都是一样的,若不能见到老夫人,留着信物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快走吧,救人要紧。”

    此时在小宅的花厅里头,张氏与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正在抱头痛哭,两人本是相交多年的忘年交,老闺蜜,自打五年前赵郡公去世那一日,张氏从对方寿宴上离开,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了。今日重逢,两人都有些激动,赵玮和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的丫环便在一旁劝慰。

    哭了好一会儿,两位老太太才平静下来,拭干泪水,手拉着手坐下说话。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受了赵玮一礼,连忙扶他起来,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感叹道:“那年你还是个孩子呢,才到我腰这么高,跟着你祖母到我家里来作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可讨人喜欢了。一眨眼,就长了这么大,跟你爹就象是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我看着你如今的模样,只觉得象是做梦一般,仿佛看到了当年你爹小时候的样子。”

    赵玮红着眼圈,低头不语。张氏也含泪道:“正是呢,有时候我看着他,也觉得是看到了他老子。”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见她伤心,连忙安慰道:“老妹子,别难过。他父亲若知道他长得如今这般出息,心里定会高兴的。”

    张氏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不说话。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见状,便与她说了几句家常,然后寻个借口,让赵玮和丫头们都退了下去,方才拉着张氏的手问:“那日听我媳妇说,跟你在广平王府见了一面,不知广平王殿下如今伤势怎样了?当真目不能视么?”

    广平王因伤致盲,方才上书请辞储位,这件事在京城世家圈子里,还是个公开的秘密,一般百姓是不知道的,只听说他受了极重的伤,不能再做太子了。不过以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的身份地位,要知道这个秘密,当然不是难事。

    张氏便叹道:“殿下伤势倒在其次,要紧的是中的毒厉害。正是那毒伤了他的眼睛,若不是太医救得及时,只怕性命都保不住了。如今只能慢慢养着,兴许日后有转机也说不定。”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听了也有些难过:“难得有这么一位好储君,难不成就真的……”她顿一顿,“还不知新储君会是哪一位殿下呢,若依我的话,我瞧着广平王殿下的嫡子就很好,年纪不小了,人也聪慧懂事,大可以立皇太孙的。可惜皇上只肯在皇子里挑人,广平王殿下也不为儿子说句好话。”

    张氏吓了一跳,忙道:“放着好几位皇子不挑,立什么皇太孙?老姐姐莫非忘了前朝靖难之变?我瞧广平王的意思,更乐意让乐安王为储呢。”

    “这倒也是。”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点了点头,“乐安王与广平王一母所出,年纪大些,人也聪明,就是从前不爱管事,总隐在广平王身后,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不过若定要从几位皇子里挑选一个新储君,他比旁人都要强得多了。”她压低了声音:“至少比六皇子强一百倍。”

    张氏不解:“六皇子年纪尚幼,不过是陪跑而已,谁还能越过他几位哥哥,让他为储?老姐姐为何提起他来?”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冷笑了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她:“我问妹子一句话,妹子一定要老实告诉我。六皇子生母朱丽嫔,从前……你家可曾得罪过她?”(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后宫诡异

    “朱丽嫔?”张氏更加糊涂了,“我家与她从来不曾有什么来往,怎会得罪她?老姐姐为何这样问?”

    “你别管我为什么这样问,一会儿我自然会告诉你。”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盯紧了张氏,“你且仔细回想,当年你家里到底有没有得罪过她?或是跟她家里打过什么交道?”

    张氏回想了半日,还是想不起来:“往年新年大朝的时候,诰命入宫朝拜,我与她见过几面,但并未交谈,也没招惹过她。老姐姐,你心里是清楚的,她不过是一个嫔,上头除了皇后,还有淑妃、敬妃和宁妃压着呢,嫔里头还有常德嫔这个资历比她老的,同样也生了皇子。新年大朝,她从来就不是最显眼的一个。不过是年轻,模样儿也好,皇上对她宠爱些,可从来也没失了分寸。她这样的人,我们进宫遇见了,依礼敬着就是了,既犯不着巴结,也用不着和她过不去,又怎会跟她结仇呢?”

    张氏这话本来占理,但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却仿佛认了死理一般:“这没道理,若你家里没得罪她,她为何专与你家过不去?”

    张氏顿时严肃起来:“老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过一介宫妃,如何能与我家过不去?”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这消息是宫里传出来的,谁传的你就别问了。你心里清楚,咱们这样的人家,私下里都会暗中结交宫里头有头脸的管事。不是存了什么坏心,不过是想着有事多个耳目,皇上是高兴还是生气。咱们心里有数而已。”

    张氏点点头,这种事是有的,从前元配秦氏太夫人在时,就跟先帝元后身边几个近侍打得火热,后来元后去世了,两边还有来往,甚至秦氏太夫人过世。这份交情还惠及了她这个新进门的填房。但皇帝继位后,宫里主事的人换了一拨,从前的人手就渐渐荒废了。她还帮着安置过几个出宫养老的老宦官和老宫人呢,也认识了他们收的徒弟。不过五年前她离开了京城,这些人脉也就废弃了。她也不知道那些人现在还在不在宫里。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接着道:“我认识的那人,是在御前侍候的。他说。当年你们赵家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广平王就曾向皇上进言,把建南侯的爵位赐给你家玮哥儿,让他继承赵郡公的家业,也算是对赵家小长房夺走你一个好儿子、好儿媳的补偿了。皇上当时十分赞成,第二天却又改了口,那天晚上就是到朱丽嫔宫里歇息的。也不知朱丽嫔当时是怎么说的,皇上对广平王道。你家玮哥儿年纪太小了,身子又不好。怕他小小年纪就袭了侯爵,承受不住这个福份,反而折了寿,还是等他大几岁再说。广平王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这袭爵的旨意就一直没下来。”

    张氏大吃一惊,她虽然早就知道皇帝出尔反尔之事,但只是以为他担心自家孙子养不大而已,没想到这里头还有朱丽嫔的事。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又继续道:“这件事一拖几年,到了今年你家玮哥儿都十二岁了,身康体健的,听说也是文武双全,依理也算可以袭爵了。只是这几年你们祖孙都不在京中,皇上身子不好,记性差了,一时记不起来,也是有的。可太子伤重,你带着孙子赶到京城看望,又让孙子到处去拜访亲友故旧,京城里差不多的人家,谁不知道你们回来了?就有人到皇上面前再提起你家玮哥儿袭爵的事了。这回又是朱丽嫔劝的皇上,说听闻你家玮哥儿有意科举,功课也十分好,若是让他现在就袭爵,岂不是误了他的功名路?不如等到他日后得了功名,再赐爵位,就更加喜上加喜了。皇上又听了她的话,才会迟迟未有袭爵的旨意下来。”

    如果说五年前朱丽嫔插言赵玮袭爵之事,还有可能是巧合,现在她再度进言,明摆着就是故意的,拦着不让赵玮袭建南侯爵位。自从广平王许诺了让赵玮袭爵,张氏对孙子是否取得科举功名就没有了执念,不然依他如今的学问水平,早就该去考童生试了。她进京后,也从来没跟人提过孙子有意科举,反而人尽皆知赵玮是个文武双全的好少年。朱丽嫔还说为了赵玮的功名路,不让他现在就袭爵,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张氏心下愤怒:“后宫不得干政,这可是皇上登基时的金口玉言,朱丽嫔怎敢如此?!”愤怒了她又着恼:“皇上怎会听她的话?再宠爱也没有这个道理!”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冷笑道:“自打皇后前几年去了,后宫早就不是从前的后宫了。如今朱丽嫔可说是宠冠三宫六院,旁人都被她压得黯淡无光了,连蒋淑妃还吃了她几次亏呢。若不是皇上英明,知道蒋淑妃是太子生母,随意处置了,容易动摇太子地位,还不知蒋淑妃会是什么下场。她都吃了亏,旁人就更不必说了,你方才提的敬妃和宁妃,一个病得半死不活的,另一个已经降为昭仪了。剩下的,常德嫔一把年纪了又不得宠,做人象个乌龟似的叫人无处下嘴,倒是得保平安,可其他几个嫔就……”她摇了摇头,“如今在嫔位上的,除了常德嫔,也就是朱丽嫔而已。常德嫔明明份位在朱丽嫔之上,见了她反倒象老鼠见了猫一般。”

    张氏听得目瞪口呆。五年前她还在京城时,皇帝刚登基不久,皇后也还未死,后宫还是相当和谐的。蒋淑妃作为生有皇子的妃嫔中位份最高者,她的长子直接成为了太子人选,也没有其他妃嫔皇子跳出来反对,皇后还对太子很好呢。可如今,皇后死了。蒋淑妃在后宫斗争中落败,靠着儿子才保住了地位,其他妃嫔是败的败。倒的倒,居然让朱丽嫔占了上风,还嚣张到直接干涉勋贵爵位的传承,这变化也太厉害了些。皇帝怎会如此糊涂?难道朝臣们就不说话?

    她问柱国将军府老夫人:“皇上就由得她这样?饶她再受宠,也是近三十的人了,儿子都生了,难不成就没有新人把她压下去么?”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叹了口气:“皇后还在时。倒是选过一回秀,进过一批新人,都比朱丽嫔年轻。比她貌美的也不少,可没一个能及得上她受宠的。皇后没了,也不知朱丽嫔是怎么哄的皇上,皇上当着朝臣的面说。他痛失元配爱妻。已经无心再纳新人了,便免了三年一次的选秀。宫中最得宠的还是朱丽嫔。蒋淑妃如今也学乖了,老老实实在自己宫里吃斋念佛,在宫务上与朱丽嫔分管,只求不出差错就好,风头由得别人出去。横竖已是一把年纪,孙子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还跟那些年轻嫔妃争什么宠呀?至于后宫里其他娘娘们。年纪大的都没了心气,年轻的那些。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上不了台面,连朱丽嫔都不放在心上,一个月三十日,她能占足皇上二十五天,剩下的日子才让其他人分去。”

    张氏听得诧异:“难道朝中大臣们就不说话?”

    “那朱丽嫔虽然宠冠后宫,但平日里行事倒还收敛,她向皇上进谗言,都是私下说的,外臣哪里能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说出来,怕皇上治他个窥视宫闱之罪。因此不知道的人,还当朱丽嫔是个贤德女子呢。”柱国将军府老夫人压低了声音,“我听说,朱家曾打算过,要找人上书皇上,请封朱丽嫔为皇后,因此她行事才这般收敛,想要让人夸她贤德。可皇上就没打算过立新后,故而此事不了了之。”

    张氏怔了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老姐姐,你这话提醒我了,我家与朱丽嫔从来不曾有过交集。若说有什么事可能会得罪了她,那就只有一件。”她抬眼看向对方:“当年皇上纳朱丽嫔入宫时,郡公爷曾经私下进过言,朱氏宗女,皇上可纳可宠,生儿育女也不成问题,但绝不可立为皇后,朱氏之子亦不可为储!否则将来这江山社稷,到底是姓高还是姓朱?”

    柱国将军府的老夫人听得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惊叫出声:“赵郡公当真这么说过?!”

    “当真这么说过。”张氏郑重点头,她现在已经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朱丽嫔是前朝宗室之女,既然生了皇子,又得圣宠,心生妄想也不出奇,前朝宗室后裔定然也是支持的。若皇上当真立她为继后,她所生的六皇子便成了嫡出,即使年纪最小,也能顺利越过一众成年兄长,被册立为储。可她若是做不了皇后,这一切就都是泡影。”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长吁了一口气:“我也想明白了,她这是知道了赵郡公的话,觉得自己做不了皇后,六皇子做不了太子,都是赵郡公害的,因此才会心中记恨……”她用复杂的神色看了张氏一眼:“她既然有意争储,如今太子退位,诸皇子相争,六皇子年幼,最没有胜算,只怕她还要在宫里施展手段,把其他几位皇子都拉下马来,才能将六皇子送上储君宝座。”

    张氏肃然道:“我得提醒广平王一声,不能让乐安王被人算计了。”

    柱国将军只是武将,从不涉足朝中争斗,这夺嫡之事,更是不沾手。老夫人站起身,叹道:“这些事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你既然受了广平王救命之恩,提醒一声也就罢了。皇上既然不打算现在就让玮哥儿袭爵,你就赶紧带着孙子回老家去吧,等京里这场乱子平息了再回来。你不必担心,皇上这样宠朱丽嫔,也没打算升她为妃,更别说立她为后了,六皇子绝对做不了储君!广平王虽然退位了,但人还在呢,有他坐镇,京里乱不起来。”

    张氏站起身,感激地握住她的手:“多谢老姐姐提醒了,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过些天就回去。”

    柱国将军府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没多啰嗦就告辞了。张氏把人送出了门,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心中还在思索着。

    朱丽嫔虽是前朝宗室,但父兄官位低下,所倚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她儿子又小,远还未到可以入朝参政的年纪,因此她再受宠,也不会有几个朝臣认为她成了气候。别看她在后宫好象很得势,但在前朝又有谁能做她的援手?前朝没有大臣支持,皇帝又无意,她再蹦跶,她儿子也做不了太子。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认为自己有办法把儿子送上储君宝座?

    又或者说,是谁给了她这个底气?(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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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门秀介绍:
赵琇有个哥哥是侯爷,亲的 她家世、容貌、才学、女红、能力,样样都不缺 但她知道在别人看来 她仍旧是个 半路上道的侯门千金 与那些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 不能比 可是…… 谁要跟她们比?!闺门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闺门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闺门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