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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煌贵胄     大明优秀青年txt下载     大明优秀青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真香(为糖糖加更!)

    刚把牛逼吹出去,杨大少爷就后悔了。

    杨少峰杨大少爷刚才所想的自然就是香水,然而等想到香水的制作流程之后,杨大少爷才发现这玩意还需要酒精,还得勾兑,自己理论上知道一点儿,却根本不知道具体的过程。

    也就是说,想要在永乐十三年的时候把香水弄出来,中间所需要的时间和人力物力都不是一星半点儿。

    就像明朝没有试贴诗,很多穿越者还拿着螨清的诗贴诗去考大明的科举一样,这就是一个近乎于常识性却几乎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

    等到习惯性的摸了摸口袋之后,杨大少爷的心里就更郁闷了。

    没烟了,等烟草传入中原堂口,大概还需要一百多年的时间,自己有生之年都未必能再抽上几口了。

    灵儿见杨大少爷半天没有开口说话,忍不住问道:“少爷在想些什么?”

    回过神来的杨少峰深吸一口气,叹道:“没什么,少爷就是想家了。”

    灵儿哦了一声道:“那也简单啊,等少爷入宫谢恩之后,总不会立即授官吧,到时候少爷不就能回家去看看了?也不知道老爷和夫人到时候得多高兴啊?”

    杨少峰嗯了一声,却也没有接话。

    家和家是不一样的,有一个家却是再也不回去了,那个家里不光有河东狮,还有个熊孩子,那个世界也有很多沙雕网友。

    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杨大少爷正暗自神伤,天字号的恶客就再一次的不请自来。

    朱二九眼见杨大少爷兴致不高,心中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爽快:“杨兄弟刚刚高中头名状元,如何看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

    杨少峰哼了一声道:“为何要兴致高?莫非当官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么?”

    朱二九嘿嘿笑道:“如何不开心?正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杨兄弟今天可见识到了么?”

    杨少峰伸了伸手,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冷笑道:“且住,你若是不提这事儿,咱们还是好兄弟,你若是提了这事儿,以后这兄弟就没得做了。”

    朱二九奇道:“杨兄弟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嫌这些民间女子身份低微,配不上你?若是如此,便是勋贵家的乃至于皇家贵女,只要杨兄弟敢提,只怕也是可以的。”

    杨少峰冷笑道:“一没见过长什么模样,二不知道性情如何,便是娶回了家中,就一定能琴瑟和鸣么?”

    朱二九闻言,却是笑道:“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替我等挑选妻子,自然是往好了挑,难道还能坑害我等不成?”

    杨少峰摇了摇头,却是懒得理会这个智障一般的朱二九。

    是,你媳妇好,你小妾多,最后家里乱成一团,差点儿就出现宠妾灭妻的破事儿,现在还有脸在这里指点本公子?你等本公子当了言官的,有你丫的好受!

    见杨少峰摇头,朱二九却是来了兴致:“要不然英国公的妹妹?我听人说,英国公家里有个妹子一曾未曾出嫁。”

    杨少峰依旧摇头万一来个姓方的,那本公子却如何与他斗法?拿血肉之躯硬扛加特林么?

    “国公家的都看不上,莫非杨兄弟想要娶一门皇室的贵女?”

    杨少峰冷哼道:“都不是,我要娶什么样的女子,我心中自有打算,却是不劳朱兄弟操心。对了,这两天我新琢磨出一道菜式,倒是正好请朱兄弟一起尝尝?”

    朱二九满脸黑线,愣道:“所谓君子远庖厨,杨兄弟居然还会做菜?”

    杨少峰的脸色却是比朱二九更黑,怒道:“若你觉得自己还读过书,便将君子远庖厨的前几句背于我听?”

    朱二九笑道:“那又怎么了?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杨大少爷气哼哼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道:“重点是什么?重点是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于教你当了姐儿立牌坊一般的以羊换牛,也不是让你远离厨房,而是告诉你什么叫做仁,要对百姓的苦难感同身受!

    至于远离厨房这种屁话,你听那些腐儒说上几句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当真?他们谁吃的饭不是厨房里做的?读《论语》真能顶饿不成?子还曾经曰过,吾少贱,故多能,你都忘了不成?”

    朱二九有些半信半疑的道:“真是如此?那为什么?”

    杨少峰想拿扇子去敲朱二九的脑袋,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住了:“为什么?为了突出读书人的高贵和与众不同来,要的就是这个风度,懂么?至于其他的,不是有人去办么?”

    朱二九点了点头,身体却是很老实的跟着杨大少爷来到了厨房:“话说,你琢磨出了什么新菜式?却是我都未曾吃过的?”

    杨大少爷将厨子赶跑,手中却是拎起一块猪肉,笑道:“见过这么个?”

    朱二九点了点头道:“豚肉,有什么稀罕的么?寻常百姓都能吃得起吧?”

    杨大少爷笑眯眯的道:“若是这天下百姓人人都能吃得起,那这永乐年可就不是一般的盛世所能比了,便是开元盛世也不够看。”

    朱二九依旧有些怀疑:“不过是些豚肉,真就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么?这东西比鸡肉还贱吧?”

    杨少峰却是叹了一声道:“猪肉再贱那也是肉,糙米再难吃那也是要银钱来买。若是人人都能吃得起饭,能吃得上肉,又岂是一个盛世可以形容的?”

    见朱二九脸色有些不愉,杨大少爷只是笑了笑:“若是你有时间了,可以等过段时间和我一起去顺天府走一遭,一路上看看百姓都是过的什么日子。

    我杨家庄子已经算是富庶,可是庄子里面依旧有人无衣可穿,往往一家人就那么几件新衣裳,只有出门的时候才舍得穿。

    或许你还不知道吧,许多人家去地里干活都是赶在半夜,不是他们懒,而是怕白天光着腚被人瞧见了丢人!”

    杨大少爷说的粗鄙,朱二九却听得沉重原来民间的百姓都如此贫苦么?为何以前从未见过?

    杨少峰见朱二九陷入了沉思,倒也不去打扰,直到锅里的肉都冒出香味之后,才伸出勺子搅了搅,笑道:“一头猪可出百余斤肉,多养些猪,便多了一分让百姓吃上肉的机会。

    闻闻,香么?”

    朱二九:“真香!”

第十七章 纪纲上门

    杨大少爷告诉朱二九,百姓对于皇室的尊敬不在于是否避讳了哪个字,否则这皇帝要姓米,老百姓还不活了?

    真正得天下人归心的,在于是否真的关怀百姓,是否真让百姓得到了实惠,就像汉孝文皇帝,在其驾崩三四百载之后,依旧被百姓念念不忘,乱军过其陵而不侵,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归心。

    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朱二九和杨大少爷之间维持住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杨少峰知道朱二九就是朱瞻基,但是根本不揭破,哪怕是在领着众进士入宫谢恩的时候撞了个正面也当不认识,回头还告诉朱二九,说他和皇太孙长的很像,自己差点儿认错人。

    朱二九也乐得不被揭破身份,每日里和杨少峰都是兄弟相称,对于杨大少爷时不时冒出来的猪肉两个字也懒得再去纠正,甚至于还命人在皇庄里面养了几十头豚。

    往日里暴脾气的朱老四似乎是出现的隔代亲的情况,对于孙子朱瞻基和另一个未曾相认的干孙子杨少峰如何胡闹都只当没看见,让锦衣卫大头子纪纲都暗自心惊。

    有才华的的人,纪纲见得多了,比如解缙,可是就因为掺和进了天家事,结果解缙就被埋雪里冻死了,还是自己亲自动的手。

    但是杨大少爷现在般作派,又岂是掺和进了天家事那么简单?都快混成一世人两兄弟了好不好?这是您老人家的亲孙子么?

    纪纲很快就意识到,像杨大少爷这种背景通天的货色,完全就是个狼灭,不仅狠,还他妈贼横,根本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可是杨大少爷在贡院门前用的那些招数,和必然隐藏在其背后的锻体术,还有杨大少爷身上的各种谜团,又在不断吸引着纪纲,就像飞蛾看见火光一样,明知道是死却还要往上扑。

    琢磨了两天之后,纪纲还是命人备了份礼物,然后给杨大少爷送去了一张名贴大概的意思就是您老人家有没有空?我纪某人很是仰慕阁下,打算前来拜访。

    然后杨大少爷就拿着手里的名贴很是懵逼。

    纪纲的名声有多臭?

    后世有本小说的简介是这么写的,纪纲你丫再折腾,哥把你弄去铸永乐大钟。刻上你的名字?不用刻了,你会连皮带骨融到钟里面,从此你就是永乐大钟,永乐大钟就成了你!

    由此可见,纪纲的名声有多么臭了这活阎王来找自己干什么?还这么客气?

    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个所以然来,杨少峰只得对着眼前的锦衣卫小校道:“请回复纪指挥使,杨某明日在此设宴招待,请务必赏光。”

    ……

    纪纲得了锦衣卫校尉的回报之后,整个人都近乎于懵逼。

    就算是诗会怒怼众举人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可杨大少爷在贡院门前挥拳欧斗的场景就发生在三天前!

    原本已经做好挨喷甚至于被打脸的准备了,可是这个狼灭居然说要设宴款待自己?是他没睡醒还是自己没睡醒?

    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多臭,所以纪纲对于这份额外得来的尊重分外珍惜,第二天的时候不仅好好收拾一番,努力让整个人看起来更精神一些,还特意带了礼物去赴宴。

    就这,纪纲犹嫌不足,生怕带些金银珠宝类的东西去了惹杨大少爷不高兴,甚至于将锦衣卫搜刮来的某些孤本典籍都拿了出来,以求给杨大少爷留下个自己也是文化人的印象。

    所以杨大少爷看到的纪纲,一脸刀削斧刻的脸上还他娘的擦了粉!身上的衣服都熏了香!

    一番客套落座之后,纪纲就仔细打量了一番杨大少爷,然后赞道:“像,确实像!”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问道:“却不知纪指挥使说的像是指?”

    纪纲的表情有些唏嘘:“说起来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老夫与你父亲一同在军中效力,虽然他在燕山左卫,老夫在锦衣卫,可是也有一些交情。

    不过,你父亲的脾气也是倔的很,想必他也没告诉你跟老夫相识吧?”

    杨大少爷热泪盈眶的看着纪大指挥使影帝级发挥,心中却是冷笑不止:合着我请你吃饭,你丫还想当我叔叔?

    叹息了一声之后,纪纲又接着道:“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你父亲不告诉你也是对的,老夫这锦衣卫的名声,着实有些臭了大街,若是与你交往过甚,怕是有不少人要说些闲话。”

    杨少峰却是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酒杯,将酒水洒向了地面:“这杯酒,我敬锦衣卫潜伏在我大明之外的探子,他们不应该被遗忘。”

    说完之后,杨大少爷才倒了倒二杯酒,敬向了纪纲:“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若是有了什么好名声,那才是对天子最大的背叛!”

    纪纲霍然起身,端着酒杯的手居然有些颤抖:“状元公,你这话可是真心?”

    杨少峰同样起身,端着酒杯向纪纲遥敬,一饮而尽之后才开口道:“锦衣卫得罪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能让锦衣卫有好名声?

    可是这一切,跟我杨某人有什么关系?我虽不喜锦衣卫嚣张跋扈,可是却敬锦衣卫甘愿为国奉献的无名英雄,也敬锦衣卫在贪腐之中的作用。”

    “好,好!”,连着赞了数声好之后,纪纲才将杯水的酒水一饮而尽,转杯示意后哈哈笑道:“若别人这般说法,我多半以为是当面夸赞,背后骂我,可是你状元郎说这话,我却知道你是真心。”

    再次落座之后,纪纲才接着道:“实不相瞒,纪某此次上门,乃是上次在贡院外见了状元郎的身手,故而想来求教?”

    杨少峰点了点头,呵呵笑道:“这又有何难?只是在下生性懒惰,当日所用的功夫只演示一遍,纪指挥使尽可派人前来,能记下多少便算多少,如何?”

    纪纲大喜道:“此言当真?”

    杨少峰点了点头道:“自然当真,有这些功夫,能让锦衣卫中的好汉子少牺牲一些也是好的。”

    纪纲同样点头道:“好,纪纲改日带些画师和懂得功夫的一起过来,状元郎将拳法打上一遍,他们能记下多少便算多少,可好?”

第十八章 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虽然不知道杨大少爷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对锦衣卫有好感,但是纪纲却是轻易的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约定好改天带人来向杨大少爷学习拳法之后,纪纲也就准备起身告辞,临走之时却是莫名其妙的道:“你很好,也很幸运,比纪某强太多了。”

    杨大少爷指了指桌上的杯子,不停的向里面倒酒,直到酒水溢出来了也没停下:“及早停下,也就不存在水满则溢了。”

    纪纲却是哈哈笑道:“可惜啊,明白的太晚了,再想抽身,却已经是身不由已了。”

    见杨大少爷沉默不语,纪纲却反过来宽慰道:“其实也没什么,自从担任了这锦衣卫指挥使,纪某便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这就是锦衣卫的宿命。”

    再一次向着杨大少爷拱了拱手,纪纲却是径直走出了雅院的院门,翻身上马而去。

    直到纪纲彻底离去,中间被压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的狗子才鬼鬼祟祟的出现:“少爷,刚才那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啊!”

    见杨大少爷嗯了一声却不说话,狗子忍不住有些急了:“少爷,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少爷您和他有了来往,这以后就更不容于士林啦!”

    杨少峰却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冷哼道:“锦衣卫再如何嚣张跋扈,可是他们针对的是官员和宗室,最多还有那些豪强,与普通百姓何干?

    锦衣卫里面有许多为大明出生入死的好汉子,本公子敬他们一杯酒,又有什么不对?

    再者说了,少爷我本来就不容于那些腐儒,又何必在乎他们的看法?”

    见怎么劝都没有用,狗子只得无奈的道:“少爷,咱们什么时候搬走?英国公府旁边的院子已经买下来了。”

    一听狗子这话,刚刚有点儿醉意的杨大少爷顿时就来了精神:“这么快么?咱们带的银子可够?”

    狗子笑嘻嘻的道:“少爷放心,那院子的主人急着出手,只要一万八千两的现银便转手,正好咱们带来的两万两银子还够。”

    “那还等什么?今天下午就搬,连夜搬!”

    杨大少爷却实怕了林羽那个狗东西已经好几次求见了,这要是被他粘上,怕不是会突然多个老婆?

    派人去成国公府送了口信,又遣人给纪纲送了个搬家的消息后,杨大少爷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搬家过程。

    闻风找上门来的林羽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姐夫,你这怎么就要搬出去住?要这是让我姐知道了,还能有我的好?”

    杨大少爷刚想揍他,却因为林羽这副可怜相有些不忍,转而用手拍了拍林羽的肩膀,笑道:“醉仙楼虽好,却不是我自己的院子,再说了,也会耽误了酒楼的生意不是?”

    见林羽还想说些什么,杨大少爷连忙赶在林羽之前开口道:“还有,我不是你姐夫,你也别再喊我姐夫。所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林羽急道:“姐夫可是担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其实这些都好办的很,姐夫不必放在心上。”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自将打人的冲动压了下去,杨少峰开口道:“我与你姐姐互相并不认识,你冒然喊我姐夫,只怕也对你姐姐的名声有碍,以后却是不可。”

    林羽点了点头道:“姐夫说的是,那我以后在别人面前就不喊你姐夫了。”

    眼见杨大少爷的脸色慢慢转多云再转阴,林羽心中也不禁有些忐忑,讪笑道:“不过姐夫,你和我姐确实有婚约在身,虽然你还不知道,可是我和我姐都知道啊。”

    杨大少爷一脸懵逼的望向林羽:“休要胡言乱言,若是真当有婚约在身,为何我不知道?”

    林羽道:“姐夫若是不信,只管等回去之后询问伯父伯母便是,难道我还敢拿这事儿开玩笑?十六年前,你们就已经订下婚约了!”

    见杨大少爷仍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林羽干脆咬了咬牙道:“你想想三年前,还有上个月你打算去青楼的时候,是不是都遇到了各种状况?

    我跟你说啊姐夫,这要不是我暗中拦着,只怕你真就去成了,到时候我姐能饶得了你?”

    杨少峰面容古怪的道:“合着我还得谢谢你?”

    杨大少爷确实有点儿心虚自己打算上青楼,却被未来小舅子暗中拦下,这事儿确实有点儿不太好说……

    林羽却是点了点头道:“刚才你说和我姐不认识,这也没啥。

    要不这么着吧姐夫,我姐过后天要去寺庙还愿,我带你去偷偷看看?”

    杨少峰瞪了一眼林羽,喝道:“这成什么了?”

    林羽依旧讪笑道:“没事儿,反正我姐也是去还愿你高中状元,你看看自家妻子又怎么了?

    我跟你说啊姐夫,我姐这回可真是发了大宏愿,否则的话,姐夫你未必就能高中这个状元呢!”

    被林羽这么一说,杨少峰也好奇起来:“什么大宏愿?”

    林羽嘿嘿笑道:“姐夫不知道吧,我姐听静心庵的主持师太说,只要诚心正意,布施六百两银子,就能替姐夫在灵山求个土地公的神位,,只要诚心祷告,姐夫自然能高中状元。

    而且主持师太还说了,等你和我姐百年之后,便是一方土地的土地公土地婆,还能庇佑后人!”

    所以,这是西方的女尼代理了东方天庭的职位销售工作?

    怎么看你和你姐姐都不太聪明的样子呢?

    见杨大少爷皱眉,林羽赶忙道:“姐夫你先别生气,我知道这是骗人的,估计我姐也知道。”

    杨大少爷却是有些好奇了:“既然知道,那怎么还能上当受骗?”

    林羽叹了一声道:“我姐自小便知道你们有婚约在身,一颗心就全系在了你的身上。

    前些日子你来京参加会试,我姐自然挂心无比,再加上前些日子你又办了诗会,得罪了天下士林,我姐就更担心了,这才会去尼姑庵里烧香许愿。

    若非是因为姐夫你,我姐那么精明一个人,又怎么会办出这种蠢事?”

    杨大少爷忍不住点了点头:“刚才你说你姐后天去还愿?”

第十九章 你想好什么了?

    朱瞻基早就知道杨大少爷不靠谱,这是个不歧视锦衣卫却视儒学士子为腐儒的状元郎,也是一个能当着自己的面大喊猪肉好吃的狠人。

    但是朱瞻基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杨大少爷居然会拉着自己一起去看未婚妻长什么模样。

    一路之上沉吟了好几回之后,朱瞻基终于忍不住了:“杨兄弟,弟妹去庙里还愿,咱们这么去,不太好吧?”

    杨大少爷瞪了朱瞻基一眼,怒道:“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未婚妻长什么模样么?

    这次你陪我去,替本公子创造机会,下次本公子便陪着你去,让你知道你未婚妻长什么样子?”

    朱瞻基无奈的道:“常言道,娶妻娶贤,正房妻子只要贤良淑德,相貌上便是差了一些也没什么,又不是纳妾?”

    杨少峰嘿嘿笑了几声之后道:“纳什么妾啊纳妾,都是人,谁家姑娘不是父母生养,谁家姑娘不是父母宠着的,你纳妾是你的事儿,本公子却是没这个打算。”

    朱瞻基愣神道:“不成的,若是你不纳妾,先不说杨老伯会不会打死你,便是弟妹也是不会同意的。”

    这回轮到杨大少爷愣神了:“你少胡说八道,专宠她一人还不好?非得纳个妾,分了对她的好,这样儿才行?”

    朱瞻基点头道:“确实如此,否则坊间便要说弟妹善妒,堂堂状元郎却是连个妾都纳不得,徒惹人笑。”

    杨少峰抓了抓头发,干脆不再理会朱二九这个倒霉孩子。

    说起来,自己纳妾不纳妾的倒还真没什么,但是这个倒霉孩子的婚姻完全由不得自己做主,就算是想不纳几个妾也不可能多生孩子就是皇帝的政治正确。

    马车停在静心庵旁边不远处,杨大少爷不止一次的掀开车帘打量,随行的朱瞻基和林羽都感觉分外好笑。

    这还是那个舌战群儒的状元郎么?

    直到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到了之后,林羽才来了精神,指了指马车上正要下车的女子,笑嘻嘻的道:“姐夫快瞧,那便是我姐姐!”

    杨大少爷望着从马车上下来的白色素裙女子,各种美好的词汇开始涌入脑海,一整篇洛神赋都在脑子里面过完了之后,杨大少爷竟然发现词汇量有些不够用的趋势。

    然后杨大少爷就转头对林羽道:“兄弟,一会儿咱们回去好好喝一杯!”

    朱瞻基听到杨大少爷这般说法,顿时疯狂笑道:“哈,想不到堂堂状元郎,竟也是个登徒子!”

    杨大少爷晃着手中的折扇,笑道:“登徒子怎么了?人家对自己的妻子好,又有什么错了?倒是宋玉那厮,偷看人家夫妻恩爱,还绘声绘色的说出来,倒是真的不当人子!”

    朱瞻基气结,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对杨大少爷道:“之前杨兄弟不还说,婚姻大事,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如今怎么又变了主意?”

    杨大少爷却是笑眯眯的道:“我与我家娘子乃是有婚姻在身,非是苟合,怎么算得上是改变主意?”

    唰的一声收起折扇,杨大少爷又对朱瞻基道:“二九兄,今天就教你个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

    所以说,读书人的事儿吧,怎么说都是有理的,你还差的太远,要好好学习才是!”

    朱瞻基一脸懵逼的问道:“《离娄上》,可是这般解释的么?”

    杨少峰点了点头道:“不错,在看到我家娘子的那一刻,我便已经想好了孩子的名字。”

    两人正在胡扯,林羽却是用力戳了戳杨大少爷,示意杨大少爷转头向外。

    素色衣裙,形若洛神,一头长发略显随意的用丝带束起,却又凭添了几分调皮,唯独脸上带着一丝寒霜:“不知公子想好了什么?”

    杨少峰回头望了望跟驼鸟一般的林羽,再看了看已经展开折扇,将整个脸都掩盖起来的朱二九,顿时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些僵硬,等慢慢转回来之后,才讪笑道:“没什么。”

    “哼!”

    一声清脆的哼声之后,眼前的佳人才瞪了林羽一眼,然后转身向着静心庵而去。

    杨少峰长舒一口气,伸手抓住朱二九的折扇,冷笑道:“你怎么回事儿?”

    朱二九讪笑道:“心虚,心虚。”

    杨大少爷呸了一声道:“怂货!”

    林羽小声道:“姐夫,刚才你也挺怂的。”

    用力敲了林羽脑袋一下,杨少峰好奇的道:“你姐姐平日里便是这般不苟言笑的么?”

    林羽点头道:“若是与冰儿独处时倒还好些,我也常听两人有说有笑的,但是在外人面前,却是从来都不会笑,包括在我面前也是一样。”

    杨大少爷点了点头,干脆将车帘大大方方的掀起,浑然不在意往来的那些小娘子如何指点,就一个劲的盯着静心庵的方向。

    朱二九哼哼了两声,最后还是开口道:“杨兄弟,要不然咱们就回去吧?或者你把帘子放下来也成。”

    杨少峰却道:“怕什么?我等我家娘子出来,有什么丢人的么?至于旁人喜欢说些什么,便由着她们去,又与本公子何干?”

    朱二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名声,名声!让世人皆知你是个登徒子,你脸上很有光么?”

    杨少峰不答,过了半晌之后才忽然开口道:“咱们今年已经十七,明年便是十八,到时候我家便遣人来提亲,你做傧相。”

    朱瞻基用力点了点头道:“那也成,我给你做傧相,你也要来给我做傧相。”

    杨大少爷却是一副看傻子的神情望着朱瞻基:“二九兄,你们勋贵门里娶亲,那规矩多如牛毛不说,那些小娘子不敢折磨你,却喜欢折磨傧相,你当我是傻的不成?”

    朱瞻基气结,怒道:“那你让我给你做傧相,却不怕我被折磨?你当我是傻的么?”

    杨大少爷又一次展开折扇轻摇了起来:“你皮糙肉厚的,又怕什么?本公子这张俊脸若是受了什么伤害,你可是要向天下人谢罪的。”

第二十章 什么是民?

    我叫朱瞻基,按照我的出生日期来算,我应该还有个名字叫朱二九,所以我对外就宣称自己叫朱二九。

    我小时候有个结拜的义弟,但是我们彼此都忘记了,直到他进京赶考,在皇爷爷的提醒下,我才知道这事儿。

    然后我想着一世人,两兄弟,先接触一下义弟,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我是个讲究人,不能亏了自己的兄弟。

    再然后我发现,我一直以为的翩翩状元郎就是个梦,我义弟将这一切毁的一干二净,分文不剩。

    谁能想到,他能拉着我一起去偷看自己的未婚妻,就为了知道人家长什么模样?

    谁能想到,他在见到未婚妻的第一眼起,就连以后孩子的名字都已经想好了?

    谁能想到,他让我给他当傧相,却不想给我当傧相?他的帅脸受伤,我要向天下人谢罪?

    瞧瞧,这干的是人事儿吗?这说的是人话吗?

    可是回过头来想想,他说的貌似还挺有道理?尤其是在之前,他说的关于怎么对付鞑靼人,怎么对付日渐庞大的士人集团时,都挺有道理的,怎么忽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不过,他做的猪肉真好吃,很想天天去他家蹭饭啊~

    ……

    望着前面慢悠悠的马车,朱瞻基的心里来回琢磨了一大堆的破事儿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看样子,弟妹好像生气了?”

    杨少峰还没有说话,林羽却突然插话道:“朱公子放心,我姐姐一颗心全在姐夫身上呢,今天生气也是因为你来了,要不然不知道得多开心呢。”

    顿时受到一万点暴击的朱瞻基瞪了林羽一眼,怒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见林羽哦了一声之后不再开口说话,杨少峰一边心中偷着乐,一边打量着马车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笑眯眯的道:“朱兄弟不必放在心上,我这个弟弟不太会说话,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朱瞻基道:“我自然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可是你却麻烦大了。”

    杨少峰奇道:“我能有什么麻烦?无非就是提亲,成婚,然后生娃,还能有什么麻烦不成?”

    朱瞻基道:“永乐十三年的新科状元郎啊,明天你就得带人入宫谢恩,各项礼仪你知道么?

    当然,其他的进士没你这么麻烦,他们得到礼部去学习礼仪,但是你们前三甲的却是不同,估计天使这时候正在你家等你呢。”

    杨大少爷抓了抓头发,颇为郁闷的道:“那又怎么了?他教我就学,学完不就行了?话说,晚上弄个四喜丸子来吃吧。”

    朱瞻基黑着脸道:“你又打算用豚肉?还有,你能不能当着我的时候别说猪肉?”

    杨大少爷笑眯眯的道:“那你吃不吃?”

    “吃!”

    ……

    朱瞻基不光选择了吃,还选择了打包带走,而且是两份,气得杨大少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林羽那是我小舅子,你朱二九算哪块儿小饼干?

    带着两份强行化缘来的四喜丸子回去,朱瞻基先是命人往东宫送了一份,接着便带着另外一份去寻了朱老四。

    仔细打量了一番装在盘子里色泽金黄、香味四溢的四喜丸子,朱老四忍不住一脚踹走打算试毒的无心,等尝了一口之后,朱老四更是冷哼一声:“御膳房的都该发配去戍边!”

    眼看着整整四个拳头大小的丸子消失不见,朱老四未免有些遗憾的道:“这又是那个混账东西折腾出来的?”

    朱瞻基见朱老四吃了这许多,脸上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喜色:“回皇祖父,这是义弟用猪肉反复摔打,调味后又团成丸子过了油,再沟以料汁,然后便成了这四喜丸子。”

    朱老四却是干巴巴的冷哼一声道:“狗胆包天的混账东西,猪肉?他想干什么?”

    等再听完朱瞻基从杨大少爷那里听来的关于避讳和真正的心向皇家的理论之后,朱老四更是冷哼一声道:“强辞夺理!”,只是语气里怎么听都带着几分心虚。

    太子和太孙都没怎么受过苦,可是生于元末的朱老四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苦,那是比杨大少爷所说的更为残酷的乱世,人命如草芥,任谁都是有一天没一天的苟活罢了。

    光着腚干活?全家都光着腚死绝的都见过了,这算得了什么?

    可是没用啊,这些道理都懂,说给太子和太孙听,就算是记下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倒是这个小混账东西,着实让自己惊喜不已他跟太孙再怎么胡闹,那也是兄弟两个之间的事儿,太孙也不会当真生气,但是听进去的道理却是实打实的!

    回味了半晌之后,朱老四突然问道:“那个混账东西说过些日子回顺天府,邀了你一起去?说是让你好好看看民间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朱瞻基点头道:“是,义弟当时是这么说的,可是依孙儿看来,只怕是一时兴起,却是当不得真。”

    朱老四嘿嘿冷笑道:“什么时候由得他当真不当真了?回头你收拾收拾东西,便赖在他家里,等他北上的时候便跟着他一起,难道他还有别的法子不成?”

    朱瞻基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朱老四摇头道:“教你学问的那些先生,学问自然都是极好的,可是有一点却是他们没办法教你,也未必愿意教你的。”

    从椅子上起身踱了几步,朱老四突然叹了一声道:“民间疾苦,嘿嘿,都说是皇帝要关心民间疾苦,自然民心所向,可是啊,到底什么是民?什么是苦?

    按照他们的看法,读书人算是民,士绅算是民,唯独那些泥腿子不是民。

    可是你知道不知道,父皇当年若是有机会当个泥腿子,能吃上一口饱饭,能在想吃猪肉的时候就买些来吃,只怕也未必会起兵反元?

    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些吃不上饭的泥腿子勒紧了裤腰带也要把粮食送到军中?

    蒙元之亡,非亡于父皇,非亡于各路反王,更不是亡于贪腐,而是亡于这些泥腿子之手。

    嘿嘿,泥腿子不算民?他们不算,谁算?”

第二十一章 你待如何?(为爱爱加更)

    朱老四依旧在冷笑:“失礼?你能跟着他好好见识一番民间疾苦,谁会在乎你失礼?朕不会在乎,百姓不会在乎,剩下的人就算在乎又能怎么样?”

    朱瞻基先是躬身应了,却又迟疑了半晌,躬身道:“孙儿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朱老四点头道:“你尽管说便是了。”

    朱瞻基摇头道:“孙儿想请皇祖父先赦义弟无罪?”

    朱老四上下打量了朱瞻基一番,冷哼道:“那混账东西又胡说八道些什么了?看样子你也是上了他的贼船?”

    见朱瞻基依旧躬着身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朱老四只得无奈的摇头道:“罢了,不管那个混账东西说了什么,朕都赦他无罪便是。”

    朱瞻基这才向朱老四谢了恩,开口道:“皇祖父方才说若是泥腿子不算民,那又什么人才算民的时候,孙儿便曾说过,泥腿子自然是民。

    可是义弟却又问了孙儿,说泥腿子算民,那卫所将士算不算民?商贾算不算民?落入贱籍的工匠算不算民?”

    朱老四嗯了一声道:“然后呢?那个混账东西还说什么了?”

    朱瞻基道:“若无卫所将士,谁来为国戍边征战?若无工匠,谁来生产火铳火炮?若无商贾,谁来流通财货?

    现在能读书的往往是那些所谓的良家子,可是卫所将士之后怎么办?工匠之后怎么办?难道他们就该一条路走到黑?

    有的人适合做学问,有的人适合种地,有的人适合经商,还有的适合做官,可是户籍之制却将人死死的限制住了,又该怎么办?”

    “够了!”,一声暴喝之后,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却是朱老四将心爱的砚台都给摔了:“那个混账想干什么?他真以为朕不会杀他?”

    见无心鬼鬼祟祟的打算去捡起砚台,朱老四却是怒喝道:“滚出去!都给朕滚!”

    等到伺候着的大小太监和宫女们都退出去之后,朱瞻基才低声道:“皇祖父息怒!”

    朱老四却是喘着粗气道:“朕起兵靖难,打着的就是遵祖制的旗号,现在这个混账想表达些什么?他知道不知道,碰了这些,到底代表了什么?”

    朱瞻基低声道:“皇祖父息怒,义弟曾经问过孙儿一个问题,孙儿现在也想问问皇祖父这个问题。”

    朱老四喝道:“你问!”

    朱瞻基先是拱了拱手,然后才开口道:“皇祖父是在意靖难的名分,还是在意我大明江山能够万年?”

    朱老四气极反笑,喝骂道:“这是他个狗东西该操心的事情么?若是朕真个向他说的这些问题下手,你可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遍地峰烟!”

    朱瞻基却猛然抬起了头,梗着脖子道:“不破不立!若是任由这些蛀虫发展下去,我大明可能撑得住几百年?

    与其看着我大明一步步的滑向深渊,倒不如在刚有这个苗头时就及时刹住!”

    暴怒状态下的朱老四其实没什么人情可讲,更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就算是最受宠的皇太孙朱瞻基也是一样。

    被朱老四踹了好几脚,临了还被威胁从杨大少爷那里多顺几顿饭菜之后,朱瞻基总算是出了宫。

    很明显,杨大少爷的狗头被四个丸子给救了谁能想到,一个皇帝在吃饭的时候很可能吃不饱?见着喜欢的饭菜都不能多吃,否则就有人在旁边念叨个不停?

    拿象牙筷子和金碗吃饭,一顿饭百十道菜的传说是民间臆想出来的,实际上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些,除非是极为正式的宴会。

    然而就算是宴会,皇帝也需要保持皇家威仪,也就更加不可能敞开肚皮来吃,反倒不如普通人在家里吃饭自在。

    ……

    历史可以证明,朱老四绝不是个记仇的人,因为他一般当场就把仇报了。

    就像是现在,杨大少爷死死的低着头,强迫自己不去打量朱老四的脸色。

    很明显,朱老四现在仍然在气头上,而且多半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时候跳出来招惹朱老四,岂不是典型的找死?

    一番复杂到极点的谢恩仪式之后,自榜眼到最后一名的进士外加其他文武大臣都被请去偏殿参加鹿鸣宴,唯独杨大少爷被单独留了下来。

    绕着杨大少爷转了两圈之后,朱老四才一脚踹向了杨大少爷的屁股:“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杨大少爷挺直身体,依旧死死的低着头不说话你要是在外面而不是在宫内踹我一下试试?送你去见太祖高皇帝!

    朱老四死死的盯着杨大少爷,寒声道:“狗东西,莫不是在腹诽朕?”

    杨大少爷躬身道:“启奏陛下,学生不敢。”

    朱老四却是冷哼一声道:“都说你杨状元是个愣头青,现在却自称学生,不就是盼着朕念在你是天子门生的份上网开一面么?”

    杨大少爷依旧躬身如仪:“是,学生在陛下面前,一点点儿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朱老四却是又踹了杨大少爷一脚:“狗肚子存不了二两香油!走在前面。”

    杨大少爷先是应了,一边在前面走,一边时不时的注意着身后的朱老四皇帝想要踹人屁股,不光得让他踹,你还得找好角度,让他踹的舒服,否则就是大罪……

    一路上挨了十几下之后,杨大少爷才来到了御膳房,而身后的朱老四也冷笑道:“朕已经命人把猪肉给你准备好了,你若是用猪肉做出十道菜,朕就放过你,否则你就准备准备,到下面去陪解缙吧。”

    见朱老四把话说的如此露骨,杨大少爷顿时不服气了:“凭什么?就因为学生说了真话?若是陛下不喜欢学生说真话,那学生不说便是了。”

    朱老四脸色一黑,顿时又是一脚踹向了杨大少爷:“凭什么?凭你个狗东西敢算计朕,凭你个狗东西带坏了太孙,凭你个狗东西惹出来那许多风波!”

    杨大少爷这下子更不服了:“太孙本来就坏,他昨天还抢了学生的菜!”

    朱老四脸上的红色一闪而逝,冷笑道:“那又怎么样?朕就是看你不爽,你待如何?”

    ps:盟主当然不可能只加一更,但是这是新书期,对吧,所以先加一更,等上架了再多还吧~

第二十二章 更年期的老头惹不起!

    “回锅肉,氽丸子,狮子头,猪耳丝,红烧肉,红烧排骨,软炸里脊,鱼香肉丝,锅包肉,卤猪蹄……”

    杨大少爷手下不停,一边备着各种菜肴需要准备的东西,一边琢磨着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事儿。

    嗯,自打穿越之后,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自己已经把能得罪的全特么给得罪了!

    或许还剩下一个秦淮河的花舫没有得罪,可是想想那些诗会之后就不再去秦淮河的士子,杨大少爷又是忍不住一阵心虚。

    现在更是连朱老四都得罪了!

    不过倒也没啥,被朱老四踹几下没什么,没见还有个姓云的总被李二踹么,踹踹更亲近!

    再说了,人家朱老四怎么算都是自己老祖宗那一辈的,应该心怀敬畏,不能动不动的就想着送他去见太祖高皇帝。

    朱老四望着杨大少爷神思不属,好几次都差点儿切到手的模样,忍不住哼了一声道:“小心点儿,把手切了谁给朕做菜?”

    见杨大少爷嗯了一声之后就闷着头备菜,朱老四便坐在无心刚刚搬来的凳子上瞧着,瞧了半晌之后忽然道:“你说,朕要是想打破僵局,该从哪里入手?”

    杨大少爷往锅里添加着各种香料,头也不回的道:“自然是令锦衣卫和地方官府各自重核鱼鳞黄册,再行摊丁入亩之策!”

    朱老四嗯了一声,过了半晌之后才道:“你就这么信不过地方官府么?”

    杨大少爷同样嗯了一声道:“官田、民田,上田、下田,原本就不同,可是这些数据却是可以更改的,估计还有一些拿着十年前的数据当成新的数据来用,也就造成了无田之家而册有田,有田之家而册无田的情况。

    究其本质,无非就是官府和地方士绅相勾结却又没有相应的制约手段,失去了监管的官员们贪起来有多可怕,几乎难以想象。”

    朱老四点了点头道:“锦衣卫呢?难道他们就不怕锦衣卫查出些什么来?”

    杨大少爷颇为无奈的道:“他们自然怕锦衣卫,否则锦衣卫的名声又何至于如此之臭?

    然而锦衣卫多少人?天下的官吏和地方的士绅又有多少人?抓起来挨个杀了肯定有冤枉的,但是隔一个杀一个,却会有大量漏网之鱼。”

    杨大少爷的话音刚落,朱老四却喝斥道:“混账东西,满嘴杀杀杀的,你哪儿来的这么重杀心?治大国如烹小鲜,要的是耐心和细致,似你这般,岂不天下大乱?”

    朱老四望着杨大少爷忙碌的背影,眼中难得闪过一丝皇帝不该有的温情。

    当年就是这个小兔崽子,抱着自己大腿喊爷爷,舞着一把小木剑说要替自己开疆扩土,好好的一个娃子也不知道回事儿,长大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混账模样。

    杨大少爷却是一边忙碌,一边开口道:“所以才要有锦衣卫的监管,就像方才学生所说的重定鱼鳞图册一般,锦衣卫和地方官府分开重制,两者必然会相互提防,再从中搞鬼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而这么一来,许多地方官之前定鱼鳞图册之时有无违律之处,自然也是一目了解,正是一举多得之事。”

    朱老四点了点头,嘴里却依旧不饶人:“你个狗东西就是这般,肚子里难存二两香油!

    等回去之后了好好读书,收收你的性子,别总想着靠杀人来解决问题,那只会让问题越来越大!”

    正在忙碌的杨大少爷却忽然愣了莫非,我这辈子的爹真是朱老四的私生子?要不然这老家伙会这么惯着本公子?

    心中在胡思乱想,手上却不停,御膳房的灶台足够多,而且几个菜的出锅时间和放香料的时间也早晚不一,很快就把十个菜给弄了出来。

    然后朱老四的毒舌就把杨大少爷心中的幻想给无情击破:“你也就这么点儿出息了,天天不是跟人打嘴仗就是在嘴上抓挠,你这辈子就靠嘴了是不是?”

    “这菜做的还不错,但是你要再天天猪肉猪肉的,朕就让你去养猪!”

    “还有那些狗屁倒灶的主意,私下里和太孙说也就算了,以后别整天出去张扬!”

    杨大少爷一边听着朱老四的毒舌,一边也就熄了自己盛碗菜吃的念头。

    还盛啥啊,这都不停的喷自己呢,要是再盛碗菜吃,还不被这老头打死?

    更年期的老头儿惹不起!

    直到朱老四酒足饭饱了之后,似乎才想起来杨大少爷是状元郎,随手在腰间摘了块玉佩扔给杨大少爷道:“滚回去吧,回顺天府的路上注意一些,凭这块玉佩可以临时调动一个千户所的兵力,足够护卫你们安全了。”

    杨大少爷奇道:“我们?”

    朱老四点了点头道:“你们,太孙这次也会跟着你一起去,你不是说让他跟你一起见识见识民间疾苦么,这次你们就一起见识见识吧。”

    满脸懵逼的杨大少爷最终也没能在宫里吃上自己亲手做的菜。

    而等回家了之后,更加让杨大少爷懵逼的是锦衣卫百户吴明已经在家中等着自己了。

    想想当初自己告诉纪纲只教一遍,如今却又把人派过来之后,杨大少爷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该教你们的不是已经教完了么?如今这是?”

    吴明躬身道:“回状元公,我家指挥使命小人陪同状元公一路北上。

    虽然状元公文武双全,也用不着小人护卫,但是小人陪在状元公的身边,总会方便一些,也可让某些宵小息了不该有的心思。”

    杨大少爷顿时又琢磨起来朱老四今天明显不对劲,这纪纲明显也有些不对劲,难道是收到什么风声了?

    仔细一想,杨大少爷又觉得不太对劲。

    这一次回老家,那可是状元公回乡,沿途都能住在驿站,和地方上根本就没什么接触,而且还是带着朱瞻基那家伙,谁敢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难道是纪纲这狗东西打算在路上做掉朱瞻基?然后再推到本公子头上?

    然后朱老四为了防止出现类似的意外,所以提前给了自己一块玉佩?

    也不对啊,朱瞻基要是在路上真出了点什么事儿,第一个死的就是这锦衣卫的吴明,然后接着就得是纪纲,最后才会轮到自己。

    难道说纪纲那狗东西为了倒向朱高煦,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第二十三章 要想富,先修路

    望着眼前的林羽,杨大少爷感觉更加懵逼:“你跟着去?醉仙楼的生意怎么办?”

    林羽嘿嘿笑道:“姐夫放心,小弟原本就是打理顺天府的醉仙楼,这京城醉仙楼并不用小弟操心。

    这次北上,我姐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又让小弟跟着你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仿若吃了许多橘子的朱瞻基酸道:“啧啧,之前还有人死活不认当这个姐夫,如今却是连弟弟都叫上了,好生不要面皮!”

    杨大少爷瞪了朱瞻基一眼,冷笑道:“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小舅子,你朱二九算是哪块小饼干,不也死皮赖脸的跟上了?”

    朱瞻基本能得觉着饼干应该是个好东西,但是想了想自己应该生气,又想不出来什么话反驳杨大少爷,干脆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

    然而杨大少爷却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朱瞻基,掀开车帘指了指外面,开口道:“你先看看外面。”

    朱瞻基向外瞧了一眼,闷声道:“外面怎么了?不就是百姓在耕种么?”

    杨少峰点头道:“不错,就是在耕种,可是你会么?”

    朱瞻基打量了杨大少爷一眼,看看了自己的手,再瞧了瞧杨大少爷的手,忍不住笑道:“这你就说错了。

    我虽然不太会种地,但是好歹也干过农活,但是你就未必了。”

    杨少峰却哈哈笑道:“本公子确实不会种地,但是却能让这地里的粮食增产,你信也不信?”

    朱瞻基噌的一声起身,却忘了这是在马车中,脑袋与车顶的亲密接触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休要胡说,你可知道让粮食增产是何等的功德?”

    杨少峰摇了摇头道:“功德不功德的,我倒是不在意,就是想让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都能吃饱饭,偶尔能吃顿肉,过年的时候还能扯上两身新衣服就再好不过了。”

    回来打量了几番似乎要变成圣人的声大觉得你,朱瞻基不免有些疑神疑鬼:“这可不像你的为人?”

    杨少峰呵呵一笑,开口道:“不像是么?是不是看我在诗会上舌战那群腐儒,又说了许多不合时宜的言论?是不是见我一心想要回老家,却不想着出仕为朝廷效力?”

    朱瞻基点头道:“不错,反正我觉得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怀天下万民的圣人,倒像是个欲去秦淮河而不可得,见色忘义的匪类!”

    杨少峰哼了一声道:“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我何曾说过要去秦淮河?

    再说了,我性子本就跳脱,不愿意出仕为官是有的,可是心怀这天下百姓却也是有的,这两者有什么冲突之处么?”

    朱瞻基摇了摇头,确实也没想出来什么说法反驳杨大少爷,只得将话题扯了回来:“方才你说有办法能让粮食增产,却不知是什么法子?”

    杨少峰冷哼了一声,却又转移了话题:“偏不告诉你,慢慢猜去吧!”

    这下子轮到朱瞻基不开心了,瞪了一眼杨大少爷之后冷笑道:“依我看,你不是不想告诉我,而是根本就不知道!”

    杨少峰嘿嘿笑道:“瞧瞧,果然是勋贵出身的朱二九朱公子,这都知道激将法了?可惜了,任你如何狡诈,本公子就是不告诉你。”

    说完之后,杨少峰又笑眯眯的端起了灵儿刚刚泡好的茶水,对朱瞻基示意之后道:“说起来,你不觉得咱们这行程太慢了么?”

    原本因为没得到答案而不开心的朱瞻基这下子更不开心了:“你还想怎么样?若真是想快,当初我说走水路的时候你怎么不同意?”

    杨少峰道:“之前是不是说的带你体验民间疾苦?你在水路上能看得见什么?漕运还是海运?

    不过你也放心,等咱们回来的时候就走水路,到时候你自然能好好体验一番什么叫做众生皆苦。”

    被杨大少爷弄得有些懵逼,朱瞻基干脆问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杨少峰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我觉得应该修路!”

    先是向着窗外指了指,又指了指身子下的马车,杨少峰道:“正所谓要想富,先修路。

    路修得好了,南北之间的财货流通便能加快,朝廷也就能收到更多的税,然后修更多的路,不管是运兵还是运粮,都将变得方便无比。”

    朱瞻基的眼睛一亮,随之又暗了下去:“说的倒是简单。

    想要修路,需要做的事情可不是你我动动嘴就行的,这需要涉及到工部和户部,甚至于还会涉及到兵部,里面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

    杨少峰点了点头,笑道:“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可是如果咱们想想困难就不想去做了,那以后谁还愿意修这个路?

    换句话来说,这事儿只能是朝堂上推动,然后地方上执行,最后才是百姓受利,然后反哺到税收方面,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也是一个极为艰难的过程。”

    见朱瞻基陷入了沉思,杨少峰忍不住又加了一把火:“我曾听人说过一句话,叫做我们不是等着看的那一代人,而是去做的那一代人。”

    刚刚还在沉思的朱瞻基忽然抬起头,一双眼睛都在发光:“这句话是什么人说的?倒是有道理的很。”

    杨少峰道:“这句话是一位叫做周树人的先生说的,只是这位先生喜好云游天下,轻易见不到他老人家的踪影。”

    朱瞻基点了点头道:“周先生果然大才!

    他说的不错,我们确实应该是去做的那一代人,而不是等着看的那一代人。”

    说完之后,朱瞻基忽然又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之后才道:“只是修路这种事儿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却是难了。

    要想将路修得结实,除非是像秦直道一般,将土都蒸过再锤实,否则那些土里的种子加上雨水的冲涮,没几年的时间便会变成破路,除非年年都派人手维护。

    可是每年都派人维护的话,需要的人手和物力成本又太高了些,单凭朝廷又如何承担得起?”

    杨少峰却忍不住摇了摇头道:“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等到了顺天府再告诉你解决办法。”

    说完之后,杨大少爷又指了指车外,笑道:“咱们先去扬州看看。”

    所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是一种很美好的愿望,尤其是对于那些穷酸措大来说,十万贯哪怕换成不怎么值钱的宝钞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有钱之后去扬州见识见识所谓的扬州瘦马自然也是应有之意。

    但是杨少峰杨大少爷却是从来没想过见识什么扬州瘦马,尤其是见过了这辈子的未婚妻之后,杨大少爷就决定当一个守身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之所以带着朱瞻基跑到扬州来,是因为杨大少爷打算见识见识扬州这个试点。

    没错,就是试点,因为扬大少爷在会试的时候开地图炮,尤其是还把大明优待士人过甚的事儿拿出来说了一遍。

    对于朝堂上的大佬们来说,很多人都不喜欢杨大少爷,哪怕这个混蛋玩意是六首状元,是文曲星下凡的具体体现。

    但是也有很多人喜欢杨大少爷,比如夏元吉夏老抠,这个敢跟朱老四顶牛的狠人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能让国库再充盈一些,支出的银子再少一些。

    没办法,摊上一个好打仗的老板,不省着点儿过日子,这大明的国库还不得空得能跑马?

    正好,杨大少爷提出来对于士人优待过甚的意见之后,夏原吉就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样,除了感叹杨大少爷晚生了几十年之外,剩下的就是琢磨着怎么把事儿给办了。

    琢磨来琢磨去,跟朝堂上的同僚吵了好几次,胡子都被人抓掉了好几根之后,夏原吉总算是得到了朱老四的支持,打算找个地方进行试点。

    挑来挑去就挑到了扬州这个好地方商业发达,文化气息说浓不浓说淡不淡,文人士子随手一抓就是一大片,真正出挑的却又没多少,最适合拿来试点了。

    所以杨大少爷才不惜绕路走扬州,就是为了看看这个试点实行以后,到底有没有什么变化。

    ……

    一进扬州城,一股浓厚的商业氛围就扑面而来,打扮成个公子哥儿模板朱瞻基左瞧瞧右逛逛,只觉得看什么都新鲜。

    没办法,朱瞻基往常出宫多半是有公事,真就是去了地方也多半是跟官府打交道,像这次这种闲逛倒还是头一回。

    几乎是逛了小半天的时间之后,朱瞻基才指了指路边的一家酒楼对杨大少爷道:“你饿不饿?蹭了你好几顿饭,这次我请你吃!”

    杨少峰摸了摸肚子,望着豪气干云的朱瞻基笑道:“请我吃饭?你有钱么?”

    朱瞻基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宝钞,在颇为不服气的杨大少爷眼前晃了晃:“瞧瞧这是什么?一百多贯呢,这么多的宝钞,莫非还不够吃饭么?”

    杨少峰怪笑一声道:“啧啧,好多的宝钞啊,那今天这顿饭可就全靠你了!”

第二十四章 都是宝钞的味道

    有人花钱请吃饭,尤其还是朱老四的孙子请客,杨大少爷自然不会客气,点菜,而且必须得点贵的,否则就是不给朱公子面子!

    朱瞻基的嘴角抽抽了好几次,终于等到杨大少爷点完了菜,却听杨大少爷指了指众多随从坐的桌子,对小二道:“这几桌也照着这个上,都是这位朱公子结账。”

    等到店小二点头哈腰的下去之后,朱瞻基就忍不住瞪了杨少峰好几眼:“这些宝钞可都是我的,你莫非是拿我的钱不当钱么?”

    杨少峰笑眯眯的道:“没事儿,先吃饭,吃完了咱们再说,也不知道这儿的酒菜怎么样,能不能比得过醉仙楼?”

    朱瞻基忍不住又瞪了杨大少爷一眼:“能不好么,那可都是宝钞的味道!这次去了顺天府,你要是不把怎么让粮食增产还有怎么修路的事情说出个一二三来,你就给我等着!”

    杨少峰颇为无所谓的摊了摊手,笑道:“你瞧瞧,这才多少银子,至于心疼成这般模样么?”

    指了指酒楼的大堂,杨大少爷又接着道:“这里吃饭的人越多,花销的银钱也就越多,到时候的商税也就越多,里外里还是朝廷占了便宜。”

    朱瞻基却是冷哼一声道:“朝廷占了便宜又怎么样?左右又不是我占了便宜,而是我多花了银钱!”

    杨少峰道:“怎么,觉得自己的钱被朝廷收了税,占了便宜,心里不舒服?”

    尽管不想承认,可是朱瞻基还是老老实实的道:“不错,是有那么一些。”

    杨少峰笑道:“这就对了。朝廷收了税,可是你又没见到什么实际的好处,心里自然感觉不舒服。

    可是话又说回来,那些百姓们被朝廷收了赋税,心里就舒服了?

    若是朝廷将收来的赋税修路建学堂呢?百姓们能实实在在的看见身边的改变,能实实在在的享受到好处,还会心里不舒服么?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就在这里了。”

    见杨大少爷几句话又给绕回了修路上面,朱瞻基忍不住反驳道:“你我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百姓们知道么?

    他们只会以为修路建学堂是朝廷的本份,又怎么会去想朝廷的钱从哪里来?搞不好还会被扣上苛捐杂税的名头吧?”

    杨少峰道:“不错,百姓们自然不知道,所以朝廷就应该让百姓知道。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所以才更应该广开民智,多立学堂。

    当然,这么一来就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面,那就是对于读书人免赋税免徭役的优待是否有必要?

    如果读书人越来越多,免了赋税的土地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赋税从哪里收?没了赋税还怎么办事儿?”

    朱瞻基点了点头道:“所以才会有了扬州这个试点?为何不直接在整个大明推开?”

    杨少峰嘿嘿冷笑道:“直接推开?先征了赋税再发放廪膳银,这里面的道道儿真就是你以为的一进一出?里面到底有没有上下其手的机会?”

    朱瞻基忽然反应了过来,问道:“不对劲啊,这一路上你净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好像是有意在指点我一般,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大少爷沉默了半晌之后,勉强笑道:“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朱瞻基同样沉默了半晌之后才道:“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按你的说法就是咸鱼,混吃等死。”

    顿了顿,朱瞻基又接着道:“可是我觉得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我总觉得你实际上是心高气傲,觉得众人皆醉你独醒,你就是把自己给封闭起来。”

    见杨大少爷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朱瞻基顿时有些急了:“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谁,可是你知道的只是表面上的!”

    叹了一声之后,朱瞻基又接着道:“我们是结拜过的兄弟啊,同年同月同日生,小时候我们同喊一个人叫爷爷,你比我小一个时辰。

    祖父大人还记得,他说看到你,就想起来杨老伯替他挡了那一刀的往事,也忘不了你小时候在府里抱着他喊爷爷的样子,忘不了你拿着小木剑说要替他开疆扩土,忘不了咱们两个小时胡闹结拜时说要有福同享的样子。

    别看我,实际上我也不记得这些事情了,而且我也看不了这么深,是祖父大人告诉我的。

    他说你表面上一副对谁都不太在意的样子,实际上你内心又对谁都瞧不上,你总是觉得众人皆醉你独醒,可是你又在害怕,不知道在怕什么。

    你要知道,我是真的拿你当兄弟,比其他那些叔伯兄弟甚至那几个亲兄弟都亲。”

    杨少峰的内心深处早已泪流满面我特么能害怕什么,我害怕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啊混蛋!李二杀兄宰弟且为乐,咱们那个爷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混蛋!

    早知道老子有这么强大的后台,我还用得着在会试里怼当朝诸公?我还用得着搞什么诗会怼人?我慢慢混日子就好了啊混蛋!你为什么不早说!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之后,杨少峰才压下了内心的激荡,伸手指了指大堂里面坐着的读书人,小声道:“你瞧瞧这里面坐着的都是些什么人,等会儿再好好听听他们怎么说。”

    朱瞻基望着眼眶有些湿润的杨少峰,一脸懵逼的道:“我在跟你说什么?你在跟我说什么?你到底拿不拿我当兄弟?”

    杨少峰嘿嘿笑了一声道:“当然是兄弟,比亲兄弟都亲的那种,必须的!”

    要不是你就活了三十七,老子现在就拉着你重新结拜一回,还得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那种!

    见杨大少爷这般说法,朱瞻基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那就先别管他们怎么样,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少峰笑道:“你说我能干什么?等这次从顺天府回来,我不是被扔进翰林院便是被弄进御史台,能干得了什么?皓首穷经而已。

    现在我将自己所有发现的问题全告诉你,我能想到的解决方法也告诉你,你尽管可以抽时间去想,去解决。”

    朱瞻基最终还是接受了杨大少爷的说法实际上,如果杨大少爷不想说,朱瞻基也不打算追问下去了。

    有一个没什么利害关系的兄弟不容易,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他掂记着自己的位置,这一点实在是太难得了。

    见朱瞻基侧耳听着那些书生们谈话,杨大少爷也放下心来,一边美滋滋的喝着小酒,时不时的跟林羽打听打听自己未婚妻的情况,一边偷摸观察着朱瞻基的脸色。

    真好玩,看着这娃的脸色从白到红,然后又从红到黑,再到后面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难看,直到最后归于面无表情的平静,简直比变脸还有意思。

    沉默了半晌之后,朱瞻基也不说饭菜里全是宝钞的味道了,反而觉得格外难以下咽:“这就是所谓的饱学之士?这就是所谓的栋梁之才?”

    杨少峰点了点头道:“要不然呢?人都是有私心的,一样米养百样人,谁不为自己私心着想一些?”

    朱瞻基死死的盯着杨大少爷道:“那你呢?你的私心是什么?”

    杨少峰沉默了半晌,认真的道:“我的私心?我就想老老实实的当个地主,然后把这辈子活完,这是真心话。

    当然,顺便的话我也不介意好好告诉这些腐儒,到底什么是真正的读书人,什么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什么叫做优秀青年!”

    朱基瞻再一次打量了一番杨少峰,冷笑道:“你进了官场,还想着回去当咸鱼不成?”

    杨少峰点了点头道:“当然。你看,我得罪了所有的读书人,我得罪了朝堂诸公,我在官场寸步难行啊。

    等啥时候有人弹劾我了,我便为了自证清白以辞官,是不是就可以完美的脱离官场了?

    到时候回家老老实实的当条咸鱼,顺便替你解决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比如粮食怎么能高产,比如路该怎么修才能又快又好,比如怎么把别人的钱弄到咱们兄弟口袋里。”

    朱瞻基却摇了摇头道:“你想多了,朝堂上有的是人会弹劾你,可是也有的是人会保你,比如夏部堂,还有祖父大人,又岂会这么容易就让你回家当咸鱼?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在翰林院里吧,毕竟一个实职的待诏翰林与那些虚职可是大大的不同,称一声隐相也差不多了。”

    杨少峰则是满脸懵逼:“有人弹劾我也不成?”

    朱瞻基嘿嘿坏笑着点了点头,刚才的不快又消散了一些,等转头一打量桌子上的酒菜,又开口道:“确实如此。对了,等会儿你会账吧。”

    当杨少峰一脸懵逼的望向朱瞻基时,朱瞻基道:“这是当初你告诉我,若是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让别人一起不开心,便只需要承担一半的不开心,何乐而不为之?”

    我特么……

    这才是真正的自己挖坑埋自己啊,这混蛋玩意现学现用的也太快了!

第二十五章 都是读过书的,自己想

    杨大少爷愈发的不开心了。

    朱瞻基这倒霉孩子明显学坏了,居然把快乐和痛苦理论现学现用到了自己身上更加坑人的是,那些该死的腐儒不光在讨论朝廷,还慢慢的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脸色阴沉的杨大少爷见朱瞻基也听的差不多了,便闷哼一声道:“走吧。”

    朱瞻基点了点头,高声道:“小二哥!结账!”

    杨少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钱袋子,嘿嘿冷笑一声,却不拿出来,只是瞪着朱瞻基,也不开口说话。

    朱瞻基心中咯噔一声,知道这个义弟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想想为了点宝钞就得罪他也犯不上,干脆从身上摸出那叠子宝钞,对小二道:“多少?”

    店小二眼见朱瞻基拿出来的是宝钞,又是一口凤阳官话,心中同样咯噔一声后躬身道:“公子爷恕罪,小店本小利薄,您身上可有银钱?”

    朱瞻基好奇的望着店小二道:“宝钞不可以么?”

    店小二的嘴角抽了抽,赔笑道:“公子爷见谅,宝钞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三百贯才行。”

    朱瞻基打量了一番店小二,又打量打量手里的宝钞,好奇的道:“若是用银钱呢?”

    店小二赔笑道:“若是用银钱,便只需要五两银子。”

    杨大少爷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便顺手从钱袋子里摸出一锭银子扔给店小二,笑道:“这是十两银子,不用找了。”

    直到出了酒楼,朱瞻基仍是一脸懵逼的表情,杨少峰却笑眯眯的道:“百十贯?好多的宝钞,哦?”

    朱瞻基脸色涨红,怒道:“你是故意要看我出丑?你明知道这家酒楼不喜欢收宝钞是么?”

    林羽凑过来道:“公子,不是这家酒楼不喜欢收宝钞,是没人喜欢收宝钞!”

    朱瞻基瞪了林羽一眼道:“一派胡言!本公子在京城时,也曾用过宝钞,怎么没见有人不爱收?”

    林羽讪笑道:“像醉仙楼一般的地方,其实大部分都知道公子你的身份,所以这宝钞自然是要收的,就算是赔了也没什么。

    剩下民间一些小商小贩的又有什么值当用宝钞的地方么?几枚铜板的事情罢了,难道公子还会带着几文钱的宝钞?”

    朱瞻基忽然回过头来盯着杨大少爷问道:“这便是你想告诉我的么?常言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其实我以前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杨大少爷摇了摇头老子又不是那些大师,跟你玩什么鸡汤?莫非告诉你天天批奏折到半夜两点是你的福报么?

    见朱瞻基一副你不解释我就没完的态度,杨少峰只得开口道:“我是想让你想想,为什么民间不喜欢用宝钞?

    对比起银钱和铜板,宝钞无疑更为便捷一些,可是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宝钞?自洪武爷年间发行了宝钞之后,现在为什么会贬值了几十倍?

    宝钞在这次的试点改革里面,又会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会给大明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这些问题很多,其实我也不能完全捋清楚其中的关窍,只得一边看再一边琢磨。”

    朱瞻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地方官府从诸生员手中收了粮食和银钱,又给出了宝钞当做廪膳给了诸生,那岂不是咱们坑了那些学子?”

    杨大少爷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不是如果,而是必然。永远不要忽视那些人的贪欲,这事上就没有什么事儿是他们不敢干的。

    我曾听人说过一句话,若是想赚钱,就需要好好研读大明律和洪武大诰,概因这赚钱的法子都写在里面了。

    当然,哪怕是不想违背大明律和大诰也没关系,这里面遍地都是漏洞,就如同筛子一般。”

    朱瞻基道:“这也是周树人先生说的么?”

    “不”,杨少峰摇了摇头道:“这是鲁迅说的。”

    朱瞻基忍不住追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杨少峰望着眼露杀机的朱瞻基,忍不住嘿嘿笑道:“你找不到他的,我也找不到他。

    再说了,此人说的皆是事实,想要钻大明律的空子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朱瞻基冷哼一声道:“查!今天晚上就派人出去查,不查出个所以然来,我就不走了!”

    杨少峰却讥笑道:“还用得着派人去查?你只需要换身衣服,或者派人出去随便打听打听就能得到你想知道的东西,这种事情,向来是瞒上不瞒下,底下人都知道的。”

    朱瞻基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嘿嘿笑道:“对了,刚才你听到没有,他们说你一句话毁了秦淮河的千古风流,当真是不当人子。

    还有,他们说你为人好色下流卑鄙无耻,强抢了绮红舫的顾眉波回家做暖床丫头,简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

    还有,他们说你现在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无非就是你有个好爹,替你攒下了偌大的家业,否则的话你还知道在哪里乞食呢。”

    朱瞻基每说一句,杨少峰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直到朱瞻基都说完了之后,杨少峰才冷笑道:“都说完了?”

    “嗯,”朱瞻基点头道:“说完了,现在我想问问义弟你有什么感想?”

    杨少峰嘿了一声道:“没什么感想,我倒是觉得你太胖了,身上的肥肉太多,不利于身体健康。

    这样儿吧,为了能让你的身体更好一些,以后你就每天随着我跑步锻炼,我顺便再教你几套功夫。”

    朱瞻基撇了撇嘴道:“有脸说我?我倒是知道你有些功夫在身,可是你现在瘦成这般模样,有十分的功夫又能用出几分?”

    杨少峰嘿嘿笑道:“所以咱们一起练习啊。”

    想了想,杨少峰又靠近了朱瞻基的卫边,嘿嘿坏笑道:“某些方面的事情吧,我也不便明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身体好了之后,那方面的事情自然会更……”

    朱瞻基的眼睛一亮,急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杨少峰用力点了点头,似乎想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度一般:“这是当然。另外吧,草原之上还许多好东西,可惜许多人不识得其中的好处。”

    朱瞻基嗯了一声,忽然道:“你说,若是知道这许多好东西之后,朝堂诸公那边?”

    杨少峰嘿嘿坏笑一声,却是离得朱瞻基远了一些:“这都是你说的,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不过想想也确实挺有意思的,要是朝堂诸公为了某些东西就要喊着收复故土,你说那得是个什么场景?”

    ……

    朱瞻基很快就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东西。

    事实上,吴明之所以被纪纲派过来跟着杨大少爷北上,还真就是为了给杨大少爷提供便利,与其他的无关。

    纪纲很聪明,聪明到早就看破了一切,知道自己这种酷吏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纪纲努力的想在朱老四允许范围之内向杨大少爷示好如果说有一天自己倒下了,那么能为自己家人说句话的,也就只有这种敢怼天下士林的狠茬子。

    而吴明正是这么一个棋子的作用,不仅一路上能给杨大少爷提供一些便利和帮助,而且不会招来朱老四的反感,更不会让原本就对锦衣卫抱有好感的杨大少爷反感。

    朱瞻基将手里的纸张在杨大少爷面前晃了晃,冷笑道:“果然,你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杨大少爷一副尽在意料的表情,淡淡的开口道:“这又有什么好稀奇的么?十年寒窗苦读为了什么?都说千里做官只为财,如果不能上下其手,这官做来还有什么意思?”

    朱瞻基怒道:“他们这是趴在大明身上吸血!他们这是在偷国库的银钱!”

    杨大少爷摆了摆手道:“镇定一点儿。我大明官员的俸禄本来就不怎么高,大家还要养家,还要养幕僚,还得出去应酬,有的还要养几房小妾啥的,没钱怎么能行?

    正所谓挖国库的墙角,填自己家的窟窿,不上下其手怎么挖?不挖怎么过日子?大惊小怪了不是。”

    朱瞻基却是忽然愣住了:“不是,你原来不是对这些人深恶痛绝么?现在怎么又帮他们说话了?”

    杨大少爷却道:“一码归一码,这些人上下其手固然该死,可是俸禄低也是不争的事实,许多御史言官都快穷疯了,那眼睛都是绿的,见人就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

    朱瞻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杨大少爷道:“按你的说法,我大明的御史言官岂不成了饿狼疯狗一般?”

    杨大少爷点了点头道:“我记得曾经有人说过,御史出京,不能地动山摇就算是失败。

    在京中的时候掣肘太多,上上下下都有人盯着,而出京就成了这些御史言官们唯一可以捞些银钱补贴家用的机会。

    你说,御史言官尚且如此,其他的官员会怎么办?不贪就活不下去,贪了未必会被发现,这是一道很好选择的选择题。”

    沉默了半晌后,朱瞻基道:“那你说怎么办?”

    杨少峰却摊了摊手道:“你自己想啊,都是读过书的,自己去想!”

第二十六章 会不会有人挂鱼

    朱瞻基忽然道:“似故宋那般给俸禄呢?”

    说完之后,朱瞻基自己就摇头否定了这个主意:“不成的,倘若将俸禄给到故宋那般高,固然会减少很多贪腐之事,但是我大明的国库却未必支撑得起来,总之,还是钱闹的。”

    杨大少爷嘿嘿笑着点头道:“不错,高俸禄确实是一笔比较大的支出,眼下的大明国库也确实支撑不起,尤其是这几次对鞑靼用兵,更是快要掏空了国库。”

    朱瞻基嗯了一声道:“不错。可是不对鞑靼和瓦剌用兵又不行,不将他们彻底打垮,北方就得维持着大量的军镇,支出更是庞大。”

    望了一眼朱瞻基,杨少峰讥笑道:“那按你的说法,等着彻底打击了鞑靼和瓦剌之后,大明就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朱瞻基争辩道:“自然不是,但是肯定可以削减一部分军镇,不用维持着现在这么庞大的兵力,国库也就有更多的钱用在别的地方了,比如你说过的修路和修学堂。”

    杨少峰道:“那你说故宋呢?故宋地不如我大明之广,而且三面环敌,内部的叛乱也是此起彼伏,他们的国库又是怎么支撑起来的?”

    朱瞻基瞪了一眼杨少峰道:“你别说开海禁!这是祖宗成法!”

    杨少峰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问你,如果你是一家之主,你是希望自己的后代一代比一代强,还是死守着你立下的规矩不敢突破,一代代就这么守成下去?”

    朱瞻基道:“自然是希望一代比一代强,可是祖宗成法岂可擅改?”

    杨少峰讥笑道:“什么都是祖宗成法,等过上个百十年,你说过的话也成了祖宗成法,如果你说一句天下百姓不许吃米,这百姓干脆都饿死算了!”

    忽然回过神的朱瞻基瞪了一眼杨大少爷,开口道:“现在要讨论的问题是不是海禁的问题吗?

    我发现了,每次跟你讨论问题,你总会把话题引到不相干的问题上面,然后再搬出你那套似是而非的理论来打败我!”

    杨少峰妨不住笑的直打跌:“那你说,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是不是官员在廪膳中上下其手的问题?问题的根源是不是在于我大明俸禄不高,而官员们又欲壑难填?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是不是得先充实国库?”

    被杨大少爷一连串反问给弄的有些懵,朱瞻基忍不住愣愣的道:“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我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嘿嘿笑了一声后,杨少峰道:“行了,先别管哪里对劲不对劲了,这扬州的问题反正你是看见了,也打探明白了,咱们接下来就该起程了。”

    朱瞻基点了点头道:“好,咱们起程,去顺天府看看。”

    ……

    望着平静无波的洪泽湖,杨少峰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应景的诗句,最后只得无奈的放弃了。

    朱瞻基打量了好几回杨大少爷,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湖上有什么?除了鸭子还是鸭子,钓鱼你又不钓,捉鸭子你也不去捉,你到底在想什么?”

    杨少峰顿时不爽起来。

    多美的景儿啊,多好的意境啊,就让这么个大煞风晾的小屁孩儿给破坏了。

    不过转过头想想自己上辈子,十七八的时候也正是人嫌狗厌,整天忙着讨小姑娘欢心的时候,都是某个叫荷尔蒙的玩意给闹的。

    心中释然的杨少峰决定不再生朱瞻基的气,起码不能再想着把这倒霉孩子给踹到湖里去,然后冷哼一声道:“知道什么叫文人么?文化人,就是除了要能颠倒黑白以外,还得在看见好山好水的时候诗兴大发,然后吟诗一首供后人吟唱。

    大概就相当于写下某某曾到某某地一游,或者说就跟狗子习惯性的撒尿表示占地盘是一样的。”

    狗子从船舱探出头道:“少爷你喊我?”

    杨大少爷回头瞪了狗子一眼,喝道:“滚远点儿,这里没你的事。”

    朱瞻基见狗子缩回头去,忍不住笑道:“那你做出什么诗来了?”

    杨少峰张了张嘴,呸了一声道:“你瞧我是那些浅薄的腐儒么?做诗一首两首的,于家于国于民可有益处?”

    朱瞻基正色道:“原来如此,却是我误会你了。不过我总觉得你在骗我。”

    杨少峰嘿嘿笑道:“咱们是兄弟啊,我怎么会骗你呢,对不对?等会儿咱们让人从湖里弄条鱼上来,然后烤来吃。”

    早就尝过杨大少爷手艺的朱瞻基也不禁有些期待:“好,我这就命人去捉鱼!”

    杨大少爷鄙视的瞧了朱瞻基一眼道:“命人去捉来的鱼,又怎么比得上自己亲手钓来的鱼好吃?我曾听闻,太祖高皇帝曾在宫中种了些粮食和蔬菜,又自己种了些茶树,想必也是如此。”

    朱瞻基摇了摇头道:“并不是你想的这样子。太祖皇帝在宫中种茶,却是嫌那小龙团炮制麻烦,颇费人工,故而才自己种了,省得地方上折腾着进贡。”

    杨少峰哦了一声,然后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正像是我上次说的折扇一般,如果上位者喜欢,下位者就会想办法去弄来孝敬。”

    打量了一番朱瞻基之后,杨少峰又接着道:“在京城时,我也曾有耳闻,说是东宫的皇太孙喜好斗蛐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倘若是真的,我便寻几只好蛐蛐进献,好弄个官来当当,最不济也得简在太孙之心呐。”

    朱瞻基的脸色涨红,怒道:“我便不能有什么喜好么!我也是人!为什么你和那些夫子们一样,都要求我不能有自己的喜好?蛐蛐我自己去抓,不用你们进贡!”

    杨少峰呵呵笑道:“谁说的?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不让你斗蛐蛐,你喜欢斗,咱们命人去抓来便是。

    我想要告诉你的是,斗蛐蛐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要防着下面人因为进献蛐蛐的事情劳民伤财!”

    朱瞻基却是满脸绝望:“没用的,身在这个位置上,几乎是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我能怎么办?”

    杨少峰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笑道:“既然如此,那如果你喜欢别的事情了呢?比如某些有益于大明的事情?”

    朱瞻基依旧是满脸绝望:“有什么不同么?喜欢什么都会被放大,然后有心人就会认为机会来了,或图幸进,或图赏赐,其实都一样的。

    如果我喜好武事,勋贵们肯定会高兴,文官大臣们肯定会反对,如果我喜好斗蛐蛐,也同样会有很多人反对,很多人赞成,其实都由不得我自己。”

    杨少峰一愣,却是头一回认真的望着朱瞻基道:“有些时候,就是这么的不由己,你得忍耐着。

    我知道你心中有股子气,也知道你心里不舒坦,所以我支开了狗子和我弟弟,现在船头上就咱们两个,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便尽管说出来。”

    朱瞻基点了点头,却是突然“啊”的一声高喊了起来,不知惊飞多少正在卿卿我我的水鸟。

    等朱瞻基的声音落下,杨大少爷才笑眯眯的道:“怎么样,是不是舒坦多了?”

    朱瞻基脸色微红,讪讪的道:“头一次这般失态。”

    杨少峰摇了摇头道:“发泄出来,心里舒坦了便好,否则长时间压制下去,人是会生病的。”

    说完之后,杨少峰也不再理会朱瞻基,而是自顾自的回到船舱中取了两根鱼竿,挂了鱼食后递给了朱瞻基一根。

    望着没什么动静的浮漂,杨大少爷忽然笑道:“你说,如果咱们周围是一些地方官员,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朱瞻基愣道:“嗯?什么情况?”

    杨少峰嘿嘿笑道:“你说会不会有人买了鱼,然后潜到水下往你的鱼竿上面挂?”

    “啊呸!”朱瞻基先是呸了一声,然后才忽然笑道:“或许吧,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杨少峰笑着摇了摇头,转而专心的盯着浮漂。

    该死的教条啊,好好的一个少年郎,愣是给弄的不苟言笑不说,还整天戴着面具做人,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都是压在心底,连自己的喜好都不敢表露。

    不过现在好了,这倒霉孩子能发自内心的笑了,总比以前强装出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来恶心人要强得多。

    ……

    对于朱瞻基来说,一路跟着杨大少爷北上顺天府,和以往北上顺天府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往常北上,多半都是去视察顺天府新皇城的进度,或者是随着皇祖父出塞去砸人家的场子,总之就是走官道,住驿站或者住在军中。

    跟着杨大少爷北上,一路上住在驿站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候都是住在客栈或者酒楼,偶尔还会去百姓家中借宿那么一两个晚上。

    这一切让朱瞻基觉得很新奇,甚至于还拉着杨少峰一起跑到老百姓的地里帮着老百姓翻地。

    然后杨少峰就告诉朱瞻基,别把老百姓家的地当成你家做秀的那几亩地,这地跟地就特么不是一回事儿!

第二十七章 一个艰难的决定

    杨大少爷终于不闲鱼了,除了在路上还是跟朱瞻基闲扯之外,剩下只要是入住驿站或者客栈酒楼,杨大少爷就会拿着笔在纸上写什么东西,每次朱瞻基来问,杨大少爷的问答便是给天下读书人一个惊喜。

    嗯,反正老子现在后台硬,就是明目张胆的怼你们,不服你来打我吖!

    《官场现形记》没看过,《儒林外史》就记得一个范进中举和大概的大纲,这又有什么关系?扑街写手就不会编几个故事了?

    用程序猿的思维来整理大纲,用扑街写手的思维写填充故事,而且还不用担心有人跑来跟自己扯什么版权,简直完美。

    然后好好的《儒林外史》就被杨大少爷魔改成了一本类似于故事会一样的故事合集,除了名字还叫《儒林外史》,里面同样有一篇范进中举之外,剩下的已经没有半点儿的关系。

    朱瞻基拿着前面几篇已经写好的文稿翻了翻,跟里啧啧有声的道:“你杨状元这是打算公然与天下士子为敌?”

    杨少峰呵呵冷笑道:“我是状元,他们不是,这就说明他们的学识不如我,既然不如我,就说明我是对的,他们是错的,所谓与天下士子为敌,他们也配?”

    朱瞻基嗯了一声道:“对,你说的都对,反正你是六首状元,你是文曲星下凡,你说的都对,就算那些大儒也不够你瞧的!”

    杨大少爷忽然转头盯着朱瞻基这小子行啊,什么时候入了我阴阳怪气派的?

    停止还在翻着书稿的朱瞻基感觉杨大少爷在看自己,便头也不抬的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杨少峰呵呵笑了声,对朱瞻基道:“不干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这些文稿你觉得如何?”

    朱瞻基撇了撇嘴道:“字么,勉强看得过去,离自成一派还差得远。

    文章么,大概也就是那么回事儿,随便拉个秀才也能写得出来。

    倒是你这文章里所展现的内容,倒是实打实的,只怕官场上也会有些震动。”

    杨少峰道:“那便好。对了,咱们是好兄弟,著书人的名字我会加上你的,不用谢我。”

    刚刚还被吸引在书稿上的视线顿时移开,朱瞻基猛然抬头望向杨大少爷:“所以说,你所谓的好兄弟就是拿来替你受过的吧?”

    杨少峰嘿嘿笑道:“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嘛,你不觉得看那些穷酸措大一副想要干掉我们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很有趣?”

    明显已经被带跑偏的朱瞻基伸手摸了摸下巴,嘿嘿坏笑道:“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忽然见杨大少爷面露喜色,朱瞻基又赶忙道:“不对,你肯定是觉得以后看我挨揍也挺有意思的!你别想写我的名字我告诉你!”

    望着已经反应过来的朱瞻基,杨大少爷不禁陷入了沉思这国怎?不好意思串台了,难道是忽悠这娃的次数太多,这娃已经变聪明了?

    一见杨大少爷这副模样,朱瞻基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顿时冷哼一声道:“我算是知道你所谓的好兄弟了,基本上不是拿来替你受过,就是替你挨揍的!”

    杨少峰嘿嘿讪笑一声道:“那就不写你的名字了,写我自己的便是,反正咱们是兄弟,我也不用怕了他们。”

    朱瞻基哼了一声,又低头去翻手中的文稿,却发现文稿已然到了最后一页:“就这么点儿?后面的呢?”

    杨少峰摊了摊手道:“什么后面的?我一共就写了这么多,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后面的去?想要接着往下看,等过几天再说咯。”

    朱瞻基道:“你信不信我让人揍你?”

    杨少峰嘿嘿笑道:“看过那个吴明的身手么?我教出来的!你让人揍我?”

    朱瞻基怒道:“那你信不信我让人把你关一间小屋子里,一天要是不写几篇故事就不给你吃饭?”

    杨少峰忍不住叹了一声道:“好了好了,别这么激动嘛。你得知道,每天写书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你想让我一天写完,怎么可能嘛。”

    朱瞻基拎着手中的书稿晃了晃,冷笑道:“一共是五十页纸,一张纸上面,除去句读算你两百个字,五十页不过是一万个字,你写了多少天?你觉得我傻么?”

    杨少峰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理由来,干脆耍起了无赖:“反正就写了这么多,爱看不看,想看下面的你就等呗,反正你打不过我。”

    事实证明,催更党这种生物不分古代还是现代,该出现的时候一样会出现,比如朱瞻基就已经化身成为催更党的第一代祖师,每天缠着杨大少爷要更新。

    离开扬州之后到顺天府的距离说长不长,可是要说短却也不短,尤其是杨少峰和朱瞻基带的随从和东西又特别多,走了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

    放榜后回乡一共就是三个月时间,杨大少爷光是在来回的路上就得两个月,再加上在京城浪费掉的那许多天,杨大少爷真正能在家的时间也就是半个月左右。

    换言之,杨大少爷自从洪泽湖出发之后的多半个月里,每天都会被朱瞻基这个催更党逼着写文稿。

    杨大少爷愈发的怀疑后世的电脑和键盘,哪怕弄个打字机出来呢,总比这手写要快得多吧!

    可是回头一想打字机的难度,杨大少爷又绝望了英文字母那玩意虽然需要不停的创造新单词,发展到极致可能一辈子都扔在学习单词上面,可是人家那玩意简单啊!

    二十六个字母的打字机,只要木匠够好,就算是在古代也能弄出来合格的打字机,质量差一些也无所谓。

    偏偏这中文几万个字,怎么弄打字机?累都累死了!

    绝望之下的杨大少爷甚至想过一把火将文稿烧掉我不写了还不行么?你让我一条咸鱼每天写几千个字,怕不是在为难我胖虎?

    然而朱瞻基却根本就不给杨大少爷这个机会,除了将已经写好的稿收起来藏好,朱瞻基每天就等着看杨大少爷的更新,时不时的还用小黑屋威胁。

    ……

    一袭白衣,端坐在马上,望着近在眼前的顺天府,杨大少爷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终于要摆脱朱瞻基这个催更党一代目了,终于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码字,你姓朱的回你自己家去,我姓杨的回我自己的杨家庄子。

    朱瞻基望着发呆的杨少峰,好奇的道:“你在想什么?”

    猝不及防之下,杨少峰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有点儿像要散伙回高老庄啊!”

    朱瞻基一脸懵逼的道:“什么散伙?什么高老庄?你是不是又有新故事了?”

    杨少峰赶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起来两个庄子,却是一个叫高老庄,另一个叫云家庄子。”

    朱瞻基愣道:“云家庄子?”

    杨少峰此时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憋了半晌之后才道:“我曾听一位叫做云烨的大才说过,前唐时期的云家庄子极为富庶,概是因为庄子上有一套生财之道。

    这次回来顺天府,我便是要试验一番,看看能不能将之用在杨家庄子上。”

    朱瞻基嘿的一声笑道:“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先是周树人,然后是鲁迅,现在又是云烨,这大才怎么都让你给遇到了?

    再者说了,若那云家庄子极为富庶,为何不见于史册?就算是真的,前唐之时的法子拿到现在,可还堪用么?”

    杨少峰哼一声道:“为何我能中状元?便是我遇到的大才多,跟他们学来的知识多。

    至于前唐时的法子现在能不能用,其实我觉得问题不大,只要略加改动也就是了。”

    朱瞻基却摇头道:“你尽管胡说,我也尽管听着,反正也不当真。只是你若想在杨家庄子试验,怕是难了。”

    见杨大少爷望向自己,朱瞻基便解释道:“你在杨家庄子也就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算是试验,你也看不到成败。

    依我看来,你倒不如等回到京城后再买上百十亩地,重新佃给他人耕种,不出几年的时间便又是一个新的杨家庄子,而且这种刚立起来的庄子也好展开你的试验。”

    杨大少爷点了点头道:“嗯,也好,包括我答应你的粮食增产还有修路之类的问题,正好等回到京城后一起验证。”

    话音刚刚落下,杨大少爷就打算策马跑路,却不曾想朱瞻基也跟了过来:“你跑啥?”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问道:“我回家!你跟过来干啥?”

    朱瞻基却是笑了:“我当然是跟你一起回家,你还没告诉我粮食怎么增产呢!”

    挠了挠头皮,杨少峰道:“刚才不是说了吗,等回京之后咱们一起验证。”

    “啊呸!”又是呸的一声,却是朱瞻基反驳道:“上次在扬州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能让粮食增产,让百姓不用再挨饿,然后还说等到了顺天府就告诉我。

    现在已经到了顺天府了,你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你还想走?”

    杨少峰愣道:“我说过这些?”

    朱瞻基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对,你说过,不信你问林羽,当时他也在场呢。”

    瞧了瞧杨大少爷,又瞧了瞧朱瞻基,林羽深吸一口气道:“我傻,当时啥也没听见,听见了也没注意,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第二十八章 状元还乡

    状元郎归乡,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是麻烦无比,再加上这个状元郎还是永乐年间的第一个六首状元,更有可能是唯一一个,而且还出自顺天府,尤其是跟满武年间的状元郎许观一对比,那背后的意义可就更大了。

    杨大少爷正在跟朱瞻基斗嘴之时,顺天府府尹郭士道已经远远的迎了上来,惊得杨少峰慌忙下马,作揖拜道:“学生见过府尹大人,不想劳动府尹大人,实在是罪过。”

    郭士道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道:“状元郎还乡,乃是整个顺天府的喜事,何来劳动之说?”

    说完之后,郭士道又向前几步,牵过杨大少爷刚才骑着的骏马,笑道:“请状元公上马,本官便为状元公牵马执镫!”

    杨少峰连连拒绝道:“这如何使得,实在是愧煞学生了!”

    郭士道却笑道:“如何使不得?状元公在京城诗会之事,本官也有所耳闻,好好的圣人子弟不思报效大明,却想着秦淮风流,状元公骂得好!状元公,请!”

    杨少峰无奈之下,只得上了马,又示意狗子接过郭士道手中的马疆,笑道:“倒是府尹大人错爱,学生实在受之有愧,请。”

    郭士道见杨大少爷这般识进退,浑不似传说中那般嘴上不饶人,心中更是高兴,将马疆递给狗子后,便转身回到官轿坐好,吩咐道:“舞起来!”

    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声刚刚响起,一阵锣鼓之声也随之而起,六只神态各异的狮子同时舞动起来,向着顺天府城内而去。

    林羽骑在马上,望着举着当先一个举着“状元及第”,后面跟着两个举着“回避”、“肃静”的衙役,再瞧瞧周转或敲锣或用鞭子净街,或挎刀护卫的衙役,顿时颇为羡慕的道:“这便是六首状元归乡么?”

    朱瞻基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便是六首状元归乡,却也不只是六首状元归乡。”

    见林羽一脸懵逼的样子,朱瞻基便解释道:“若是寻常状元,哪怕是连中三元或者六首状元归乡,也不会有这般的场面。

    倒是义弟在京城时闯下偌大的名头,虽有许多士子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却也有许多士子将之视为偶像,故而才会有这般的场面。”

    嘿嘿笑了一声后,朱瞻基又道:“且瞧着吧,这顺天府夸官游街便需要大半天的时间,真要到杨家庄子,怕不得是晌午。”

    林羽点了点头,笑道:“看起来还是我姐的眼光好,六首状元啊,姐夫就是厉害!”

    朱瞻基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姐夫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更厉害!

    还有你,原本你明明在马车上面,刚才为什么要装傻?你是不是觉得我收拾不了你?”

    林羽赔笑道:“实不相瞒,得罪了公子爷,还有我姐夫能护着我一二,若是得罪了我姐夫,却是连我姐都一起得罪了,那小的还有活路么?”

    朱瞻基冷哼一声,干脆不再理会这个怂货。

    杨少峰端坐在马上,一张脸为了维持着笑容都快抽抽了,忍不住低声对狗子道:“这还得多长时间?”

    狗子同样低声回道:“少爷放心,夸官游街也就是那么小半天的时间,估计晌午就能到家了。”

    杨少峰咬牙切齿的道:“到底是谁将咱们的行踪给泄露了?别让本公子知道,否则就打折他的腿!”

    狗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低声道:“少爷,咱们的行程除了您和朱公子知道,剩下的也就老爷和老夫人知道了,估计顺天府便是从老爷那里知道的。”

    杨大少爷看了看自己的手,只得恨恨的压下了心中的想法人家都是坑爹,合着我是被爹坑的那个?

    事情果然真同狗子所言那边,等到了杨家庄子时,杨大少爷的前胸都快贴着后背了,就连太阳都已经有些偏西了。

    更让杨大少爷头疼的是,原本顺天府搞出来的阵仗就已经够大,可杨家庄子这边的阵仗也同样没小到哪儿去,周围的路上,树上,甚至靠外的院墙上面都已经挤满了人,就等着瞧瞧状元郎归乡的稀奇。

    待得郭士道的官轿和杨大少爷到了庄子口时,一条从庄子外大柳树下直铺到庄子里面的鞭炮就被人点燃,阵阵硝烟伴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鼓动起阵阵红纸,更是凭添了几分喜庆。

    一脸懵逼的望着周围的一切,杨大少爷心中无奈的暗叹一声,演吧,都特么是影帝,一起把这出状元归乡的大戏给演好吧!

    等到了杨家院子门前,杨大少爷便早早的翻身下马,跪地向着一身锦袍的父母拜了三拜:“孩儿谢父母生养之恩!”

    起身行了三步,又是撩起衣服下摆跪地三拜:“孩儿谢父母教诲之恩!”

    再起身行了三步,却是已经到了门前,望着眼前和前世容貌一般无二的父母,杨少峰的眼眶却突然湿了,再次跪地三拜后,杨少峰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杨母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向前扶起杨少峰打量一番,哭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儿都瘦了!”

    杨父哼了一声道:“妇道人家,就知道哭!”

    杨母眼睛一眯,正想开口喝斥,却见杨父已经迎向顺天府府尹郭士道,只得冷哼一声,将一肚子的火气咽了下去,转而又对杨少峰笑道:“快跟娘亲说说,在外面可还习惯?可能吃饱穿暖?”

    杨大少爷用力点了点头,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笑道:“娘亲放心,孩儿在京城住的好,也吃的好,就是花了万余两银子买了座小院,着实有些不该。”

    杨母一边拉着杨大少爷向院子中走去,一边道:“有多小啊?有咱家院子大没?要不然为娘再给你拿些银子,你再换个大的,千万不敢委屈了自己。”

    杨大少爷想了想自家院子后才道:“娘亲放心,那院子也不小,比咱家院子还要大上一些呢。”

    见母亲只顾拉着自己往院子里面走,浑然不管自己身后跟着的那支“队伍”,杨少峰只得无奈的道:“娘亲且慢,孩儿在京城还结实了一些朋友,他们也随着孩儿一起回来了。”

    杨母似乎这时才注意到朱瞻基和林羽,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两人一番,笑眯眯的道:“这两个也是好后生,看起来也就比我儿差了那么一点儿。”

    杨母的声音刚刚落下,却听着外面的杨父突然朗声道:“流水席三天!而且今年的租子减半!回头每家按人头来府上领十斤米,五斤肉,月子里的娃儿也有!肚子里的不算!”

    杨少峰正一脸懵逼,却不防母亲大人冷哼一声道:“这个憨货!若是说及荆的女娃翻倍给,岂不更好?”

    瞧了朱瞻基一眼,又瞧了林羽一眼,发现两人也是一脸懵逼的表情,杨少峰忍不住揉了揉额头有这上房给搭梯子,点火给递火折子的父母,我到底是怎么着才没长成个败家纨绔的?

    ……

    身为顺天府府尹,郭士道要头疼的事情很多,能抽出半天的时间来杨家庄子已是难能可贵,在外面的流水席上略微吃喝了一些便告辞而去,没再参与后面的事情。

    而送走了郭府尹之后,杨父自然也不用再留在外面与其他人寒喧,吩咐管家好好招待之后便回到了府里,又命人单独准备了一桌酒菜,招待与杨少峰同来的朱瞻基和林羽。

    这时候的朱瞻基和林羽却不再像是前段时间的两个沙雕公子哥,反而两个人都变得风度翩翩,极是温和有礼,看得杨大少爷直撇嘴。

    等朱瞻基说完自己叫朱二九之后,杨父的神色就有些迟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老人家可还好么?”

    朱瞻基起身作揖道:“祖父大人身体康泰,只是依旧挂念着杨老伯,打算下次来顺天府的时候就来庄子上看看。”

    杨父也慌忙起身,向着朱瞻基道:“劳烦哥儿替老朽捎句话,劳他老人家挂念,杨纪春愧不敢当,是我不争气,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栽培!”

    等朱瞻基应了之后,杨父又将目光投向了林羽:“你父母亲可还好么?”

    林羽起身道:“回伯父,家父家母都好,此次也命小侄向伯父伯母问好,家姐也托小侄向伯父伯母问安。”

    瞧瞧朱瞻基,再瞧瞧林羽,杨大少爷忽然发现自己成了外人就连杨母也是一个劲的劝着林羽多吃菜,根本就不管自己这个儿子了!

    等午餐结束之后,跟着累了一个月的朱瞻基和林羽先去歇息了,杨少峰却还要留下接受父母的盘问,灵儿更是被杨母一把拉过去,伸手戳了戳灵儿的脑袋,笑骂道:“你个小不争气的!”

    杨父咳了一声道:“有什么话,你不妨带着灵儿回房去说,老夫还有些事要跟峰儿说说。”

    杨母眼睛一瞪,喝道:“怎么着?你个老东西长能耐了是不是?”

第二十九章 壕无人性

    “铛!铛!铛!庄子里的老少爷们儿都注意啦!大少爷说了,各家说了算的都去大柳树下集合,大少爷有事情要吩咐!”

    三遍锣,三遍高喊,锣声和狗子的高喊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杨家庄子上空。

    一个小院的墙头上有人探出头来,笑眯眯的打量着狗子道:“狗子现在威风了,连这破锣都敲的有气势了!”

    狗子一看探头之人,当即便怒道:“你个小屁孩儿,狗子是你能喊的吗?喊狗哥!还有,记得告诉你爹,让他赶紧去村头大柳树那里,大少爷有事情吩咐!”

    探头的娃子也不恼,又笑眯眯的道:“啧啧,跟着大少爷出门一趟,狗子都变成狗哥了!进来喝杯水再走?这破锣嗓子都哑了!”

    狗子拿着手中敲锣的棒槌作势欲打,将探头的小屁孩儿吓得一缩脑袋,然后笑骂道:“水就不喝了,大少爷的吩咐可不敢怠慢了,你赶紧告诉你才,要不然小心挨揍!”

    探头的小屁孩儿消失不见,一袭新衣的狗子又高声喊了起来:“庄子里的老少爷们儿都注意啦!大少爷说了,各家说了算的都去大柳树下集合,大少爷有事情要吩咐!”

    ……

    朱瞻基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做“壕无人性”!

    按照杨大少爷告诉朱瞻基的解释来看,壕者,带着土气的豪爽之人,是最接近百姓的,是豪爽的,是优秀的,是令人羡慕的。

    而且杨大少爷不仅仅在字面上解释了“壕”这个字,更是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壕没有什么事情是用钱搞不定的,如果有,就用更多的钱。

    人家买地是按亩甚至按分来买,杨大少爷是按成片的山头来买,在顺天府府尹郭士道有意无意的帮助下,杨大少爷成功的拿到了杨家庄子周围几座山头的所有权。

    别人买猪仔鸡仔鸭苗是按只来买,杨大少爷是按百只为单位的,整个顺天府的猪仔鸡仔鸭苗都被搜罗一空,如果不是杨家庄子一共就那么百来户人家,估计这个单位得换成千。

    反正朱瞻基觉得自己是没这么败家,也不敢这么败家,要不然铁定得被打一顿。

    杨大少爷不在乎,在跟杨父说明这是从“某位已经云游天下的无名高人”那里得知的立体生态种植养殖法之后,杨父就放任杨大少爷随便折腾了。

    这时候也体现出六首状元的好处了,那就是随便怎么折腾,一般人也只会觉得自己看不明白是因为自己蠢,而不是看一个败家子在败家。

    就像聚集在杨家庄子村头的这些百姓一般。

    杨少峰打量着面前百十号庄稼汉,先是向着人群拱了拱手,然后才咳了咳嗓子道:“都是一个庄子的,本少爷也就不跟大家多客套,也不来那些虚的,直接有啥说啥!”

    底下人群望着杨大少爷这般模样,顿时哄笑起来,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大少爷这话说的没水平,没有子曰诗云,不带劲啊!”

    杨少峰望了望开口说话之人,笑骂道:“我跟你说子曰诗云,你能听得懂是咋的?”

    底下又有人高喊道:“听不懂,但是那样儿会感觉有学问!”

    杨少峰哈哈笑了笑,开口道:“咋,感觉有学问了不起啊?有学问我就不是你们的大少爷啦?”

    朱瞻基和林羽互相瞧了一眼,然后默契的各自转过头去,不再盯着杨大少爷太丢人了,堂堂的六首状元就是这么个德性?

    笑了半天的杨少峰却没有理会朱瞻基和林羽,而是自顾自的坐在村头碾子的碌碡上面,唰的一声展开折扇摇了摇,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本少爷就是有学问,对不对?”

    底下的人群又是一阵轰然大笑,刚才还喊着不带劲的那人又叫道:“没错!大少爷就是有学问,六首状元郎呢!”

    话音刚落下,又有人接着喊道:“大少爷,都说中状元做驸马,您啥时候娶个公主娘娘回来?”

    接着又有人反驳道:“放屁!听说娶了公主便不能做大官了,咱大少爷可是文曲星下凡,好好的娶公主干什么?”

    又有人道:“就是,咱庄子里的好姑娘多的是,干什么费劲巴拉的娶什么公主?大少爷,我家有个女儿,如今年方二八!”

    “拉倒吧,你家姑娘喂起猪来倒是一把好手,可是她会吟诗作对么?会琴棋书画么?”

    眼见这些人把话题越扯越远,又瞧了瞧脸色已经越来越黑的朱瞻基和林羽,杨少峰忍不住哼了一声道:“都给我停下!本公子喊你们来可不是听你们扯闲篇的,是有正事儿!”

    见杨大少爷说有正事儿,已经跑偏到谁家姑娘好看谁家姑娘屁股大的这伙人才算是停了下来,纷纷叫道:“大少爷有事儿尽管吩咐,谁要是皱一皱眉头,就是缩卵子的软蛋!”

    望着这些满口粗话的庄稼汉,杨少峰心里却是一阵火热这就是自己的基本盘,这是跟着自己上战场能替自己去死的亲信!

    又一次咳了咳嗓子后,杨少峰道:“都听说过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吧?本少爷就是这天下少有的六首状元!”

    见底下人又是一阵哄笑,杨少峰又接着道:“为啥少爷我能高中六首状元?那肯定是咱们庄子的风水好,对不对?”

    人群中有人高喊道:“大少爷是文曲星下凡在咱杨家庄子,那咱杨家庄子的风水肯定是极好的,以后说不定还能出个宰相!”

    杨大少爷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说的好!可是要出这宰相啊,不能光凭咱们在这里吹牛皮,得真出了才算!”

    见底下众人点头,杨少峰便接着道:“可是想要出个宰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起码得让娃子们读书吧?”

    让娃子们读书这几个字一出来,产生的效果却是比刚才胡吹大气时要高出许多倍,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发出的声音会惊扰到大少爷。

    杨少峰拿着折扇轻摇几下,望着一个个面带期盼的众人,笑道:“对,你们想对了,就是让娃子们读书!”

    见人群之中又开始交头接耳,杨少峰拿着折扇指了指,诶了一声道:“你们先别说话,听我说!”

    等人群又一次安静下来之后,杨少峰才道:“咱们杨家庄子成的晚了些,社学离咱们这里也远了一些,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反正就是庄子里面没多少娃子读书。

    但是少爷我告诉你们,以后不能再这样儿下去了,得让娃子们读书!”

    有人再也按捺不住激动,忍不住开口道:“大少爷,俺们也想让娃子读书,可是这没有学堂,也没有先生来教娃子们啊!”

    杨少峰轻摇着扇子,伸手指了指村子外面的空地,笑道:“这里不有的是许多空地么?没学堂就去盖!咱们这一百多号大老爷们,盖个学堂难道还能盖不成?

    至于先生,本公子拿钱去请,怎么着也得请几个先生过来教娃子们读书。”

    杨少峰的话音落下,人群中却是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向着杨少峰长揖一礼后才起身道:“若是真能成,老朽便是死也能瞑目了!”

    杨少峰从磨盘上跳下来扶住老人,哈哈笑道:“二大爷说的哪里话,到时候您去学堂看着,到时候看有谁家的敢调皮捣蛋,您就揍他,只要揍不死,就往死里揍!”

    二大爷用力点了点头,几乎掉光了牙的嘴巴嘿嘿笑道:“行,有大少爷这句话就好办了,以后要是让我逮着,那就揍他!”

    放开二大爷之后,杨少峰又回了磨盘上,高声道:“当然,这学堂既然是本少爷主持的,那就得按着少爷我的规矩来,而且也不能白盖!”

    见众人都坚起耳朵听着,杨少峰便接着道:“第一,这学堂不收学费,娃子们在学堂里读书,每天都得补充一个鸡蛋外加一杯奶,书本和鸡蛋还有奶的钱,我家出了,但是笔墨纸砚的钱得你们自己出。”

    二大爷皱眉道:“不行,这样儿大少爷家里可就亏大了,鸡蛋就免了吧?

    还有,这娃子们都读书了,还要喝奶?咱庄子里也没有那么多小媳妇啊。”

    心中暗呸了一声后,杨少峰道:“二大爷放心,这奶不是要人奶,而是牛奶或者羊奶。还有,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儿了。”

    咳了一声,杨少峰接着道:“大家伙儿都知道,我前些日子让狗子带人去买了不少鸡苗鸡苗和猪仔,这些东西就是挨家挨户分的,每家一头猪,十只鸡苗。

    猪,都得好好养着,等到了年关的时候宰了,猪头猪蹄猪尾巴都归本少爷,还得额外再加上五斤骨头两斤肉,剩下的你们愿意吃或者愿意卖了,少爷我不管。

    还有那下出来的蛋,一半儿自己家留着吃,另一半儿给我送学堂去,谁也不许藏私!

    但是注意了啊,别他娘的光顾着琢磨年底吃肉,这猪得注意配种下小猪仔,鸡也得注意留蛋孵小鸡儿,明年少爷可不出钱了!

    还有,这些玩意怎么养,本公子说了算,你们不能随便养!”

    杨少峰的话音落下,却使得整个人群都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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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让人感动的蠢蛋

    如果说到杨大少爷的学问,别说是杨家庄子的人,就算是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聚在一起,也不会有人怀疑。

    哪怕是那些恨杨大少爷不死的腐儒也得承认杨大少爷的学问,然后再恨恨的骂上一声有才无德,非人哉!

    但是要说到种地,杨家庄子随便拉一个庄稼汉出来都不带正眼瞧杨大少爷的吹什么牛逼呢,你会挖坑?你会浇水?你会收割?

    至于说到养猪养鸡养鸭什么的,大柳树旁的那些糙汉子已经笑成狗,有人叫道:“大少爷,论到饲养生灵,这杨家庄子的大姑娘小媳妇随便找一个出来,都比你强!”

    杨少峰黑着脸喝道:“闭嘴!少爷我上知天文,下晓地里,前知八百载,后晓五百年,难道你们还能比本少爷更有学问么?”

    二大爷咧着没几颗牙的嘴笑道:“学问还能用来养猪养鸡鸭?”

    杨少峰点了点头道:“这是当然。我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前唐之时有云家庄子富庶无比,便是因为他们庄主也是像本少爷这般有学问。”

    见众人依是一副不信的表情,杨少峰便摇了摇头道:“我问你们,猪吃什么?鸡吃什么?鸭子又吃什么?鱼儿又吃什么?”

    人群中一个汉子高声叫道:“猪自然是吃剩饭剩菜,还有猪草,还有五谷轮回之物。

    至于那鸡么,自然是吃虫子的粮食,鸭子吃的是小鱼,小鱼吃的又是虾米!”

    杨少峰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山,冷哼一声道:“那边买的山头大家都能看见,在上面养鸡,鸡粪能肥了猪草,猪草拿来喂猪,然后沤了树叶的猪粪再弄去肥地。”

    再伸手指了指山脚下的一块上等水田,杨少峰又接着道:“看到那儿没,明天就给少爷我开始挖,挖几个鱼塘出来,里面弄上鱼苗养鱼,顺便养鸭子,等清塘时把挖出来淤泥弄去肥地!

    怎么着,真以为少爷我光知道读书,不知道这些事情?告诉你们,少爷我懂的多了,你们还有的学!”

    二叔公咂巴着嘴道:“是,少爷说的对,照您这么说,养鱼倒也不错,可是这鱼苗上哪儿去弄?还有这鱼塘又该是怎么个章程?”

    杨少峰道:“咱们庄子这么多人,回头去找个河捞去,实在不行就上集市上买,大鱼小鱼都弄回来一起往鱼塘里放。

    至于这章程么,多挖几个鱼塘,找几个人过来看护投食,卖鱼的钱按人头分,只要是咱们庄子里的就有份,我家要两成。”

    说完之后,杨少峰又坏笑道:“回去之后都努力努力,多生了娃才能多分钱,生的娃少了就只能看着人家分钱了!”

    大柳树下再次哄笑起来,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大少爷放心,俺们今天回去就生娃娃,倒是您,啥时候给俺们生个小少爷?”

    杨少峰瞪了一眼,喝道:“就你能是不是?再这么多废话,明天你自己去挖一个鱼塘出来,挖不出来不许你吃饭!”

    见那人缩了缩脖子,杨少峰才接着道:“现在少爷我就问你们,这读书有没有用?少爷我养这些玩意是不是比你们厉害?”

    二大爷点了点头道:“少爷确实厉害,这么一算计,养这些东西的本钱可就少到几乎没有了,而且地也能堆肥,到时候收成会更好,少爷高明!”

    见杨少峰笑眯眯的点了头,二大爷才捋着胡子道:“可是少爷,咱们这些东西养了,之后光咱们庄子上吃?”

    杨少峰却是指了指林羽道:“顺天府第一号的酒楼醉仙楼少东家就在这里,那些猪肉和鸡鸭鱼肉直接卖给醉仙楼,有多少也不够他们要的!”

    林羽见杨大少爷指到了自己,便站出来做了个罗圈揖,朗声道:“姐夫说的没错!以后大家伙儿家里的鸡鸭还有鱼,尽管往醉仙楼送,就按着市价来,有多少收多少!”

    人群中有人喊道:“那咱们岂不是要赚大钱了?”

    杨少峰笑眯眯的道:“何止如此?以后谁家养鸡养的多,完全可以拿去卖不说,自己还能将鸡给卤好了拿去***单纯的卖鸡肉可赚钱多了。

    还有那些猪肉什么的也是一样的道理,自己弄个铺子,总是能多赚一些。”

    杨少峰的话音落下,周围的人群又有乱起来的迹象,二大爷却是顿了顿手中的拐杖,瞪着周围的汉子喝道:“都给我闭嘴!”

    等人群再次安静下来之后,二大爷才向杨少峰道:“大少爷,按理说,您这一片好心,想要提携咱们这些苦哈哈,咱们心里都知道,也得领这个情。

    可是大少爷您也得知道,这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要受穷。

    您买这些猪仔和鸡鸭确实花不了太多的钱,可是还有学堂,还有那些娃子的书本,没有回头钱,光靠您撑着?

    就那几个鸡蛋和没人要的猪头猪蹄猪尾巴?还是那两成卖鱼的钱?

    我们这些庄稼汉倒是不亏,那上好的肥肉和前后腿肉卖给醉仙楼肯定赚钱,但是您呢?

    且不说咱顺天府吃鱼的人本就不多,也不说那骨头和瘦肉本就不值钱,光就说您要的那猪头猪蹄猪尾巴,在整个顺天府都是没人要的搭头,您得亏多少?

    大少爷,您想着咱们,可是咱们也不能光想着沾您的便宜啊,这做人呐,得讲良心!”

    二叔公的话明显不只是讲给杨少峰一个人听的,其他刚才还笑呵呵的庄户们也愣住了。

    确实,按照二叔公的说法,杨大少爷却实会赔死,自己这些人却是占了大便宜别说是顺天府了,整个大明都是一般,厚厚的,能吃能炼油的肥肉才能卖得上高价,剩下大少爷要的那些玩意,基本上都没人要。

    还有那鸡仔和鸭苗,大少爷没说要收,摆明了就是送给自己这些人的,而且鸡蛋鸭蛋也只是让大家送一半给学堂,大少爷自己也没说要。

    这不行,二大爷说的对,做人得讲良心,杨家庄子可不敢出不讲良心的货色,走路都被人暗中戳脊梁骨的滋味谁也不愿意尝试。

    刚刚还喊着杨大少爷不会种地的汉子也回过味儿来了,高声叫道:“大少爷,您说的这可不成,要不然这么着吧,以后除了您要的这些东西,每家的租子再加一成!”

    见杨少峰想要反对,二大爷挥了挥手道:“大少爷,老爷刚刚才说了要租子减半,已经是将原本两成的租子降到了一成,这再加一成回去,也不过是跟原来一样。

    可是您出去打听打听,满顺天府就咱杨家庄子的租子是两成,剩下的哪个不是三成?有些黑了心的都敢要到五成!”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望着这些让人感动的蠢蛋,心中暗自盘算着自己赔钱的可能那姓云的姓方的都没赔,我姓杨的能赔?怎么想都怎么不可能好吗?

    猪蹄猪尾巴和排骨五花肉全是一等一的好东西,想弄出来上等的菜肴,离了这几样东西还行?

    猪头上面的猪拱嘴,猪脸肉,猪耳朵不是好东西?凉拌耳丝那是朱老四都喜欢吃的菜,弄到醉仙楼去还不卖疯了?

    这些蠢货居然觉得自己能赔钱?本少爷赚的钱能让你们哭!

    摇了摇扇子,杨少峰大喝一声道:“都闭嘴!”

    见人群又一次安静下来,杨少峰才摇着扇子道:“少爷我不想跟你们说太多,就是因为你们太蠢!

    谁告诉你们猪头猪蹄猪尾巴不是好东西的?谁告诉你们骨头和瘦肉不是好东西的?等少爷我把这几样东西弄好了,到时候赚的钱都能把你们给埋喽!

    对了,把心肝腰子和肠子都给少爷我留出来!今年这些都得给本公子留着,明年随便你们处置。

    还有,租子减半的事儿是我爹定的,说涨回来,那不是打他的脸么?那本公子岂不是成了忤逆不孝了?”

    从碾台上跳下来,杨少峰扶住二大爷,笑眯眯的道:“二大爷,您就放心吧,我又不是败家子,怎么可能干赔钱的买卖?”

    见二大爷还想说话,杨少峰嘿嘿笑着抢先开口道:“您放心,亏不了我的。

    倒是这鱼塘还有学堂的事儿,既得抓紧时间张罗起来,还不能耽误了大家地里的活儿,倒是得辛苦您老给盯着点儿了。”

    二大爷用力的点了点头,颤颤巍巍的转身对着众人喝道:“老朽就想问你们一句,咱杨家庄子的人,有没有良心?”

    被二大爷一句话给问住的人群突然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又突然爆发出一阵高喊:“有!谁要是敢昧了良心,就赶出咱们杨家庄子去!”

    二大爷点了点头,望着周围的人群道:“好!既然有良心,那我这个老不死的就倚老卖老,说上几句!”

    激动的有些咳了两声之后,二大爷才接着道:“那些鸡鸭鱼的事情先不说,大少爷提携咱们赚钱的事儿也等会儿说,可是这学堂,却是一等一的大事儿!

    打从明儿个开始,全杨家庄子的人上午去忙活自己家地里的活,下午都来这儿,给学堂打地基!

    老朽告诉你们,都别想着偷懒,这是给你们自己家娃娃盖的学堂,要是塌了,砸的就是你们自己家的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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