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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煌贵胄     大明优秀青年txt下载     大明优秀青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七章 和朱瞻基摊牌

    后龟山虽然在面对着薛斌的时候还表现的像个硬骨头,可是在面对着不知喜怒如何的朱瞻基,还有眼中杀机勃发的杨少峰,后龟山最终还是怂了下来。

    怂了,就得认命。

    因为后龟山不是倭国名义上的天王,所以也就没有权利签署其他诸如驻兵、使馆之类的合约,所以杨少峰总觉得大明这边亏了。

    既然觉得亏了,杨少峰就得想办法找补回来。

    所以哪怕后龟山所在的南朝已经穷的快要揭不开锅了,杨少峰依旧没有丝毫的手软,指使着吴克勤以自己的名义和后龟山签署了《大明-后龟山倭国友好互助条约》,价格被杨少峰坐地起价到四万万两白银就算后小松那边的北朝发现了这份和约,问题也可以推到吴克勤的身上。

    至于吴克勤,则是丝毫没有把份合约当回事儿就算是后小松找朱老四告状,自己也不过是被罚俸半年,杨少峰手指缝里随便漏出一点儿来都比俸禄多。

    然后杨少峰就和朱瞻基凑到了一起,打开了从大明带来的最后一瓶神仙醉。

    毕竟是四万万两白银,哪怕是分成了一百年来偿还而且没有利息,那也是每年四百多万两,而且这四万万两还是白白得来的,成本就是赏赐给那三千骑兵的赏银。

    如果再加上后小松那边的三万万两白银,两边加在一起就是七万万两白银。

    如果考虑到大明的国库里面只有一千万两现银,也不考虑通货膨胀等乱七八糟的因素,那这就相当于是七十个大明国库。

    哪怕是每年只能收到七百万两白银,基本上就等于又多了一个国库,相当于永乐十三年时的几十个国库永乐十三年,国库结余白银二十万两。

    朱瞻基抓起酒瓶,将里面所剩不多的神仙醉全部倒在自己的杯子里,然后才抓着酒瓶说道:“加一起七万万两啊,夏部堂这回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杨少峰低头看了看快要空了的杯子,又看了看被朱瞻基抓在手里的酒瓶,不满的哼叽了几声之后才开口说道:“不用多,只要一年能多出来七十万两,夏老抠就能笑到老脸开花。

    现在一年多出来七百万两,我估计夏老抠做梦都能笑醒,醒了还得接着笑,停都停不下来的那种。”

    朱瞻基嗯了一声,将手里所剩不多的神仙醉倒给杨少峰,然后端起酒杯说道:“你倒是真够狠的,倭国这么大点儿的地方,你就直接弄了七万万两白银,这还不算上以后卖农具的收入。”

    杨少峰颇有些不以为意的端起酒杯,跟朱瞻基一起喝了起来。

    我狠?

    《中日会议东三省事宜正约》、《马关条约》、《辛丑条约》、《中日通商行船条约》再加上《中日北京专条》,哪个不是螨清和倭国签的?

    提前收些利息罢了。

    朱瞻基显然不想再理会倭国的这些破事儿:“话说,你回去之后你打算干什么?”

    杨少峰道:“我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要不然,我还是回杨家庄子去教书算了,好歹是个六首状元。”

    “呵。”朱瞻基话里满是嘲讽之意:“这天下间可还有跟你一样的状元?”

    “那你说我该干啥?”

    朱瞻基摊手道:“你问我,我问谁?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该干什么才好。

    原本我总觉得你当初在会试写的那些问题都麻烦无比,真要一个个的解决起来,没有个几十年的功夫肯定不成。

    但是如今再看看,不过才三四年的时间,宝钞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商税的问题也解决了,优待士人过甚的问题也解决了,就连鞑靼和瓦剌的问题都解决了大半。

    你说,剩下的问题还有什么?宗室?大宁?大宁那个不必再说了,朵颜三卫不闹腾,慢慢的就会融入大明,大宁那里的问题也就等于是解决了。

    倒是宗室的问题,这个问题别说是你,就算是皇爷爷也没办法,总不能改了太祖爷定下的规矩吧?”

    杨少峰摸着下巴道:“要说起来,太祖爷定下的规矩是让塞王守边的,这个你懂吧?”

    朱瞻基的脸色微微一红:“现在不是没边可守么?”

    杨少峰也不和朱瞻基争辩,直接说道:“那啥,郑公公不是去过木骨都束之类的地方了么?我大明这么多的藩王宗室,直接把他们扔过去,让他们去那里当个土皇帝多好?”

    朱瞻基脸色一变:“这?”

    杨少峰道:“你想啊,没了郑公公的舰队,这些藩王就等于孤悬海外,他们就算是想回大明也回不来,你担心个屁?”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怕他们回大明?我是觉得把藩王扔到木骨都束,未免太无情了些?”

    杨少峰满脸的无所谓:“要不然你就把他们当猪养,养到死,然后养着他们的子子孙孙,等到国库都养不起的时候,你就慢慢哭去吧!”

    朱瞻基岔开了话题,说道:“啥时候回大明?我在这里待烦了,不想待了。”

    倭国这个破地方的冬天,真要说冷,也未必就能比顺天府冷到哪儿去,再加上杨少峰和朱瞻基等人根本就不在乎倭国的环境是否被破坏,砍树挖煤都一点儿不心疼,所以冷这个词跟他们是没什么关系的。

    但是,无聊。

    屁大点儿的地方,就那么些人,除了军中的拳赛和足球偶尔能看一看之外,剩下的就再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了。

    再加上吃喝方面也不如在大明的时候顺心,再加上自己的老婆孩子也都在顺天府,朱瞻基就更待不下去了。

    杨少峰皱着眉头道:“我也待不下去了。可是真想要回去,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行的。”

    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声,杨少峰又接着说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工坊得盯着,农具出口的事情也得盯着,现在又是大风又是雪的,咱们想要回去,估计就得等到来年开春了。

    至于现在,咱们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倭国待着吧”

    朱瞻基道:“我想我媳妇了,我也想我儿子了。我想回家。”

    杨少峰道:“我也想我媳妇了。刚娶回家这还没一年呢,我就跑到倭国这边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想想也是够烦的。

    等啥时候回去了,我肯定不这么折腾了,以后要么留在庄子上,要么找机会外放到下面的州县去做个县令啥的。”

    朱瞻基顿时就被逗笑了:“人家都想着做京官,你倒好,总想着往外跑?你是不是有毛病?”

    “呸!”杨少峰呸了一声,说道:“有毛病的是你,不是我。你想想,县令好歹也是个正七品,总比我这个从九品要高上好几级吧?”

    “不是,你怎么总想着你那个几品官的事儿呢?这满朝上下又有谁真拿你当从九品的看了?谁闲的没事儿敢招惹你?”

    “这不是招惹不招惹的问题。”杨少峰道:“这是品级的问题。

    当然,也不光光是品级的问题,而是我还有一些想法,打算到下面的州县去试一下,要不然我这心里没底气。”

    朱瞻基好奇的问道:“什么想法?还非得你自己去折腾?这不是有七十三个学生么,永乐十九年的殿试,怎么着也能有几个考中的吧?”

    杨少峰有些烦燥,抓着头发说道:“别说他们七十三个了,你就算是把伊逍和白庚给我弄过来也没有,我要是不亲自去下面盯着,我不放心!”

    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光,杨少峰干脆跟朱瞻基摊牌了:“这么说吧。等回到了大明,我就去找皇爷爷求个恩典,外放一地做个县令。

    我要求不高,只要随便找个不太偏远,最好在山东沿海一带的县就行。

    我想试试,能不能靠着工坊之类的玩意让百姓有另外一个活法,不用靠地吃饭,也不用看天活命。”

    朱瞻基顿时好奇了起来:“你这不是脱裤子排气,多此一举么?

    咱不说别的地方,就说杨家庄子吧,庄子上的庄户,现在又有多少是真个靠地吃饭的?不还是靠着你家那几个工坊还有养殖鱼羊之类的玩意?”

    “那不一样!”杨少峰道:“杨家庄子是杨家庄子,可是你瞧瞧杨家庄子旁边的那些庄子,有几个是跟杨家庄子一样的?”

    朱瞻基道:“人家别人家的庄子,纵然比不上杨家庄子,可是也没差了太多吧?

    还有顺天府的百姓,现在也多是靠着工地在活,而不是靠着那一亩三分地,你说你这实验到底有什么意义?”

    杨少峰随即反问了一句:“当顺天府皇城的工程结束了呢?

    你要知道,现在宫城、皇城的工程都已经完工了,剩下的外城还有那些园林都可以慢慢来,用不着像现在这么赶,到时候需要的劳工数量也会减少,你让他们咋办?

    我想找个地方试试,弄几个工坊出来,让百姓习惯在工坊里上工赚钱。

    记得不记得前两年我曾经跟你说过,我觉得这天气一年比一年冷?总得早做打算吧?”

    朱瞻基更迷糊了:“那不更应该劝耕农桑,让百姓多种粮,各地各仓多存粮?”

第二百二十八章 到底是谁犯蠢?

    朱瞻基的话音刚刚落下,杨少峰却呵呵笑了一声道:“对,也不对。

    再怎么深挖洞广积粮,储备再多的粮食,都无法解决一个问题灾年的时候,人口的增长速度并不会放缓,而粮食却停止了增长,甚至还有很多人把粮食捂在手里。

    对于很多地主来说,把粮食捂在手里,市面上的粮食就会涨价,而粮食涨价之后,那些泥腿子就吃不起粮食,最后就只能卖儿卖女卖地卖自己。

    大家手里的银子更多,地更多,日子更好,再稍微拿些银钱出来修个桥补个路啥的,这钱和土地都到手了,名声也有了,还想咋的?”

    至于其他的事情,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这天下是皇帝的,可不是自己的。

    朱瞻基却瞧着杨少峰道:“你未免把人想的太坏了些。我不否认有人会像你说的那样儿囤积居奇,但是这天下也有不少的士绅能在灾年施粥舍药吧?”

    “那样儿的士绅又有多少?是囤积居奇的多,还是施药舍药的多?”杨少峰直接反问道:“临清那边的教训还不够?”

    “……”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朱瞻基却又不得不承认,杨少峰说的才是对的,那些囤积居奇的士绅数量远比施粥舍药的士绅更多。

    “可是,让百姓去工坊上工,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么?”

    朱瞻基依旧有些怀疑:“百姓跑去上工,种地的就会少,种地的少了,粮食也就少了。一旦遇上灾年,粮价岂不会因此而价格更高?”

    想了想,朱瞻基又接着说道:“且不说别的地方,就说山东,济南青州等地连年干旱水涝,你让百姓去做工赚银子是没错,可是银子能解决干旱水涝的问题吗?”

    杨少峰道:“那我也想试一试。有了银子,干旱可以打井,可以筑水库蓄水,水涝可以疏通河道,加强河堤。你不让我自己去试一试,我总是不甘心。”

    朱瞻基想了想,然后问道:“那在这倭国不也一样?你现在是大明驻倭国全权特使,这里的一切都是你说了算,不比回到大明之后再去做个县令要强?”

    杨少峰顿时无言以对。

    怎么说?说永乐十八年的时候山东会有一场唐赛儿起义,现在不确定还会不会发生,所以我打算跑到山东去替你镇场子?

    说出来之后会不会被人扔火堆里烧了?就算是不烧,那朱老四会不会问自己是怎么提前知道的?是说朱重八托梦还是说自己是穿越者,所以才知道的?

    这种狗屁倒灶的说法,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啊!

    朱瞻基见杨少峰不说话,便笑着道:“先可着倭国折腾吧,等开春了咱们把城池给修好,让户部迁移百姓过来,这里就是大明的一个州县,你想怎么折腾不都随你?

    还有,与其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你还不如想想倭国的那四万劳工该怎么办呢。咱们来的时候,可没预计到会有四万劳工,带的物资不够吧?”

    一听见物资这两个字,杨少峰顿时就头疼起来。

    在最开始的时候,杨少峰最头疼的是很多事情想干却没办法干,比如码头港口和城池,因为没有足够的劳工,所以只能先勘探规划。

    而现在的情况是,后小松后小松和后龟山这两个后字辈的难兄难弟很快就会各自运送两万劳工过来,在解决了劳工不足的问题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物资不足的问题。

    杨少峰等人从大明出发的时候,整个舰队一百四十多艘宝船确实带了不少物资,足够整个舰队消耗到永乐十八年六月份。

    但是加上徵葛诚二郎送来的三千劳工,再加上后字辈两兄弟将要送来的四万劳工,这些物资可就不够用了。

    更头疼的是,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从大明往倭国运,不光不划算,而且没办法满足几万人所需要的物资缺口。

    在倭国就地补给,先不说那些简单到极致而且难吃的极致的食物能不能吃的问题,就是倭国本身都已经穷成了狗,再搜刮他们的物资来进行补给,估计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彻底逼反倭国。

    逼反倭国没什么,两万五千多的步兵再加上三千骑兵还有一百四十多艘宝船以及宝船上的那些将士,就算横推了倭国都很简单,而且朱老四也不会在意,杨少峰也不用害怕担责。

    但是这种一次性把羊薅成葛优的薅法无异于杀鸡取卵,跟原本的细水长流薅羊毛计划不符。

    难道想薅倭国的羊毛,还得先帮助倭国致富?这他娘的也太扯蛋了!

    朱瞻基瞧着杨少峰的脸色来回变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难道这物资的事儿很难解决?”

    “嗯,”杨少峰点头道:“咱们现在刚刚三万人多点儿,物资就已经挺紧张了,如果再加上四万的倭国劳工,到时候怎么办?

    让倭国解决,倭国解决不了,从大明运,一时半会儿的也运不过来。这他娘的不是很难解决,这是相当难解决啊。

    难道咱们还得先帮着倭国人发家致富,等养肥了之后再抢他们一波?”

    朱瞻基瞪着眼睛道:“没那么麻烦吧?你现在拿钱找倭国人买物资,倭国人再把这些钱赔给大明,等于咱们在用他们的钱买他们的物资,咱不亏啊?”

    “但是也没赚,”杨少峰皱着眉头道:“如果咱们不用花钱就弄到他们的物资,那咱就是赚了。

    现在咱们要拿钱先买物资再让他们把钱赔给大明,就等于咱们没赚钱。没赚不就是亏了?”

    朱瞻基瞧着杨少峰道:“那你说咋办?明抢不行,花钱买你不愿意,难道你还能凭空变出物资来?就算你想学着边市城和顺天府一样弄房地产也没指望啊,卖给谁去?”

    杨少峰摸着下巴说道:“要不然咱们开学校?让倭国的学生花钱过来留学,由本状元的七十三个学生执教,替倭国培养几个人才?”

    “好想法!”朱瞻基竖着大拇指夸道:“新城里有了学校,有了学生,就得解决住的问题,慢慢的这些房子也就卖出去了,再用这些钱去买倭国的物资,然后倭国还要把这些钱再还给大明,最后等倭国彻底废了,再一次性的解决掉?”

    说完之后,朱瞻基干脆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赚了两个圈子,然后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了,你是打算把边市城的那些教材再拿到倭国来用,让这些倭奴死读书?”

    “边市城的教材可不成。”杨少峰满脸坏笑:“边市城那边的教材虽然被改动了一些内容,可是总的来说,当初我就是奔着让鞑靼和瓦剌彻底融入大明的目的去的,所以里面主要还是强调了要忠于大明,忠于皇祖父,剩下的没多少坑人的地方。

    倭国这边不成,都他娘的禽兽不如的玩意,让他们用边市城的那套教材,岂不是愧对鞑靼和瓦剌?

    正好,这次我带了七十三个学生呢,回头让他们把论语和孟子再加上程朱理学的东西都改改,把以德报怨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理论教给他们,我就不信他们不跑偏。”

    想了想,杨少峰又接着说道:“不对,现在不仅仅是物资的问题,还有其他一大堆的问题要考虑。

    四万劳工啊,吃喝拉撒睡都是大问题,哪怕每人每天只吃两顿饭,只去一回厕所,那这工地也他娘的要不成了。

    不行,回头得先让徵葛成二郎送来的那三千劳工去盖茅厕,先把五谷轮回的事情给解决喽。

    还有住的,先把茅草屋盖起来吧,毕竟是两万多的劳工,让人睡在雪地里面也有些不像话。”

    杨少峰越想越头大:“彼其娘之啊!越想我这脑袋就越疼!这解决了吃,解决了住,还得解决他们的铺盖问题,还要解决他们吃的问题,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憋了一肚子火的杨少峰扭头一瞅,却发现朱瞻基正老神在在的喝着茶水,心里的邪火就盖不住了:“我都头疼成这模样了,你还有心思喝茶!?”

    朱瞻基给杨少峰的杯子里也倒上茶水,笑道:“刚才你说的那些问题让我头疼,现在轮到你头疼,不是很公平么?再说了,你自己蠢,又怪得了谁来?”

    “我蠢?”杨少峰难以置信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堂堂的六首状元,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蠢?”

    朱瞻基满脸的笑意:“我堂堂的皇太孙,你不一样总是说我蠢?现在轮到我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了?”

    杨少峰哼了一声道:“那你说说怎么办,如果你的办法好,我就承认我蠢,要不然,你就得向我道歉!”

    朱瞻基点了点头,指了指门外,笑着说道:“你口口声声的说自己带了七十三个学生,现在让他们一起想个办法,不比咱们两人在这里抓瞎要强许多?你还有脸说你不蠢?”

    杨少峰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从牙缝里硬挤出两个字:“我蠢!”

第二百二十九章 超级大喷子!

    身为一个身经百战的键盘侠,又在书友群和贴吧里进修升级到中官村的网文作者,杨少峰觉得自己就算不是天字号的大喷子,当不得群雄束手的独孤求败,那也是少峰一生,不弱于人的存在。

    可是直到永乐十八年三月,刚刚从倭国回到顺天府,杨少峰才真正的知道了叫做富有大明特色的大明御用喷子。

    是的,大明御用喷子。

    从朱重八建立大明到朱由检那个倒霉孩子挂在煤山的老歪脖子树上,大明朝从始至终都是有御用喷子存在的。

    朱重八定下了该死的“风宪制度”。

    所谓“风宪制度”,就是富有大明特色的言官风闻奏事之权不光喷,还有工资拿,而朱重八的子孙后代严格遵守了朱重八定下的《皇明祖训》,终大明一朝近三百年的时间里,大明的皇帝都没有削过这些御用喷子们的权柄。

    更操蛋的是,这些喷子们可以捕风捉影的喷,他们可以想喷谁就喷谁。

    要知道,大明是存在“诬告罪”的,可是这些御用喷子们不用在乎什么诬告罪之类的问题,可以尽管放心大胆的喷,而且喷的少了都不行。

    因为喷子们还有绩效考核!

    为了保障言官们的工作环境,别把言官们累坏了,大明朝在两方面作了专门的配套:

    第一,言官们只负责喷。至于调查和整治,这些费时费力的事情,有专门一个机构来干都察院,而都察院里还有一百一十个专门负责大明南七北六一十三布政使司,顺便兼职走访调查组的御用大喷子!。

    所以言官在大明朝是正儿八经的横着走的,任何人任何事,只要被他们盯上了,他们拥有足够多的时间精力跟你死磕。

    第二,言官们人数众多。大明朝生怕把言官们累着,毕竟,喷人是件很累的事情。

    以六科给事中为例,吏科四人户科八人礼科六人兵科十人刑科八人工科四人,共计四十个御用大喷子,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属于定点喷!定人喷!专业喷!

    要知道,这些人都是有品级的,属于大明朝正儿八经的朝官,所谓的言官,就是指的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和六科给事中这些御用大喷子。

    终于,他们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喷同僚已经变得无聊之极,完全产生不了职业快感。

    所以,这些御用大喷子们逐渐将他们的目光瞄向了皇帝!

    皇帝结婚晚了要喷,皇帝临幸妃子少了要喷,皇帝临幸妃子多了也要喷,皇帝纳的妃子多了要喷,皇帝纳的妃子少了还要喷,不纳妃?往死了喷!

    言官们对于皇帝的吃穿用度各种事项比谁都清楚皇帝没有任何**,一切都要记在《起居注》上,而言官是可以随时查阅的。

    从这个角度讲,大明朝的皇帝是最悲催的,人家摆明了找你茬,你不仅不能指责人家,还得在人家骂得最厉害的时候,公开表扬一下!

    说出去大概都没人信皇帝贿赂大臣,皇帝给大臣偷偷送礼,就发生大明朝,关键这事最后没让皇帝得逞,最后还被记在史书上了!

    再举个例子,看看言官们的战斗力:

    土木堡之变后,带头打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的是户科给事中王户科给事中是四十个六科御用大喷子之一!

    由于当时的现场过于混乱,为了让皇帝当个好观众,不抽烟也不烫头的那个于谦老师甚至连皇帝的龙袍都撕破了!

    如果有人认为朱老四这个皇帝不可能像后来的皇帝一样挨喷,那就大错特错了。

    永乐十八年三月初六,杨少峰等人等倭国回来的第二天,就有人在大朝会上跳了出来,疯狂的将喷嘴对准了朱老四和朝堂上的大佬们,而且一喷就是十条之多,从文到武都挨个喷了个遍!

    一,吏部的傻缺们拿着朝廷给的俸禄不干该干的事儿,许多原本定额该为一两人的,吏部都敢安排三五个,七八个,甚至十几个,而且考评不公,考了七八轮的不给升,考了一两轮的反倒能升官,进士监生出身的授官极其随意,从地方到州府乃至于典史吏目都有,这不是扯蛋么?吏部肯定有问题!

    二,户部那是什么个地方?那就是大明的钱袋子啊,结果现在户部也跟吏部堂,吃着人饭不干人事儿,往年税粮有二三年收不上来的,有四五年收不上来的,户部不闻不问不说,还每年都以催征税粮为名遣官在外,让他们这些蛀虫们在下面为祸乡里,以至于百姓不安,税粮也收不上来,最后只肥了这些辣鸡!

    现在更好了,大佬您不收民赋民税了,这些辣鸡们还他娘的不回来,有些傻缺竟然还在外面催征往年的积欠,而且各地的粮仓里有的粮食多到装不下,有的却是空的能跑老鼠,他夏原吉就当没看见,简直该死!

    三,执掌礼仪的礼部也不是什么好鸟,各国使节来了大明,这些辣鸡们不仅不好好接待,还不把人家当一回事儿,往往把使节们往醉仙楼一安排就算齐活,老大回赐给使节的东西他们也敢扣着不给,该杀!

    四,兵部执掌天下兵马,可是兵部的辣鸡们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卫所到底什么情况,有没有吃空饷喝兵血的情况?那些丘八们到底还能不能打仗?啥啥不知道的兵部还留着干啥?不应该宰了过年吗?

    五,刑部和都察院职掌刑名,结果这些辣鸡们黑白不分,是非颠倒,令人抱冤负屈而无所控诉,更有些倒霉蛋被他们一关就是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的也没个说法,这些辣鸡简直就是在败坏国朝的名声,该好好处理处理!

    六,工部也不是什么好玩意营建皇城,工部动用民夫几十万人,完全不管老百姓能不能活下去,差人买办物料拿着一文钱要买一百文钱的东西还让商家找零,民间商人都他娘的活不下去了,这些辣鸡们还不管不顾的坑人,而且他们只管征发民夫,也不管人家该不该服徭役,你说这些辣鸡们还有一个好东西没?

    七,洪武爷当年定下的规矩,军中兵器不允许私藏私造外卖,结果现在老百姓家里藏刀藏剑的多如狗,这些玩意都是谁造的?谁卖的?兵仗局是不是该有个说法?各卫所的军器局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

    八,洪武爷年间,宫里的太监出去买东西还只收实物,现在都他娘的不收实物光收钱,明明一文钱的东西收人家一百文,回头给宫里一文钱的东西,自己留下九十九文,这不是恣肆贪残,吮民膏血?

    果然啊,没有鸟的太监跟工部那些辣鸡就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九,洪武爷的时候,各卫、旗官军士卒编成队伍,上面的知道自己手下是谁,下面的知道自己上级是谁,结果现在有些辣鸡玩意擅自收容别的卫所军士进入自己所在的卫所,还吸纳逃犯和无赖充军以为己用,五军都督府的那些大佬们都是吃耙耙的吗?还能不能干点人事儿了?

    十,许多卫所出现丘八外逃的情况,卫所战力十不存一,有些卫所干脆已经空员,连个能打仗的都找不出来,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的那些辣鸡们还有什么用?还能干什么?

    这位名叫邓真的御用大喷子着实厉害,从六部再到五军都督府再到内廷顺带着还含沙射影的把朱老四给狂喷了一遍。

    然后让刚刚回来的杨少峰狂喜不已的事情就发生了朱老四捏着鼻子认下了!当初敢在朱老四面前殴打胡广的夏元吉也捏着鼻子认了!

    而且朱老四还下了一道旨意,要求所有部门,从六部到军府再到内廷的那些死太监们都好好反省反省,赶紧把这些毛病都给改掉,省得以后再挨喷!要是有人再犯,就拿他们的人头来平息大喷子的怒火!

    这个好啊!

    杨少峰往常想要折腾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折腾,只敢偶尔招惹一下朱老四,根本就不敢全力发挥,很多事情都是想干又不敢,想喷又没胆。

    现在有了邓真这个御用大喷子带头,杨少峰终于安心了根据“和尚摸得我也摸得”理论,他邓真喷得,我杨某人一样喷得!

    没什么好说的了,一会儿就喷他朱老四去!

    本公子堂堂的六首状元,你丫黑了心的让本公子当一个从九品的芝麻官不说,还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都往本公子身上推,你的良心不会痛?

    明天就喷你!

    什么县令什么学堂书院之类的,本公子不关心,本公子就去都察院当个监察御史,回头跟邓真这个大喷子好好沟通沟通,让他以后更加努力的喷你!

    坐在龙椅上的朱老四将朝堂上所有人的脸色都收入眼中。

    当目光投到杨少峰身上时,朱老四的脸色就微不可察的黑了起来朕挨了喷,这个混子还一脸狂喜的表情?几个意思?几个菜?

    心中不爽的朱老四干脆咳了一声,开口道:“杨少峰!”

第二百三十章 当喷子遇上喷子

    “你可知罪?”

    面对着朱老四忽然问出来的这句话,杨少峰顿时有些懵逼。

    知罪?什么罪?我特么昨天晚上才告诉你坑了倭国七万万两白银,你朱老四一年白捡七百万两白银,相当于每年都能白赚一个国库,我知罪?

    夏原吉站在靠前的朝臣班子里面悄然抬头打量了一眼朱老四,又回头瞧了瞧发愣的杨少峰,顿时就咳了一声,打算站出来替杨少峰主持个公道。

    高坐在龙椅上的朱老四抢在夏原吉开口之前咳了一声道:“都察院与六科之中,数十言官联名劾你在倭国恣意妄为,役使倭国百姓如马牛,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岛根码头上尸积如山,死伤百姓不下千人,可有此事?”

    杨少峰瞧了瞧朝堂上那些跟没事儿人一般的监察御史还有那些六科给事中,顿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躬身向着朱老四拜道:“有。”

    “那朕再问你,倭国国王源义持被你万般欺辱,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也是有的?”

    “有。”

    杨少峰的话音刚刚落下,就有监察御史跳了出来,向朱老四躬身拜道:“启奏陛下,臣郑延弹劾待诏翰林杨少峰五大罪!

    其一,视大明百姓如鸡犬!臣闻,杨翰林曾在杨家庄子放口狂言,要让杨家庄子上的百姓替他劳作而且不给一文钱,要是有人敢反对,他便要打断百姓们的腿!

    其二,大肆敛财,欺压商人!据臣所知,杨翰林在顺天府中,无论是自己吃饭还是宴客,多半都是往醉仙楼去,而且无论食用多少,向来都不曾给过一文钱!

    其三,视人命如草芥!刚才杨翰林自己亲口承认,曾在倭国役使倭国百姓过度,致使死伤人数过千!

    其四,不敬宗室!臣闻,杨翰林曾在边市城时擅杀代王府总管太监,强征城中商户之商税,以至于惹得天怒人怨!

    其五,擅起边衅!臣闻,杨翰林在边市城时曾挑动草原部族相斗,以致引得麦铎大军围城,置皇太孙殿下于险地,如今在倭国更是擅自兴兵,由岛根至伊势一路血流成河,被倭之倭国非凡不知其数!

    这五桩大罪,件件属实,臣不曾有半分妄言,杨少峰枉为六首状元!枉为人!请陛下斩杨少峰,以正天下视听!”

    郑延的话音刚刚落下,朝堂的气氛就变得诡异了起来,都察院的扛把子左都御史刘观的脸色变得比锅底还黑。

    杨少峰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望着郑延问道:“你是哪位?哪儿蹦出来的?”

    “你!”郑延顿时大怒,向着杨少峰一甩袖子,继而转身对朱老四拜道:“微臣还要弹劾杨翰林欺侮同僚!”

    杨少峰冷笑一声道:“欺侮你?你个沙雕数了我五条大罪,除了据说就是听闻,然后口口声声的喊着件件大罪属实,你是多恨我不死?现在嫌我欺侮你?忘吃药了是不是?”

    原本想要说话的朱老四忽然就不吭声了,向着挽起袖子准备站出来讲道理的夏原吉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坐在龙椅上面看起了好戏。

    郑延青着个脸,望着杨少峰道:“言官本就有风闻奏事之权!你杨翰林在顺天府的名声如何,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我名声如何?”杨少峰好奇的望着郑延,问道:“我名声如何关你屁事儿?本官名声再臭,难道还能比纪指挥使的名声更臭?”

    武将系统里站着的纪纲咳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打量奉天殿的屋顶,似乎想要数清楚屋顶上面有几个橼子。

    郑延瞧了瞧装死的纪纲,脸色顿时变得更青,怒道:“不错!你杨翰林的名声在大明已经臭了大街!几可止小儿夜啼!”

    “小儿夜啼是欠揍,揍两回就老实了!”

    “你!”郑延伸手指着杨少峰,喝道:“那本官问你,说要你杨家庄子的庄户替你劳作还不给工钱,若是有人敢不出力,你便要打断他们的腿,可有此事?”

    杨少峰忽然就感觉这场景很熟悉,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答道:“有。”

    “好,好!”

    几乎是被气得发笑,郑延又接着问道:“那本官再来问你,你杨翰林去醉仙楼吃饭不给钱,还带着其他人一起去吃,可有此事?”

    “有,本官不光自己吃,还带着皇太孙殿下和一些相熟的同僚一起去吃,不光吃饭不给钱,我喝酒还不给钱。问题是,我想给钱也没人敢收啊。”

    朱瞻基咳了一声,瞧了瞧朱老四,又瞧了瞧大殿中的御史言官们,然后学着纪纲的样子抬起头,将目光盯向了房顶的橼子上。

    郑延见朱瞻基也不反驳,顿时更加自己没有参错人:“欺压商人至此,使商人敢怒而不敢言,甚至连钱都不敢收!杨翰林,你良心何在!”

    杨少峰道:“本官的良心,狗都不吃!”

    “你!无礼!无耻!”郑延心中更怒:“当初边市城中擅杀代王府总管太监,强征商税,放言不从者死,可有此事?”

    “有,”杨少峰点了点头,答道:“一个死太监还敢带头抗税,本官不杀他杀谁?”

    无心没胆子抬头看房顶,只得将目光远远的投向奉天殿的门口,嘴角不时的抽搐一下,那模样倒像是犯了癫病。

    郑延被杨少峰气得喘了半晌才缓过来,指着杨少峰喝道:“那役使倭国百姓如牛羊,致使倭国百姓死伤过千,也是真的了?

    不对,刚才你便已经对陛下承认了,你让倭国百姓死伤过千,将倭国国王招之即来,呼之即去!

    由此看来,你当初在边市城擅起边衅,置皇太孙于险地,如今在倭国又指使永顺伯带兵征伐,以致岛根至伊势等地血流成何,伏尸千里,这些也是真的了?”

    杨少峰掏了掏耳朵,将耳屎顺手搓成了球,然后随手弹向了郑延所在的方向:“倭国止有畜牲禽兽,哪儿来的人?

    什么倭国国王?狗一样的东西,本官没杀他,他就该感恩戴德才是!”

    跟随杨少峰和朱瞻基一起来到大明的倭国使节赤松妹子打了个寒颤,没敢有任何动作。

    朝鲜使节崔承恩想要抬头看房顶,却发现仰着脖子再强忍着笑意太过于难受,干脆低了下脑袋看鞋子上的花纹。

    “你!”

    怒不可遏的郑延并起两指指向杨少峰,喝道:“不当人子!”

    杨少峰满不在乎的抠起了另一边的耳朵:“说完了?”

    郑延顿时愣住了:“怎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杨少峰道:“本官让他们开山,山上养殖的鸡、羊都是本官掏钱买来给他们的,鱼塘坑好之后同样送给了他们,挖的那些沟渠也是灌溉他们自家的土地,学堂是给他们的娃子读书用的,怎么,本官出了钱,还不能让他们出力?不好好干活,我不打断他们的腿,难道还要留着过年?

    醉仙楼是我妻子娘家的产业,神仙醉是我折腾出来的美酒,里面的各色菜式也是我教给醉仙楼的厨子的,我去自家的酒楼吃饭,谁敢收我钱?”

    望着几乎傻眼的郑延,杨少峰又接着说道:“代王府的总管太监带头抗税,不杀他,其他人的铺子会老老实实交税?

    没有税,工部疏通河道,修建桥梁的钱从哪儿来?你亲自去干?你我的俸禄从哪儿来?我好歹还有醉仙楼,你郑御史难道去喝西北风?”

    拍了拍脑袋,杨少峰又面带嘲讽的说道:“不对,你还能去欺压百姓,让他们把活命的口粮交给你,顺便再低价买了他们的地,实在不行还能投了倭国?”

    郑延顿时骂道:“你血口喷人!”

    赤松妹子的身子晃了晃,脑袋垂的更低。

    杨少峰却呵了一声道:“本官喷的不是人!”

    伸手指了指身上的官袍,杨少峰冷笑道:“本官穿的是大明的官袍,吃的是大明百姓种出来的粮食,拿的是大明皇帝给的俸禄,本官要考虑的,自然是大明百姓的利益,又哪儿会像你郑御史一般,不管大明百姓的死活,反倒替那些倭奴操心?”

    郑延更怒,伸手指着杨少峰道:“你!你!”

    “指什么指?你什么你?”杨少峰道:“读书读书你不行,连个解元会元状元都考不中;

    做官做官你还不行,国库如今岁入几何?顺天府百姓如今收入多少?人口多少?顺天府一年间的案件有多少?死囚有多少?所犯都是何罪?从国库到百姓的收入再到民间的案子,对比永乐十六年时如何?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

    望着哑口无言的郑延,杨少峰忍不住嘲讽道:“你当然不知道,你是言官嘛,清流,天天就他娘的知道喷人,屁事儿干不了,国计民生你懂个屁?怎么让百姓富起来?怎么让大明变得更加强大?

    还他娘的倭国血流成何?大明百姓遭灾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倭国国王被我欺侮?倭寇欺压大明百姓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你说我别的也就算了,你还替倭国人操心?谁给你的脸?你家没遭过倭患是不是?”

    坐在龙椅上看戏的朱老四忍不住咳了一声道:“停!”

第二百三十一章 请斩杨癫疯

    此时此刻,朱老四也不得不站出来说句话了,尤其是倭国、朝鲜外加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小国使节都在场的情况下,朱老四怎么着也不能任由杨少峰继续狂喷下去。

    “毕竟是倭国国王,秩比亲王,该有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朱老四从龙椅上起身,开始给整个事情定调子:“还有,你不敬同僚,在朝堂之上撒野,暂且罚你三年俸禄以观后效,若是下次还敢这么胡闹,朕就打断你的狗腿!”

    朝堂上的大佬们开始狂翻白眼。

    正所谓听话听音,朱老四说的这些话里,真正的重点其实就在最后面的狗腿这两个字上面,剩下的基本上可以无视。

    就像是罚俸,今天罚了三年俸禄,回头再找个由头就赏回去了,做个样子给人看,根本没人会把所谓的罚俸当回事儿。

    至于剩下的,基本上就被定义为胡闹了。

    拿倭国国王当狗使唤是胡闹,工地上死了上千的倭国劳工也是胡闹,岛根到伊势血流成河还是胡闹。

    既然是胡闹,那就说明杨少峰还是个孩子,谁又能跟一个孩子去计较?

    杨少峰却又跳了出来,向着朱老四躬身拜道:“启奏陛下,臣杨少峰弹劾都察院监察御史郑延三罪!

    其一,大斗进,小斗出,郑家佃户苦不堪言。

    其二,郑贼枉顾天恩,不思报效大明,反替倭寇说话,其心当诛!

    其三,郑贼未经取证便诬陷同僚,仗着御史言官可以风闻奏事的权利便胡作非为,欺压同僚,请陛下为臣做主!”

    “你……你!”

    郑延伸手指着杨少峰,几乎羞愤欲死。

    “你什么?”杨少峰冷眼瞧着郑延:“许你诬陷本官,却不许本官诬陷你?这世间岂有这般的道理?

    你欺压百姓是对百姓不仁,你仗着言官风闻奏事之权,未曾取证便诬陷同僚是为不义,你替倭寇说话却不管百姓死活是对皇上不忠,你明知自己错了之后却不道歉,还当做没事儿人一样是为不耻。

    本官倒是想问问你郑御史,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耻之辈,你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本官不过是弹劾你三大罪,你便目红耳赤,瞧上却倒像是要择人而噬一般,可是你弹劾本官的时候呢?”

    “你!本官乃监察御史,自当风闻奏事!若有何冤屈之处,都察院与刑部、大理寺自会还你清白!”

    杨少峰冷哼一声道:“只怕清白未到之时,本官已经受冤身死!也不知你往常为官之时又冤屈了多少百姓?”

    眼看着杨少峰越说越离谱,朱老四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已经开始四处打量着那些殿前大汉将军手中拿着的金瓜,夏原吉忍不住咳了一声道:“杨翰林慎言!”

    有心把事情闹大的杨少峰丝毫没有慎言的意思,反而盯着郑延道:“郑御史不妨摸着你的良心,对着孔圣人和你郑氏先祖起誓,你家到底有没有大斗进小斗出之事?

    若没有,本官向你赔礼道歉,若是有,你以后也不要再自称圣人门徒,名教子弟了,还是老老实实的滚回家去潜身缩首,苟图衣食。”

    郑延脸色惨白,伸手指着杨少峰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不承认,又如何对得起圣人和先祖?若是承认,难道自己真个要滚回老家去潜身缩首,从此遗臭万年?

    自己的手下被人几句话就给逼到了墙角等死,都察院的扛把子左都御史刘观再也没办法站着看戏了。

    轻轻咳了一声,刘观也站了出来:“杨翰林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郑御史弹劾于你,是他的不对,如今郑御史也知道错了,杨翰林?”

    “你也没比他强哪儿去!”

    杨少峰直接将炮口对准了刘观:“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一百一十个监察御史外加四十个六科给事中,个个都是一丘之貉,又哪儿有什么好东西了?

    风闻奏事?道听途说的事情未经取证调查便拿到朝堂之上来弹劾同僚,为搏清名不惜攀诬同僚,个个仗着官身欺压百姓,大斗进小斗出,完全就是疯狗一般的东西,还有脸面立于朝堂之上?”

    朱老四的脸色忽然就阴转晴,笑眯眯的笑在椅子上看戏,夏原吉也老神在在的站回了班里,不再吭声。

    而对于刘观来说,如果连自己的手下都护不住,以后自己这个左都御史还怎么做?右都御史会怎么看?副都御史们会怎么看?佥都御史和监察御史们会怎么看?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简直是岂有此理!”刘观指着杨少峰喝道:“纵然刘观有错,也该由都察院来弹劾,又岂能轮到你一个待诏翰来指责?”

    杨少峰冷哼一声道:“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都察院的监察御史犯错,若是该由都察院来弹劾,那不是让他自己弹劾自己?岂不闻朱夫子扒灰之辩?”

    刘观顿时大怒,指着杨少峰道:“你!简直是有辱斯文!朱夫子如何,又岂能轮到你一个黄口小儿置喙?!”

    “路见不平有人踩,天下事天下人管,”杨少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本官拿倭国国王当狗使唤的事儿本官认了,搞得岛根到伊势那里血流成河的事儿,本官也认了。

    怎么,他郑御史欺压佃户,大斗进小斗出,这么屁大点儿的事儿就不敢认?既然敢做,就该敢当。”

    刚刚拿着十事疏狂喷了朱老四和六部以及武将和勋贵的邓真也忍不住了,皱着眉头道:“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杨翰林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敢干就别怕人说!”

    杨少峰道:“刚才邓御史所上《十事疏》,本官亦是大大的认同,邓御史算得上尽了御史的本份,以后还是不要跟郑延这种无胆匪厮混,以免污了你的名声。”

    邓真皱眉,终究还是没能再说出什么来如果杨少峰指责郑延的话是随口攀诬,那郑延早就跳起脚来狂喷回去了,断不会像现在这般忍气吞声。

    刘观眼见手下第一号大喷子邓真也熄火了,心中怒气更盛,向着六个六科都给事中所在的位置使了个眼色,然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杨少峰见着邓真熄火,刘观显然也认怂了,当下便本着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说道:“说起来也是好笑,一十三道监察御史不在地方,反而赖在顺天府,也不知道是怎么监察地方的?通过地方官员的孝敬么?”

    被寄予厚望的六科给事中们都没有开口说话,似乎是认怂了一般,刘观不得不再次站了出来,冷哼一声道:“黄口小儿,如此不知上下尊卑,好生无礼!”

    “啧啧,”杨少峰赞道:“论公,你我在陛下面前同朝为官,有的是品级的不同,却没有贵践之别。

    论私,我杨某人乃是堂堂六首状元,践行圣人礼教向来不落人后,两个不成器的学生也是翰林清贵,你算得上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说什么贵践?敢问刘都御史,就凭您,也配?”

    郑延终于忍不下去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高度,而这一切都是自己所引出来的,如果再不平息下去,最后杨少峰会不会倒霉不知道,但是自己却一定会倒霉。

    琢磨了半晌之后,郑延不得已之下只得走到朝堂正中,向着朱老四一拜,双手摘下头顶的官帽放在身旁,然后拜伏于地:“启奏陛下,此皆微臣之错,请陛下责罚!”

    坐在龙椅上的朱老四面无表情,也不知心中是喜是怒:“郑爱卿快快平身,他一个混子胡说八道,爱卿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郑延还没有起身,刘观却过了过来,哭诉道:“陛下,杨癫疯目中无人,仗着六首状元的身份横行霸道,若是天下人都学他这般做派,岂不是礼乐崩坏!臣,请斩杨癫疯,以正天下人视听!”

    郑延干脆把身子趴得更低了遇到这种狗上司,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朱老四却面无表情的将目光投向了杨少峰:“你有什么话说?”

    杨少峰躬身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十三道监察御史不在地方探访民情而在京城里狺狺狂吠,又该有何人替百姓发声?

    臣自为官以来,无一日不尽心,无一夜敢安眠,生怕因微臣一人之过而使百姓遭罪。

    幸赖陛下洪福,微臣于边市城和顺天府中,还算是薄有几分清名,百姓的收入倒也增加了一些,生活比好了些。

    可是,都察院的郑御史却瞧不见,为了喷人而喷人,为了弹劾而弹劾,表面功夫做的十足实则背地里狗屁不通。

    微臣,冤枉啊~”

    拖了长音的冤枉啊三个字回荡在奉天殿,整个大殿里面的文武官员们都开始狂翻白眼。

    赤松妹子左右打量了一眼,忽然出班跪倒在地,向着朱老四拜道:“启奏陛下,下臣有本要奏!”

第二百三十二章 陛下不公!

    刘观心中狂喜,郑延大喜过望——如果一直装怂的赤松妹子站出来怼杨癫疯一波,那这次有麻烦的就不是都察院,而是杨癫疯了。

    然而赤松妹子用他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做倭国人的奴性。

    得了朱老四的允许之后,赤松妹子再次恭恭敬敬的行了参拜大礼,跪在地上奏道:“盖惟天朝皇帝爷爷陛下尊居五位,正临万邦,体乎天地之心,正此纲常之道,将以劝善惩恶,故使翰林杨大官是有行也,下臣代我国国主谢过杨翰林在倭国主持公道之义举!”

    赤松妹子的话音刚刚落下,刘观和郑延就傻眼了。

    称呼朱老四为天朝皇帝爷爷陛下是没错的,问题是赤松妹子说的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不应该弹劾杨少峰在倭国胡作非为?不应该弹劾杨少峰在倭国拿人家国王当孙子使唤?

    倭国国王那傻缺还派使臣来感谢杨癫疯!?

    心中狂吼着不应该,郑延甚至都顾不得朱老四还没有开口说话,就直接抢先一步对赤松妹子道:“赤松使者,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若是有人威胁你,你大可以告诉本官,本官定然为你主持公道!”

    杨少峰见郑延话里话外的在暗示着自己赤松妹子,忍不就就翻了个白眼:“郑御史傻了吧?赤松妹子来了之后就住进了会宾馆,谁会跑去威胁他?”

    郑延怒道:“赤松使者和你一起来到大明,谁知道你有没有在路上威胁过他?”

    这一回,不待杨少峰开口,赤松妹子就直接向着朱老四拜了下去:“启奏天朝皇帝爷爷陛下,下臣虽然一路和杨翰林同行而来,但是杨翰林未曾对下官有过一丝一毫的威胁,反而多有照拂,下臣感激杨翰林还来不及呢,又何敢攀诬于他?”

    实际上,傻掉的不仅仅是刘观和郑延,就连朱老四和夏原吉、张辅等人都傻眼了。

    杨少峰在倭国具体干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朱老四这个当皇帝的,还有夏原吉这个管钱的再加上张辅这个管丘八的,这三人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正是因为知道的太过于清楚,所以朱老四和夏原吉才特别的懵逼。

    刚才郑延暗示杨少峰在路上威胁赤松妹子,其他人信不信的不知道,反正朱老四和夏原吉却是一丁点儿的怀疑都没有。

    这种拿着蛮夷不当人的行径,倒真像是杨少峰一直以来的作风。

    可是,现在赤松妹子不仅替源义持来上表谢恩,还说杨少峰没威胁过他……

    尽管心中疑惑万分,朱老四表面上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朕知道了,你且起来吧,朕自会处理此事。”

    再一次山呼万岁,五体投地的行礼,赤松妹子恭恭敬敬的走完了谢恩流程之后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倒退着回到了自己应该站着的位置。

    只不过,赤松妹子所站的位置恰好在朝鲜使臣崔承恩的身后,这让崔承恩得到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轻轻咳了一声之后,崔承恩也躬身出班,向着朱老四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拜道:“启奏天朝皇帝爷爷陛下,臣代我朝鲜国主李祹上奏大明天朝皇帝爷爷陛下,谢陛下眷顾之恩,也谢过杨翰林当初的指点之恩。”

    崔承恩退下之后,接着阿鲁台的使臣扯里帖木儿也站了出来,同样是谢过杨少峰当初对鞑靼部的指点之恩。

    然后是把安台兄弟,思勤,图门吉日嘎拉,这三个瓦剌部的使臣也站了出来,同样是谢过杨少峰当初对瓦剌部的指点之恩。

    这几个人的表现,顿时就让杨少峰的心里感觉热乎乎的。

    瞧瞧,本公子还是很受欢迎的嘛,起码这些人还都念着本公子的好儿!

    想想老扯兄弟这些人,再瞧瞧傻缺一样的郑延,杨少峰的心里顿时就分外腻味:“郑御史还有什么话说?本官威胁得了赤松妹子,难道还能威胁得了鞑靼和瓦剌?”

    郑延的脸色更青了——你能威胁得了他们,本官敢说你能威胁得了他们?你当本官是个不顾大局的傻缺?

    高坐在龙椅上的朱老四也不想再拖下去了,干脆摆了摆手,吩咐道:“杨少峰虽然胡闹了些,可是终归是有功于国家。来人,赐杨少峰珍珠十颗,锦缎十匹,宝钞百锭。”

    杨少峰忍不住撇了撇嘴。

    珍珠十颗还算是比较值钱,拿回去给林棠做项链肯定好看,锦缎这玩意送给灵儿和芫儿去做衣服也是好的。

    唯独这宝钞百锭就比较操蛋了。

    一锭宝钞等于五贯宝钞,换句话说,宝钞百锭,也就等于是赏银五百两,去醉仙楼消费不了几瓶神仙醉,在拳击场和拍卖场上也就是一锤子买卖,聊胜于无。

    杨少峰撇嘴的表情恰好落入了朱老四的眼底,暗中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之后,朱老四又对郑延道:“郑爱卿虽有不当之举,却也是尽忠职守,同赐珍珠十颗,锦缎十匹”

    然后杨少峰就不满了。

    干啥,和稀泥啊?

    他喷我,屁事儿没有,我喷他,他还是屁事儿没有,除了五百贯的宝钞之外,大家得到的赏赐还都一样,御史言官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一脸愤愤然的杨少峰当即就像朱老四拜道:“启奏陛下,臣有本奏!”

    朱老四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殿前大汉将军手中的金瓜上面。

    要不然,揍他?

    夏原吉一瞧朱老四的神色不善,当即就闪身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臣以为陛下所断不公!”

    朱老四冷哼一声道:“有何不公之处?”

    夏原吉抢在杨少峰前面道:“启奏陛下,郑延无端弹劾杨少峰,且所劾之事尽为无稽之谈,虽然言官有风闻奏事之责,我大明也不因言而罪人,但是,臣以为不当赏!”

    杨少峰顿时就明白了,夏原吉表面上是在指责朱老四不该赏赐郑延,实际上却是在向自己表明一件事儿——言官喷子们就算是喷错了,大明也不会治他们的罪,因为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杨少峰瞧了夏原吉一眼,虽然感激夏原吉的回护和暗示,但是心中却对大明的风宪制度大为不满。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明对得起这些言官喷子,可是这些言官喷子却未必对得起大明——早期的喷子们还好一些,大多数时间还是为国为民而喷,可是到了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了为喷而喷。

    等到东林党这个操蛋玩意儿出现了之后,基本上就已经变成了故宋时的党争,什么为国为民之类的大义都靠边站,先分出个是非对错来,毕竟正邪不两立,黑白要分明。

    而言官喷子们,自然也就成了众正盈朝东林党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那些浙党楚党之类的马前卒,冲锋在党争的第一线。

    直到大明唱了凉凉之后,这些傻缺们才发现,入主中原的建奴可不像老朱家的皇帝那么好说话,甚至还会偷偷摸摸的给他们送礼以求他们喷的轻一些,然后他们还能把这事儿记在皇帝的《起居注》里面以表明自己是多么的清高。

    螨清的皇帝们没这么蠢,直接刀子举起来,杀一个不行就杀两个,杀两个不行就再多杀两个,完美的现实了李承乾的那句名言:吾若为帝,必肆吾欲,若有臣下谏,遂杀之,杀五百,岂不定。

    所以人家和中堂可以往家里面搂八亿两白银,因为那是钱聋留给他儿子的小金库……

    杨少峰的思维又开始跑偏,朱老四的脸色却是难看了几分,瞪了夏原吉一眼之后才说道:“朕心里有数,就这样儿吧。”

    夏原吉一扭头,却见杨少峰正在发愣,当下也不打算跟朱老四再拧下去,只是向着朱老四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便退了回去。

    杨少峰却被朱老四的声音惊醒过来,忽然向着朱老四拜道:“启奏陛下,臣要弹劾都察院左都御史并一百一十位监察御史!”

    朱老四阴沉着脸道:“你没完没了了?”

    杨少峰躬身道:“启奏陛下,臣要弹劾都察院左都御史并其一百一十位监察御史,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皆尸位素餐之辈,望陛下明鉴。”

    原本打算借坡下驴的刘观发现自己这不是骑的驴,而是骑在了老虎背上,有点儿不太好下的样子?

    无奈之下只得跟杨少峰硬刚到底的刘观先是向着朱老四躬身行礼,然后才对杨少峰道:“方才杨翰林问郑御史有何证据,那本官现在倒要问问杨翰林,不知杨翰林又有何证据,能证明我都察院一百一十位御史皆是尸位素餐之徒?”

    杨少峰呵的冷笑一声,指着刘观道:“证据就在这儿,你,还有在京城的那一百一十位监察御史,你们就是会走动的证据!

    洪武十三年,太祖高皇帝罢御史台。洪武十五年,更置都察院,以为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十三道监察御史更是身负重担,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

    在内,两京刷卷,巡视京营,监临乡、会试及武举,巡视光禄,巡视仓场,巡视内库、皇城、五城,轮值登闻鼓。

    在外,清军,提督学校,茶马,巡漕,巡关,攒运,印马,屯田。师行则监军纪功。

    刘御史,下官没说错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这说的是人话吗!

    “那么,敢问刘御史,如今都察院一十三道监察御史,有多少在京,有多少在外?在京时间多?还是在外时间长?”

    伸手指了指邓真,杨少峰又接着说道:“邓御史所言十事,有多少是在京所见,又有多少是在外所见?为何邓御史可以看见,而其余一百零九位御史却视而不见?”

    刚刚还注视着杨少峰的邓真扭过头去数大殿门上的钉子。

    刘观几乎被逼入了死角。

    “太祖高皇帝何以置都察院?不过是希望监察御史走出去,到地方上多瞧瞧,多看看,带着诸般军民利弊回来。换言之,御史言官,便是天子的耳目。”

    杨少峰丝毫没给刘观面子,甚至还搬出了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就像是刘观刚扔出一对三,杨少峰回手就是四个二带上两王。

    “替百姓代言,为万民发声,这才是尔等御史言官之责。可是现在再瞧瞧你们,有几个人是替百姓说话的?郑御史,你是山东道监察御史,没错吧?”

    郑延不知道杨少峰为什么忽然要将矛头对准自己,无奈之下只得点头应是。

    杨少峰道:“山东有几地干旱?有几地水涝?旱了几年?涝了几年?山东有民几何?如今百姓以何为生?”

    郑延顿时傻眼了。

    山东自从元末,便是红巾军和元军争夺最为激烈的地区,就算到了洪武朝后期,对于流民的安置还有生产的恢复,都还是令朝堂大佬们头疼的问题。

    等到了朱老四起兵靖难,原本就没有恢复过来的山东就再一次遭了兵灾,如今正是今年旱了明年涝,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局面。

    甚至当山东饥民需要赈济时,许多地方已是仓无储粟,不得不“于近旁军卫有司所储给赈之”,

    更操蛋的是,郑延确实是山东道监察御史没错,可是郑延是属于地方上调进京城为官的,如今刚刚接任山东道监察御史没几个月的时间,还没有把山东的情况都摸清楚,所知道的,也仅仅是这些表面上的东西,这让人怎么回答?

    杨少峰瞧着哑口无言的郑延,顿时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吧?那本官来告诉你,至永乐十六年止,不算军籍在内,山东有丁口六百五十万,百姓困顿,商贾不通,满目疮痍。”

    杨少峰的话音刚刚落下,夏原吉便咳了一声,朱老四的脸色也黑了下来。

    只不过,朱老四尽管黑着一张脸,却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给杨少峰又记下了一笔。

    “一派胡言!”郑延指着杨少峰喝道:“山东虽然困顿,却也没到你说的那般地步!”

    杨少峰满脸的无所谓:“那你去山东看过了没有?

    若是上任之初就去山东走走瞧瞧,你能不知道山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一个山东道监察御史,不好好去山东走走瞧瞧,反而盯着本官不放,如今又借着一派胡言四个字来反驳本官,你的脸呢?莫不是出门的时候忘在家里了?”

    杨少峰的语音落下之后,脸黑的就不仅仅是郑延和刘观了,就连朱老四的脸色也是阴沉无比。

    只不过,在刘观和郑延看来,皇帝的脸色不好看,多半是冲着杨少峰而去的。

    可是实际上,朱老四的脸色难看,却是因为郑延这个山东道监察御史居然不知道山东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实际上,山东那边的情况远不止是困顿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的——唐赛儿自号佛母,起兵造反了!

    恰好锦衣卫的消息比之地方官府的消息还要快一些,而郑延这个山东道监察御史还在京中弹劾杨少峰,根本就不知道山东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负责山东道的监察御史不知道山东发生了什么,反而待在京城弹劾一个刚刚从海外替国库捞了七万万两白银的功臣……

    朱老四阴沉的脸色让大殿中的气氛更加压抑。

    过了好半晌之后,朱老四才开口道:“退朝。”

    杨少峰跟着其他大臣们一起向着朱老四躬身行礼,目视朱老四离开了奉天殿,剩下跪在殿中的郑延像个傻子一样瘫倒在地上。

    徐景昌从勋贵的队伍里面走了过来,向着殿门口示意了一下,哈哈笑着说道:“走啊,醉仙楼喝酒去?这次我给钱!”

    跟着徐景昌一起过来的薛斌等人顿时狂笑起来,一点儿也没有掩饰的意思——你郑延方才不是说状元公欺压商人么,今天再去就给钱。

    刘观阴沉着脸道:“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得饶人处且饶人!”

    杨少峰呵呵笑了一声,死死的盯着刘观,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

    正准备出宫的夏原吉凑了过来,拍了拍杨少峰的肩膀,笑道:“状元公在倭国几个月,赶紧回家好好歇歇。”

    张辅也凑了过来,说道:“走,去你家庄子上,这醉仙楼的酒菜还是比不过你家的。”

    杨少峰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向外虚引一下,对着夏原吉道:“夏部堂一起吧,咱们去庄子上好好喝点儿。”

    只不过,杨少峰等人还没有走出奉天殿,就被气喘吁吁的无心给拦住了:“状元公留步!”

    杨少峰笑眯眯的道:“走,一起去醉仙楼喝一杯?”

    无心摇了摇头,说道:“还喝?喝不成了,皇爷已经往文华殿去了,皇爷命咱家把状元公给捆过去,顺便还要请夏部堂和英国公还有定国公几位一起过去。”

    杨少峰顿时一脸懵逼:“啥?捆过去?”

    无心嗯了一声,对着身后的小太监挥了挥手,又对杨少峰道:“得罪了,状元公也别怪咱家。”

    直到几个小太监把杨少峰五花大绑起来,又拿着一根木扛将杨少峰抬了起来,刚刚还淡定无比的杨少峰顿时又惊又怒才,对着无心怒骂道:“狗无心!你这是捆人呢还是捆猪呢!”

    无心赔笑道:“状元公勿恼,这也是皇爷的吩咐,您千万别跟咱家一个死太监计较。”

    示意几个小太监将杨少峰抬走,无心又拦住了旁边看热闹的夏原吉和张辅,示意两人和徐景昌等人跟着自己一起去文华殿。

    大明朝的文武官员外加一众勋贵宗室乃至于外藩使臣们就这么看了一出好戏——堂堂六首状元被人像捆猪一样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然后像抬猪一样往文华殿抬去。

    走了一路,杨少峰骂了一路,无心倒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的走在最前面。

    夏原吉低声对张辅道:“狠人啊,敢这么骂无心的,杨翰林倒还真是头一个。”

    张辅摇了摇头,说道:“不一样,不一样啊。你别看他一口一个死太监的骂,可是无心他们偏偏不当回事儿。若是换了咱们,这般骂法……”

    夏原吉岔开了话题,说道:“也不知道陛下找咱们是什么事儿,还要把杨翰林给带上?”

    张辅道:“大概是山东的事儿吧。昨天的急报,你不是看过了么?”

    夏原吉嗯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该死的,山东那破地方到底是怎么了,免了民赋民税还能活不下去,简直是见了鬼了!”

    徐景昌凑了上来,低声道:“要我说,这民赋民税的,就不该免!不光正常的不该免,就连灾年的时候也不能免!”

    夏原吉瞪了徐景昌一眼,怒道:“你说的这还叫人话?”

    徐景昌道:“夏部堂也是去赈过灾的,难道你还不知道那些官吏和士绅们都是个什么鸟样?

    若是陛下没有免了民赋民税,那这些赋税是收往国库的,他们收的上来也好,收不上来也罢,反正跟他们没什么关系,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可是现在陛下把民赋民税都给免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能多收几成租子,佃户们再敢赖着不交,可就不是陛下的事儿了,这是他们的银子,他们还能轻易放下这么大一块肥肉?”

    嘿嘿笑了一声,徐景昌的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如果不是状元公带着我等发财,我等肯定会将租子涨上那么一成两成。”

    夏原吉捋着胡须的手不自觉的多用了几分力,险些将胡子给薅下来:“这说的是人话吗!陛下免了民赋民税,你们还要多涨一成两成的?你们就不怕将百姓给逼反?”

    “很明显,百姓已经开始反了。”自打决定跟杨少峰出海之后就降了租子的徐景昌一点儿不慌,更没有卖了队友的愧疚:“那些土鳖地主没什么眼光,眼睛就盯着那一亩三分地,陛下看不上的,他们看的上,陛下不要的,他们要。

    如果本公所料不错的话,山东那边就是这种情况,百姓被逼得活不下去了,要不然百姓也不会打着反贪官不反陛下的旗号。”

    “那也是造反!”

    张辅斩钉截铁的说道:“无论如何,他们造反了就是造反了,你我现在该考虑的不是他们为什么造反,而是如何将动乱平定下去!”

    夏原吉瞧了张辅一眼,摇头道:“英国公言之差矣。你是带兵出身的,考虑的自然也是这些战阵上的事情,可是陛下要考虑的,可不仅仅是这么点事儿。”

第二百三十四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朱老四召集夏原吉和张辅等人的原因确实如同张辅所猜测的那样,就是因为山东那边叛乱问题。

    唐赛儿是何方神圣,朱老四不关心,山东现在到底乱什么了什么样子,朱老四同样不关心。

    真正让朱老四上火的是地方官府居然有胆子隐瞒不报,还有官兵的征剿不力。

    挥挥手命人给杨少峰松绑之后,朱老四就直接将锦衣卫递上来的密报扔给了张辅:“瞧瞧,青州卫指挥使战死,莒州千户孙恭所率兵马中计被杀,地方官府隐瞒不报,若不是锦衣卫将消息递了上来,只怕朕现在还不知道。”

    朱老四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听不出一丝的怒火,然而张辅拿着密报的手却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想了想,张辅还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卖了徐景昌:“启奏陛下,方才定国公说陛下免了民赋民税,那些士绅定然会提高佃租,再加上山东非旱即涝,百姓活不下去,自然也就揭竿而起了。”

    朱老四难得的没有生气,反而意外的瞧了徐景昌一眼。

    真要是说起来,徐景昌这个定国公其实跟徐钦那个魏国公差不多,都属于那种打断腿不心疼的混蛋。

    可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徐景昌却能说出来这么一番话,倒也足以告慰徐增寿的在天之灵了。

    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朱老四只是淡淡的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山东那边该如何处置?”

    朱高煦惦记着青州这个大本营,当下便躬身道:“启奏父皇,儿臣以为应该派遣得力的人手率兵前往,尽快平定叛乱。”

    朱老四没理会朱高煦,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夏原吉:“夏爱卿怎么看?”

    夏原吉躬身道:“启奏陛下,臣刚刚在想定国公所说的。

    陛下一片爱民之心,已经免了民赋民税,百姓旦凡还能活的下去,便不会不念着陛下的恩德。

    可是如今的情况,却是山东叛乱,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就蔓延了十几个州县。

    臣在想,到底得是多狠的心,才能狠得下心去收取七成的租子?”

    夏原吉的话音落下,朱老四也跟着长叹了一声。

    到底得是多狠的心?一提起来就是孔孟之乡,圣人之地,可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就摆在那里,只怕孔孟复起于地下,也要被活生生的再气死一回。

    可是,跟这些狠心的士绅比起来,那些官场上的人,却更加的该死!

    隐瞒不报?招安?

    如果长此以往,是不是就会出现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局面?会不会有人心中一旦不爽就杀官造反?

    是的,在朱老四看来,那些士绅该死,隐瞒不报的官员们也该死,那些平叛不力的官军该罚,那些带头造反的就更加该死了!

    眼见朱老四也开始叹气,张辅忍不住低声道:“陛下大可宽心,山东再乱,也不过是疥癣之疾,给臣五千精兵,叛乱只手可平。”

    朱老四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是啊,叛乱确实只手可平,尤其是张辅说出来这句话,就代表着张辅是真的有信心靠五千精兵去平定叛乱。

    可是叛乱平定了之后呢?

    杨少峰忽然低声道:“祖父大人何必叹气?不如先让山东乱一乱?”

    夏原吉顿时不满了,瞪着杨少峰道:“这说的什么话?还让山东乱一乱?你知不知道,现在拖的时间越长,以后平定起来也就越麻烦。”

    杨少峰见朱老四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便斟酌着说道:“山东现在乱起来,其实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儿,相反,现在乱起来,总比以后乱起来要好的多。

    就像人生病一样,偶尔有些小病未必就是坏事儿,如果一直不得病,一旦得病了,可能就会要了命。”

    朱瞻基在旁边也帮腔道:“皇爷爷,孙儿以为义弟说的是,山东那边,确实还是乱一乱的好。”

    如果单只杨少峰这么说,夏原吉和张辅还可以理解,现在就连朱瞻基也是这么个说法,懵逼的就不只是夏原吉和张辅了,就连朱老四也有些懵。

    “正所谓不破不立,”朱瞻基斟酌着说道:“山东的问题,存在了已经不止一天两天,现在乱起来,确实要好过以后再乱。”

    夏原吉道:“如果不乱,那岂不是更好?”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左右也没什么外人,那我有什么话也就直接说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平定叛乱,莫说是英国公,就算我都有把握率五千精兵将之平定。

    可是现在的叛乱平定下来之后,百姓该活不下去的还是活不下去,那些横征暴敛的士绅依旧会横征暴敛,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根本性质的改变。

    若是让山东乱一乱,起码能让那些士绅见识到百姓的力量,以后等叛乱彻底平定下来,天下的士绅就会收敛一些,暂时苦了山东一地,却能让天下的百姓都跟着受些长久的好处。”

    瞧瞧,到底是皇太孙,到底是朱老四培养起来的接班人,说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屁话简直就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杨少峰向着朱老四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孙儿愿往山东一行,替祖父大人巡抚山东。”

    “不可!”夏原吉想要打消杨少峰这个想法:“山东叛军自有军府处置平叛,民间及官场也自有监察御史查访,状元公还是好生留在顺府的好。”

    朱老四同样嗯了一声道:“你去山东干什么?还不够添乱的!”

    杨少峰道:“孙儿就是想去山东,最好是能去即墨做个县令。”

    “即墨?”夏原吉顿时就急了:“那更不行了,叛军如今正在向即墨进军,状元公不能去!”

    别人去即墨送死不送死的,夏原吉不关心,但是杨少峰去即墨,那肯定不行。

    七万万两白银啊,给山东叛军每人一万两白银还能剩下好多,可千万不敢让杨少峰这种招财童子去冒险!

    朱老四却来了兴趣:“你个混子不是一向喜欢做咸鱼的么,这次怎么敢主动往山东去了?”

    摇了摇头,朱老四又接着说道:“忘了,你在辽州之时就犯过浑,带着辽州卫的五千将士去堵河堤的事情,也就你这种有脑疾的人才能干得出来。”

    你在夸我?我就当你在夸我!

    杨少峰心中暗自吐槽不已,然后向朱老四躬身拜道:“回祖父大人的话,其实是孙儿心中有一些想法,想要去即墨那里试试。”

    朱老四嗯了一声道:“说说看。”

    “别让他说!”夏原吉急道:“陛下怎么能让状元公去即墨?这刀枪无眼,万一有个闪失,国库……”

    “你可别提国库了”杨少峰道:“七万万两的白银,够你国库跑上一百年的老鼠了!

    再说了,我又不是真的脑子有病,我去即墨只不过是想试试我心中的一些想法,看看能不能彻底解决掉山东的问题。

    如果可行的话,我这种想法就可以向其他地区推开,大明以后也不用担心百姓吃不上饭了。”

    杨少峰的话音一落,就连朱老四都有些动容了——不用担心百姓吃不上饭,那可比万万两白银更重要!

    仔细打量了杨少峰几眼,朱老四才开口道:“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杨少峰道:“孙儿想去即墨,是想着看看能不能从种植、养殖、商业、河道、桥梁、交通等等方面入手,先让百姓富起来。

    另外,就是试一试郑公公从海外带回来的那些种子,看看到底有没有合用的,能不能让粮食多产一些。”

    朱老四嗯了一声,说道:“让秦子宁率五千班军和你一起去,朕再让吴克勤率领效义营的三千骑兵和你一起前往。”

    挥手阻止了想要话说的夏原吉,朱老四又接着说道:“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夏原吉急道:“那山东的叛军?”

    朱老四道:“慌什么。他带着五千班军和三千骑兵,叛军若是还能伤到他,那他躲在京城也是一样,就连朕这个皇帝都不安全了。

    叛军的事儿,就按瞻基所说的,先让叛军乱一会儿,英国公做好随时平叛的准备也就是了。”

    诸般事情都吩咐完毕之后,朱老四才开口道:“都退下吧,瞻基你们两个留下。”

    等到其他人都退出去之后,朱老四才扭头对无心吩咐道:“让所有人都退到百步之外,殿外也不需要留人把守,让记录起居注的史官也先行退下,下面的事情,不必留档。”

    无心躬身应了,然后向着殿外走去,过了半晌之后才回来将殿门也给关上了。

    朱老四这才瞧着杨少峰道:“刚才你就一个劲的向朕使眼色,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少峰躬身道:“启奏祖父大人,义兄这些说法,不过是替孙儿的某些想法找借口罢了。”

    朱老四嗯了一声道:“说吧。”

    杨少峰向着满脸担忧的朱瞻基使了个安心的眼色,然后直接就开口说道:“孙儿就是想借着叛军的手除去某些人。”

    朱老四道:“那一家?到时候你这名声……”

    “孙儿还有什么名声?反正早就臭了大街了,今天喷完那些言官喷子们,孙儿也不介意名声更臭一点儿。”

第二百三十四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朱老四召集夏原吉和张辅等人的原因确实如同张辅所猜测的那样,就是因为山东那边叛乱问题。

    唐赛儿是何方神圣,朱老四不关心,山东现在到底乱什么了什么样子,朱老四同样不关心。

    真正让朱老四上火的是地方官府居然有胆子隐瞒不报,还有官兵的征剿不力。

    挥挥手命人给杨少峰松绑之后,朱老四就直接将锦衣卫递上来的密报扔给了张辅:“瞧瞧,青州卫指挥使战死,莒州千户孙恭所率兵马中计被杀,地方官府隐瞒不报,若不是锦衣卫将消息递了上来,只怕朕现在还不知道。”

    朱老四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听不出一丝的怒火,然而张辅拿着密报的手却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想了想,张辅还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卖了徐景昌:“启奏陛下,方才定国公说陛下免了民赋民税,那些士绅定然会提高佃租,再加上山东非旱即涝,百姓活不下去,自然也就揭竿而起了。”

    朱老四难得的没有生气,反而意外的瞧了徐景昌一眼。

    真要是说起来,徐景昌这个定国公其实跟徐钦那个魏国公差不多,都属于那种打断腿不心疼的混蛋。

    可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徐景昌却能说出来这么一番话,倒也足以告慰徐增寿的在天之灵了。

    脸上看不出喜怒之色,朱老四只是淡淡的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山东那边该如何处置?”

    朱高煦惦记着青州这个大本营,当下便躬身道:“启奏父皇,儿臣以为应该派遣得力的人手率兵前往,尽快平定叛乱。”

    朱老四没理会朱高煦,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夏原吉:“夏爱卿怎么看?”

    夏原吉躬身道:“启奏陛下,臣刚刚在想定国公所说的。

    陛下一片爱民之心,已经免了民赋民税,百姓旦凡还能活的下去,便不会不念着陛下的恩德。

    可是如今的情况,却是山东叛乱,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就蔓延了十几个州县。

    臣在想,到底得是多狠的心,才能狠得下心去收取七成的租子?”

    夏原吉的话音落下,朱老四也跟着长叹了一声。

    到底得是多狠的心?一提起来就是孔孟之乡,圣人之地,可是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就摆在那里,只怕孔孟复起于地下,也要被活生生的再气死一回。

    可是,跟这些狠心的士绅比起来,那些官场上的人,却更加的该死!

    隐瞒不报?招安?

    如果长此以往,是不是就会出现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局面?会不会有人心中一旦不爽就杀官造反?

    是的,在朱老四看来,那些士绅该死,隐瞒不报的官员们也该死,那些平叛不力的官军该罚,那些带头造反的就更加该死了!

    眼见朱老四也开始叹气,张辅忍不住低声道:“陛下大可宽心,山东再乱,也不过是疥癣之疾,给臣五千精兵,叛乱只手可平。”

    朱老四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是啊,叛乱确实只手可平,尤其是张辅说出来这句话,就代表着张辅是真的有信心靠五千精兵去平定叛乱。

    可是叛乱平定了之后呢?

    杨少峰忽然低声道:“祖父大人何必叹气?不如先让山东乱一乱?”

    夏原吉顿时不满了,瞪着杨少峰道:“这说的什么话?还让山东乱一乱?你知不知道,现在拖的时间越长,以后平定起来也就越麻烦。”

    杨少峰见朱老四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便斟酌着说道:“山东现在乱起来,其实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儿,相反,现在乱起来,总比以后乱起来要好的多。

    就像人生病一样,偶尔有些小病未必就是坏事儿,如果一直不得病,一旦得病了,可能就会要了命。”

    朱瞻基在旁边也帮腔道:“皇爷爷,孙儿以为义弟说的是,山东那边,确实还是乱一乱的好。”

    如果单只杨少峰这么说,夏原吉和张辅还可以理解,现在就连朱瞻基也是这么个说法,懵逼的就不只是夏原吉和张辅了,就连朱老四也有些懵。

    “正所谓不破不立,”朱瞻基斟酌着说道:“山东的问题,存在了已经不止一天两天,现在乱起来,确实要好过以后再乱。”

    夏原吉道:“如果不乱,那岂不是更好?”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左右也没什么外人,那我有什么话也就直接说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平定叛乱,莫说是英国公,就算我都有把握率五千精兵将之平定。

    可是现在的叛乱平定下来之后,百姓该活不下去的还是活不下去,那些横征暴敛的士绅依旧会横征暴敛,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根本性质的改变。

    若是让山东乱一乱,起码能让那些士绅见识到百姓的力量,以后等叛乱彻底平定下来,天下的士绅就会收敛一些,暂时苦了山东一地,却能让天下的百姓都跟着受些长久的好处。”

    瞧瞧,到底是皇太孙,到底是朱老四培养起来的接班人,说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屁话简直就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杨少峰向着朱老四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孙儿愿往山东一行,替祖父大人巡抚山东。”

    “不可!”夏原吉想要打消杨少峰这个想法:“山东叛军自有军府处置平叛,民间及官场也自有监察御史查访,状元公还是好生留在顺府的好。”

    朱老四同样嗯了一声道:“你去山东干什么?还不够添乱的!”

    杨少峰道:“孙儿就是想去山东,最好是能去即墨做个县令。”

    “即墨?”夏原吉顿时就急了:“那更不行了,叛军如今正在向即墨进军,状元公不能去!”

    别人去即墨送死不送死的,夏原吉不关心,但是杨少峰去即墨,那肯定不行。

    七万万两白银啊,给山东叛军每人一万两白银还能剩下好多,可千万不敢让杨少峰这种招财童子去冒险!

    朱老四却来了兴趣:“你个混子不是一向喜欢做咸鱼的么,这次怎么敢主动往山东去了?”

    摇了摇头,朱老四又接着说道:“忘了,你在辽州之时就犯过浑,带着辽州卫的五千将士去堵河堤的事情,也就你这种有脑疾的人才能干得出来。”

    你在夸我?我就当你在夸我!

    杨少峰心中暗自吐槽不已,然后向朱老四躬身拜道:“回祖父大人的话,其实是孙儿心中有一些想法,想要去即墨那里试试。”

    朱老四嗯了一声道:“说说看。”

    “别让他说!”夏原吉急道:“陛下怎么能让状元公去即墨?这刀枪无眼,万一有个闪失,国库……”

    “你可别提国库了”杨少峰道:“七万万两的白银,够你国库跑上一百年的老鼠了!

    再说了,我又不是真的脑子有病,我去即墨只不过是想试试我心中的一些想法,看看能不能彻底解决掉山东的问题。

    如果可行的话,我这种想法就可以向其他地区推开,大明以后也不用担心百姓吃不上饭了。”

    杨少峰的话音一落,就连朱老四都有些动容了——不用担心百姓吃不上饭,那可比万万两白银更重要!

    仔细打量了杨少峰几眼,朱老四才开口道:“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杨少峰道:“孙儿想去即墨,是想着看看能不能从种植、养殖、商业、河道、桥梁、交通等等方面入手,先让百姓富起来。

    另外,就是试一试郑公公从海外带回来的那些种子,看看到底有没有合用的,能不能让粮食多产一些。”

    朱老四嗯了一声,说道:“让秦子宁率五千班军和你一起去,朕再让吴克勤率领效义营的三千骑兵和你一起前往。”

    挥手阻止了想要话说的夏原吉,朱老四又接着说道:“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夏原吉急道:“那山东的叛军?”

    朱老四道:“慌什么。他带着五千班军和三千骑兵,叛军若是还能伤到他,那他躲在京城也是一样,就连朕这个皇帝都不安全了。

    叛军的事儿,就按瞻基所说的,先让叛军乱一会儿,英国公做好随时平叛的准备也就是了。”

    诸般事情都吩咐完毕之后,朱老四才开口道:“都退下吧,瞻基你们两个留下。”

    等到其他人都退出去之后,朱老四才扭头对无心吩咐道:“让所有人都退到百步之外,殿外也不需要留人把守,让记录起居注的史官也先行退下,下面的事情,不必留档。”

    无心躬身应了,然后向着殿外走去,过了半晌之后才回来将殿门也给关上了。

    朱老四这才瞧着杨少峰道:“刚才你就一个劲的向朕使眼色,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少峰躬身道:“启奏祖父大人,义兄这些说法,不过是替孙儿的某些想法找借口罢了。”

    朱老四嗯了一声道:“说吧。”

    杨少峰向着满脸担忧的朱瞻基使了个安心的眼色,然后直接就开口说道:“孙儿就是想借着叛军的手除去某些人。”

    朱老四道:“那一家?到时候你这名声……”

    “孙儿还有什么名声?反正早就臭了大街了,今天喷完那些言官喷子们,孙儿也不介意名声更臭一点儿。”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想干什么?

    “你打算怎么去?”

    杨少峰准备借着叛军的手除去那个千年世家,朱老四不在乎。

    杨少峰提议让先东先乱一乱,甚至有可能会将这股子乱兵赶到其他地方,让更的地方也跟着乱起来,朱老四同样不在乎。

    不破不立。

    永乐十三年清查人口,大明就莫名其妙的多出来几百万人口。

    永乐十六年清查人口重造鱼鳞册,又莫名其妙的多出来几百万人口不说,光顺天府和河间府就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上百顷的良田。

    朱老四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清楚归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想要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就将之彻底解决,基本上和天方夜谈差不多。

    所以朱老四也不着急,反正自己后面还有高炽和瞻基,再加上一个不折腾就不舒服的杨少峰,这些破事儿早晚都有解决的那一天。

    与此相比,朱老四更关心杨少峰和朱瞻基兄弟两个的安全问题,毕竟唐赛儿折腾起来的声势不算小,就连汉王的老巢青州都落在了唐赛儿的手里。

    杨少峰琢磨了半晌才开口答道:“孙儿打算走陆路,由顺天府直接往乐陵去,过了武定州,也就到了唐赛儿的蒲台老巢,到时候一路向东南,直奔即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孙儿所走的这条路,基本上就是和叛军祸害的那些州县在一条线上,正好一路上打发了他们。”

    朱老四嗯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之后转了两个圈子,然后才开口说道:“走海路。郑和现在没什么事儿,正好走海路,从天津卫南下,绕过登莱后直奔鼇山卫,从鼇山卫登陆之后就到了即墨。”

    杨少峰却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孙儿带人从鼇山卫登陆前往即墨,那唐赛儿受挫之下必然会北上益都和蒲台,反而离着兖州越来越远了。

    所以,孙儿的计划就是直接从武定直奔即墨,一路走一路打,同时放出风声,让唐赛儿知道我要往即墨去,逼她主动离开即墨,同时让她不敢北上,这样儿一样,她就只剩下兖州一个方向可去了。”

    朱老四有些烦躁,明知道杨少峰说的是对的,但是对于朱瞻基和杨少峰的担心却是怎么样儿也压不下去。

    旁边装了半天背景墙的朱瞻基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要不然让定国公和永顺伯他们跟着?实在不行,还有汉王叔,他武力高,十个唐赛儿捆在一起也未必是汉王叔的对手。”

    “那就这么定了!”

    ……

    “让我去打女人?你长能耐了?”

    绕着朱瞻基转了两个圈子,朱高煦才神色不善的说道:“别以为青州落在了那小娘们儿的手里我就会着急上火,实话告诉你们,老子不在乎青州,随便那小娘们儿怎么折腾去!”

    朱瞻基毫不犹豫的指着杨少峰说道:“是义弟的主意,义弟说二叔武力无双,就算是吕布和赵子龙复生,也不是二叔的一合之敌,所以他向皇爷爷求了恩典,要让二叔跟着我们一起南下。”

    这就是所谓的好兄弟?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瞧着朱瞻基。

    明明是你提议的,现在安到本公子的身上?

    杨少峰正在琢磨着该怎么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朱高煦的脸上却已经阴转晴了:“算你小子有眼光!

    不过,咱们可事先说好了,老子不会对一个小娘们儿出手,剩下的那些土鸡瓦狗,那是来多少就宰多少,肯定不会让你们两个掉一根寒毛。

    对了,你们两个小王八蛋没一个好东西,说吧,这次从你们皇爷爷那里骗了多少兵马?”

    朱高炽咳了一声,不满的瞪了朱高煦一眼。

    朱高煦自觉失言,讪讪的笑了一声后又摆出了汉王的架子:“说吧,这次跟咱们一起去的都有谁,本王看看该怎么安排。”

    朱瞻基躬身道:“回二叔,皇爷爷给了侄儿五千班军还有三千效义营的骑兵,由秦子宁领兵。”

    “秦子宁?那家伙倒是不错,练兵是把好手,就是不知道真到了战阵上是个什么模样,千万不要拉稀才好。”

    “另外,定国公,永顺伯,吴英和吴克忠吴克勤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去。”

    “他们几个?薛斌他们几个还好,用兵是差了些,可是冲锋陷阵都是一把好手,而且为人忠心,跟着去倒也没什么。可是徐景昌跟着去干什么?

    带兵的本事比不过秦子宁,用兵的本事别说跟中山王比了,就连他大伯都不知道要比他强多少,论到冲锋陷阵,他也比不过薛斌他们。就连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他也比不过这个混子,他去是跟着凑数的?”

    杨少峰忽然觉得那些言官喷子们还需要修炼,最起码在毒舌方面是比不过朱高煦的,这货就像是一条毒液无限的毒蛇一样,那两颗雪白的大门牙就是毒牙,一个劲儿的在那儿喷吐毒液。

    不过,朱高煦在看人方面还是挺准的,大概是脑子全都用来思考行军打仗之类的事情了。

    朱瞻基又接着说道:“除了五千班军和三千骑兵,义弟手上还有皇爷爷一直未曾收回去的王命旗牌,可以调动山东所有的卫所听令,就连锦衣卫在山东的探子也可以调动。”

    被朱瞻基这么一说,朱高煦都忍不住有些羡慕嫉妒了。

    尚方剑这个玩意就已经够厉害了,但是王命旗牌的权利比之尚方剑还要高出三分,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请出王命旗牌,斩杀持着尚方剑的人。

    比如袁崇焕斩杀毛文龙,就是因为袁崇焕手握王命旗牌,而毛文龙的手里只有尚方剑所导致的,否则的话,袁崇焕哪怕数出来几千几万条的罪状,他也别想杀了毛文龙。

    “说吧,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忽悠的?”

    朱高煦盯着杨少峰,从杨少峰那里学来的新词用在杨少峰身上,竟是没有丝毫的不和谐之感:“王命旗牌在手,尚方剑在手,山东卫所任你调遣,三品及三品以下先斩后奏,这是一个正七品的县令能有的权势?”

    杨少峰左右瞧了瞧,干脆拉着朱老四和朱瞻基一起回了自己院子的书院里,又把狗子和吴明还有边城等人都给派出去盯梢之后,才把自己的打算跟朱高煦又说了一遍。

    听完了杨少峰所有的打算之后,朱高煦才啧啧有声的赞道:“看起来,让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庄子的学堂里读书是对的。”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瞧着朱高煦,不知道朱高煦怎么忽然又说起了庄子上的学堂。

    朱高煦道:“你那些学生在倭国的事情,我倒是听人说起过,本以为他们就够坏的了,可是现在看起来,这满大明的人全部加一起,也未必能比得过你。

    这次大张旗鼓的南下,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后手?”

    杨少峰点了点头,答道:“纪纲会跟着咱们一起去,等咱们过了乐陵,就让纪纲手下的锦衣卫去暗中散播消息,把咱们最终要前往即墨的消息给传出去。”

    伸出手指在桌子上比划了几下,大致的勾勒出山东的形状后,杨少峰又接着说道:“咱们走乐陵,想要前往即墨,一路上就得经过蒲台、寿光、维县等地,线路要么和叛军所在的地方重和,要么就是紧挨着叛军活动的那些地方。

    一个亲王,一个皇太孙,一个六首状元,再加上无数的金银财宝和粮食,我不相信那些叛军能忍得住。

    而只要他们忍不住,就肯定会向咱们下手,比较合适的地方,也就是蒲台和寿光、亭口等几个有限的地方,其他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

    依侄儿之见,叛军毕竟只是一些放下锄头的民夫,指望他们懂得排兵布阵,显然不如指望我家狗子去考个状元回来更现实一些,再加上咱们手里还有三千骑兵,那些叛军必然是个一哄而散的下场。

    当然,如果那唐赛儿真的懂一些兵法,也能忍得住放过咱们这么大一块肥肉而不扑上来咬两口,那她必然会选择守城,到时候咱们就攻城,周边卫所不缺军械,五千班军不缺战力,想要解决她,很容易。”

    朱高煦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她不出城跟咱们野战,也不死守城池,而是化整为零,不时的伏击我们的队伍呢?”

    杨少峰摇了摇头,说道:“想要这么干,前提是她手下的那些叛军有一定的组织和纪律,同时还要有一定的战力,最起码能做到面对三千骑兵不慌,否则的话,这种玩法就是自寻死路。”

    朱高煦道:“你打算把五千班军和三千骑兵都聚在一起,抱团前进?”

    “嗯,”杨少峰点了点头,说道:“侄儿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剿灭她唐赛儿,她要是聪明点儿,就自己远远的避开,若是她不长眼,那就硬逼着她往兖州去。

    当然,侄儿的计划也不止是这么一点儿。

    比如纪纲手下的锦衣卫,现在咱们都不知道叛军里面潜伏着多少锦衣卫的探子,不过从锦衣卫得到的叛军情报上来看,锦衣卫里面必然有人潜伏在叛军里面,而且很可能是上层人物。”

    朱高煦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你想干什么?

    “你打算怎么去?”

    杨少峰准备借着叛军的手除去那个千年世家,朱老四不在乎。

    杨少峰提议让先东先乱一乱,甚至有可能会将这股子乱兵赶到其他地方,让更的地方也跟着乱起来,朱老四同样不在乎。

    不破不立。

    永乐十三年清查人口,大明就莫名其妙的多出来几百万人口。

    永乐十六年清查人口重造鱼鳞册,又莫名其妙的多出来几百万人口不说,光顺天府和河间府就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上百顷的良田。

    朱老四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清楚归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想要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就将之彻底解决,基本上和天方夜谈差不多。

    所以朱老四也不着急,反正自己后面还有高炽和瞻基,再加上一个不折腾就不舒服的杨少峰,这些破事儿早晚都有解决的那一天。

    与此相比,朱老四更关心杨少峰和朱瞻基兄弟两个的安全问题,毕竟唐赛儿折腾起来的声势不算小,就连汉王的老巢青州都落在了唐赛儿的手里。

    杨少峰琢磨了半晌才开口答道:“孙儿打算走陆路,由顺天府直接往乐陵去,过了武定州,也就到了唐赛儿的蒲台老巢,到时候一路向东南,直奔即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孙儿所走的这条路,基本上就是和叛军祸害的那些州县在一条线上,正好一路上打发了他们。”

    朱老四嗯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之后转了两个圈子,然后才开口说道:“走海路。郑和现在没什么事儿,正好走海路,从天津卫南下,绕过登莱后直奔鼇山卫,从鼇山卫登陆之后就到了即墨。”

    杨少峰却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孙儿带人从鼇山卫登陆前往即墨,那唐赛儿受挫之下必然会北上益都和蒲台,反而离着兖州越来越远了。

    所以,孙儿的计划就是直接从武定直奔即墨,一路走一路打,同时放出风声,让唐赛儿知道我要往即墨去,逼她主动离开即墨,同时让她不敢北上,这样儿一样,她就只剩下兖州一个方向可去了。”

    朱老四有些烦躁,明知道杨少峰说的是对的,但是对于朱瞻基和杨少峰的担心却是怎么样儿也压不下去。

    旁边装了半天背景墙的朱瞻基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要不然让定国公和永顺伯他们跟着?实在不行,还有汉王叔,他武力高,十个唐赛儿捆在一起也未必是汉王叔的对手。”

    “那就这么定了!”

    ……

    “让我去打女人?你长能耐了?”

    绕着朱瞻基转了两个圈子,朱高煦才神色不善的说道:“别以为青州落在了那小娘们儿的手里我就会着急上火,实话告诉你们,老子不在乎青州,随便那小娘们儿怎么折腾去!”

    朱瞻基毫不犹豫的指着杨少峰说道:“是义弟的主意,义弟说二叔武力无双,就算是吕布和赵子龙复生,也不是二叔的一合之敌,所以他向皇爷爷求了恩典,要让二叔跟着我们一起南下。”

    这就是所谓的好兄弟?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瞧着朱瞻基。

    明明是你提议的,现在安到本公子的身上?

    杨少峰正在琢磨着该怎么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朱高煦的脸上却已经阴转晴了:“算你小子有眼光!

    不过,咱们可事先说好了,老子不会对一个小娘们儿出手,剩下的那些土鸡瓦狗,那是来多少就宰多少,肯定不会让你们两个掉一根寒毛。

    对了,你们两个小王八蛋没一个好东西,说吧,这次从你们皇爷爷那里骗了多少兵马?”

    朱高炽咳了一声,不满的瞪了朱高煦一眼。

    朱高煦自觉失言,讪讪的笑了一声后又摆出了汉王的架子:“说吧,这次跟咱们一起去的都有谁,本王看看该怎么安排。”

    朱瞻基躬身道:“回二叔,皇爷爷给了侄儿五千班军还有三千效义营的骑兵,由秦子宁领兵。”

    “秦子宁?那家伙倒是不错,练兵是把好手,就是不知道真到了战阵上是个什么模样,千万不要拉稀才好。”

    “另外,定国公,永顺伯,吴英和吴克忠吴克勤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去。”

    “他们几个?薛斌他们几个还好,用兵是差了些,可是冲锋陷阵都是一把好手,而且为人忠心,跟着去倒也没什么。可是徐景昌跟着去干什么?

    带兵的本事比不过秦子宁,用兵的本事别说跟中山王比了,就连他大伯都不知道要比他强多少,论到冲锋陷阵,他也比不过薛斌他们。就连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他也比不过这个混子,他去是跟着凑数的?”

    杨少峰忽然觉得那些言官喷子们还需要修炼,最起码在毒舌方面是比不过朱高煦的,这货就像是一条毒液无限的毒蛇一样,那两颗雪白的大门牙就是毒牙,一个劲儿的在那儿喷吐毒液。

    不过,朱高煦在看人方面还是挺准的,大概是脑子全都用来思考行军打仗之类的事情了。

    朱瞻基又接着说道:“除了五千班军和三千骑兵,义弟手上还有皇爷爷一直未曾收回去的王命旗牌,可以调动山东所有的卫所听令,就连锦衣卫在山东的探子也可以调动。”

    被朱瞻基这么一说,朱高煦都忍不住有些羡慕嫉妒了。

    尚方剑这个玩意就已经够厉害了,但是王命旗牌的权利比之尚方剑还要高出三分,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请出王命旗牌,斩杀持着尚方剑的人。

    比如袁崇焕斩杀毛文龙,就是因为袁崇焕手握王命旗牌,而毛文龙的手里只有尚方剑所导致的,否则的话,袁崇焕哪怕数出来几千几万条的罪状,他也别想杀了毛文龙。

    “说吧,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忽悠的?”

    朱高煦盯着杨少峰,从杨少峰那里学来的新词用在杨少峰身上,竟是没有丝毫的不和谐之感:“王命旗牌在手,尚方剑在手,山东卫所任你调遣,三品及三品以下先斩后奏,这是一个正七品的县令能有的权势?”

    杨少峰左右瞧了瞧,干脆拉着朱老四和朱瞻基一起回了自己院子的书院里,又把狗子和吴明还有边城等人都给派出去盯梢之后,才把自己的打算跟朱高煦又说了一遍。

    听完了杨少峰所有的打算之后,朱高煦才啧啧有声的赞道:“看起来,让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在庄子的学堂里读书是对的。”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瞧着朱高煦,不知道朱高煦怎么忽然又说起了庄子上的学堂。

    朱高煦道:“你那些学生在倭国的事情,我倒是听人说起过,本以为他们就够坏的了,可是现在看起来,这满大明的人全部加一起,也未必能比得过你。

    这次大张旗鼓的南下,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后手?”

    杨少峰点了点头,答道:“纪纲会跟着咱们一起去,等咱们过了乐陵,就让纪纲手下的锦衣卫去暗中散播消息,把咱们最终要前往即墨的消息给传出去。”

    伸出手指在桌子上比划了几下,大致的勾勒出山东的形状后,杨少峰又接着说道:“咱们走乐陵,想要前往即墨,一路上就得经过蒲台、寿光、维县等地,线路要么和叛军所在的地方重和,要么就是紧挨着叛军活动的那些地方。

    一个亲王,一个皇太孙,一个六首状元,再加上无数的金银财宝和粮食,我不相信那些叛军能忍得住。

    而只要他们忍不住,就肯定会向咱们下手,比较合适的地方,也就是蒲台和寿光、亭口等几个有限的地方,其他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

    依侄儿之见,叛军毕竟只是一些放下锄头的民夫,指望他们懂得排兵布阵,显然不如指望我家狗子去考个状元回来更现实一些,再加上咱们手里还有三千骑兵,那些叛军必然是个一哄而散的下场。

    当然,如果那唐赛儿真的懂一些兵法,也能忍得住放过咱们这么大一块肥肉而不扑上来咬两口,那她必然会选择守城,到时候咱们就攻城,周边卫所不缺军械,五千班军不缺战力,想要解决她,很容易。”

    朱高煦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她不出城跟咱们野战,也不死守城池,而是化整为零,不时的伏击我们的队伍呢?”

    杨少峰摇了摇头,说道:“想要这么干,前提是她手下的那些叛军有一定的组织和纪律,同时还要有一定的战力,最起码能做到面对三千骑兵不慌,否则的话,这种玩法就是自寻死路。”

    朱高煦道:“你打算把五千班军和三千骑兵都聚在一起,抱团前进?”

    “嗯,”杨少峰点了点头,说道:“侄儿的目的本来也不是剿灭她唐赛儿,她要是聪明点儿,就自己远远的避开,若是她不长眼,那就硬逼着她往兖州去。

    当然,侄儿的计划也不止是这么一点儿。

    比如纪纲手下的锦衣卫,现在咱们都不知道叛军里面潜伏着多少锦衣卫的探子,不过从锦衣卫得到的叛军情报上来看,锦衣卫里面必然有人潜伏在叛军里面,而且很可能是上层人物。”

    朱高煦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第二百三十七章 慈不掌兵

    离着蒲台越近,杨少身和朱瞻基等人的脸色就越发的难看。

    破败的村庄,倒在路上的尸体,盘旋在空中的乌鸦,红着眼睛撕咬尸体的野狗,将一副兵灾过后的凄惨景象勾勒在所有人的眼前。

    杨少峰恨恨的呸了一声,对于所谓义军的印象直接就降到了谷底。

    朱高煦瞥了杨少峰一眼:“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杨少峰嗯了一声道:“都是人,他们怎么就下得去手!”

    朱高煦满脸的不以为然:“战乱一起,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去,谁还顾得上什么仁义道德?

    别以为这些事情就是那些乱军做出来的,实际上,官兵也没比乱军强到哪儿去,多半还是要看领兵的将领治军是否严谨,否则的话,官兵会比乱军更加的凶残。”

    说完之后,朱高煦干脆骑马往着几具尸体慢慢走去。

    “呜~汪!”

    吃人肉的野狗已经红了眼,甚至还将目光投向了朱高煦,似乎打算尝尝活人的人肉是个什么味道。

    朱高煦叹了一声,张弓,搭箭,射死两只之后,其余的野狗便哀嚎着四散而去。

    “这些狗都已经疯了,现在也不知道该算是狼还是该算是狗。”

    下马后走到几具尸体的旁边翻看了几眼,回到马上之后又接着说道:“乱军干的。尸体上的伤口有锐器所伤,也有钝器所伤,不像是官兵干出来的。”

    朱瞻基也叹了一声,问道:“要不然咱们把这些人都给安葬了吧,看样子应该是没多长时间。”

    朱高煦左右打量了一眼,觉得附近应该没什么危险,便点了点头,说道:“也成。都是大明百姓,就这么扔着也不是个办法。”

    秦子宁将探子撒了出去,安排好了足够的警戒人手之后才让其他的将士们进了庄子,开始收拾已经被洗劫过一次的庄子,同时还要收敛那些已经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尸体。

    凄惨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失去了食欲,除了朱高煦和朱瞻基恍若无人的啃着手里的肉块,杨少峰几乎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将嘴里的肉咽下去,又喝了一口水,朱瞻基这才望着杨少峰道:“吃吧,该吃饭的时候就得吃饭,否则就会没有力气,等到短兵相接的时候,你力气小,就会死的早。”

    杨少峰扭头瞧了瞧整个队伍的后方,叹了一声道:“我应该走水路的,看不见这些,我还能当做没看见。现在看见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该怎么办的说法,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意味着你后面还会看到这样儿的景象,甚至是比这还惨的景象。”

    杨少峰叹了一声,手里的肉块几次拿起又几次放下,却始终没能咬到嘴里。

    正说话间,朱瞻基手里的肉块已经吃完了,见杨少峰依旧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便开口劝道:“好歹吃点儿吧。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习惯了就好。”

    “习惯了就好?”杨少峰瞧了一眼正在低头啃肉的朱瞻基,又瞧了一眼仿佛没事儿人一般的朱高煦,心里忽然就有些难受:“习惯?怎么习惯?都是大明百姓,都是同胞,怎么习惯?”

    朱瞻基道:“怎么习惯不了?话又说回来,像眼前这般景象,你在倭国的时候又不是没看过,那时候你怎么没难过?”

    “我……”杨少峰顿时愣住了:“我把倭奴当畜生,死的再多也没什么感觉。

    可是我没办法把他们也当成畜生,他们跟咱们说着一样的话,穿着同样的衣服,他们是人,他们不是畜生啊!”

    朱高煦的脸色沉了下来,低声道:“战争就是这样儿!这就是他们的命!”

    拿起手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朱高煦又接着说道:“如果你狠不下心来,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或者让瞻基替你来办,你老老实实的去即墨当个县令就行了。”

    朱瞻基也开口说道:“如果大明的百姓都能吃得起饭,都能穿得上衣,也就不会有人再造反,剩下的百姓也就不用再遭兵灾了。

    现在你知道皇爷爷为什么会特意给你调拨五千班军和三千骑兵了吧,不止是为了护卫我们这些人的安全,同时也是让这些人击退叛军,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杨少峰顿时沉默了下来。

    拿着倭奴当劳工使,死了再多的倭奴,杨少峰都可以做到毫不在意。

    但是看着眼前的这副惨状,杨少峰心里隐隐约约还剩下的那点儿圣母病却是发作了——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兵祸,只经历官兵百姓一家亲,甚至去拿命护卫百姓,凌晨三点还能出门去买烟的日子,杨少峰的心态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转变过来的。

    沉默了半晌之后,杨少峰才开口说道:“要不然,咱们改变计划,直接将所有叛军全部抓起来吧,正好顺天府还缺劳工,让他们干到死?”

    “呵!”

    朱瞻基轻笑一声,然后瞧着杨少峰道:“改变计划?纪纲亲自去指挥锦衣卫的行动,汉王叔跟咱们一起行动,户部和吏部所做的准备,林林总总所动用的人力物力有多少?你说要改变计划?

    这些叛军能屠一个村子,就能屠更多的村子,你让他们去工地上干活赎罪?那对于这些死难的百姓来说,他们又该上哪里去讨个说法?

    我知道你心软,也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出现这种局面。

    但是,现在不是你心软的时候,原先的计划是怎么样,咱们就得怎么办!”

    朱高煦意外的瞧了朱瞻基一眼,忽然就笑了起来:“行,比这个小王八蛋要强。我原以为你也是个心软的,可是现在看来,你终究比他要强许多。”

    夸了朱瞻基一句,朱高煦又对杨少峰道:“瞻基说的不错。你应该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你现在的一时心软,会让更多的百姓遭受眼前的苦难。

    狠下心来,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好,以后想办法杜绝这种苦难的发生才是你应该做的,而不是在这里说些没用的屁话。”

    朱瞻基也开口说道:“记得在辽州的事情么?当时你站在河堤上,是替百姓争取一线生机,受惠的是辽州一地的百姓。

    你现在做的事情,是惠及天下百姓乃至于子孙后代的事情,孰轻?孰重?”

    杨少峰点了点头,忽然对着手中的肉块狠狠的咬了下去。

    朱瞻基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慢点儿吃,别噎着。一会儿咱们还得继续赶路。”

    朱高煦拿过一副地图,伸着手指比划了半天,这才开口说道:“一路上不能再停了,就算再遇上这种事儿也不能停了,傍晚之前,咱们就能到蒲台。

    我看过了,一路上像这样儿的庄子还有很多个,是不是一样遭了灾,咱们也顾不上了,等回头进了城,让蒲台的官府来收拾吧,养他们也不是让他们吃白食的。”

    朱瞻基凑过去瞧了瞧地图,说道:“也行。咱们要是走一路收拾一路,估计明天晚上也进不了蒲台,拖的时间越长,反而会让更多的百姓遭灾。”

    杨少峰瞧了瞧朱高煦,又瞧了瞧朱瞻基,心中也清楚两人的话就是对自己说的,当下便用力的嗯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来猛啃手中那块不知道什么味道的肉块。

    ……

    蒲台县的县令李如松并不欢迎杨少峰这些人,或者说,李如松是不欢迎杨少峰身后带着的那五千班军还有三千骑兵,尤其领兵的还是汉王朱高煦。

    然而再怎么不情愿,杨少峰毕竟手握着王命旗牌和尚方剑,李如松也没有胆子跟杨少峰硬顶到底,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让人打开了城门,然后迎接杨少峰等人入城。

    刚刚一入城,朱高煦手中的鞭子就抽到了李如松的身上:“入恁娘的歪批!你一个劲的想让老子在城外驻扎,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李如松不敢躲也不敢叫痛,当下只是向着朱高煦躬身行礼道:“下官该死!”

    朱高煦还想再抽,却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当下只是气哼哼的冷哼两声,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杨少峰:“你来说!本王瞧这种穷酸就来气!”

    杨少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后却没有理会李如松,只是扭头对身后不远的秦子宁喝道:“秦子宁何在!”

    秦子宁拱手应道:“末将在!”

    杨少峰道:“带着你的人,帮着百姓修整房子,不许私拿百姓一针一线,晚上不许入百姓家中居住,违领者,斩!”

    等到秦子宁应下了之后,杨少峰又高声道:“吴克勤何在!”

    吴克勤高声道:“末将在!”

    杨少峰道:“带着你的人去安营扎寨,不许惊扰百姓,不许擅入民居,违令者,斩!”

    吴克勤拱手叫道:“得令!”

    等到秦子宁和吴克勤各自带着京营班军和效义营三千骑兵分头行事了,杨少峰这才盯着街边那些忐忑不安的百姓们叫道:“乡亲们,本官有几句话要说!”

第二百三十八章 蒲台县城

    正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一旦参与到洗劫之类的破事儿里去,那他们会比叛军还要可怕三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如松才死活不愿意让五千班军和三千骑兵入城,哪怕是杨少峰现在下了命令,李如松依旧不相信那些丘八们会老老实实的听话。

    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一样。

    杨少峰自然也看到了李如松眼中的怀疑,也看到了路边百姓那忐忑不安的表情还有眼底的怀疑之色。

    心底无奈的叹了一声,杨少峰也满是无可奈何。

    如果自己是在辽州下了这样儿的命令,那辽州的百姓会高兴的跳起来欢呼,因为他们经历过辽州水灾,也知道辽州卫的士卒们跳进水里用身体堵住了摇摇欲坠的河堤。

    但是蒲台县的百姓不清楚,他们更不知道京营的士卒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再加上当初朱老四和朱允炆在济南府反复的拉锯战,留给这些百姓的心理阴影就更大了。

    直到秦子宁带着五千班军开始帮着百姓收拾那些破砖烂瓦,杨少峰的脸上才算是出现了几分笑意,那些百姓的脸上终于有了那么一丝改变。

    扔下秦子宁率兵帮着百姓重建之后,杨少峰等人就在李如松的带领下来到了又破又旧的蒲台县衙。

    也不等李如松安排酒席,杨少峰就直接开口对李松如道:“现在蒲台的情况如何?外面的那些庄子什么情况,李知县是否知晓?唐赛儿所部往哪里去了?”

    李如松向着杨少峰拱了拱手,答道:“蒲台县的情况,正如杨翰林所见,为了抵御唐赛儿的叛军,毁了不少民居,青壮死伤一百二十有余。

    至于城外,现在根本就顾不得了,蒲台无兵,除了让附近的那些百姓搬到城里来,剩下的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另外,唐赛儿所部现在具体在哪里,下官也不清楚,只知道其部下董彦杲、刘俊、宾鸿等人现在占了益都,声势颇盛。”

    杨少峰和朱高煦还有朱瞻基互相对视了一眼。

    唐赛儿的部下在哪里,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唐赛儿自己在哪里,却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问题在于,根据锦衣卫传过来的消息,围攻蒲台的这股叛军,里面就有唐赛儿的主力。

    那么现在就存在两种可能。

    一是李如松确实不知道唐赛儿就在这股围攻蒲台的叛军里面,另一种可能就是李如松知道唐赛儿在叛军里,甚至可能已经跟唐赛儿勾结到了一起。

    暗自琢磨了一番,杨少峰才开口问道:“围攻蒲台的叛军有多少人?现在又在哪里?”

    李如松摇了摇头,说道:“围攻蒲台的叛军,大概有三千人左右。当时叛军是往南边退去的,不知是往朱金镇去了还是往三姑台南边的那坐小山了去了。”

    想了想,杨少峰还是问道:“李知县对唐赛儿其人又知道多少?”

    “彼其娘之!”李如松忽然恨恨的骂了一声:“现在真真假假的传言太多,很多人都传那唐赛儿能剪纸人纸马互相争斗;如需衣食财货等物,用法术即可得。

    可是据下官所知,那唐赛儿与她那死了的死鬼丈夫林三都不是什么良善人家,林三还活着的时候,很可能就是白莲教的头目。现在林三死了,这唐赛儿就诈称佛母降世,代替林三成了新的白莲头目。

    说起来,也是下官太过于大意了,往常那唐赛儿虽然有些名声,可是下官却从来都没往这方面想,直到她起兵造反了,下官这才知道她和白莲教之间的瓜葛。”

    略一迟疑,李如松还是直接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另外,她很有可能是明教中人,下官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杨少峰捏着茶杯的手指有些发白。

    无论是明教也好,还是白莲教也罢,这两家都是造反专业户,有些时候干脆就是为了造反而造反,根本不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造反。

    “那唐赛儿究竟是为什么造反?被人逼得活不下去了?还是为了造反而造反?”

    李如松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下官又不是那唐赛儿,又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会造反?

    不过,她自家的田地,用不着向人交租子,皇上又免了所有的民赋民税,纵然是旱涝不休,她也未必就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想来还是为了造反而造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杨少峰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旱涝不休?地方官府就没做什么么?”

    “谁说没有?”李如松道:“大旱之时,本官也曾组织民壮去打井取水,水涝之时,本官也曾组织青壮去疏浚河道,我蒲台县虽然穷了些,可是好歹也能活得下去,饿不死人!”

    杨少峰想了想刚进城时,朱高煦曾经抽了李如松一鞭子,站在李如松身后的百姓们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倒是信了李如松的这般说法。

    一个不顾百姓死活的贪官,在他挨揍的时候,那些百姓只会拍手叫好,又哪里会有人替他担心?

    暗自琢磨了一番后,杨少峰又接着问道:“传言那唐赛儿能剪纸为马,撒豆成兵,却不知是真是假?”

    李如松斩钉截铁的说道:“肯定是假的!那些乡间愚夫愚妇们相信这种鬼话,本官却是连半分都不曾相信!

    若是那唐赛儿真有这般能耐,只要多剪些纸人纸马,多撒几把黄豆出去,便可得百万精兵,蒲台县也好,益都也罢,只怕都早早的落入了她的手中,她又何必像流寇一般流窜?”

    杨少峰基本上确定了李如松并没有倒向唐赛儿。

    不过,李如松说的也是实情,许多乡间的百姓还真就信唐赛儿编出来的那一套东西,甚至就连什么石匣天书宝剑之类的谣传都有人相信,更不知道有多少人相信唐赛儿可以剪纸为马,撒豆成兵。

    按照李如松所说,现在倒霉的实际上不止是蒲台县,实际上从蒲台一直到即墨,基本上都有唐赛儿的信徒,杨少峰想要解决掉唐赛儿,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她的那些信徒。

    除此之外,还有不断的干旱和水涝甚至蝗灾需要解决。

    再结合前面李如松所说的打井修河道之类的事情,杨少峰还是决定帮李如松一把:“这城里有没有什么问题?”

    “有!”

    ……

    蒲台的百姓们可算了开了一次眼界。

    京营的丘八大爷们帮着百姓收拾搬运那些破砖烂瓦,没从自己家里拿走那为数不多的铜板和宝钞就已经够稀奇的了,晚上还真就在城中的街道上连打了两天的地铺!

    第三天,帮着百姓们收拾完院子的班军士卒又睡在了街上,这让蒲台县的百姓们感觉不是个滋味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丘八大爷们帮着自己家收拾了两天的院子,现在就让人睡在街上?那咱蒲台县的人成啥了?以后出门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王二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了半天的饼,最后才是长叹一声,披了一件衣服,点上了平时舍不得点的蜡烛,然后慢慢的走出了家门。

    运气不错,帮着自己搬了半天砖头的兵爷就在自己家门前不远的地方睡着。

    王二小心的走了过去,然后伸手推了推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士卒:“军爷?军爷?跟小人到家里去睡吧,外面太凉,小心冻着。”

    年轻的士卒没有被人冒然喊醒的不爽,反而显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可别,俺们是有军令在身的,不能去,你还是自己回去睡吧。”

    王二有些急了:“这天太冷,还没三月呢,就这么睡在地上,肯定该着凉了!”

    年轻的士卒揭开身上的毯子,递向了王二的手中:“你摸摸,这可是上好的羊毛毯子,里面还是加厚的,再冷也不怕。

    你早点回去睡吧,俺们有军令,不能去百姓家里睡,你也别为难俺了,中不?”

    王二瞧了瞧年轻的士卒,最终还是均可奈何的回家了,总不能逼着兵爷们违犯军令吧?听说那是要杀头的?

    只不过,回了家中的王二依旧睡不下,想了半天才拿出来一点儿姜,添水之后熬了一锅姜汤,又把已经睡下的儿子喊了起来,让儿子拿着碗,自己端着盛了姜汤的盆就出了门。

    年轻的士卒依旧不喝:“俺们灶上有姜汤,老乡,你还是把这个端回去吧,俺不能违犯军纪。”

    王二叹了一声,慢慢的将手里的盆放在地上,然后对年轻的士卒说道:“那俺打汤放这里,行不?”

    年轻的士卒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愿意放,你就放,你放到啥时候都中。不过,俺们是真有军纪,不能拿百姓的一针一线,也不能吃百姓的一口饭。”

    “这是汤,不是饭!”王二前所未有的认真:“姜汤不是饭,它就是水,喝了暖暖身子,不算违反军纪吧?”

    “算!”年轻的士卒也认真了起来:“百姓家里的啥东西都是百姓家里的,俺们不能碰,碰了就是违犯了军纪,这是要杀头的!

    不过,你也别心里过不去,俺们条件可比你这好多啦,不光是有姜汤,俺们行军的时候还有肉汤哩。”

    不知道年轻士卒说的是真是假,王二的心里也愈发不是滋味,干脆指着放在旁边的姜汤说道:“那你要是不要,俺就把这姜汤放在这里,你看不上,你就扔了它!”

    年轻的士卒懵了:“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 民心

    啥玩意?我为难人?

    王二顿时就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都被当了驴肝肺,干脆把盛了姜汤的大盆放在街上,又让自家的儿子将那几个碗也放下,然后气呼呼的回家睡觉去了。

    该死的丘八!不识好歹的丘八!

    然而直到第二天天亮,两个该死的丘八早早的就把那盆已经彻底凉透的姜汤还有那几个碗一起送上门来了!

    王二想摔了盆子顺便再把碗给摔了,可是转念一想对方又不是自己的爹,而且这盆和碗都是自己家的,摔起来还怪心疼的,当下只得气呼呼的接过盆,又指使着儿子接过了碗,都放好了之后又跟着那些丘八一起忙活了起来。

    狗咬吕洞宾!

    对比一下那些该死的乱军,想想因为这次叛乱死掉的那些邻居和城外的亲戚,再看看这些笑的跟傻子一样的丘八,王二的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越想越气的王二恨恨的将手里的砖头一扔,望着旁边不停忙活的士卒说道:“你说你是不是憨?大晚上的冻成那样儿,就不能喝碗姜汤?难道我还会跟别人说不成?”

    远处陪着杨少峰等人一起巡视着蒲台县城的李如松也很疑惑:“不过是一碗姜汤而已,秦指挥使治军竟如此严谨?”

    秦子宁道:“此皆状元公所授练兵之法,最为重视军纪。一碗姜汤看着没什么,一根针一文钱也没什么,可是一旦养成了习惯,问题可就大了。”

    杨少峰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就是从百姓之中来的,如果他们再祸害百姓,那成了什么了?”

    秦子宁咂了咂嘴,说道:“还记得在辽州时,状元公曾经说过,他不管我用什么办法去堵住河堤,也不管辽州卫的士卒死多少,起码在他亲自填进河堤之前不能让百姓有伤亡。

    现在想想,我这心里还是有点儿后怕,当时那水再大上那么一丁点儿,估计我坟头草都该三尺高了。”

    李如松也忍不住咂舌:“填河堤?”

    秦子宁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填河堤,拿人去填。当时河堤不稳,又赶上大雨不停,除了拿人去填之外,根本没别的办法了。”

    尽管知道河堤肯定是被稳住了,否则秦子宁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吹牛皮,但是李如松依然从秦子宁的话里感受到了当时的惊心动魄:“那后来呢?河堤怎么样了?百姓怎么样了?”

    秦子宁道:“河堤自然是守住了,百姓也安然无恙。说实话,包括我在内,整个辽州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那么大的雨,居然没死一个百姓!”

    “真好!”

    李如松忍不住羡慕起来:“山东的兵如果都跟你秦指挥使的兵一样,也不至于毁了几万亩的良田,更不至于让唐赛儿有起事的机会了。”

    杨少峰道:“会好起来的。李知县对待百姓如何,从这些百姓身上就能看出来一些,想来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也就不会有人跟着唐赛儿去作乱了。”

    左右打量了一眼,杨少峰又接着说道:“再有个三五天,这蒲台县的事儿也该差不多了吧?”

    李如松点了点头,答道:“蒲台县原本就不大,再加上这些班军在帮助,估计再有个两三天就能恢复了。怎么,杨翰林要离开蒲台县了?”

    杨少峰道:“该继续往前走了。本官原本想着顺手解决了唐赛儿,可是这唐赛儿却一直不露面,本官空有一身的力气,却不知该往何处使,倒不如早点儿奔着即墨去。”

    等到在蒲台县城里逛的差不多了,杨少峰等人就直接回了住处,剩下李如松一个人继续在城中逛着。

    朱瞻基却是很好奇:“真打算走?不管那个唐赛儿了?”

    杨少峰摇了摇头:“不是不管,而是现在不能管。

    我想过了,那唐赛儿手下尽是些乌合之众,咱们没来的时候他们就没能攻破蒲台,现在就更没胆子来找咱们的麻烦了,所以咱们得走出去,而且要大张旗鼓的走出去,引唐赛儿主动来进攻咱们。”

    朱瞻基点了点头,忽然就有些担心:“据说那唐赛儿貌美如花,你不会对她起什么心思吧?”

    杨少峰顿时一脸懵逼的望着朱瞻基:“如花?我对她起心思?是我媳妇不漂亮,还是我家丫鬟不可人?唐赛儿这种人死光了才好,我起什么心思?”

    ……

    自家的院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慢慢的把毁了的房子和院墙都重新盖起来。

    这些事情难不住王二,也难不住山东人,反正只要舍得下力气,早晚都有干完的那一天。

    而力气,对于庄稼汉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但是王二睡不着,哪怕一次次的强迫自己把眼睛闭上也没有用,脑子里全是那些睡在街上的丘八帮自己干活时的傻笑,还有佛母曾经说过的那些道理。

    就好像是有两个小人在脑子里打架一样。

    佛母说官府只认钱不认人,官兵都是狗官们的走狗,都是会吃人肉喝人血的。

    佛母说天下的狗官都一个样,坑起老百姓来一个比一个狠。

    佛母说那狗皇帝免了民赋民税,是准备从别的地方再找补回来,或者让那些士绅们加了租子,那狗皇帝再从他们身上收回来,这就是狗皇帝为了坑百姓而想出来的法子。

    佛母说现在大家活不下去,就是那些狗官和狗皇帝闹的,造了他们的反,等到明王降世,大家就都有好日子过了。

    王二以前愿意相信,蒲台县的百姓也愿意相信,所有那些吃不上饭的百姓都愿意相信。

    可是王二现在怀疑了。

    要造皇帝和那些狗官的反,为什么要攻打蒲台县城?为什么要杀了周边的村子?为什么要抢走那些穷苦人家里的活命粮?

    饿死爹娘,不吃种粮,这是老祖宗千百年流传下来的规矩,就是怕种粮没了,以后彻底没了收成,可是造反就要杀起人来连小孩子都不放过?造反就要连种粮都抢?

    信着佛母的小舅子一家都死在了叛军的刀下,连月子里的娃娃都没能幸免,自己老丈人一家算是绝了后了。

    自己家的院子也在佛军的大军攻城时被官府拆破了。

    自己当时是真的恨官府的狗官还是那些官老爷们的走狗。

    可是,新来的大官说官府会照价赔偿拆毁的房子,自己已经拿到了钱,是实打实的铜钱,不是宝钞。

    新来的大官说会有粮食运过来,包括吃的粮食和种粮都有,皇帝和官府会保证大家不饿肚子,保证大家来年有种粮可以耕种。

    新来的大官带来的丘八们帮着自己收拾房子,没有人叫苦也没有人要钱,就连自己熬好了送过去的姜汤也没人喝一口,后来还给了自己几文钱,算是柴钱和姜钱,说是不能让老百姓吃亏。

    是那些当官的都改了性子?或者是那些丘八们在演戏?

    可是,他们到底在图啥?

    人命不值钱,自家的院子也不值钱,不值得官府和丘八大爷们这么卖力的演戏吧?

    又或者,是佛母错了,天下的官不都是一样的官,有坏的,可是也有好的?皇帝也不是专门坑百姓的,也有好的?

    究竟谁才是好人?谁才是坏人?

    王二忽然觉得很头疼。

    如果皇帝免民赋民税是为了让那些士绅们多收,然后皇帝再找补回来,那直接宰了那些士绅,佃户是不是就不用再交租子了?

    如果当初读过一些书,现在应该就不用这么头疼了吧?

    天色刚蒙蒙亮,烙了一夜饼还没有睡着的王二就披上了衣服,打算再出去看看那些睡在街上的丘八们。

    街上净悄悄的,往常应该睡着的丘八们此刻都有睡,只是个个都背着四四方方的被褥,手里拿火铳的拿火铳,拿刀枪的拿刀枪,一副要开拔的样子。

    王二快步走向这几天一直在帮着自己家干活的士卒,低声问道:“军爷,你们这是要走了?”

    站的笔直的士卒没搭理王二,似乎前几天干活时喜欢傻笑聊天的那个士卒已经换了一个人一样,任凭王二怎么问,士卒就是不回话,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一副王二根本就不存在的样子。

    跺了跺脚,王二干脆沿着队伍站立的方向又向前走了几步,找到了跟普通士卒打扮完全不同的小旗:“军爷,你们这是要走了?”

    小旗瞧了瞧王二,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等就要开拔。”

    “那咋不等天彻底亮了再走?这时候走,那路得多难走?”

    “军令如山啊,”小旗倒不像普通的士卒一般,反而难得的有几分谈兴:“军令说要现在走,那就得现在走,前面刀山火海也得去趟,背后有金山银山也不能回头。”

    王二眨了眨眼睛,问道:“那叛军呢?你们不管啦?”

    小旗笑着道:“那俺就不知道了,上面怎么说,俺们就怎么做。”

    “那俺要是有叛军的消息,咋办?”

    “你有?”小旗的脸色不禁变得凝重起来:“你要是有,俺就带你去见总旗,说不定你还能见着秦指挥使。”

    王二咬了咬牙,说道:“那成,你带俺去,俺有消息。”

第二百四十章 到底哪里出错了?

    没有人知道兔子家是怎么想的,反正他们把怎么造反的理论全部都掺杂在课本里,然后堂而皇之的教给种花家的高中生……

    在认真读完了高中的杨少峰看来,唐赛儿所谓的造反根本就是过家家一样的玩笑。

    几个手下各行其事还敢劫掠平民百姓,军纪不严,号令不行,没有完整的纲领,也不知道该如何争取民心。

    打土豪均田地的操作没有,盼唐王迎唐王,唐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也是没有,招揽读书人利用读书人的操作没有,拉拢士绅的操作还是没有。

    单凭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无生老母和真空家乡就敢跳出来造反,简直就是作死

    现在好了,原本的信徒王二直接跳反,把唐赛儿所倚重的部下董彦杲给卖了。

    更关键的是,唐赛儿现在就在董彦杲的队伍里面。

    刚刚还打算快速赶往即墨的杨少峰和朱瞻基等人都不着急了,重新在蒲台县里安顿下来之后,就开始琢磨着该怎么对付董彦杲。

    朱高煦的脾气像极了朱老四,基本上属于能动手就别逼逼:“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是已经确定了那小娘皮就在青龙山么?”

    杨少峰忍不住揉了揉脑袋:“然后呢?五千班军压过去,唐赛儿肯定要跑,可是锦衣卫的人没在唐赛儿身边,咱们怎么控制她往哪儿跑?”

    朱高煦道:“跟在她屁股后面,围追堵截,难道她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

    秦子宁想了想,干脆出了一条毒计:“要不然直接把青龙山给烧了?反正山也不大,烧起来也容易?”

    李如松顿时不愿意了:“不行!青龙山虽然不大,可是蒲台百姓还指望着青龙山上的柴禾,秦指挥使烧山容易,百姓需要柴禾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杨少峰也不同意秦子宁的想法:“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这山是不能烧的,还是准备断水断粮,更逼她唐赛儿下山吧!”

    朱高煦琢磨了一番,开口道:“也行。断了那小娘们儿的水和粮,不怕她不下山!”

    朱瞻基却忽然开口问道:“如果唐赛儿主动出击呢?”

    “啥?”杨少峰一脸懵逼的瞧着朱瞻基:“她主动出击?一群连蒲台县城都攻不下来的废物,还有胆子再来包围蒲台县?莫不是嫌死的不够快?”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军中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唐赛儿肯定也知道了,就算她不知道,咱们只要遣使招降,难道她还不知道么?

    根据叛军的行事作风来看,这些泯灭了人性的叛军肯定是不会投降的,那也就只剩下死战到底一条路可走了。

    而死战到底这一条路,却又分成了固守青龙山,转移到其他地方,主动攻击县城这三条路。

    固守青龙山,基本上属于作以待毙,唐赛儿既然有胆子造反,就肯定不愿意坐以待毙。

    转移到其他地方,说好听了叫转移,说不好听就是逃跑,而蒲台县里有汉王叔,有我,还有你这个六首状元做添头,为什么不拼一下?”

    杨少峰也愣住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赌一赌,摩托变陆虎,这是后世某吧里那些无数剁手老哥们的信条。

    可是在大明,有这种想法的同样不在少数,光看顺天府的球赛和拳赛有多少人下注就知道了!

    就算是唐赛儿,在举旗造反的时候也未必没有赌一赌,赌赢了当女皇,赌输了就隐姓埋名跑路的想法。

    也就是说,唐赛儿还真有可能会主动攻击蒲台县城?

    摸着下巴琢磨了半晌,杨少峰忽然摇了摇头,说道:“不遣使招降了,这小娘们儿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孙恭前往招抚,随从不就被杀了个遍?现在派人去招降她,这小娘们儿很有可能再来上这么一出。”

    李如松干脆站起身,向着杨少峰拱了拱手:“要不然,下官带几个随从去吧,就算不能劝降那唐赛儿,也能探一探青龙山的虚实。”

    一直瞧着李如松不太顺眼的朱高煦顿时轻笑一声道:“就你?手无缚鸡之力,瘦的跟个小鸡崽儿似的,别刚上山就被那唐赛儿抓去做了压寨相公!”

    李如松顿时打了个寒颤——尽管朱高煦说话跟放屁一样,但是万一要被他说准了呢?那唐赛儿模样生得漂亮,自己是该从了呢,还是该从了呢?

    如果从了,自己岂不是也成了叛军的一员?那这个七品县令又该怎么算?因为叛军而死的百姓,自己又怎么替他们报仇血恨?

    杨少峰瞧了一眼发愣的李如松,笑道:“说起来,李知县也是生得一表人才,又是进士出身,那唐赛儿倒还真有可能动心,就是不知道李知县愿不愿意去做唐赛儿的压寨相公?”

    李如松顿时涨红了脸:“杨翰林怎能凭空污人清白!下官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又怎么会做出从贼的事情!若是下官有这般心思,早早的将蒲台拱手相让岂不更好?”

    杨少峰呵呵笑了一声,向着李如松拱手道:“是本官唐突了,李知县勿怪。”

    向着李如松赔礼道歉之后,杨少峰又接着说道:“那就这么着吧。

    咱们不管那唐赛儿现在是怎么想的,既然她现在还在青龙山上没有下来,那咱们就直接兵围青龙山,逼她下来。”

    李如松道:“那王二呢?说起来,他也是信了那白莲教的,依罪当斩。可是他又检举了唐赛儿的藏身之处,按理该赏。”

    杨少峰瞧着李如松道:“斩?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他会信那玩意?之前他没跟叛军一起作做,现在又出首检举,赏!”

    ……

    青龙山不高也不险,也没有什么吊睛白额虎之类的玩意,充其量就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小山包,勉强让唐赛儿和董彦杲带着两千乱军一起隐藏了下来。

    唐赛儿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原本的计划中,无论是蒲台还是益都,当大军攻城的时候,城里的信徒就应该冲出来打开城门迎接自己进城,然后杀掉狗官和那些欺压百姓的士绅,再然后就奉自己为佛母,成功建立起佛国。

    然而当自己真的举起了造反的大旗之后,许多原本的计划都变了——答应充当内应打开城门的信徒没有打开城门,原本要杀掉的狗官也没有杀掉,原本要杀掉的士绅也没杀掉几个,可是穷苦百姓却被杀了不少。

    尤其是蒲台,自己生在蒲台也长在蒲台,嫁在蒲台也守寡在蒲台,可是现在却是有家不能归,许多穷亲戚干脆死在了乱军之中。

    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如果杨少峰在这里,肯定会大肆嘲讽唐赛儿,然后告诉唐赛儿是因为她丈夫叫林三而不是叫林晚荣,她也没有读过高中,更没有读过五卷屠龙秘术。

    当然,杨少峰不在这里,所以也没有人能替唐赛儿解惑,只能由她一个人犯愁。

    瞧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唐赛儿,董彦杲很心疼。

    跟男人心疼女人的那种心疼不一样,董彦杲是在心疼女神。

    做为一条合格的舔狗,董彦杲是真真正正的把唐赛儿当成女神的,或者说,董彦杲心中女神的标准就是按照唐赛儿的标准来制定的。

    当然,再怎么是个女神,也要先活下去才能是女神,否则的话,就只能是一具女尸,或者连尸体都留不下。

    迟疑了半晌之后,董彦杲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佛母,蒲台……”

    见唐赛儿依旧没有开口,董彦杲还是试探着问道:“不如,我等先舍弃蒲台,直奔益都?”

    唐赛儿道:“蒲台有那狗皇帝的皇太孙,有那狗皇帝的儿子,益都有什么?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只要能攻破蒲台,便能杀了那狗皇帝的孙子,明王便可降世。”

    “可是?”

    尽管万般的不想置疑心中的女神,但是董彦杲总算没蠢到真的相信唐赛儿能撒豆成兵。

    毕竟这些牛皮大部分都是董彦杲帮着吹出去的,别人相信这种屁话,但是董彦杲却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令董彦杲意外的是,唐赛儿却摆了摆手,说道:“没有什么可是,让刘俊和宾鸿他们都过来,咱们合兵一处,共同攻打蒲台县城!”

    董彦杲依旧想要劝说唐赛儿:“可是那五千班军?”

    或许是牛皮吹得多了,唐赛儿竟然也觉得自己真能撒豆成兵了:“我们现在的兵力再加上刘俊和宾鸿所部,一万多的兵力,是城中那五千班军的两倍,而且本尊会召唤天兵天将助战,五千班军,不足为虑。”

    董彦杲很想让唐赛儿召唤一个天兵天将出来看看。

    但是董彦杲最终还是没有反驳唐赛儿的意见,反而老老实实的执行了唐赛儿的命令。

    身为一条合格的舔狗,就必须本着女神必须正确的信条去信任女神,相信所说的每一句话。

    哪怕女神说她不用拉屎,那就是不用拉屎,女神说自己放的屁是彩虹色的,那就必须得是彩虹色的。

    唐赛儿瞧着董彦杲匆忙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为什么还拿不下一个区区的蒲台县呢?难道明王也抛弃了自己?明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降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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