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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煌贵胄     大明优秀青年txt下载     大明优秀青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一章 临死不忘要害人

    “夷我九族?莫非你真个得了癫病?你知道什么是夷九族?”

    张臻瞧着杨少峰,纵然被五花大绑着,张臻的脸上依旧满是不服:“本官前来觐见皇太孙殿下,你却将本官当成罪员一般对待,当本官不会参你一本么!”

    “本官清楚的很,先吓唬吓唬你,别当真。”

    杨少峰翻着白眼答了一句,继而有些不耐烦的道:“为什么抓你,你心里就真没点儿数么?屈可进已经老老实实的交待的,若无实证,我吃饱了撑的?”

    张臻怒道:“焉知不是屈打成招!本官自入了官场,一路勤勤恳恳,幸得天子青眼,这才做到了河南知府,如今却被你如此对待!”

    杨少峰从面前的案几上翻出一本小册子,确认没有拿错之后才一把甩向了吴明:“拿给他看!”

    吴明躬身应了,从地上捡起册子之后一页页的在张臻面前翻过。

    杨少峰呵了一声道:“现在你来告诉本官,永乐十九年的那三千两白银是怎么回事儿,永乐二十年的那五千两白银是怎么回事儿?

    还有,你也不用想着狡辩,锦衣卫已经去了河南府,还有你的老家,也已经有人去了,只怕到时候就算你想说,老官也未必想听了。”

    张臻呵了一声,嘲讽:“那又如何?本官好歹也是正四品的知州,依大明律,就算本官当不得议贵议功,可也当得起议能议勤,而且要经三司会审才能定罪!”

    杨少峰却忍不住笑了:“哟呵,还是个熟知大明律的!”

    向前探了探身子,杨少峰咧开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狞笑道:“那大明律里还规定了凡贪腐六十两以上者便要剥皮实草,张知府没忘吧?”

    有些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杨少峰干脆扭头对吴明吩咐道:“先砸碎他一根手指。”

    张臻顿时又惊又怒,一边努力的往回缩着身子,试图躲开吴明,一边对着杨少峰叫道:“你这是草菅人命!本官要参你!”

    杨少峰没有理会,直到吴明将张臻的手指砸碎了一根之后才对着惨叫不止的张臻说道:“说起草菅人命,本官倒是想问问你张知府。

    登封县常平仓、预备仓、济农仓、义仓四大仓共计三十二座库房,里面的粮食不翼而飞的时候,你这个河南知府在干什么?

    登封万余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的时候,你这个河南知府在干什么?

    你没有管百姓的死活,反而拿着登封县孝敬给你的银子花天酒地,高高在上的做你的官老爷。

    跟你们的所做所为比起来,到底是本官在草菅人命?还是你们在草菅人命?”

    张臻早已痛得满头大汗,闻言顿时叫道:“本官乃是河南知府,非是登封知县,登封之事,屈可进未曾上报,本官毫不知情!至于你说的什么冰炭孝敬,更是子虚乌有之事!”

    “啧啧,”杨少峰脸上笑的分外诡异:“原来这孝敬是唤做冰炭孝敬啊,本官倒是孤陋寡闻了,今日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待张臻开口,杨少峰又扭头对吴明吩咐道:“再碎他一根手指!”

    等到吴明行完刑,杨少峰又狞笑着对张臻道:“你有十根手指,还有十根脚趾,现在不过是区区两根,还有十八根呢。

    你可以选择不说,本官也可以选择慢慢的砸,一根根的砸,砸完了手指脚趾还有四肢,可以慢慢的,一寸一寸的砸,本官有的是耐心。”

    “你疯了!”张臻惨叫道:“你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我不服!”

    杨少峰脸色一沉,又对吴明道:“再碎他一指!”

    吴明躬身应了,碎了张臻一指后又拎了一桶冷水来将痛昏过去的张臻泼醒,这才对杨少峰躬身道:“禀状元公,行刑已毕!”

    杨少峰嗯了一声,又将目光投向了幽幽转醒的张臻:“你不是什么硬汉,这才区区三根手指,你就昏过去了,人家屈可进碎了二十指外加一肢胳膊依旧能死挺着不招,还是本官要夷他九族了才老老实实招供。

    你张知府是正四品的大员,本官夷不了你九族,但是能诛你九族,而且本官还会把能杀的都杀掉,杀不掉的就统统发配到工地上去做苦力,遇赦不赦的那种,一直干到死,让你张知府同样断子绝孙,你要不要试试?

    哦,对了,像你这种情况呢,应该是先诛你的九族,让你眼睁睁的着九族亲眷一个个的走在你的前面,瞧瞧他们有多恨你,然后再把你给凌迟,兴许你就不觉得痛了呢?”

    张臻顿时疯狂的挣扎起来,叫道:“杀了我!杀了我!”

    杨少峰却摇头道:“多大点事儿?敢做就得敢当,像我,写文章骂了天下士林,在即墨为官之时赚了一百多万贯宝钞,我就敢认,你有啥不敢的?”

    眼见旁边的吴明忍得辛苦,就连肩膀都一抽一抽的,杨少峰顿时拉下了脸,对张臻道:“考虑好了没有?”

    似乎是真的被杨少峰的癫狂给吓怕了,又或者是再也忍不住手指被人一根一根砸碎的酷刑,张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说。

    我确实收了屈可进的孝敬,调开常平仓管仓也是我指示屈可进做的,坐视登封百姓流离失所,也有我的示意在里面,不过,我同样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杨少峰道:“汝南王?”

    张臻意外的瞧了杨少峰一眼,却又摇了摇头:“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你能查到汝南王的身上,确实是我小看了你。不过,指使我的既是汝南王,也不仅仅只是汝南王。”

    自嘲的笑了一声,张臻又面带嘲讽的对杨少峰道:“你确定还要听下去?我知道你和皇太孙是结义兄弟,你的身份背景也是通了天的,再怎么折腾也不怕。

    不过,我要说的这人,身份背景也未必就比你差了,大明律也未必能把他怎么样。”

    杨少峰点了点头,正色道:“你尽管说。”

    张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指使屈可进和周记粮铺东家周兴一起倒卖仓粮的,是汝南王没错,可是汝南王只求财,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放任万余百姓成为流民。

    真正指使着屈可进坐视百姓成为流民的,是新安王。”

    “新安王?朱有熺?”

    杨少峰疑道:“他又想干什么?他也想捞一笔?”

    张臻摇了摇头,答道:“寻常百姓家中失了人口,必然要上报官府,而流民之中消失了几个人,又有谁在乎?”

    杨少峰这下子更懵了:“图人?这货莫不是想要逼着百姓造反?还是想要收拢流民,然后带着流民一起造反?”

    张臻强忍着手指传来的疼痛,勉强笑了笑,说道:“杨状元不愧是六首状元,若有朝一日你起了反心,只怕是要江山动荡,生灵涂炭。”

    杨少峰脸色一黑,喝道:“如今到了这般田地,依旧不忘坑害本官,可见人心到底有多么狠毒!你今日所言,自会一五一十的到了陛下面前,天地昭昭,杨某一片丹心可鉴!”

    张臻眼看坑不到杨少峰,倒也熄了继续给杨少峰挖坑的心思,只是接着说道:“新安王若是个有脑子的,又怎么会敢在背后推动此事?

    新安王好信佛道,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个邪方,说是生食活人肝脑可得长生,自此后便迷上了。

    这次登封流民之事,也正是因为流民之中少了几个人也不显眼,官府也不会追查,所以新安王才借着汝南王想要捞银子的机会推动此事,便是想着要多让一些百姓成了流民。

    至于那些莫名消失的流名,下场不用我再多说,你应该也猜到了吧?”

    杨少峰点了点头,阴沉着脸道:“这种狗屁倒灶的长生之法,新安王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张臻摇了摇头,答道:“便是生食活人肝脑可得长生的法子,还是新安王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至于从何处得了这方子,新安王不可能告诉旁人,本官自然也无从得知。”

    ……

    朱有炖在朱瞻基难看无比的脸色前,同样选择了卖掉朱有熺和朱爋:“老二娶了河南府张臻的妹子为妃,而屈可进的姐姐又是张臻的宠妾,这几个人自然就勾结在了一起。

    至于老二,则是因为建文年间诈告父王谋反,故而为父王所恶,如今落得要改封大理的下场,便想着多捞一些银子去大理,至于百姓的死活,自然也不怎么在乎。

    还有老五,这个混账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方子,说是生食活人肝脑可得长生,这次的事情便是他和老二两个人一起做下的好事儿!”

    待朱有炖说完之后,朱瞻基的脸色就更加阴沉了:“做下这般好事情,王叔也知道,却为什么一直瞒着不报?若不是这些登封民饥,王叔是不是打算一直替他们隐瞒下去?”

    朱有炖讪讪的道:“兄为弟隐,原本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我也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朱瞻基冷哼一声,又接着问道:“五叔爷是否知情?”

    朱有炖急道:“父王身体近来愈发的差了,若是知道了这事儿,只怕非得气死不可。

    殿下,念在宗亲的份上,千万不要让父王知晓此事,若要罚,只罚我便是了!”

第三百零二章 佛祖也留不住他们!

    “凭什么?王叔有何过错?”

    朱瞻基神色转冷,反问道:“新安王和汝南王的过错,便该由他们两个来承担,与王叔何干?

    王叔至孝,不愿五叔公听到这般的消息,本宫也是可以理解,然而新安王和汝南王行此大逆不道之举的时候可曾想过五叔公?事已至此,王叔休要再替他们求情!”

    朱有炖起身向着朱瞻基揖了一礼,拜道:“新安王和汝南王有罪,罪在我这兄长管教不严,殿下若是要罚,便只罚臣一人,切勿因新安王和汝南王之事再惊动父王。殿下,千万看在宗亲的份上,替家父想一想,可好?”

    朱瞻基霍然起身,猛的将茶杯摔在地上,怒道:“本宫视他们为宗亲,他们行的可是宗亲该做的事?

    本宫不求他们为国为民,可是他们干出来的又是什么破事儿?霸占民田!欺压百姓!倒卖仓粮!食人肝脑!

    他们这是在挖大明的根!”

    气呼呼的转了两个圈子,朱瞻基又手指着朱有炖道:“王叔年长于本宫,想来应该曾见识过民间疾苦,可是王叔见识过的,可有比登封百姓更苦的?

    即便王叔不曾见识过民间疾苦,可是王叔自幼也读过书,难道没听说过四海困顿,天禄永终这句话么!?

    蒙元之事殷鉴不远,王叔全然看不到?是不是非得逼得百姓揭竿而起了,王叔才会认为本宫顾全了宗室情谊?”

    朱有炖身子一颤,答道:“臣不敢。”

    “不敢?依本宫看来,王叔倒是敢的很!”

    朱瞻基冷笑道:“王叔说让本宫只罚你一人,放过新安王和汝南王,难道王叔以为万方有罪,罪在一人么?”

    万方有罪,罪在一人这八个字从朱瞻基的嘴里说出来,刚刚还老老实实听着朱瞻基发火的朱有炖顿时慌了,跪在地上颤声拜道:“臣,万死!”

    朱瞻基没有理会不停请罪的朱有炖,又接着道:“新安王和汝南王有罪,王叔要我放过他们两个,本宫倒是想要问一句,本宫放过他们,谁来放过那些百姓?嗯?”

    朱有炖顿时无言以对,过了好半晌之后才斟酌着道:“臣愿意拿出家产散于受灾百姓,也会让汝南王和新安王拿出家产,算是对百姓做些补偿?”

    朱瞻基更怒,向前一步后猛的一脚踹在朱有炖的肩上,反问道:“那些因他们而死的无辜百姓又该如何补偿!”

    心中越想越气,朱瞻基干脆咬牙道:“新安王和汝南王我杀定了,如来佛祖也留不住!本宫说的!”

    “殿下!”

    朱有炖抬起头望着状如疯虎的朱瞻基,哀求道:“殿下,可怜家父六十有二,近来身体多有不适,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怕家父实在撑不过去了呀!”

    朱瞻基怒极反笑,指着朱有炖道:“周王撑不住,百姓便撑得住?”

    说完之后,朱瞻基也不再理会朱有炖,反而直接对边城吩咐道:“去找义弟,请了王命旗牌和尚方剑,捉拿罪臣朱有爋和朱有熺前来听审!”

    边城刚刚应下,跪在地上的朱有炖就像疯了一样膝行几步,死死的抱住边城的腿,对着朱瞻基叫道:“殿下开恩!殿下开恩!纵然他们有罪,也该经过宗人府!”

    朱瞻基冷笑道:“宗人府?宗人府至多把他们废为庶人,或者圈禁,在宗室看来已经残酷无比的惩罚,可是对于百姓来说,公平么?”

    深吸了一口气,朱瞻基又接着说道:“自永乐十三年的辽州水灾和临清水灾,到永乐十八年的唐赛儿叛乱,再到永乐十九年的莒州大疫和即墨蝗灾,本宫亲眼看着百姓的日子到底有多难,也亲眼看着活不下去的百姓是如何造反,更亲眼看着百姓心里如何感念着对他们好的人!

    百姓活不下去了,自然就只能选择饿死,或者选择,太祖高皇帝当初反元,同样也是因为活不下去了,王叔不记得了么?

    再放任新安王和汝南王,等着天下各个亲王郡王都学他们两个的样子,我大明又能比蒙元坚持多长时间?”

    朱有炖叫道:“那个方子!对,就是那个方子!殿下纵然要杀了他们,也该先从老五的嘴里打听出来那个方子到底从何而来,否则贻害无穷!”

    朱瞻基道:“王叔放心。本宫既然派人前去捉拿他们,自然也会好生搜查,回来之后也会好生审问,绝不会让这方子再流传出去!”

    ……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朱瞻基和杨少峰相对而坐,互相对视一眼,却发现对方的脸上也满是蛋疼之色。

    登封知县屈可进比较好办,左右不过是个剥皮食草,由吴明带来的锦衣卫动手将之做成稻草人然后挂在登封的城门楼子上风干就可以了。

    张臻也比较好办,虽然凌迟是门手艺活,但是在杨少峰和朱瞻基不要求具体的刀数,只要求效率的情况下,一千来刀的酷刑也足够张臻慢慢享受。

    比较难办的就是新安王和汝南王。

    周王朱橚和代王朱桂不一样。

    朱桂和朱老四是同一个爹,但是娘却不是同一个娘,而周王朱橚和朱老四既是同一个爹又是同一个娘,属于嫡亲的兄弟,这也就意味着汝南王朱有爋和新安王朱有熺这两个混账东西都是朱瞻基的嫡亲堂叔。

    当然,朱瞻基并不在乎什么嫡不嫡亲的堂叔,现在朱瞻基一门心思的就是想要死这两个混账。

    然而就像周王世子朱有炖说的那样儿,朱瞻基可以不在乎新安王和汝南王,却不能不在乎周王——现在直接宰了新安王和汝南王,很可能直接把身体不太好的周王给气死。

    而一旦气死了周王,就意味着朱瞻基很可能会背上不孝的骂名。

    沉默了半晌之后,朱瞻基才开口道:“汝南王不孝,既然皇爷爷要把他改封大理,那就让他速速起程,即日出发。”

    杨少峰沉声道:“你想好了?”

    朱瞻基嗯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一股狠辣之色:“南王的仇人多,路上又不怎么太平,万一有什么不隐言之事发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

    为了周王他老人家的身体考虑,像汝南王这种不孝子的消息就不要再传给周王府了,尸首也不必再往回运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也就是了,只是外面野狗比较多,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杨少峰嗯了一声道:“那新安王呢?”

    朱瞻基道:“让他跟桂王一样暴毙吧,省得再祸害人。倒是这个食人肝脑可得长生的方子,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到底什么人才能编出这么离谱的说法?”

    杨少峰同样犯愁:“关键是这么离谱的事情还有人相信!不光相信,还真就生食活人肝脑了!”

    朱瞻基一脸愁容的道:“这还真就像你说的那样儿,傻子太多,骗子都快不够用了。

    更让人头疼的是,若是我大明的宗室里尽出些新安王和汝南王这般的货色,那又该如何是好啊。”

    杨少峰顿时也愣住了。

    大明的宗室——

    就像被朱元璋厌恶的评价为“自古至今愚蠢无有如此者”的周王朱橚,这货一辈子两次被流放,三次疑似谋反,组织人手编纂了四本医书:《保生余录》、《袖珍方》、《普济方》和《救荒本草》。

    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救荒本草》,这本开拓性的记录和研究了可以食用的野生植物,把食用植物从药用植物中分离出来,大大拓宽了我国食用食用植物的范围,特别重要的是,此书绘制的植物图片比以前的药用植物书里的都要准确真实。

    也就是说,假如有人穿越到永乐四年之后又赶上饿的不行了,恰好手里有这么一本书,那就可以按图索骥,找到各种野菜,还能知道怎么吃,好不好吃……可以说是一本“能怎好”的野外蔬菜指导大全了。

    还有朱重八的九世孙,被尊称为“律圣”的郑恭王世子朱载堉,万历十九年,郑恭王去世后,朱载堉在随后的十五年里七次上书辞爵,最终成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庶人,然后又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朝著名的律学家、历学家、音乐家。

    还有再加上为了躲避杀头而努力修仙琢磨戏曲,最终成了戏剧理论家和剧作家的第一代宁王朱权;

    朱老四造反时扔下军权跑回京城当咸鱼,在朱老四造反成功后又五次上书朝廷要求提高自己待遇的辽王朱植;

    因为从小就听人夸赞张居正而心生妒意,灌醉张居正的爷爷使其醉死之后又作死的在王府里竖白旗被误认为造反的辽王朱宪?;

    朱老四活的时候就喊着要造反等朱老四死了又消停,待朱瞻基上位之后又开始瞎逼逼,最终变成烤肉的汉王朱高煦;

    还有现在就在登封的朱有炖,这是个一生中写了31本杂剧,其中有三分之一都在描写姐儿凄惨生活的王爷……

    似乎老朱家的王爷还真是净出些奇葩!

    朱瞻基瞧着杨少峰傻愣愣的端着酒杯不说话,忍不住伸手在杨少峰的眼前晃了晃,问道:“想什么呢?”

    杨少峰道:“在想那个方子。”

第三百零三章 行刑!

    朱瞻基拿着那张所谓能让人长生的方子瞧了半晌,然后在朱有熺意欲择人而噬的目光中将方子扔进了火盆。

    “不!”

    即便被捆在柱子上,朱有熺依旧疯狂的挣扎起来,怒视着朱瞻基叫道:“那是我成仙的方子!”

    朱瞻基道:“方子是哪儿来的?”

    朱有熺叫道:“你毁了我成仙的路,还想我告诉你方子是哪儿来的?别做梦了!本王成不了仙,你也修想!”

    朱瞻基上前一步,猛的一耳光抽向朱有熺,喝道:“成什么仙!食人肝脑,不堕地狱便是老天爷瞎了眼!”

    “你敢打我?”

    朱有熺满脸的难以置信,竟是又重复了一次:“你敢打我?我好歹也是你的王叔,你敢打我?”

    朱瞻基冷哼一声道:“说,这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

    朱有熺叫道:“做梦!给我方子的人,已经被我给杀了!哈哈哈哈!本王吃的第一个活人肝脑,便是给我方子的那人的!哈哈!本王马上就要成仙了!哈哈!”

    朱有熺彻底疯了,或者说朱有熺在他生食活人肝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疯了,现在不过是疯得更彻底了一些。

    朱瞻基神色阴沉的瞧了瞧开始狗叫的朱有熺,又瞧了旁边的吴明一眼:“到底能不能让他开口?”

    号称能让死人开口说话的吴明也没办法,无奈之下只得躬身答道:“回殿下,新安王已经疯了,卑职也没有把握。”

    见朱瞻基将目光投向自己,杨少峰便面无表情的道:“你瞧我干什么?新安王疯了,可是汝南王又没疯,他们两个狼狈为奸,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我说!”

    杨少峰的话音刚刚落下,同样被捆在柱子上的汝南王朱有爋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招供了:“老五是庶出,向来不得父王疼爱,因此上少了些管教,整日里醉心佛道长生之法。

    臣曾经听老五说过,他是从一个有道高僧那里得来的,平日里宝贝得紧,向来不轻易示人。”

    “那高僧是谁?”朱瞻基紧接着问道:“哪座山头的和尚?”

    朱有爋摇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老五平日里交往的佛道之人极广,臣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从何处所得。”

    吴明忽然开口道:“殿下,似新安王这般的郡王府上都有锦衣卫坐探,可从门房与锦衣卫处着手查探。”

    朱瞻基点了点头,正想开口说话,杨少峰却直接开口说道:“把该办的事情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朱瞻基嗯了一声,没有再提起方子的事情,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朱有爋:“汝南王叔可有什么遗言要留下的?侄儿定当尽力。”

    朱有爋顿时惨叫起来:“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王叔!咱们是一家人!我刚刚还把老五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朱瞻基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杀你,无以面对登封万余因你而受灾的百姓,无以面对天下万万百姓。王叔还是留下遗言吧,也好走得体面一些。放心,王叔路上不会寂寞,该有的风光也一样都不会少。”

    “你好狠毒的心!”朱有爋叫道:“王妃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居然还要杀她!”

    朱瞻基道:“王妃殉情,此乃大义,侄儿决不会阻拦,相反,侄儿还要上表皇爷爷,要求皇爷爷赐下牌坊。王叔,留下遗言吧。”

    朱有爋疯狂的喊道:“若要我死,先要经过宗人府!我是宗室郡王,我要见陛下!”

    朱瞻基怜悯的瞧了朱有爋一眼,说道:“宗人府远在京城,皇爷爷同样远在京城,王叔不用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

    杨少峰忍不住抬起头望了望天——风和日丽,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猛的一拍惊堂木,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杨少峰高声喝道:“带人犯!”

    河南府知府张臻,登封县知县屈可进最先被带到了刑台上,而紧随在两人后面的,则是周记粮铺的东家周兴,还有一大堆河南府和登封县大大小小的官员,最后面的则是汝南王朱有爋和新安王朱有熺,一众脖子上插着“犯”字的人犯都被锦衣卫押解着跪在了刑台上面。

    咚咚咚的三声炮追魂炮响,杨少峰又一次抬头瞧了瞧天上的太阳,先是带头向着身后的王命旗牌和尚方剑行了礼,然后在令筒之中抽出一枚令签,朗声道:“周记粮铺东家周兴,犯勾结他人倒卖仓粮得利过八十贯,依大明律,绞!诛其族!”

    令签投掷于地,杨少峰又接着抽出了第二根令签:“常平仓管仓犯渎其本职,得利百贯,绞!诛其族!”

    第三根令签:“登封老人王某、范某、张某、李某四人犯勾结他人倒卖库粮,并绞!诛其诛!”

    ……

    第二十七根令签:“登封县知县屈可进,犯渎其本职,勾结他人倒卖库粮,残害百姓,依《大明律》并《洪武大诰》,处剥皮食草!诛三族!”

    第二十八根令签:“河南府知府张臻,犯渎其本职,残害百姓,依《大明律》并《洪武大诰》,处凌迟!族三诛!”

    数百颗人头滚滚落地,甚至有刚斩下的头颅还会眨眼,鲜血浸满整个刑台,又顺着刑台流向了地面,而刑台下的百姓只在杀周兴等人的时候叫了好,等到杀屈可进等人的时候却是没有一个人叫好,只是冷着瞧着满地翻滚的人头。

    朱瞻基忍不住戳了戳杨少峰,低声道:“难道百姓还不解气么?刚刚杀周兴的时候还有人叫好呢,现在怎么轮到这些贪官了反而没人叫好?”

    杨少峰呸了一声道:“叫个锤子的好!你不知道么,这刑场上自古来有三种人是不能叫好的,一是犯官,二是犯妇,三是说书先生。”

    朱瞻基疑道:“为何这三种人不能叫好儿?”

    杨少峰瞧了瞧依旧还在行刑的刽子手,低声道:“若是杀犯官的时候叫好,那朝廷的脸面该往哪里放?杀犯妇的时候叫好,有辱礼教风化,所以也不能叫好。”

    “原来如此。”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这般,倒也说得过去,可是那说书先生呢?”

    杨少峰道:“若是杀说书先生的时候叫了好儿,万一他再爬起来再说上一段儿,却又该如何是好?”

    “噗!”

    朱瞻基刚刚喝的一口茶尽数喷了出去,连续好几天的阴翳一扫而空,复又咳了好几声之后才指着杨少峰道:“你倒是真会编排!”

    杨少峰呵了一声,瞧着刑场上已经差不多了,便示意吴明等人将刑台上收拾一番,复又向着王命旗牌行了一礼,这才朗声道:“舜命禹曰: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

    汝南王朱有爋犯勾结他人倒卖官粮,残害百姓无数,虽太祖高皇帝之孙,亦不可赦!斩!

    新安王朱有熺犯偏信方士,生食活人肝脑,残害百姓无数,虽太祖高皇帝之孙,亦不可赦!斩!”

    即便被押到了刑台上,汝南王朱有爋依旧在疯狂挣扎,挣开按着自己的差役之后扭头对杨少峰叫道:“杨癫疯!我乃太祖高皇帝嫡孙,你敢杀我,可是要造反么!朱瞻基!我是你叔叔,你敢杀我,便是不孝!”

    跪在朱有爋旁边的朱有熺嘻嘻笑着道:“好玩!好玩!杀了头,可长生!”

    杨少峰脸色阴沉,喝道:“我大明自有律法,虽王子犯法,亦与庶民同罪!刽子手,还不行刑!”

    “慢着!”

    朱瞻基叫了一声,起身之后走向朱有爋和朱有熺,浑然不顾刑台上面泥泞的鲜血,反而向着两人揖了一礼,高声道:“以叔杀侄,确实不孝。然登封百姓何其无辜!不杀二位,瞻基无颜面对登封百姓!

    今日依大明律杀了二位王叔,瞻基自会茹素三日,向二位王叔赔罪!”

    朱有熺依旧一副笑嘻嘻模样,瞧着朱瞻基道:“快杀,我马上就要长生不老啦!”

    直起身来,朱瞻基这才慢慢走回了杨少峰所在的案几处,又从杨少峰手里夺过令签,喝道:“行刑!”

    又是咚咚咚的三声追魂炮响起,锦衣卫接替了刑台上的衙役,按住了兀自挣扎不休的朱有爋和依旧有傻笑着的朱有熺,充当了刽子手的锦衣卫也高高举起手中的屠刀,只等着被杨少峰重新夺过去的令签落地,便要手起刀落,送朱有爋和朱有熺两人上路。

    杨少峰正打算扔下手中的令签,却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一阵阵刀下留人以及尖锐的周王殿下到的声音远远传来。

    想学影视剧里玩刀下留人的那一套?

    再左右一打量,发现原本应该在不远处的朱有炖已经不见了踪影,杨少峰心中顿时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将手中令签狠狠掷于地上,喝道:“行刑!”

    令签落,屠刀落,朱有爋和的人头也跟着落在了地上,朱有熺的眼睛还眨了眨,眼神中似乎有无尽的茫然。

    “周王殿下到!”

    太监尖锐的嗓音离得更近,刑台下原本拥挤不堪的百姓也硬生生的挤开了一条直通刑台的小路。

    朱有炖一马当先,奔到台下后却只见到了朱有爋和朱有熺的尸体和人头。

    吴明凑到杨少峰身边,低声道:“要不要卑职先行驱散人群?”

第三百零四章 养不熟的野狗!

    杨少峰瞧了瞧台上的尸首,又瞧了瞧台下的人群,低声道:“不用,反正该死的已经死了,剩下的尽管让百姓们看。”

    朱瞻基瞧了杨少峰一眼,点了点头之后便和杨少峰一同起身,迎向了朱有炖。

    朱有炖将朱有爋和朱有熺的尸首揍在一处,流着眼泪怒视着杨少峰,叫道:“父王马上就到,我倒要看你如何交待!”

    杨少峰一翻白眼,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交待的?难道他们不该死?”

    朱有炖大怒,指着杨少峰道:“那我来问你,他们是不是大明的宗室?依大明律议亲之制,他们该不该死?”

    “怎么着,五叔公来了,王叔你这是觉得有靠山了?”

    不阴不阳的讽刺了朱有炖一句,杨少峰又接着道:“不过,若是按议亲之制,他们确实不用死,但是,他们依旧该死!”

    眼看着两人越吵越僵,朱瞻基忍不住咳了一声道:“五叔公前来,本宫自当迎接,若有什么事情,便让五叔公责罚于本宫也就是了。”

    朱瞻基的声音刚刚落下,刑台下的一顶软轿上面,须发尽白的朱橚就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哭道:“我的儿啊!”

    哭了一声,朱橚又一步步的上了刑台,挨个将朱有爋和朱有熺的人头抱在怀里,然后对朱瞻基行礼道:“臣朱橚,见过皇太孙殿下。”

    朱瞻基赶忙向前一步扶起朱橚,接着又向朱橚拜道:“瞻基见过五叔公,五叔公身体愈发的清减了。”

    朱橚流着眼泪瞧了朱瞻基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杨少峰:“你便是闻名天下的六首状元?”

    杨少峰躬身道:“是,少峰见过五叔公,愿五叔公身体安康。”

    不待朱橚说话,朱瞻基就直接把话茬揽了过去:“五叔公恕罪,此事皆是孙儿一人所为,五叔公若要怪罪,便只怪孙儿一人。”

    朱橚流着泪叹息一声,看了看怀里的两颗人头,摇头道:“有什么好怪罪的?臣也是见过民生疾苦的,这两个逆子自寻死路,死得好!”

    又一次摇了摇头,朱橚又接着对朱瞻基道:“殿下,臣此来登封,便是想要带着这两个逆子的人头回开封,望殿下恩准!”

    朱橚的行为很反常,直到朱橚带着两颗人头离开,而杨少峰和朱瞻基两个人也开始踏上回京的路程,杨少峰依然有些吃不准:“你说,周王是真的深明大义,还是另有打算?”

    “不太好说。”

    朱瞻基摇了摇头,答道:“周王一生三次疑似谋反,最近的一次就在永乐十八年,若说他真个深明大义,只怕未必。

    可是从法场上的情况来看,周王似乎又没有其他的打算。

    倒是朱有炖,既然他敢偷偷摸摸的请了周王来,只怕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回头少不得要告我们一状。”

    杨少峰道:“要是单纯的告我们一状,那倒没有什么,怕就怕他真个举旗造反,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事儿。”

    朱瞻基顿时就愣住了,叹了一声道:“确实,逼反藩王的罪过,可要比擅杀宗室的罪过大了许多。”

    ……

    朱老四脸色阴沉的将手里的奏疏扔到桌面上,叹了一声后才开口道:“吏礼,礼部,这选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蹇义心中微颤,向着朱老四行了一礼之后才小声问道:“陛下?”

    朱老四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奏疏:“拿去看,看看朕的封疆大吏和亲民官是怎么代朕牧民的,再瞧瞧朕的百姓是怎么过活的,朕恨不得一刀刀的亲手零碎了他们!”

    待到诸部大佬和内阁的几位大佬都看过之后,兼任着宗人府宗令的吕震躬身道:“陛下,那周王世子弹劾太孙殿下和杨少峰的奏疏?”

    “拿去烧了!”

    朱老四的脸上满是嫌恶:“还有脸上奏疏弹劾?他得庆幸是这两个孩子去了,而不是朕亲自去了登封!

    传旨,周王橚教子无方,革其一营护卫,罚俸三年,周王世子见事不明,罚其闭门读书三年,无诏不得出。”

    想了想,朱老四又接着道:“那两个混账东西擅杀藩王,也确实太过于胆大了些,不给他们些惩罚,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

    拟旨,罚他们两个在杨家庄子读书三个月,无诏不许出杨家庄子。

    还有,告诉御用监,杨林氏礼敬公婆,驭夫有道,赐宫用胭脂水粉各十箱,锦缎百匹,象牙筷一副。

    若是杨林氏产子,赐长命锁一副,金碗一个,象牙筷一副,文房四宝一副,外加千里驹一匹,护卫十人,照看侍女两个。

    若是杨林氏产女,则赐长命锁金碗象牙筷,外加象牙床一座,围屏两扇,宫用胭脂水粉十箱,并赐螺甸诸般玩物,照看侍女两个。”

    朱老四的话音刚刚落下,夏原吉就慌忙拜道:“陛下不可!”

    见朱老四的目光投向自己,夏原吉躬身道:“陛下将一应奏疏留中不发也就是了,万不可再下这样儿的旨意,否则周王府……”

    尽管恨杨少峰恨的牙根痒痒,蹇义还是躬身道:“臣附议。”

    吕震也躬身道:“臣附议,望陛下三思。”

    整个大明京城谁不知道杨家庄子是个好地方,吃喝与别处不同,景色也是上佳,不出庄子读书三个月?三年也行啊!

    再说了,那杨癫疯的媳妇还没生出来娃呢,这就开始提前预备下?

    这是罚他们,还是打周王府的脸?或者说,这是打了周王府的脸之后又给踩到泥里再碾上几脚?

    如果说周王府强忍下这口气倒也算了,可是万一周王府忍不下这口气,光是平叛倒还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朱瞻基的名声也就臭了。

    就算朱瞻基和杨少峰是因为新安王和汝南王残害百姓才杀了他们,那这个杀叔的名声也是好说不好听。

    更别说杨少峰之前还得罪了天下士林,这种破事儿一旦传扬出去,那些掌握了笔杆子的文人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难道还能指望他们替朱瞻基和杨少峰说两句好话?

    下下任皇帝背着个杀害堂叔,逼反宗室的名声,这大明的脸面又该往哪里搁?

    这和朱瞻基已经当了皇帝还不一样。

    所以夏原吉等人的意思很简单,朱瞻基的名声臭不得,无论如何也要先安抚住周王府,让这次的事情慢慢揭过去。

    朱老四却呵的笑了一声道:“三思什么?这大明江山是朕的,如何管教孙子也是朕的事情,还轮不到他周王府来指手画脚!”

    自动忽略了自己是从侄子手中抢来的江山之后,朱老四又接着道:“朕从父皇手里接过这大明江山的千钧担,靠的便是堂堂正正。

    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老五教子无方,大哥二哥还有三哥都去的早,朕这个当哥哥的,自然要替他管教管教,省得后面的都有样学样,把这大明江山当成一块自家的肥肉,谁都敢趴在上面啃两口!

    回头把新安王和汝南王的罪证公之于众,邸报和报纸都明发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谁敢残害百姓,哪怕是朕的亲侄子,朕也绝不放过!”

    杀气腾腾的朱老四话里话外尽显**裸的回护。

    对于朱老四来说,如果朱瞻基和杨少峰杀掉的是周王朱橚,那朱老四肯定要重重的惩罚他们两个,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儿轻飘飘的读书三月就过去。

    但是朱瞻基和杨少峰杀掉的是两个根本就没什么感情的侄儿,那就无所谓的很了——侄儿嘛,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不差这么两个。

    想了想,朱老四还是决定彻底把朝堂上的注意力从朱瞻基和杨少峰的身上给移开:“对了,故建州都指挥使李显忠之子李满柱上奏,管建州左卫事猛哥贴木儿率部迁往朝鲜阿木河旧地,现在问朝廷打算怎么办。

    同样的,朝鲜国王李祹也给朕上了奏章,猛哥贴木儿率部在朝鲜多有劫掠等不法事,要求朕为朝鲜做主。众卿不妨议一议。”

    哪怕明知道这是朱老四在转移大家伙儿的注意力,夏原吉依旧气呼呼的骂了一句:“这个养不熟的野狗!

    大明诸藩,所得最厚者,无出猛哥贴木儿其右,而所行悖逆者,亦无人能出其右!大明赏赐给他的东西,全都喂了狗!以后绝不能再赏了!”

    兵部尚书陈洽瞥了夏原吉一眼,向着朱老四拜道:“臣以为,建州女真迁往婆猪江乃是故建州都指挥使李显忠所定,猛哥贴木儿却在迁移途中率部往朝鲜,此举无异于公然叛逃,该当交由朝鲜处置才是。”

    在文华殿里一向冒充木头人的张辅一听到叛逃这两个字,顿时就精神起来,咳了一声道:“启奏陛下,猛哥贴木儿叛逃,又对朝鲜多有袭扰,臣以为当发兵进剿!”

    夏原吉顿时就怒了,跳着脚道:“放屁!

    孟子曰:来者不拒,往者不追。他猛哥贴木儿既然没有侵扰辽东百姓,那愿意去婆猪江还是去朝鲜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朝鲜要不要进剿,能不能剿灭猛哥贴木儿那也是朝鲜的事情,跟我大明有什么关系?打仗不用花钱的?”

    张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你夏部堂不就是要喊国库没钱?”

    夏原吉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杨癫疯不是快回来了?他肯定有法子!”

第三百零五章 倒了八辈子血霉的阿哈出

    “谁?猛哥贴木儿?”

    杨少峰咕噜一下从躺椅上翻起身来,瞧着北宫鋆道:“是不是要弄死这个傻狍子?”

    旁边躺椅上的朱瞻基明显对猛哥贴木儿没什么兴趣:“不过是个蛮子,让朝鲜自行处理也就是了,咱们两个还在禁足,管他干什么?”

    杨少峰眨了眨眼睛,答道:“这个蛮子吧,他跟其他的蛮子不一样。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很特别的那种,跟释加奴完全是两个类型的。

    如果说释加奴和阿鲁台等人一样属于可以归化的蛮人,可以把他们变化大明百姓,那猛哥贴木儿就完全属于养不熟的野狗,坑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坑死人不偿命?”

    朱瞻基好奇的道:“左右不过是个蛮子,再坑能坑到哪儿去?莫非比你还不是东西?”

    “呸!”

    杨少峰啐了一声,说道:“洪武五年,猛哥贴木儿率部众逃到阿木河,二十年的时候接受了朝鲜封他的万户官,这个没错吧?

    永乐四年,这孙子在阿哈出的推荐下成了建州卫都指挥使,九年的时候侵犯庆源,结果因为怕挨揍,又跑到了凤州,这个也没错吧?

    永乐十四年的时候,就是我参加会试的第二年,大明设立建州左卫,又委任这孙子专管建州左卫事宜,现在这孙子又一次率部跑路,逃回了阿木河,这个不是我栽赃陷害吧?”

    “那他还不是害怕鞑靼?”

    朱瞻基有些不耐烦的道:“早先你忽悠着阿鲁台去抓劳工,鞑靼人在草原上抓不到,自然就会抓女真,现在他害怕也是正常。”

    杨少峰摇了摇头,说道:“锤子!阿鲁台早先是喜欢抓劳工没错,现在打从前两年开始,阿鲁台和马哈木他们就赖在边市城不走,抓劳工的生意也早就放下了,他怕什么?

    再说了,李满柱为什么就能老老实实的迁移?因为阿鲁台不抓劳工了,人家自然也就不用担心鞑靼这边。

    猛哥贴木儿怕的是兀者野人,这孙子他爹爱新觉罗·挥厚曾经是蒙元册封的斡多里万户府万户,兼管鹰事,镇压过兀者野人,这是发生世仇。”

    说完之后,杨少峰忽然反应了过来,又摸着下巴道:“不对啊,真要是这么说起来,那李满柱所部岂不是在替猛哥贴木儿这孙子背黑锅?”

    朱瞻基一愣,问道:“背黑锅?”

    杨少峰嗯了一声道:“咱们从阿哈出那一代开始往下捋。

    永乐元年,阿哈出被册封为建州卫都指挥使,并赐名为李诚善,其麾下设置千户、百户、镇抚官等,都是由朝廷赐予诰印、冠服、钞币,阿哈出也一直在招抚女真人,皇爷爷亲征漠北的时候,阿哈出还派出了长子释加奴从军效力,因功得封建州卫都指挥佥事,并且赐名李显忠,这个没错吧?

    永乐九年,释加奴又举荐了猛哥不花,猛哥不花受封毛怜卫指挥使后多次入朝贡马,从征听调,上次咱们带到倭国的效义营里,就有猛哥不花所部,记不记得?”

    “然后呢?”

    朱瞻基疑道:“这些跟猛哥贴木儿有什么关系?”

    杨少峰猛的一拍大腿,叫道:“这他娘的关系大啦!猛哥贴木儿,猛哥不花,如果不是咱们朝堂上的那些二把刀通译把这两个人当成了兄弟,你觉得凭他一个小小的斡朵里部首领能被封为都督佥事,还让他统领建州左卫?

    如果不是猛哥贴木儿和兀者野人那边有世仇,被人整得混不下去了,他能被阿哈出和释加奴招抚?

    后来这孙子三番两次的在朝鲜和大明之间摇摆不定,你说朝堂上的大佬们,尤其是军府的那些杀才,他们会记恨谁?

    他们又分不清楚阿哈出所属的胡里改部和猛哥贴木儿所率领的斡朵里部,在他们看来都是一样的女真人,很难说他们在宰了猛哥贴木儿的同时会不会误伤了李满柱。

    胡里改部穷是穷了点儿,可是人家忠心耿耿啊,这要是因为猛哥贴木儿这孙子而被误伤了,你说人家冤不冤?”

    实际上,胡里改部是真他妈冤,估计要窦娥复生才可能比胡里改部更冤一些——

    胡里改部自从阿哈出归顺了大明之后,就一直在忠心耿耿的替大明办差。

    朱老四要打蒙元残部,阿哈出派自己的长子释加奴从军,次子猛哥不花后来担任了毛怜卫指挥使。

    杨少峰穿越之后,朱老四倒是没再折腾着去砸人场子,可是胡里改部依旧老老实实的在辽东替大明招抚女真人,尤其是那些不听大明号令的野人女真。

    杨少峰和朱瞻基等人时常调用的三千效义营里,里面就有五百骑兵是来自胡里改女真部的。

    从阿哈出到释加奴再到现在的李满柱,整个胡里改部基本上就是从宣听调,丝毫不带含糊的。

    相比之下,主归跑到阿哈出麾下求招抚的猛哥贴木儿所率领的斡朵里部就极为操蛋了。

    而且猛哥贴木儿一边受着大明的封赏,一边受着朝鲜的官职还不算什么,他儿子董山,也就是老野猪皮的五世祖其实更不是个东西——

    宣德八年,猛哥帖木儿在杨木答兀之变中被杀,董山被俘,获释后向大明求援,大明立即派毛怜卫都指挥同如郎卜儿罕:“令人护送出境,毋致侵害”,安置在辽东苏克素浒河(今苏子河)一带,同已在那里居住的建州卫李满住合住在同一地域。

    当时董山的叔叔凡察也已经定居于苏克素浒河一带,并且已经到京城朝贡,被朱瞻基这个二傻子册封为建州左卫都指挥使。

    凡察借口因为旧印“失落”,请求朝廷重颁新印,但董山返回后,手中仍有旧印。一卫新旧两印,叔侄纷争不已。

    大明朝廷为平息叔侄纷争,干脆把建州左卫一拆为二,在其基础上又设置建了州右卫,从此建州女真分为建州卫、建州左卫和建州右卫,合称“建州三卫”。

    后来董山又请求开放边市,往常把边市当成宝贝的大明朝廷可能吃错了药,一抽疯就就同意开设了抚顺关,为建州专设马市。

    “非抚顺马市则朝贡,建州不得发达。”——《殊域周咨录》

    被大明朝廷如此厚待的董山又是如何回报大明的?

    串联蒙古,引其入寇,杀掠不绝。黄道周《建夷考》:“正统时,建州卫指挥董山,煽诱北虏入寇,杀掠不绝。景泰中,巡抚王,遣使招谕。稍归所掠。复款关。”

    吃里扒外,阴附朝鲜。《明史·朝鲜传》:“景泰二年冬,以建州头目潜与朝鲜通,戒珦绝其使……天顺三年,边将奏有建州三卫都督,私与朝鲜结,恐为中国患。”

    自己动手,烧杀抢劫。《建夷考》:“董山纠毛怜、海西诸夷,盗边无虚月。

    凡此种种,理由竟然是“以赏赐太俭失望”(《建夷考》),就是嫌明朝给他们的好处不够多。事情到了这一步,大明这边的人还想着和平解决,以羁縻之策来笼络董山。

    《清朝全史》:“何乔远记事云:‘董山等悔罪来朝,朝廷责之,皆顿首谢。及赴礼部赐宴,辄于指挥其部下之时,出谩骂之语,褫厨人之铜牌。给赐时,又自行要请素蟒衣、玉带、金帽之类,不一而足。朝廷皆给之。’云云。

    董山等人来朝,要什么给什么,笼络的结果是:“女直侵寇,依然不止。”

    而且董山放出话来:“扬言归且复叛”(《清史稿·列传九》)。

    至于像什么一边吃着大明的好处再一边受着朝鲜的册封(清史稿:时董山阴附朝鲜,朝鲜授以中枢密使。巡抚辽东都御史程信诇得其制书以闻,英宗使诘朝鲜及董山,皆习服,贡马谢。然后五夜至义州江,杀并江收禾民,掠男妇、牛马),那都根本不算个事儿!

    也正是因为如此,震怒的大明朝廷从皇帝到大臣都忍无可忍,于成化三年派出军队对建州女真进行了“毁其巢穴,绝其种类”的血洗,焚毁屯寨,擒斩1700余人,释放阿哈(奴隶)千余人,史称“成化犁庭”。

    而杨少峰之所以说胡里改部冤枉,就是因为在成化犁庭的过程当中,斡朵里部虽然也受到了打击,可是一直忠心耿耿替大明当差的胡里改部的李满柱父子也因此而倒了大霉,再加上李满柱所部曾经被蒙古裹胁犯边,所以在成化犁庭的时候,李满柱父子彻底唱了凉凉。

    更让杨少峰替李满柱父子和胡里改部感觉冤枉的是,人家董山根本就没死,后来还能来大明贡马,直到有一次在进贡的路上,被人暗中杀在了寓所里面。

    现在把这些都给捋顺清楚之后,杨少峰很容易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从兀者野人去找建州女真的麻烦,直到大明忍无可忍之下进行的“成化犁庭”,其实根子都在猛哥贴木儿祖孙三代人的身上。

    与之相反的是,李满柱家四代人则是倒霉了血霉才招抚了猛哥贴木儿这么个灾星,替人背锅,替人受过,替人去死……

    琢磨了半晌之后,杨少峰才回过神来:“话说,猛哥贴木儿那孙子现在就在朝鲜,是不是?”

第三百零六章 必须得好好安排

    见杨少峰问起了猛哥帖木儿,北宫鋆便答道:“正是,猛哥帖木儿率部回到阿木河旧居地,可是又不好好约束族人,已经与朝鲜有多次冲突,也正是因为如此,朝鲜国主才上书朝廷,请求大明约束斡朵里部。”

    杨少峰嗯了一声,对朱瞻基道:“假设啊,你家院子里跑去一个人,吃你的喝你的还拿着你家的东西,”

    “你在说你自己?”

    还没等杨少峰的话说话,朱瞻基就打断了杨少峰的话茬:“吃我的,喝我的,拿我的,抢我的,这事儿不就是你敢干?”

    杨少峰急道:“比喻!比方!我就是打个比方!我是说,遇着这样儿的,你会不会找对方的家长去告状?你想不想揍他?”

    朱瞻基呵了一声道:“我找干娘告状,回头你找母妃告状,不还是一回事儿?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朝鲜这情况跟你打的比方也不能算是一回事儿。”

    杨少峰道:“就是一回事儿!你想啊,猛哥帖木儿那孙子是朝鲜的万户,李祹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收拾他呢?”

    “为什么?”

    朱瞻基也是颇为想不通:“说起来,朝鲜的兵力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收拾一个斡朵里部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因为猛哥帖木儿那孙子还是大明的建州左卫都督佥事啊。”

    杨少峰答道:“就像你来我家吃我的喝我的,顺便还抢了我的东西,可是因为咱们两个是结拜兄弟,所以我只能去找义父义母告状而不能随便揍你一样,这就是一个道理。

    李祹是朝鲜国主,相当于大明的干儿子,现在猛哥帖木儿那个抱养来的干儿子跑到他家去吃喝闹事,李祹也是有苦说不出。”

    “然后呢?”

    朱瞻基问道:“现在英国公想要出兵讨伐,你这么一扯什么干儿子养子的,那军府还怎么出兵?”

    杨少峰撇了撇嘴,答道:“出个锤子的兵!

    李祹之所以不收拾猛哥帖木儿,是因为猛哥帖木儿那孙子的身上还挂着建州左卫都督佥事的职衔,可是如果猛哥帖木儿和大明没关系呢?”

    “那肯定揍他!”

    朱瞻基顿时也反应了过来:“李祹再怎么不成器,肯定也不愿意放任猛哥帖木儿就这么嚣张下去,他所顾忌的是大明,而不是斡朵里部。”

    说完之后,朱瞻基又皱着眉头道:“可是猛哥帖木儿确实是大明的建州左卫都督佥事,算起来也是正三品的大员,却是难办了一些。”

    杨少峰呵了一声道:“想要褫夺了他的官职,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朱瞻基顿时支楞起耳朵,问道:“计将安出?”

    “建州都指挥使李满柱上表弹劾猛哥帖木儿擅自率部回迁阿木河,有叛逃朝鲜之意,而朝鲜国主李祹又上表弹劾猛哥帖木儿擅自入境且不能好好约束部众,这不都是现成的理由?”

    杨少峰道:“大明是当爹的,对待这些养子义子什么的都得一碗水端平,否则容易给人落下话柄。

    既然猛哥帖木儿原本是朝鲜的万户,又已经率兵返回了阿木河,那就彻底褫夺了他在大明的官职,其后的事情交由朝鲜自行处置也就是了。”

    “不对。”

    朱瞻基皱眉道:“褫夺了猛哥帖木儿的官职倒是简单,可是胡里改部又会怎么想?

    还有,猛哥帖木儿现在有胆子跟朝鲜做对,正是因为他身上的建州左卫都督佥事衔,若是褫夺了,万一他老老实实的倒向了朝鲜,岂不是凭空替朝鲜做了嫁衣裳?”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杨少峰道:“这孙子两头吃已经吃习惯了,大明一旦表态要褫夺了他的官职,现在还隐而不发的朝鲜会立即下手收拾他,同样没敢闹出什么动静的兀者野人也不会放过这次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肯定也要收拾他,而胡里改部的李满柱就算想要帮他,也会因为已经迁移到婆猪江而鞭长莫及。

    失了帮手,打不过朝鲜,又有兀者野人捣乱,猛哥帖木儿这孙子肯定得哭,说不定会跑回来认错请贡。”

    “万一呢?”朱瞻基道:“万一他彻底倒向了朝鲜,兀者野人肯定就拿他没办法了,而大明也不好出兵讨伐,朝鲜得了斡朵里部,实力肯定会上升一截吧?”

    “朝鲜还欠着银行的钱呢!”

    杨少峰道:“有银行趴在朝鲜身上吸血,李祹哪儿还有心情接收猛哥帖木儿所部?朝鲜现在还有那个实力?

    就算有,估计卖高丽姬都快卖成职业人贩子的李祹也是想着怎么才能把斡朵里部抓来卖劳工,而不是怎么收编他们。”

    说完之后,杨少峰又狞笑一声道:“实在不行,辽东那么多的卫所都是吃干饭的?朝鲜的路不能白修!”

    被杨少峰这么一说,朱瞻基顿时也回过味儿来了:“那妥了,回头请陈兵部和英国公还有夏部堂来庄子上喝酒,该安排的还是要好好安排一下的。”

    杨少峰嘿嘿笑道:“英国公和陈兵部、夏部堂他们肯定要好好招待招待,可是李满柱和李祹,还有猛哥帖木儿也不能落下,同样要请过来招待招待。”

    朱瞻基疑道:“请过来招待?”

    杨少峰嗯了一声,答道:“眼看着就快要到中秋节了,中秋节后就是义父的千秋节,他们不得进京来朝贺一下?”

    “不妥。”

    朱瞻基道:“往常的千秋节向来免贺,最多就是咱们兄弟能到宫里去吃顿家宴,剩下的那些宗室也不过是把礼物送过来就算了,现在忽然让他们来贺父亲的千秋节,只怕他们会多想,反而不太好。”

    杨少峰道:“没什么不好的,义父都四十五岁了,我媳妇眼看着要生孩子,你媳妇也快生第二胎了吧?这么多的喜事加在一块儿,我回头再暗示一下金承恩,让他李祹来意思意思,这事儿就差不多了。

    至于李满柱,就直接让军府下道命令过去,让他借着千秋节的机会进京述职,难道他还能放过这么好的朝贡机会?

    还有猛哥帖木儿那孙子,直接用跟李满柱一样的名义,让他借千秋节的机会进京述职,就算他再怎么不情愿,该来的他还是得来!”

    朱瞻基嗯了一声:“那倒是也行。可是就算李祹和李满柱那边不用考虑,猛哥帖木儿那边呢?如果他来了京城老老实实的贺寿述职,再哭闹一番,又该如何处置?”

    杨少峰嘿嘿笑了一声,答道:“一个正三品的都督佥事,你说他一个月俸禄得多少?

    有人替他求情,直接让夏部堂去应对也就是了,能省下一个都督佥事的俸禄,想必夏部堂不会介意当一回刀子。

    如果猛哥帖木儿那货知情识趣,就褫夺了官职之后让他滚蛋,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怎么样?”

    朱瞻基适时的担起了捧哏的角色:“难道你还能直接宰了他不成?”

    杨少峰道:“那肯定不行啊,直接杀人岂是我这般君子所为?

    不过,你说这嚣张跋扈惯了的人,平时会收敛性子么?”

    朱瞻基道:“那肯定不能啊,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是看你在莒州和登封的表现,就知道肯定是改不了的。”

    杨少峰闻言,顿时瞪了朱瞻基一眼:“那能一样?”

    见朱瞻基呵了一声之后没话说,杨少峰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着说了下去:“这孙子一向豪横惯了,万一在哪个驿站里惹出了什么乱子,被心生不服的驿卒给宰了也是正常的。

    咱们先不说李祹会不会替他告状喊冤,就算会,咱们大明律的兵律也只会保护驿卒而不是替他一个蛮子讨回公道。

    如果实在说不过去,那咱们就把那驿卒抓起来审问,大不了叛个秋后问斩,待到行刑的时候让他喊两声冤,这案子就得发回重审,反正审一回就喊一回冤,喊着喊着就该有我这般的青天大老爷来为民做主了。

    另外,这驿卒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也不能一直关在牢里,干脆就许他保外就医,只是不许离开顺天府也就是了。”

    朱瞻基忍不住向着杨少峰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你这满肚子的坏水儿可真是一套又一套的,够坏的!”

    被朱瞻基这么一夸,杨少峰顿时骄傲起来:“那必须的,你当我这六首状元是白来的?”

    说完之后,杨少峰又接着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回头让老北去请英国公和陈部堂、夏部堂他们来庄子上饮酒,他们这边儿妥了之后,再让狗子去请金承恩过来,估计两个多月的时间也差不多够他们跑一趟了。

    对了,哈密忠义王勉力帖木儿不是遣使来贡良马千匹骆驼三百三十六头么?回头给我弄两头骆驼来尝尝。”

    ……

    “还是庄子上的酒菜好!”

    夏原吉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神仙醉,又从盘子里划拉了一大块驼峰肉,然后才开口道:“正三品的俸禄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

    洪武爷年间,正三品的俸禄不过是三十五石粮食,如今统一改为三十五贯宝钞,这可就不少啦!

    这么着也好,一个月省三十五贯,一年便是……四百二十贯,十年便是四千两百贯,若是像老夫一样省着点儿用,估计足够用上四十年了。

    另外吧,老夫还有一点儿想法,不知道状元公有没有兴趣听老夫念叨几句?”

第三百零七章 忽然跳反的夏原吉

    张承禄曾经说过,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像夏原吉这种老奸巨滑的部级大佬愿意指点几句,别说是杨少峰了,就算是朱瞻基和张辅等人也是一起竖起了耳朵。

    “这兄弟两个在一起搭伙过日子,有些磕磕碰碰的也在所难免,是吧?”

    指了指跟过来蹭饭的纪纲,夏原吉又接着道:“正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凡察这个人呢,好歹还有几分人样子,浑不似猛哥帖木儿那般狼心狗肺。

    老夫听纪指挥使说,凡察私下里对猛哥帖木儿多有微词,这次反对猛哥帖木儿迁移阿木河的人里面,就数凡察的态度最为坚决。

    像这种对大明忠心的,再多的奖赏也不为过,而像猛哥帖木儿这样儿的,哪怕给他一粒粮食,老夫这心都揪着疼。”

    一听夏原吉提到了凡察,张辅便嗯了一声道:“招抚杨木答兀之时,凡察便多有出力,较之其兄猛哥帖木儿,确实要强上许多。

    去岁之时,杨木答兀矫诏作乱,肆行剽掠,裹胁千余口至阿木河近地东良北,又屡拒招抚,拒还所掠人口,当时凡察便要起兵征讨,只不过被猛哥帖木儿所阻,故而没有成行。”

    两个大佬都表了态,纪纲也拿起手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点头道:“根据锦衣卫发回来的情报来看,猛哥帖木儿属于无可救药的那种,宰了喂狗是最好的选择。

    倒是凡察这个人还可以试着拯救一下,有他在,对于朝鲜和胡里改部也是一种牵制,不至于让他们太过于膨胀。”

    杨少峰顿时就明白这三个人的意思了。

    大明身为天朝上国,多收狗是大明的责任,只要不给狗子们反咬一口的机会,就该任由这些藩属成员去狗咬狗。

    尤其是猛哥帖木儿和凡察兄弟两个,明明通过诱使他们自相残杀就解决问题,那么就没有必要像杨少峰这样儿把事情搞大。

    然而杨少峰却不可能同意这种玩法。

    因为大明最后就是被狗咬的,而且还是七大恨这种狗屁倒灶的咬法——

    “四月十三日,八固山十万兵征明国,作书告天曰:

    吾父、吾祖,于明帝边境,不折其草,不扰其土,而彼无故生衅于边外,杀吾父、祖,此一恨也;

    虽杀我父、祖,吾乃仍欲修好,曾勒誓于碑曰:无论尼堪、女真,若越帝境,见之即杀,若见而不杀,殃及于不杀之人。如此誓言,明国背之,遣兵出边,护卫叶赫,此二恨也。

    自清河以南,江岸以北,每年明国人出边,入女真之地侵夺,我以誓言杀其出边之人,彼不顾前誓,责我擅杀,拘我往广宁叩谒之使者刚古里、方吉纳,系以铁索,挟令吾献十人于边上杀之,此三恨也。

    遣兵出边,为叶赫防御,致使吾已聘之女转嫁蒙古,此四恨也。

    将吾数代看守帝边居于柴河、齐拉、法纳哈三路之女真所种田谷,不容收获,遣兵逐之,此五恨也。

    听取边外天谴之叶赫所言,备书恶言,遣人对吾施以种种侮辱,此六恨也。

    哈达助叶赫,两次来兵侵吾,吾报之往征,天将哈达赐吾,而天赐之后,明帝又助哈达,挟令吾必送还原处,叶赫将吾所遣之哈达掳掠数次。夫天下各国互相征伐,天谴之人败而亡,天是之人胜而存,岂有使死于锋刃者更生既得之俘虏复还之理乎。明国助天罪之叶赫,如逆天然,以是为非,以非为是,妄为判断,此七恨也。

    明国对吾欺凌羞辱甚多,实难忍受,故以此七大恨兴兵。祝毕拜天焚表。”

    这七大恨,便是《满文老档·太祖》卷六所记载的七大恨,与其攻卢龙誓师安民谕版七大恨的内容大同小异。

    然而实际上,这所谓的七大恨,根本就没有任何一条能站得住脚。

    比如老奴所说的其父其祖在大明边境不折其草,不扰其土——他老祖宗可没少干!

    真要算起来,杨少峰倒是也有四大恨:

    一恨李成梁养狗成患,误杀老奴其父塔克世与其祖父觉昌安后未曾斩草除根,反倒赔偿其战马十匹,并让老野猪皮袭任建州左卫都指挥使。

    二恨大明朝堂上下从皇帝到大臣尽是圣母白莲,居然收容走投无路的狗奴才还让他们居住在辽东,以至于老野猪皮把辽东当成了自己的地盘,不许大明百姓居住!

    三恨大明大明眼瞎,原本在辽东是谁敢跳就打谁,可是眼瞎了的大明偏偏就没打建奴,帮着这些辽东野生女真发展也就算了,还想着让辽东诸部都相安无事,以至于劫掠其他部落成性的老野猪皮以所谓的七大恨起兵,荼毒神州三百年不止!

    杨少峰阴沉不断的脸色还有止不住的杀意吓了夏原吉一眺,就连杀人如麻的张辅和纪纲都暗自心惊。

    朱瞻基伸手推了推杨少峰,喝道:“你又在想些什么?”

    回过神来的杨少峰瞧了瞧夏原吉和张辅,冷笑一声道:“凡察倒也罢了,还有三分抢救的价值,可是猛哥帖木儿必须死!谁也保不住他!这一次,我就要斩草除根!”

    张辅瞪着杨少峰道:“有仇?”

    “现在没仇!”

    杨少峰倒也光棍,干脆利落的就承认了自己和猛哥帖木儿没仇没怨:“可是辽东有金矿,而且那里土地肥沃无比,是座天然的粮仓!”

    张辅道:“那你也不该……”

    “不该什么?”

    夏原吉道:“反复无常,畏威而不怀德,该杀!”

    张辅一脸懵逼的瞧着忽然跳反的夏原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来的时候不是商量好了么,这次放任斡朵里部和朝鲜两方狗咬狗,大明只要先护着凡察和胡里改就行了。

    然而有了倭国石见银山的例子在前,夏原吉丝毫不觉得自己忽然跳反有什么不对:“魏征曾言:夷狄人面兽心,非我族类,强必寇盗,弱则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以内地居之,且今降者几至十万,数年之后,滋息过倍,居我肘腋,甫迩王畿,心腹之疾,将为后患。

    如今观之,斡朵里部反复无常,时降时叛,不正是应了魏公所言之弱则卑伏,强必寇盗之言?”

    不满了瞧了杨少峰一眼,夏原吉又接着道:“状元公也是个不晓事的!

    似猛哥帖木儿这般反复无常的小人,正当趁着国库之中有些余钱之际兴兵讨伐,以免为后人留下祸端!还用什么离间分化之计?

    既然辽东土地肥沃无比,我大明国库之中又没有甚么余粮,便正该移民以实边,若能使得国库充实,岂不快哉?当浮一大白!”

    陈洽傻傻的看着夏原吉从自己眼前抢走剩下的半瓶神仙醉在那里自斟自饮,过了好半晌之后才吐出来四个字:“好不要脸!”

    夏原吉呵的讥笑一声,又将目光瞧向杨少峰,语带威胁的道:“你可别忘了,这皇家学院刚刚划了地,真个要兴建起来,需要的银子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没有金矿,这国库……”

    “我先敬夏部堂一杯!”

    杨少峰端起酒杯,敬了夏原吉一杯之后才道:“国库空虚不空虚的再说,倒是夏部堂能和下官在辽东的事情上达成一致,该再饮一杯!”

    又敬了夏原吉一杯,杨少峰才接着道:“金矿这玩意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找到的,想要开采淘金也很是费功夫,夏部堂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张辅忽然开口道:“兴兵辽东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领兵之人……”

    夏原吉道:“自然非你莫属!论到知兵,本夫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强过你英国公,回头等陛下问起来了,老夫一定保举你英国公,如何?”

    张辅这才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陈洽:“陈部堂怎么说?”

    陈洽黑着脸道:“老夫能怎么说?你们还让老夫怎么说?

    不过,这卫所的军械是不是该换了?总不能让将士们拿着洪武爷年间的兵器上战场吧?

    哪说,兵仗局里新造的火器比之从前所造要强上许多,可是兵部永乐二十一年的预算里面……”

    “额外拨款!”

    夏原吉毫不犹豫的道:“兵者,国之重器也,该换新的就得换!

    正好户部还有一笔备用应急的款子,这次可以先给你兵部,趁着这次的机会把将士们用的兵器都换一换。

    不过,回收回来的那些旧兵器得交回户部,你兵部不能自己随便处理。”

    陈洽刚想点头,忽然又反应过来:“凭什么?兵器自然该归兵部,什么时候轮到你户部了?莫不是你准备拿去卖?”

    夏原吉顿时有些扭捏:“户部出钱给你换的兵器,收回来的自然该归户部。不过,等回头把这些旧兵器都卖掉之后,钱和你兵部三七分成,如何?”

    陈洽冷笑道:“你瞧我像个傻子么?我问你,谁三?谁七?”

    夏原吉道:“自然是国库七,兵部三——你还要不要更换新的兵器了?”

    陈洽冷哼一声道:“五五开!要不然老夫不会跟你们掺和到一块儿!”

    眼看着夏原吉和陈洽就要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谈成这么一大笔生意,朱瞻基顿时就急了:“夏部堂,咱们是不是跑题了?”

第三百零八章 人情要做足

    眼看着户部和兵部还有军府三方就在达成一致,朱瞻基狠狠的瞪了杨少峰一眼,感觉脑瓜子在嗡嗡的响:“猛哥帖木儿现在在阿木河旧地,军府难道还要对朝鲜用兵?”

    朱瞻基的话音一落,张辅、夏原吉还有陈洽三人顿时傻眼了——阿木河那块地方现在在朝鲜那边,直接对猛哥帖木儿用兵,就无异于对朝鲜直接用兵,也就意味着大明就变成了擅起边衅欺压藩属的反而角色。

    夏原吉杀气腾腾的道:“朝鲜不臣,永乐年间还曾册封猛哥帖木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若不兴兵讨伐,我大明天威何在!”

    兵部扛把子陈洽呵的冷笑一声,嘲讽道:“你便是被这金矿迷了眼!那金矿在哪儿?在阿木河?还是在朝鲜?或者是辽东?又或者是奴尔干都司?”

    被陈洽这么一问,夏原吉顿时也傻眼了,回过神来之后对杨少峰道:“那金矿在哪儿?到底是在朝鲜还是在辽东?”

    “辽东。”杨少峰无可奈何的道:“具体位置我也记不住了,不过肯定有金矿,而且就在辽东那里。”

    夏原吉气咻咻瞪了杨少峰一眼:“不早说清楚!”

    说完之后,夏原吉又捋着胡须道:“如今国库空虚,实在无力支撑对辽东用兵,此事就此作罢。”

    对于夏原吉这种忽然跳反之后又跳回来的情况见怪不怪,也早习惯了国库时而有钱时而空虚,张辅捋着胡须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原本商定好的来办,让该来京城的来京城,该训诫的训诫,该赏的赏。”

    陈洽嗯了一声,说道:“说起来,户部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儿往辽东迁移一些百姓过去,万一就有哪个走运的发现了金矿呢?”

    夏原吉大怒:“你才闲着!你兵部才闲着!户部如今事务繁杂,老夫想来庄子上蹭顿饭都要挑时间!”

    纪纲弱弱的接了一句:“要不然,纪某派遣锦衣卫去辽东寻找金矿?等确定了金矿的位置,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夏原吉眨了眨眼睛,忽然哼了一声道:“不劳纪指挥使,这事儿原本就该由户部挑头,老夫绝不推辞就是了。”

    纪纲讨了个老大没趣,干脆不再搭理夏原吉这个老不要脸的,倒是张辅捋着胡须道:“凡察那边,却是还要劳烦纪指挥使,毕竟要褫夺了猛哥帖木儿的官职,也不好明着再封赏凡察。”

    纪纲笑着摇了摇头,只不过笑容看上去却是分外诡异:“论到打仗,十个纪纲捆在一起也比不过你英国公,但是说到玩弄人心,你老张可就比不过咱了。”

    不待张辅发问,纪纲就接着说道:“既然要挑动凡察和猛哥帖木儿之间的争斗,那就要把凡察一起叫过来,明着褫夺了猛哥帖木儿的官职,然后再封赏给凡察。

    这样儿既表明了大明对于猛哥帖木儿的不满,也表达了大明对于建州女真的关爱之意,顺便还能在朝鲜和斡朵里部之间再埋下一根刺。

    是,他是斡朵里部的酋长,咱也承认,可是真要是说起来,咱大明更加承认的是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而不是什么狗屁酋长,更不是朝鲜的万户枢密使。

    若是本身就瞧猛哥帖木儿不顺眼的朝鲜同样褫夺了猛哥帖木儿的官职,那猛哥帖木儿又该如何自处?”

    张辅呸了一声道:“老夫向来讲究个堂堂正正,何曾像你们锦衣卫一般,尽是些诡谲计俩!”

    被张辅这么怼了一句,纪纲倒也不恼,只是嘿嘿笑着道:“光是去年一年的时间,锦衣卫就差不多花掉了一千万两银子,其中有一百万两都扔在了辽东和朝鲜身上,你当这钱是白花的?”

    夏原吉捋着胡子的手猛然一沉,险些将已经花白的胡子给薅下来:“哪儿来的钱?去年老夫只批给了锦衣卫三百万,剩下七百万是哪儿来的?”

    纪纲翻着白眼道:“锦衣卫的钱跟你户部有什么关系?你那三百万两是锦衣卫的军饷,剩下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纪某找你要,你能给?”

    “是不是内帑的?”

    夏原吉拽子拽凳子,向着纪纲的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内帑里的钱不少吧?”

    眼看着话题越扯越偏,杨少峰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叫道:“说正事儿!褫夺了猛哥帖木儿的官职,再封赏给凡察,然后呢?”

    夏原吉道:“然后什么然后?如今国库空虚,钱粮不足,想打仗也打不动,只能向辽东迁移百姓。”

    杨少峰眼睛转了转,问道:“那啥,我家有钱,你夏部堂想不想要?我找你买块地,如何?”

    吩咐狗子等人将酒桌撤下,杨少峰指着张辅带过来的地图,随手在奴尔干都司那里比划了一个圆圈道:“这里卖给我,我去盖几座院子,等以后夏天太热了就去捕鱼儿海钓鱼渡假。”

    “金矿是不是就在这里?”夏原吉哼了一声道:“你去捕鱼儿海的对面盖院子,老夫多给你几亩地,这地方归国库了!”

    ……

    瞧着眼前不知几丈高的城墙,李满柱忍不住有些艳羡:“天下间居然有这般雄伟的城池!若此生得为大明百姓,能居住在顺天府皇城,当真是虽死无憾矣!”

    猛哥帖木儿扭头瞧了李满柱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跟在猛哥帖木儿身边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却开口道:“你想住,便尽管去求大明皇帝,若是他敢不允,你便起兵打他,打到他同意。”

    猛哥帖木儿脸色大变,猛的一鞭子抽向少年,喝道:“找死么!来的时候,我是怎么交待你的?老子打死你!”

    凡察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李满柱却一把抓住猛哥帖木儿的鞭子,说道:“这里是顺天府皇城,你在这里动鞭子,岂不是给你自己找麻烦?”

    猛哥帖木儿这才哼了一声,顺势将鞭子抽了回去,指着少年骂道:“打今日起,不许你开口说话,若是惹来了麻烦,老子便活活打死你!”

    李满柱瞧了瞧猛哥帖木儿,又瞧了瞧依旧满脸不服气的少年,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回头再说吧,还是先去兵部缴令要紧。”

    跟在李满柱等人身后不远处的李祹摇了摇头,扭头对过来迎接的金承恩道:“此为逆子也!我朝鲜万不可学这等悖逆无行之举!”

    金承恩躬身道:“王上放心,我朝鲜事大明如事父母,天朝皇帝爷爷陛下亦是多有夸赞,便是大朝之时,我朝鲜使臣也位列诸藩之前,这等悖逆之人,如何比得我朝鲜?”

    李祹这才点了点头,又嗯了一声道:“说起来,久不来大明,却不知皇太孙殿下和杨兄弟如何,可都安好?”

    金承恩道:“回王上,皇太孙殿下与杨翰林都被禁足在杨家庄子了,说是三个月内不许出庄子半步,否则便要与臣一起来迎接王上了。”

    “被禁足了?”

    李祹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被禁足了?还是禁足在杨家庄子?”

    金承恩道:“回王上,前此皇太孙殿下和杨翰林外出赈灾,却查出一桩空粮案,因此斩杀了汝南王和新安王,陛下因此震怒,将两人都禁足在杨家庄子三月,这事情都上报纸了。

    不过,虽然罚了两人禁足,皇帝爷爷陛下却又赏了杨翰林一家好多东西,便是连未出生的婴儿都有,再加上杨家庄子原本就与别处不同,想来这所谓的禁足,应该就是做给旁人看的。”

    从金承恩的手里接过报纸扫了两眼,李祹忍不住有些羡慕起来:“报纸却也是个好东西,倘若能将报纸能送到朝鲜,那倒是极好的。”

    金承恩道:“此事应当不难。对了,杨翰林让臣转告王上,说王上闲暇之时不妨往杨家庄子一叙。”

    李祹点了点头:“先去鸿胪寺,待明日陛见天子之后,我便直接去杨家庄子寻杨兄弟。

    对了,那几棵老参都仔细些,嫂夫人临盆在即,送些老参,也算是朝鲜对杨兄弟的一番心意。”

    向前微微示意一下,李祹又接着说道:“猛哥帖木儿他们就只准备了几头海东青,只怕没有准备杨兄弟的那份,到时候少不得有乐子可瞧。”

    金承恩迟疑道:“未必吧?臣感觉杨翰林也不是贪图礼物的人,又怎么会有乐子可瞧?”

    李祹笑道:“他们准备的礼物少了,其他人都有,偏就杨兄弟那里没有,你说他们会得罪谁?

    杨兄弟自然看不上他们的东西,可是皇太孙殿下能看得过去?再想一想,皇太孙殿下和杨兄弟是斩杀的汝南王和新安王,连个体面一些的全尸都不给留,陛下罚了禁足却又赏了那许多东西,现在猛哥帖木儿他们漏了杨兄弟那份,陛下能高兴?”

    金承恩赶忙做出一副恍然的表情,答道:“王上英明!”

    李祹哼了一声道:“既然要做人情,就要把人情给做足,若是做不足,倒还不如不做,省得不知不觉就得罪了人。”

    “王上所言极是!”

    金承恩巴结道:“幸好臣下每次都是将礼物多备了几份,从东宫、汉王府、赵王府到皇太孙府和杨家庄子都有,否则的话,倒是会得罪了人哩。”

第三百零九章 拿朝鲜国王当刀使

    所谓秩比亲王,其实就和同进士的意思差不多——你并不是真正的亲王,但是给你亲王的待遇。

    就像李祹,身为朝鲜国主,在大明的身份就是相当于亲王,待遇比其他的藩属国国主们要高一级。

    所以李祹可以像朱高炽和朱瞻基一样穿四爪蟒袍。

    至于五爪龙袍和五爪龙纹的器具,那玩意儿是朱老四专用的,剩下的无论谁敢用,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埋到土里去,朝鲜国王也不例外。

    当然,像大长今这种弱智的影视剧里面出现棒子国王穿五爪龙袍的情况,那就只能说脑子是个好东西,而棒子们没有。

    幸好李祹是个有脑子的棒子。

    不知道具体多少年但是号称百年的老参,鸽子蛋大小的东珠,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好东西都准备了许多,从朱老四到朱瞻基再到杨少峰,基本上都送到位了。

    杨少峰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这些礼物也太贵重了,实在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朋友有通财之宜,些许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

    李祹话风一转,又对朱瞻基和杨少峰道:“实不相瞒,小王此次前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殿下和杨翰林。”

    杨少峰疑道:“什么事情?若是可以,杨某一定尽力而为。”

    李祹斟酌着说道:“便是那猛哥帖木儿的事情。

    前些日子不知怎么回事儿,猛哥帖木儿忽然率领部众迁回到了阿木河,遣使去问,他却说是奉了天朝皇帝陛下的旨意迁徙至阿木河。

    我道他是真有旨意,便也同意了,却不想他根本就不能好生约束部众,以至于斡朵里部之人与我朝鲜百姓冲突日增,连修路的工期都受到了影响。

    小王实在也是不胜其烦,便想着能不能让大明将之调离?”

    杨少峰和朱瞻基对视了一眼,疑道:“女真迁徙之事确实是有,不过是往婆猪江迁徙,并不是阿木河。”

    朱瞻基也疑神疑鬼的道:“皇爷爷确实有过旨意,要求从建州左卫到猪婆江一带的卫所不得阻拦女真部迁徙,并没有提起过阿木河啊。大王确定那猛哥帖木儿真是这么说的?可曾亲眼见过诏书?”

    李祹猛的一拍大腿,叫道:“我却是被那贼厮给骗了!”

    说完之后,李祹的脸上又接着说道:“事涉皇帝陛下的旨意,我朝鲜君臣上下又岂敢怀疑真伪?谁曾想那贼厮竟敢假传圣意!”

    朱瞻基阴沉着脸道:“可曾跟皇爷爷说过了?”

    李祹摇了摇头,脸上笑的比哭还难看:“还没有,小王心想着先说通了皇太孙殿下,然后再去求陛下恩典,故而还未曾说过。”

    杨少峰啧啧叹了两声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历朝历代敢矫诏行事的,又有哪个能落得过好下场了?

    这猛哥帖木儿不仅矫诏行事,还敢来京城陛见,当真是好胆色!够种!”

    朱瞻基却摇了摇头道:“可有实证?若无真凭实据,那猛哥帖木儿定然是咬定了大王口说无凭,否则的话又岂敢来京城陛见?”

    李祹一愣,答道:“确实没有实证,便是他说迁往阿木河乃是奉大明天子诏书,也是在他大帐之中,除朝鲜使臣外,并无他证。”

    朱瞻基嗯了一声,点头道:“这就难怪了。此事没有人证,更没有物证,自然怎么说就怎么是,他说未曾矫诏,自然也就未曾矫诏。”

    李祹站起身来,向着朱瞻基行了个揖礼,拜道:“还请殿下为小王做主!”

    朱瞻基起身扶着李祹坐下,暗中对杨少峰使了个眼色,皱眉道:“正所谓空口无凭,纵然猛哥帖木儿确实矫诏行事,可是大王手中并无实证,到时候辩到君前,只怕那厮又要反咬一口了?”

    杨少峰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着道:“空口无凭么,确实是空口无凭,但是要说这事儿么,却也不是没有法子。”

    刚刚坐下的李祹又一次站起身来,向着杨少峰行了一礼:“还请杨兄弟教我!”

    杨少峰赶忙起身扶着李祹坐下,笑着道:“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我既然收了大王的礼物,那自然要替大王谋划一番了。”

    唰的一声展开折扇摇了摇,杨少峰又接着说道:“大王既然已经知道那猛哥帖木儿乃是矫诏行事,那便直接赶他离开也就是了,若他不依,大王便可让他拿出诏书。”

    李祹摇头道:“不妥。小王刚才也想过这一点,只是担心那厮会引兵做乱,到时候这厮又一走了之,受苦的岂不是朝鲜百姓?”

    杨少峰道:“既然不妥,那便再换个法子。大王且安心等候几日,待大朝会时便可直接弹劾于他,弹劾完了再向皇爷爷求个恩典,事情也就解决了。”

    李祹依旧皱眉:“这贼厮既敢违背圣意,擅自迁往阿木河后又敢矫诏行事,就算他现在答应了,回头若他依旧赖在阿木河,却又该如何是好?”

    这回轮到杨少峰皱眉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大王可有什么想法么?”

    李祹期期艾艾的试探道:“不如由济州卫出手将之驱逐出境?我朝鲜愿意承担所有军费,只求能让这贼厮赶紧离开。”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若实在没法子,也只能如此行事了。”

    杨少峰却呵的笑了一声道:“这算什么法子?调动济州卫要经过军府和兵部,万一这贼厮得了消息,再生出甚么乱子,到时候受苦的不还是朝鲜百姓?”

    朱瞻基怒道:“那你倒是想个靠谱的法子出来!”

    杨少峰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的堪比诸葛之亮:“法子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这法子太过毒辣,就看大王能不能狠得下心来?”

    李祹咬牙道:“还请杨兄弟教我!”

    杨少峰嘿嘿笑了一声道:“你说一条狗跑来跑去的,连自己的主人是谁都搞不清楚,这条狗的下场会怎么样?”

    李祹一愣,答道:“自然会被打死吃肉!”

    杨少峰道:“正是如此。既然猛哥帖木儿受了朝鲜枢密使的册封,就不该再担任大明的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所以殿下可以在大朝会时弹劾那贼厮,求皇爷爷褫夺了他的官职。”

    “这怎么行?”

    李祹霍然起身,急道:“如此一来,斡朵里部必然生乱,只怕到时候遭殃的不止朝鲜百姓,大明百姓岂不是也要遭灾?”

    杨少峰摆了摆手,示意李祹坐下之后才开口道:“如果斡朵里部不会生乱呢?或者说,大王难道就不想赚些银子,早点儿把银行的贷款给还清?”

    神色迟疑不定的李祹琢磨了半晌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忍不住问道:“赚银子自然是想,只是猛哥帖木儿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小王已是心乱如麻,还提什么赚不赚银子?”

    杨少峰笑了一声,说道:“大王稍安勿躁,待我说完。

    现在眼看便是中秋,第二天便是义父的千秋节,万事只等千秋节后,大王尽管上表弹劾那贼厮,求皇爷爷褫夺了他的官职,这是第一步。

    我和义兄肯定站在大王这边,那贼厮的官职多半不保,而大王就可以提前返回朝鲜早做准备,而猛哥帖木儿却需要在京城待上一段时间才会遣返,大王明白了么?”

    见李祹依旧一脸懵逼的摇头,杨少峰无奈之下只得接着说道:“我和义兄会劝说皇爷爷册封凡察为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由凡察率领愿意归顺的女真人离开阿木河。

    至于愿意继续追随那贼厮的,自然就和大明没什么关系了,大王再把他们派遣到大明做劳工,这银子也赚了,事情也解决了,岂不是两全齐美之策?”

    “好主意!”

    李祹眼睛一亮,继而又斟酌着道:“若是凡察也和猛哥帖木儿一般呢?现在小王最担心的,便是那凡察会和那贼厮同进同退,只怕到时候还会生乱?”

    杨少峰笑着摇头道:“再如何兄弟情深,只要我和义兄说通了皇爷爷,无论那贼厮如何,这建州左卫的都指挥佥事职都会落在凡察的身上。

    就算凡察顾忌着跟那贼厮的兄弟之情,也难保那贼厮的心里不痛快,两人早晚都要互生嫌隙。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等到义父千秋节的时候,我和义兄借着解除禁足的时间去劝说皇爷爷,回头等大王回到朝鲜的时候,济州卫也开始调动,做好两手准备。”

    脸色转冷,杨少峰又呵呵冷笑一声道:“之所以要让凡察带着愿意归顺的女真人离开,便是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好造一些杀孽也是好的。

    若是那贼厮和凡察实在是兄弟情深,那也只好让他们在济州卫的屠刀之下到黄泉路上再叙旧了!”

    话音刚落,狗子便跑了进来,先是向着李祹和杨少峰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对朱瞻基道:“殿下,建州卫都指挥使和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来访。”

    杨少峰顿时笑道:“这人还真是不经念叨,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李祹先是谢过杨少峰,然后才开口道:“一切有劳杨兄弟了。现在那贼厮来访,小王便先行回避?”

    趁着李祹回避,和杨少峰一起出门迎接李满柱的这几步路,朱瞻基忍不住低声道:“就这么拿着朝鲜国主当刀使,会不会太过了些?”

    杨少峰瞥了朱瞻基一眼,说道:“过?现在咱们两个不也是皇爷爷手里的刀?”

第三百一十章 一个称呼定生死

    刚刚出了门,杨少峰就发现不对劲:“人呢?”

    狗子赶忙躬身道:“少爷,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大狗子和二狗子两个今天特别反常,就是不让建州卫指挥使他们进庄子。”

    “笑话!”

    杨少峰差点儿被狗子给气笑:“那俩傻狗成天就知道带着庄上的狗子疯跑,还他娘的知道看家了?这庄子上来来往往的从来就没见它们拦过谁!

    赶紧给少爷我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你擅自做主把人给拦下了?”

    狗子吓了一跳,顿时苦着脸叫道:“冤枉啊少爷!您是知道小人的,肯定不可能擅自做主拦下客人啊。

    您要是不信,您就往庄子口上去瞧瞧,真是大狗子和二狗子它们干的,整个庄上的狗子还有庄户们都去瞧热闹了。”

    杨少峰和朱瞻基两人疑神疑鬼的跟着狗子来到庄外,却发现真就如同狗子所说,大狗子和二狗子一起卧在地上,身边大量的狗子或坐或站,一个个耷拉着长长的舌头喘着粗气。

    一群狗子的身前是几个身着官袍的人,这几个人只要试探着迈出一步,大量的狗子就会开始狂吠,大有再敢向前一步就会扑上去撕咬的架势,而狗群的身后则是一大片凑过来看热闹的庄户——满庄子疯跑的狗群今天居然这么反常的拦住了官爷,这可就有乐子看了!

    杨少峰和朱瞻基越过狗群,瞧了一眼大狗子和二狗子,又瞧了一眼对面的人群,心中顿时了然,各自给了大狗子和二狗子一脚,让狗群散去之后,杨少峰和朱瞻基才迎向了对面的人群。

    刚刚过去,对面人群之中为首的虬髯汉子便双手抱拳,向着朱瞻基拜道:“臣,建州左卫都使挥使李满柱,拜见皇太孙殿下!”

    李满柱的声音落下,跟在李满柱身后的人便开始挨个拜见朱瞻基。

    “臣,毛怜卫都指挥使李猛哥,拜见皇太孙殿下!”

    “臣,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猛哥帖木儿,拜见皇太孙殿下!”

    “臣,建州左卫指挥佥事凡察,拜见皇太孙殿下!”

    朱瞻基笑眯眯的让众人免礼,又向众人介绍道:“本宫身边这位,便是本宫的义弟,也是永乐十三年的六首状元,翰林院待诏翰林,杨少峰。”

    杨少峰向着李满柱拱手道:“下官杨少峰,见过古伦都指挥使。”

    杨少峰的话音一落,李满柱的脸色就黑了下来:“本使蒙陛下不弃,赐姓李,忝为大明建州卫都指挥使,还望杨翰林不要再称呼什么古伦·满柱。”

    李满柱差点儿被杨少峰给惹毛——从老子的爷爷那辈儿起就是汉人!还是皇帝亲自赐姓的那种,懂吗!喊古伦都指挥使?这是拿老子当蛮夷呢!

    悄然向着朱瞻基使了个眼色,杨少峰又拱手对李满柱道:“是下官唐突了,还望李指挥使勿怪。”

    李满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哼了一声,沉声道:“不敢。”

    杨少峰心中也不以为意,只是挨个又对着其他几人拱手行礼过后才开口道:“请!”

    一众人到了朱瞻基的院子正堂,分宾主落座之后,李满柱便对朱瞻基拱手道:“卑职等此次进京来的匆忙,辽东又是苦寒之地,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便只有两头海东青还算不错,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朱瞻基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杨少峰却阴阳怪气的道:“两头海东青,算是女真部所贡?建州卫所贡?还是建州左卫所贡?据我所知,童指挥佥事现在率部迁回了阿木河,那这海东青……”

    李满柱对于杨少峰愈发的不满,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答道:“童指挥佥事虽然率部去了阿木河,可是无论胡里改部,还是斡朵里部,都是大明皇帝治下的百姓,又何须像杨翰林这般分派清楚?”

    杨少峰呵呵笑了笑,说道:“那倒是在下的不是了,还望李指挥使勿怪。”

    ……

    一顿酒宴完毕,送走了李满柱等人之后,朱瞻基摸了摸旁边哈哈吐着舌头的大狗子,问道:“这俩傻狗今天是怎么回事儿?莫非真是冲着猛哥帖木儿去的?”

    其他人不清楚大狗子和二狗的脾性,但是朱瞻基可就太了解了——根本不可能今天这样儿莫名其妙的就组织狗群拦路。

    杨少峰呵的笑了一声,随手将两只烤熟的海东青扔给了大狗子和二狗子,这才对朱瞻基道:“你还没注意到么,这俩傻狗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李满柱身上,反而在猛哥帖木儿和他儿子身上。

    或者换句话说,如果不是猛哥帖木儿父子从一开始就怀有敌意,这俩傻狗根本不会阻拦他们。

    不过,这也是该着那狗奴才不死。要是猛哥帖木儿身上没有穿着官服,现在咱们应该替他操办葬礼了。娘的批,白瞎一顿饭!”

    朱瞻基对于杨少峰时不时就爆粗口骂人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当下只是皱着眉头道:“你今天称呼李满柱为古伦满柱,是有意为之?”

    “嗯。”

    杨少峰点了点头,答道:“你没注意到么,他一开始便自称为李满柱,待我称呼他为古伦指挥使之后,他便老大的不高兴。

    反倒是猛哥帖木儿,一开始便自称是猛哥帖木儿,而在我称呼他为童猛哥的时候,这狗奴才的神色反倒有些不正常,他身后的小崽子更是对我怒目而视。

    这几个人里面,就像是老纪说的那样儿,李满柱和李猛哥是真正的心向大明,这两个人也是把自己当成了大明人的。

    倒是猛哥帖木儿那孙子,这人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大明人,反倒是一心想着他是斡朵里部的头人,包括他儿子也是一样。”

    朱瞻基点了点头,问道:“那凡察呢?”

    杨少峰道:“我个人觉得,凡察应该是和李满柱差不多的情况,只不过是碍于斡朵里部是猛哥帖木儿那孙子当家,所以有些束手束脚的。

    回头等老纪那边拿到了更多的情报,只要不出大问题的话,便可以照原本的计划实行下去了。”

    实际上,锦衣卫拿到消息的速度远比杨少峰想象中的更快——整个鸿胪寺、李满柱和猛哥帖木儿等人住的地方,上上下下几乎遍布着锦衣卫的眼线,基本上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被人记录了下来。

    就连董山说过的那句“他不让你住,你就起兵打他”都因为猛哥帖木儿在教训董山的时候重复了一遍而被人记了下来。

    纪纲的脸色阴沉如水,待朱瞻基和杨少峰都将情报看过一遍之后,便掏出火折子将情报焚毁。

    朱瞻基嗯了一声,对杨少峰道:“果然,你说的没错,这养不熟的狗,始终是养不熟。

    不过,这次你可把猛哥帖木儿得罪死了,就连李满柱也恨上你了。”

    杨少峰呵了一声道:“猛哥帖木儿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不用在意。倒是李满柱那个笨蛋,只怕是被猛哥帖木儿卖了还要替人数钱,明天大朝会的时候还须当心。”

    想了想,杨少峰又接着说道:“对了,把这个消息告诉李祹,让他在明天的大朝会上捅出来,送猛哥帖木儿那孙子一程。”

    ……

    杨少峰离着翰林院的队伍远远的,半眯着眼睛斜靠在奉天殿靠后面的柱子上等着看戏——大朝会基本上就是扯皮扯皮再扯皮,真正要办的正事情大多都已经在文华殿或者五军都督府就决定好了,真正拿到大朝会上来讨论的,基本上就是走个过场。

    首先发言的永远都是都察院或者六科的言官喷子,喷大臣喷太子喷皇帝是固定流程,大臣自辩以示清白,太子和皇帝再各自认错检讨,这大朝会的第一关也就算过去了。

    紧接着发言的便是六部郎中和主事,各自把眼下的困难或者问题都摆出来说一遍,顺便再指责一番其他部门和皇帝,然后时间就到了中午,朱老四要安排一顿饭食,让朝堂上的喷子和各部门员工都吃好喝好,以便于这些人在下午的时候继续喷。

    等到了下午,第一个发言的依旧是都察院的喷子,这些人会再因为中午吃的伙食太差从而按照流程喷一遍光禄寺,直到都察院的喷子们爽够了,各个部门的大佬们也都没什么事情了,这时候才会轮到藩属国的使节们发言。

    当然,这个发言的顺序也是有讲究的。

    像自诩为孝子的朝鲜,其使臣的站位就在一众藩属国使臣的最前面,正常情况下,除非是朝鲜使臣没有事情要上奏,否则藩属使臣们想要发言,也是由朝鲜第一个带头,然后才能轮到其余的藩属使臣。

    就像现在,当无心喊完了那句有本早奏无本退朝之后,李祹就捧着表章跳了出来,躬身道:“启奏陛下,臣李祹有本!”

    等了大半天,感觉自己中午吃了顿猪食的杨少峰顿时来了精神,直起身子后将目光投向了高坐在龙椅上的朱老四。

    等得到了朱老四的许可,李祹便直接展开手中的表章,奏道:“启奏陛下,臣要弹劾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猛哥帖木儿三大罪!

    其一,教子无方,不敬圣人!

    其二,擅自率部南迁,违背圣人旨意;

    其三,不能约束部众,任由斡朵里部女真寻衅滋事!”

第三百一十一章 赐死,廷杖

    李祹的嘴巴一开一合,诸如悖逆不臣、恃宠而骄、横行不法、首鼠两端之类的词汇一个接一个。

    如果不是有悖逆不臣和首鼠两端之类的形容词,杨少峰险些以为李祹是在弹劾自己而非猛哥帖木儿。

    毕竟,李祹扔出来的雷,着实有些大,大到险些将整个朝堂都给炸的人仰马翻。

    猛哥帖木儿身为大明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又挂着朝鲜万户、枢密使的官职,确实有一头吃两家的嫌疑,但是造成这种局面的责任,却是因为李芳远和朱老四暗中较劲才造成的,真要是追究起来,应该是朱老四和李祹他爹各占一半责任才对。

    按照常理来说,人生经历大致相似的李芳远和朱老四的关系不错,而且李芳远也没有跟朱老四翻脸的资本,暗中较劲什么的也应该不存在才对。

    然而实际上,两个的矛盾就在辽东和朝鲜的交界处。

    当初蒙元唱了凉凉,当时那块地方还没有完全被大明掌握在手里,李芳远就趁着这个空档干了一件棒子们经常干的事情——拉拢当地的女真各部,让他们奉朝鲜为宗主国,不听话的就残酷镇压下去。

    当时还没有干掉自己侄子的朱老四原本想的是当个混吃等死的藩王,时不时的带兵去塞外扫荡扫荡蒙元残部当乐子——干不过朱老四又不想去死的女真部首领阿哈出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朱老四,所以真的要算起来,李满柱其实和徐景昌等人一样,都要喊朱老四一声姑夫,而有了朱老四之个后台之后,阿哈出也就不再害怕李芳远,开始公然和李芳远叫板。

    后来朱老四干掉了自己的亲侄子,朱老四就盯上了辽东这块土地,后来更是设置了建州卫,由自己的老丈人阿哈出了建州卫指挥使,永乐二年更是封阿哈出为参政,此后又陆续在在辽东设置了设立179个卫和20个所。

    朱老四连续不断的动作让李芳远开始感到不安——真要是让朱老四这么整下去,最后朝鲜会不会摇身一变成了大明的朝鲜卫?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芳远干脆了一些熟知辽、金历史的人,带着辽、金的《地理志》前往大明,表示辽、金《地理志》上并没有“孔州、吉州、端州、英州、雄州、咸州”等州的记载,所以这些地方不应该归大明所有,而应该是朝鲜的。

    当时大明的官员对边界并不熟悉,再加上还有一个准备东征的帖木儿汗牵扯了朱老四和大明朝堂的大部分精力,因此在看到朝鲜搬出辽、金《地理志》后,干脆把这些地盘给了朝鲜。

    那些地盘划归朝鲜后,原来居住在那些地盘的女真人,就要求回归明朝,其中就包括猛哥铁木儿这个二五仔。

    当时的李芳远极力阻止猛哥铁木儿回归,对猛哥帖木儿施以“利诱”,赐给他“上将军三品官职事”的头衔,其手下也被加封为护军、司直、副司直等职务。

    猛哥铁木儿的二五仔属性在这种情况下显露无遗——得到好处,这二五仔又不想回明朝了。

    永乐三年,一直对自己被迫向大明称臣而耿耿于怀的帖木儿汗挂在了东征的路上,而他的继承人沙哈鲁就干脆利落的向大明称臣纳贡了。

    没有了帖木儿汗国,朱老四又想起了辽东,干脆又派人去辽东对猛哥帖木儿威副利诱,总之就是一副听话就有好处,不听话就弄死你的态度,猛哥帖木儿这二五仔就再一次倒向了大明。

    所以猛哥帖木儿当了二五仔的情况,这里面既有朱老四的原因,也有着李芳远的原因,而现在李祹开始指责猛哥帖木儿一家吃两头,这无异于就是开始掀李芳远的棺材板。

    然而李祹并不是单纯的掀了李芳远的棺材板,而是把重点放在了董山说的那句“他不让你住,你就起兵打他”也给掀了出来。

    如此一来,朝堂上面的舆论风向就变了——

    如果李祹单纯的掀了李芳远的棺材板,猛哥帖木儿固然讨不了好,但是李祹也肯定要背上一个不孝的骂名。

    现在有了董山这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言论,李祹掀棺材板的行为就变成了忠孝两难全的大忠,是要受到所有人夸赞的义举,其形象也由不孝的小人变成了忠君、爱民的良臣。

    朱老四阴沉着脸,望着猛哥帖木儿道:“童爱卿,朝鲜国主所言,可是属实?”

    还未等猛哥帖木儿说话,李祹就直接躬身道:“启奏陛下,下臣所言句句属实,断无半句欺瞒!”

    见朱老四的目光投向自己,纪纲也出班奏道:“启奏陛下,猛哥帖木儿昨日曾于驿馆之中管教其子,其中便有一条是因为其子董山悖逆之言,凡察佥事当时在场。”

    朱老四的脸上不见喜怒,目光又投向了凡察:“忠宁大君和纪卿之言,可是属实?”

    见朱老四发问,凡察连额头上的冷汗都顾不得擦,当即便向着朱老四拜道:“启奏陛下,忠宁大君和纪指挥使所言确实无误,只是董山年幼,望陛下开恩!”

    猛哥帖木儿同样冷汗狂冒,等凡察的话音刚刚落下便拜伏于地,辩道:“启奏陛下,微臣之子董山年不过十二,一时狂浪无形,皆是微臣疏于管教之故,望陛下恕罪!”

    朱老四面无表情的道:“念其年幼,朕不追究他的过错。然则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拟旨,董山不学无行,责付西席,赐死。罚董山闭门读书三月,另择先生教导。童爱卿教子无方,责其廷杖三十。

    另,所谓忠臣不事二主,童爱卿既为朝鲜之枢密使,则不宜为我大明之指挥佥事,着礼部收回赐姓,军府收回指挥佥事印,另赐凡察掌印,自此后猛哥帖木儿不复为我大明之臣。

    凡察掌印之后,率所部斡朵里女真北迁婆猪江,与李爱卿汇合,退朝!”

    朱老四刚刚拂袖而去,无心便带着两个小太监来到了猛哥帖木儿身前,笑着道:“童都指挥佥事,请吧?”

    ……

    说起廷杖,其实是有很大讲究的——除了看观刑太监的脚是摆内八字还是外八字之外,打什么人,怎么打,也是有很多说法的。

    比如像朱瞻基和杨少峰这样儿的,无论观刑太监的脚怎么摆,那些行刑太监手里的板子都高高举起狠狠落下,临到屁股上面一层又一层的垫子时再把九成九的力道都给收回去。

    如果像夏原吉这种部堂级的大佬,除非皇帝暗示要活活打死,否则行刑太监们一样会收回大部分力道,让板子发出啪啪的响声,而受刑的连疼都感觉不到。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正常行刑,受刑人的地位也不足以让行刑太监给面子,行刑太监们会注意观刑太监的脚摆成什么形状,外八字活,内八字死。

    可能有些扁担成精的会问了,不内不外怎么算?

    像这种情况,看猛哥帖木儿就知道了——没有任何的防护,除了亵裤之外连衣服都被扒掉,然后一板子一板子的落到身上,说是三十下,就是结结实实的三十下,不会多也不会少,不会特意用力也不会收起哪怕一分的力气。

    简单点儿说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行刑完毕之后,两个行刑太监退到一边,换上另外四个高大一些的小太监抓起猛哥帖木儿的手脚,狠狠的抛到空中,任由猛哥帖木儿结结实实的摔到地上,整个徒刑过程才算是完全结束。

    无心瞧着赶忙过去掺扶猛哥帖木儿的凡察笑道:“先别扶,让他缓缓,刚刚摔他这一下,是为了让他的筋血活开,不至于落下残疾,对他有好处。”

    说完之后,无心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凡察:“皇爷生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不过,这金创药乃是宫里特有的,舒筋活血的效力极强,比市面上的可强多了。”

    凡察放开掺着猛哥帖木儿的手,接过小瓷瓶收好之后又对无心拱手道:“谢过公公,公公大恩大德,凡察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无心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看上去十分真诚:“都是为皇爷办差的,当不得童佥事谢。咱家先回去向皇爷复命,童佥事一会儿带着令兄自行回去便是。”

    待到无心带着几个小太监走远,凡察才赶忙过去扶起猛哥帖木儿:“兄长可还好么?咱们现在先回驿馆?”

    猛哥帖木儿点了点头,勉强开口道:“回驿馆。这小畜牲,早晚被他害死!”

    凡察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兄长就是太娇惯董山,否则就算朝鲜国主弹劾,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猛哥帖木儿心中一紧,问道:“现在你是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了,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办?”

    凡察皱着眉头道:“若是不带着斡朵里部离开阿木河,只怕要真的惹火烧身了。”

    想了想,凡察又扭头对猛哥帖木儿道:“兄长的意思呢?”

    猛哥帖木儿强忍着身上的痛意,低声道:“回去再说。”

第三百一十二章 杀人,赶人,区别对待

    冬华先生曾经说过,事情总是要分个先来后到和轻重缓急,否则这世界便要乱了套。

    比如说廷杖,这种事儿向来是比较急的,因为皇帝要打人板子的时候通常都正在气头上,赶紧打完了也好赶紧向皇帝汇报,让皇帝他老人家能消消气。

    而杀人这种事情就不太急了。

    正常来说,大明百姓犯了死罪之后要先经过官府审案,审完了之后还要上报到朝廷,搞不好还会来个三司会审,就算最终还是判个死刑,大多也都是等到秋后才会问斩,极少有像杨少峰在莒州和登封那样直接就把人给宰了的情况。

    总之,多让人活一天,也算是多一天的功德。

    但是换到蛮子身上,就没有这许多的麻烦事儿了,大明律从来就没有保护过不是大明百姓的蛮夷。

    所以当凡察带着屁股开花的猛哥帖木儿回到驿馆的时候,北宫鋆已经带着两个小太监还有一个锦衣卫校尉在等着了。

    就像所有电影电视剧里面的反派太监一样,北宫鋆一见到凡察兄弟两个,便一脸阴笑的迎了上去,对着凡察拱手道:“咱家北宫鋆,见过童佥事。”

    凡察心里咯噔一声,勉强笑道:“不知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北宫鋆笑着道:“童指挥使见谅,皇爷说责付西席,赐死,所以咱家这不就来了么,您赶紧把董山的先生喊出来,咱家好带着他的人头回去交差。”

    猛哥帖木儿见北宫鋆根本不理会自己,只是一味的和凡察说话,便强忍着怒气道:“公公见谅,小儿一直没有先生教导,故而才养成了悖逆狂放的性子,如今却上哪里找个西席先生出来?”

    北宫鋆却是连瞧都没瞧猛哥帖木儿,只是对凡察道:“童佥事?”

    凡察顿时坐蜡了——北宫鋆不理会猛哥帖木儿,而猛哥帖木儿却又说没有西席先生,自己又该怎么办?

    北宫鋆瞧着凡察一脸为难的样子,便又笑眯眯的道:“若实在没有西席先生,童签事不妨将董山的随人都叫出来,咱家随便挑一个杀了,也好给皇帝一个交待,否则的话……”

    猛哥帖木儿强忍着怒气,低声对凡察道:“去把人都喊出来吧,让董山也出来看着,看看他到底闯出来多大的祸端!”

    凡察应了,只是当凡察从驿馆里面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的却不止是董山和几个随从,还有几个驿馆的小吏也一起跟了出来。

    等到北宫鋆随手指了一个看着比较顺眼的蛮子宰了离去之后,驿馆的小吏也开口了:“猛哥帖木儿已不是大明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还请搬离驿馆,前往朝鲜使臣处。”

    董山不禁大怒,指着小吏喝道:“安敢如此欺我!”

    凡察忍无可忍,终于一巴掌抽向董山,骂道:“皆是因为你!若不是你胡言乱语,你父亲何至于被打成这般模样!若不是因为你,你的随从又何至于死!若不是因为你,又何至于有这一幕!”

    猛哥帖木儿神色一僵,接着又放松了一些,转而对驿馆小吏道:“便不能通容一二?”

    驿馆小吏呵呵笑了一声,神色却忽然转冷:“若你是大明建州左卫的都指挥佥事,你要怎么通容,咱们就怎么通容,万事皆好商量。

    可惜,你现在不是大明建州左卫的都指挥签事,反倒是朝鲜的枢密使,那可就没什么好通容的了。赶紧搬走!”

    猛哥帖木儿神色渐渐转冷,正欲发作,凡察却向着小吏迎了上去,拱手道:“家兄刚刚受刑完毕,还望通容一二,好歹让家兄休养几天再寻住处?”

    小吏没有给猛哥帖木儿什么好脸色,对待凡察却完全是另外一副脸面:“这话是怎么说的?既然童佥事开口,那自然是千可万可,让他多住几日便是。”

    待到小吏也转身离开,猛哥帖木儿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对凡察道:“多亏你了,要不然为兄便要露宿街头了。”

    凡察正想说话,董山却叫道:“抢了父亲的大印,如今又来做什么好人?呸!”

    这次不待凡察动手,猛哥帖木儿便直接动手抽向了董山:“说的什么话!若不是你叔叔,我们父子两个便要饿死街头了!”

    凡察闻言,暗自叹了一声后勉强笑道:“兄长息怒,孩子还小,你身上又有伤,还是先进去休息一番才是。”

    ……

    最后两只海东青也上了烧烤架,朱瞻基忍不住有些心疼:“败家啊!如此神骏的猎鹰被你烧来吃也就罢了,偏偏你还不是自己吃,是拿来喂狗的!”

    杨少峰给海东青翻了个面,撒了一小撮孜然慢慢烤着,笑道:“这东西是不错,可是拿来侦察咱们的动向也是好的,早烤早安心。”

    朱瞻基黑着脸道:“养在你手里的,你还担心会跑回去给猛哥帖木儿报信不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杨少峰道:“这种别人养的东西,我信不过,尤其是猛哥帖木儿那狗奴才送来的东西,也就只配喂狗了。”

    刚刚赶来的纪纲一脸可惜——要是没有最后面这句话,纪纲其实很想尝尝海东青是什么味道……

    随手接过杨少峰递过来的小羊腿慢慢烤着,纪纲脸上的神色颇为轻松:“这回妥了,猛哥帖木儿肯定会暗恨凡察,就算凡察想要跟猛哥帖木儿一条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嘿嘿笑了一声,纪纲又接着说道:“还多亏了董山那个孩子,补了极为巧妙的一刀。”

    等纪纲把董山在驿馆门前的所做所为都说了一遍之后,杨少峰忍不住笑了起来:“原以为这董山只是年少冲动,却不曾想是个真没有脑子的。”

    朱瞻基也是一脸的笑意:“这不正合了你的意么?说起来,现在就差李满柱了。”

    纪纲点点头,答道:“自打大朝会散了之后,李满柱就直接回了驿馆,后来老北杀人,还有小吏驱赶猛哥帖木儿的时候,李满柱都没有露面,估计也是死心了。”

    杨少峰嗯了一声道:“还不够。胡里改部北迁也算是背井离乡了,正是多一个人便是多一分力的时候,若是不给他加一把火,只怕李满柱还会想着猛哥帖木儿。”

    朱瞻基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也未必。今日大朝会上,李满柱没有站出来替猛哥帖木儿说话,原本就已经能说明许多问题了。

    另外,猛哥帖木儿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肯定不会同意让凡察率领斡朵里部北上婆猪江和李满柱所部汇合。”

    咬了一口羊腿,朱瞻基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当然,该加的火还是要加的,回头赏赐李满柱和凡察的时候大方一点儿,让猛哥帖木儿好好看看。

    一个是和他一样的部族首领,另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再想想挨了三十大板的他自己,到时候这把火就算是烧起来了。”

    杨少峰正低头啃着自己手里的羊腿,顾不上搭理朱瞻基,直到把手里的羊腿啃完了之后才对纪纲道:“军府那边的消息发出去了没有?”

    纪纲点头应道:“刚刚已经用飞奴传出去了,军府的六百里加急信使也出发了,济州卫在接到消息之后便会第一时间开始调动至阿木河一带。”

    随手将骨头扔给了二狗子,又用手巾擦干净了手上的油脂,杨少峰笑眯眯的道:“这下子可就有好戏看了。”

    好戏上演的速度远比杨少峰预计的时间还要早。

    刚刚回到屋子里面趴好,猛哥帖木儿便阴沉着对凡察道:“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率部北上?还是继续留在阿木河?”

    凡察一时之间摸不清楚猛哥帖木儿的想法,只得试探着道:“我听兄长的安排。”

    猛哥帖木儿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朝鲜王欺人太甚,若不是他在明帝面前搬弄是非,又何至于有今日之事!”

    凡察迟疑道:“兄长的意思是?”

    猛哥帖木儿道:“率部北上婆猪江,鞑靼如何先不去说,婆猪江那里如何苦寒也不去说他,便是那李满柱,可会放心我们兄弟?

    说的再直接一些,就算李满柱放心,可是胡里改部和斡朵里部毕竟份同不同的部落,两者混在一起时间长了,不是胡里改部吞了斡朵里部,便是斡朵里部吞了胡里改部,这是必然的事情。

    而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为兄身上的官职全部褫夺,当时李满柱可没替为兄求情,现在就连住在驿馆都是仗了你的面子,否则便是个落魄街头的下场。”

    凡察道:“那兄长的意思,是继续留在阿木河?”

    瞥了凡察一眼,猛哥帖木儿道:“我知道你想北上,可是北上婆猪江,无异于羊入虎口,使不得。

    而且今日之事,皆是由朝鲜王李祹而起,若是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只怕他还当我们兄弟好欺负!”

    凡察道:“那我便听兄长的安排,兄长毕竟是斡朵里部的头人,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总不能让外人瞧了笑话去。”

    猛哥帖木儿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唯今之计,便当……”

第三百一十三章 杀人就要诛心才行

    猛哥帖木儿瞧着不断点头的凡察,心里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的欣慰——不是都指挥佥事又能如何?斡朵里部终究是我说了算,而不是所谓的都指挥佥事说了算!

    然而猛哥帖木儿的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多长时间——刚刚说服了凡察,大明行人司的行人就上门宣读了朱老四的旨意。

    没有什么文四骈六的词藻,朱老四的圣旨一向秉承着简单粗暴的风格:让猛哥帖木儿赶紧把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的印鉴及相关物品交出来,同时收回凡察手里的指挥佥事印和指挥佥事官服;改授凡察为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并且不许猛哥帖木儿假借凡察的权柄行事,否则就让他见识一下大明的正义铁拳。

    同时,行人还转述了朱老四的口谕:让凡察早些带着斡朵里部女真北上婆猪江,待与李满柱所部汇合之后便擢升凡察为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望凡察和李满柱二人能同心协力,一起为国戍边。

    意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情况也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但是当凡察从行人手里接过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的大印和官服等物品之后,一切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都指挥佥事是正三品,指挥佥事是正四品,官职品级的差距和俸禄差距暂且不说,两者所掌握的权柄也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好吗!

    更不要说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已经相当于封疆大吏的权柄,整个辽东除了那个正二品的朱老四内侄李满柱之外,就剩下自己的权柄最大。

    辽东苦寒?

    寒也是寒普通人,关自己这个未来正二品的都指挥同知鸟事?难道还能把吊给冻掉了不成?

    可惜了,自己没有生个女儿出来,否则的话……

    恋恋不舍的将手中捧着的官服和大印放到桌子上,凡察一边琢磨着到底有多少族人愿意追随自己北上,一边扭头对猛哥帖木儿道:“兄长继续说,且勿被那行人给耽搁了。”

    早将凡察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尤其是凡察刚刚不断摩挲大印和官服的动作,猛哥帖木儿的心中不禁闪过一丝阴翳:“想要让狗去追赶兔子,就要让狗子吃饱,否则狗子跑不动,也抓不到兔子。

    明帝现在册封你为都指挥佥事并且许诺你都指挥同知的位置,是因为现在要用你,如果哪一天你变得没有用了,你猜会怎么样?”

    “兄长教训的是,”凡察答道:“这些伎俩,我也看出来了,无非就是想让我率领斡朵里部北上,和李满柱在婆猪江汇合。”

    凡察的心里还有两句话没说:狡兔死,走狗烹,这是狗子猎不到野物了,什么时候死还不一定。但是狗子不听话,死期却近在眼前!

    猛哥帖木儿点点头,将自己心里的打算说出来之后又等凡察给自己上好了金创药,这才开口道:“你去歇息一会儿吧,让董山来我这里伺候着就行了。”

    凡察点了点头,先是将董山唤了过来,然后才躬身道:“那兄长先行歇息,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猛哥帖木儿点点头,应了一声,待凡察出去之后才低声对董山道:“你也不小了,为父今天有几句话交待你,一定要牢记在心里,千万不能忘了。”

    董山不以为意的道:“阿玛还是好好养伤吧,有什么话等伤好了再说。”

    猛哥帖木儿摇摇头,说道:“你去关好门。”

    等董山将门关好,猛哥帖木儿便低声道:“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说了。”

    见董山一副不解的样子,猛哥帖木儿忍不住叹了一声,低声道:“若我死了,你便事事顺着你二叔,什么时候有了自保之力了再说其他的。”

    董山大惊,低声道:“阿玛在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我二叔又怎么了?”

    猛哥帖木儿嘿了一声,说道:“方才你二叔出去的时候,怀里抱的是什么,你可曾注意到了?”

    董山摇头:“未曾注意到。”

    “是官服和印鉴。”

    猛哥帖木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没注意到?”

    说完之后,猛哥帖木儿又叹息了一声,说道:“明帝方才派人来传旨,提拔你二叔做了建州左卫都指挥佥事,你老子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就在刚才,你二叔说是去厨房看一看,可是却没忘了大印和官服,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的心已经变了。

    现在我不是你二叔的兄长,而是拦在他向明帝投诚路上的绊脚石,是阻碍他成为从二品封疆大吏的仇人。

    如果他还顾念几分兄弟之情倒也罢了,万一他下了狠心,我便活不到明天。

    以己推人,如果换成是我遇见这般的局面,我肯定也会选择斩草除根——所以我才让你处处顺着你二叔,千万不要让他起疑,更不要让他找到对付你的借口。”

    “他敢!”

    董山低喝一声,起身道:“我先去宰了他!”

    “滚回来!”

    猛哥帖木儿低声喝斥道:“往常我让你多读些汉人的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未壮,壮则有变,一个天子说出这般话尚且招来了杀身之祸,你莫非比那汉家天子还要强上三分?

    你二叔的功夫你是知道的,你现在斗不过他,所以你只能忍,处处伏低做小,忍到他不在乎你,轻视你,不把你当成威胁,这样儿你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毕竟他现在还要靠你来收拢斡朵里部的人心,记得了么?”

    董山死死的咬着嘴唇,用力的点了点头,过了半晌之后才低声道:“是,记住了。”

    猛哥帖木儿又叹了一声,说道:“现在告诉你这些,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可是不告诉你,依着你往常的性子,只怕又要惹出祸端,凭白招来杀身之祸。

    忍忍吧,再忍忍,或许情况没有我想的那么坏,或许你二叔只是一时见猎心喜,拿着官服和大印回去看也说不定。”

    董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半晌之后才道:“要不然咱们走吧?待阿玛的伤好一些了,咱们就走,走的远远的。”

    猛哥帖木儿摇了摇头,答道:“往哪里走?咱们和大明百姓长的不一样,没有路引,只怕咱们连顺天府都出不去,更何况为父身上的伤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

    记着,你以前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嚣张跋扈一些也好,只是对你二叔的时候顺服一些,便可保你无虞。”

    ……

    纪纲的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得意:“我就说吧,这驿馆里面没有新鲜事,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有人听着盯着。”

    杨少峰没搭理自顾自吹牛逼的纪纲,拿着手中的情报看了几眼,随手扔给了朱瞻基:“瞧瞧,凡察还没怎么样呢,猛哥帖木儿倒先怀疑起凡察来了。两桃杀三士,不外如是。”

    朱瞻基拿过情报瞧了瞧,脸上满是嘲讽和不屑:“蠢成这般模样的,倒也少见。这种事情岂是能跟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说的?更何况是董山那个没脑子的!现在好了,董山性情大变,凡察不想起疑也不可能了。”

    纪纲道:“殿下说的是,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若不是从小培养的,说话办事难免会露出马脚,这回那猛哥帖木儿确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杨少峰道:“李满柱呢?他那边现在有没有什么动静?”

    纪纲摇了摇头,答道:“李满柱那边倒是沉得住气,先是派人探望了猛哥帖木儿,又给凡察送上了一份贺礼,剩下的便没有什么动静了。”

    杨少峰嘿嘿笑了一声道:“那就继续加大力度,回头咱们都备些礼物给凡察送过去,尤其是老徐他们这些,挨家挨户的都通知到,让他们轮流给凡察送上贺礼。

    杀人么,就得诛心才行,不诛心不是白杀了么!”

    纪纲向着杨少峰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说的是,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十四个千户所都已经吩咐下去了,务必要让凡察感受到同僚们的热情和关爱,让猛哥帖木儿好生体会一番什么叫做杀人诛心。”

    一直未曾开口的北宫鋆也阴恻恻的道:“咱家听说,东宫,军府,五寺,二十四局,也都各自备好了礼物,打从明天起,凡察佥事每天都会收到不同的礼物。”

    朱瞻基嗯了一声,忽然开口道:“改天把李满柱请来庄子上吃酒。”

    杨少峰疑道:“李满柱?怎么忽然要请他吃酒?”

    朱瞻基点了点头,答道:“光凭着这些礼物,始终还是差了一些。

    可是再加一个李满柱,处处敬着凡察,无视了猛哥帖木儿,你说猛哥帖木儿会怎样?”

    一拍脑袋,朱瞻基又接着道:“对了,还有李祹,回头让李祹也去拜访一下凡察,顺便和凡察提一提迁移之事,给猛哥帖木儿再下一剂猛药。”

    杨少峰瞧了瞧朱瞻基,又瞧了瞧北宫鋆和纪纲,正想开口说话,狗子却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躬身道:“少爷!要生了少爷!”

第三百一十四章 那蛮子怎么说?

    杨少峰一溜烟的冲进了林棠的院子,正要窜进屋里,却被稳婆给拦住了:“少爷留步,这屋子您可进不得!”

    杨少峰急道:“里面是我媳妇儿,我怎么就进不得了?”

    稳婆道:“您是文曲星下凡,自然百无禁忌,可是少夫人即将临盆,身子正虚的时候,冲撞不得,您没事儿,可也得替少夫人考虑考虑?”

    同样闻讯赶来的杨母也笑眯眯的道:“这会儿知道心疼媳妇儿了?不知道你这几天在忙些什么,见天的也不见个人影!”

    杨少峰急道:“娘!这都啥时候了啊!”

    杨母笑眯眯的道:“若是知道心疼了,以后就对你媳妇儿好些。为娘已经让人熬上了参汤鸡汤,你五奶奶她们经验老道,咱庄子上的娃子大多都是他们接生的,放心便是了。”

    杨少峰急的在院子里转起了圈子,瞧得杨母一阵好笑:“就知道转圈子!你在这里当真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然而产妇生孩子这种事情,杨少峰当真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从下午开始说要生,一直折腾到半夜,稳婆才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婴儿从屋子里面出来,到了杨少峰身前躬身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母子平安。”

    杨少峰刚想伸手抱过,却被杨母抢先接了过去:“都说这孩子谁先抱了就像谁,若是像你一样,为娘的不得气死!等会儿屋子里收拾好了,你先去瞧瞧你媳妇儿,为娘把孩子给你们抱进去。”

    总算放下心来,杨少峰伸手扒拉了一下襁褓,却见襁褓里的婴儿就如同一只大号的没毛猩猩一般丑陋,顿时忍不住撇了撇嘴。

    似乎这些婴儿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一般的难看?上辈子生出来的孩子就丑,直到过了好几天才变得好看,这辈子又这样儿?

    杨母好气又好笑的道:“怎么,为娘感觉你在嫌弃这孩子?”

    杨少峰依旧撇嘴:“娘,您自信点儿,把感觉那两个字去掉,儿子就是在嫌他丑。”

    杨母抱着孩子轻轻晃了晃,嘴里哦哦的哄了两声,待孩子睡着了之后才道:“你俊!你刚生下来的时候还没他好看呢!就跟个没毛的老鼠一般!”

    ……

    生儿子是杨少峰和林棠的事情,但是儿子出生了之后,显然就不止是小两口多了一个娃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最先倒霉的是杨家庄子的公鸡。

    这些公鸡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好好的没招谁没惹谁就被拧断了脖子然后拨毛下锅,理由是怕公鸡打鸣的时候吵到小少爷。

    接着是整个杨家,从杨少峰的父亲杨半城开始,整个杨府上上下下都在围着这个没出生的孩子转悠。

    林家就更过份了,除了大堆的礼口补品跟不要钱一般往林棠的院子里搬,往常就喜欢赖在杨家不走的林若冰更是天天抢孩子玩。

    就连朱老四的关注点也放在了孩子身上。

    朱老四想的很清楚,现在朱瞻基家里有一个孙子,杨少峰这边也有了一个,明年估计会更多,当太爷爷逗孩子玩,不比处理朝堂上的那些烦心事儿有意思多了?

    再说了,朝堂上的那些破事儿不是还有朱高炽这个免费的苦力撑着?

    同样的,儿子又一次被林若冰抱去找朱老四献宝的杨少峰也不再关注猛哥帖木儿——反正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就等着他去死了,还有什么好关心的?

    与其关心猛哥帖木儿,还不如关心一下自家儿子的便便为什么能特别吸引二狗子更有意思呢。

    跟满心关注自己儿子便便的杨少峰不一样,朱瞻基的心情则是时好时坏。

    结拜兄弟家生了个儿子,自己这个当兄弟的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先生个女儿呢?自己家里还有个儿子……

    浑不管自家儿子才几岁,自己也不过刚刚二十多岁的朱瞻基开始惦记着杨少峰家里连影子都没有的女儿,却不知杨少峰同样也惦记着朱瞻基媳妇肚子里面还没出生的孩子——按理说这朱二九都已经有儿子了,这次生个女儿,不过分吧?毕竟自己家里生了个儿子……

    各怀鬼胎的两人对视一眼,朱瞻基道:“你瞅啥?”

    杨少峰袖着手道:“瞅你咋的?”

    朱瞻基怒道:“我感觉你似乎对我不太尊重啊?”

    “自信点儿,”杨少峰道:“把感觉和似乎那两个词都去掉。”

    忽然叹了口气,杨少峰又接着问道:“你手里还有钱没?”

    朱瞻基忽然警觉起来,摇头道:“没了。我媳妇说要给我儿子攒钱,以后娶你家女儿的时候当彩礼。”

    杨少峰脸上的愁容更重了:“我媳妇也是这么说的,现在我身上的钱都被我媳妇给搜刮走了。

    要不然你家赶紧生个女儿吧,以后我儿子娶你家女儿的时候就不给彩礼了,你也不用给嫁妆,这样儿多好。”

    “……”

    朱瞻基顿时气结,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李祹他们一走,忽然感觉特别无聊,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了。”

    杨少峰却忽然道:“三叔和郑和他们快回来了吧?”

    ……

    遮天蔽日的舰队旗船甲板上,朱高燧不复往常的亲王风度,除了一亲的王袍之外,基本上看不出来这货是个亲王。

    站在朱高燧旁边的郑和依旧身形挺拔,面白无须的形象丝毫不见老态,只有眼中时不时闪过的一丝疲惫才能证明,这已经是一个老人了。

    “我们三个,可能是父皇和母后在垃圾堆里捡来的。”

    朱高燧瞧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海,忽然感慨道:“大哥天天替父皇处理那些永远也处置不完的朝政,二哥被发配到了西北,本王跟着你远赴西洋,你说,我们兄弟三个,哪里还有个亲王的样子?”

    he~tui!

    一口痰吐向大海,朱高燧的脸上没有半点对龙王爷的尊敬:“等这次回去了,本王一定要赖在杨家庄子,打死也不出来了。”

    郑和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实际上,自打出海的新鲜劲儿过去没几天,赵王朱高燧就开始了无休止的回忆和抱怨。

    万幸的是,赵王只会在自己面前抱怨几句,在普通的士卒面前倒是从来没有抱怨过,恰恰相反的是,赵王还会不断的给那些士卒加油打气。

    从怀里掏出一壶酒递给了朱高燧,郑和的脸上透露着一丝凝重:“说起来,那个自称是格格巫的家伙所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朱高燧呵的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怀疑:“一个蛮子酒后胡言乱语,又有什么好当真的?若他手里真有海图和那个姓莱的手札,估计早就拿出来了,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这回亏大了,一个杨癫疯学生的名额,一个大明的户籍,这两样东西哪怕放在大明都是抢手的好东西。”

    郑和嘿嘿笑了笑,说道:“咱家只是答应替那江鑫龙引见,却没保证一定能让状元公收他入门。

    至于那个蛮子,便是给他个大明户籍又能如何,若是老老实实的为大明效力,一个户籍也说不上亏,若是不老实,随手宰了也就是了。”

    朱高燧举起酒壶向着郑和示意了一下,咕咚咕咚的将酒饮完之后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说的也是。这次出海,光是确认了西昆仑和昆仑奴祖地,咱们就已经不亏了,也不差乎一个蛮子的事儿。”

    听朱高燧提到西昆仑,郑和的神色变得更加凝重:“殿下可想好了?西昆仑的气候与大明相去甚远,而且遍地都是昆仑奴,想要移民过来,只怕不易。

    若是殿下真个说动了陛下和户部,那殿下以后就少不得要出海远航。”

    刚刚还口口声声要赖在杨家庄子的朱高燧此时却像换了个人一般:“大哥是太子,腿脚又不利索,二哥好打仗,现在也不知道在西域那边如何,就剩下我一个混吃等死的,我不出海,难道要让那几个侄儿出海?”

    随手拍了拍船帮,朱高燧又接着说道:“往年是二哥和大哥争,我也跟着凑热闹,现在他们不争了,我再不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就真个只能混吃等死了。”

    郑和沉默了。

    对于朱家皇室的这些破事儿,郑和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朱老四原本就是想当个混吃等死偶尔打仗的藩王,像朱高煦原来瞧着朱高炽不顺眼,朱高燧又给朱高煦当狗头军师之类的,总之老朱家的皇室就是一本烂账,算都算不清楚的那种。

    又灌了几口酒下肚,朱高燧才抹了抹嘴角,笑道:“不想啦。如果江鑫龙能从那个蛮子嘴里套出话来,那咱们就再出一次海,去找找那片大陆。

    若是那片大陆的消息是那个蛮子自己随口乱编的,回头就把那蛮子沉到海底去,省得浪费了粮食。”

    朱高燧的话音刚刚落下,江鑫龙就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拱手道:“殿下,郑公公,学生从那个蛮子嘴里得到了一些消息。”

    朱高燧哦了一声道:“那蛮子怎么说?”

    江鑫龙道:“回殿下,据那蛮子所说,那个海盗的名字应该是莱夫·埃里克松,江湖人称好运莱夫,他经常会去那那里猎杀一种叫海象的东西,然后拿着海象的牙齿当成象牙卖回到欧罗巴。”

    “好运莱夫?那海图和手札呢?”

    郑和还有朱高燧对于一个蛮子是不是好运的问题显然都不太关心,相比之下,两人更在意那本所谓的莱夫日记,还有莱夫海图。

    尤其是对于经常出海而且想着在海上建功立业的郑和来说,一份标记了新大陆的海图比一个蛮子的性命要重要上千倍万倍。

    甚至比他郑和自己的命都重要。

    江鑫龙道:“学生已经问过了,那个名唤格格巫的蛮子说了,等到了大明,得到了大明的百姓身份之后,他就把藏匿这两样东西的地点说出来,否则他宁肯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瞧了瞧远处已经出现的地平线,朱高燧阴沉着脸道:“去告诉那个蛮子,等到了大明,本王会让人安排他入籍,也希望他遵守诺言,把这两样东西交出来,否则的话,本王就把他一块一块的零碎了喂狗!”

第三百一十五章 彼其娘之!

    直到双脚已经结结实实的踏在了天津港的地面上,朱高燧依旧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双手紧紧的抓住郑和的胳膊,朱高燧的脸色有些苍白:“你扶着本王,本王总觉得这地在晃。”

    尽管几次出海,面对这种从登岸的情况要适应的多,然后身子同样有些晃悠的郑和也是万般无奈:“王爷,这不是地在晃,而是咱们刚从船上下来的事儿,缓一两天就好了。”

    朱高燧恼羞成怒,喝道:“本王知道!可是本王就是觉得这地在晃!”

    缓了好半天,终于觉得地面晃得有些轻了,朱高燧才想起来船上还有两个比较特殊的人物:“江鑫龙和那个蛮子呢?”

    郑和伸手指了指旁边,闷声道:“正在那儿丢人现眼呢。”

    朱高燧顺着郑和的手指看过去,却见江鑫龙正站着发呆,而那个自称为格格巫的蛮子正跪在地上疯狂的磕头,嘴里还呜呜喳喳的叫唤着一大堆听不懂的话。

    向着江鑫龙勾了勾手指,朱高燧好奇的问道:“那蛮子在那里叫唤什么呢?”

    江鑫龙向着朱高燧的方向走了两步,啪的一声摔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来,又摔倒又爬起,如是再三之后才到了朱高燧的方向:“回殿下,那蛮子说终于来到了传说中遍地黄金的神秘东方,他在感谢他们的神。”

    朱高燧瞧了瞧依旧跪在地上鬼叫的格格巫,冷哼一声道:“去告诉他,让他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要丢人也等到了顺天府之后再丢人,在天津卫丢人算怎么回事儿!”

    江鑫龙又勉强晃悠着回到了格格巫的身边,开口道:“王子殿下说,这里仅仅是一个港口,让你别在这里跪拜,就算是要跪拜,也要等到了大明的京城觐见皇帝的时候再跪。

    另外,你已经学了一路的汉语,抓紧时间多学一些,对你是有好处的,明白么?”

    格格巫抬起头,打量了一眼远处若隐若现的天津卫城墙,又看了看身后的宝船,傻傻的问道:“这里还不是契丹的王都?该死的意大利猪猡,他怎么没有写清楚!”

    江鑫龙的脸色顿时黑了起来:“听着,你这个该死的蠢货,这里是大明,这个国家叫做大明,而不是契丹,契丹已经被宋和金联手灭掉,而大宋和金国又被大元灭掉,金帐汗国你应该是知道的,那就是大元的一个附属汗国,而大元,又被大明灭掉了,懂?”

    当江鑫龙的嘴里说出来金帐汗国这个词的时候,格格巫的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当听到金帐汗国从属于大元,而大元又被大明灭掉之后,格格巫便疯狂的点头:“是的,我明白了,这里是大明。”

    然而让江鑫龙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格格巫竟然又开始了疯狂的亲吻脚下的土地,并且疯狂的笑了起来:“天呐,我马上就要马为强大的大明帝国的公民,让那该死的格利高伯爵去下地狱吧,这个疯子居然想要抓捕大明的公民,真不知道他是有多么的想不开!”

    江鑫龙的脸色忍不住变得更黑了:“听着,你要学习大明的官话,你不可能指望着我一直替你翻译。

    还有,王子殿下说,等到给你办理完入籍手续,你要记得把海图和那个来福手札的藏匿地点说出来,否则他会把你一刀刀的切碎了喂狗。

    相信我,王子殿下既然这么说了,如果你不说出来的话,那么他肯定会把你切碎了喂狗,这个酷刑在大明有一个充满艺术的名字,叫做凌迟。”

    “凌?迟?”

    格格巫的舌头有些打结,别别扭扭的模仿着江鑫龙的发音:“凌迟?”

    江鑫龙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就是把鱼网套在你的身上,把凸出来的肉一块块的割掉然后喂狗,同时要保证在三千刀割完之前你还会活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在割肉的过程中会有人给你喂药,让你能活着割完最后一刀。”

    格格巫顿时打了个寒颤,从地上站起来之后疯狂的摇头,叫道:“不,我只要成为大明帝国的公民,那个份海图和莱夫航海日记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儿用处,等我成为了大明帝国的公民,我就说出来那些东西藏在哪里!”

    说完之后,格格巫忍不住问道:“远处的那座大城还不是大明帝国的首都吗?那已经是人间的奇迹了!”

    江鑫龙道:“清醒一点儿,那里只是一座很小的城池,等到了皇城,你会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奇迹!”

    江鑫龙实在想不出来天津卫的城池有什么资格被称之为奇迹。

    顺天府皇城的规模比之金陵皇城的规模还要大上一些,而在格格巫眼中已经雄壮无比的天津卫和顺天府皇城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小孩子跟成年壮汉站在一起比较谁更高一样可笑。

    而当格格巫真正的见识到了顺天府皇城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傻愣愣的:“我的神啊,我看到了神迹,这绝对是神的杰作!”

    江鑫龙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瞧着格格巫,皱眉道:“听着,一会儿我们就要进入皇城,王子殿下要去拜见他的父亲,也就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帝王,同时我会带你去办理大明帝国的入籍,让你从此成为大明帝国的百姓,等到明天,王子殿下会带我们去城外见一位天底下最聪慧的智者。

    听着,以后不再要说什么好运来福了,相信我,他绝对没有你更好运。实际上,你比他更好运——很多人想要成为大明帝国的百姓,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而你,仅仅凭着那个来福的海图和手札就可以,你才是真正好运的那个幸运儿。”

    望着朱高燧等人的身影,格格巫疯狂的点头道:“没错,没错,我才是最幸运的,神一向眷顾着幸运的格格巫!让该死的格利高伯爵去见鬼吧!”

    ……

    甄仪很头疼。

    正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别看顺天府的知府要比其他的知府高一级,但是顺天府这个职位要承担的风险也比其他州府高上无数倍——不仅在都察院和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京城里的牛鬼蛇神也多如牛毛,谁也不知道哪个人就能和哪路权贵攀上关系。

    套用杨癫疯的话来说,大概就是随手扔块砖头砸死十个人,九个都他娘的是权贵的亲戚,剩下一个还可能就是权贵本人。

    更恶心人的是,顺天府知府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哪怕下面还有一大堆的同知和判官能帮着分担一些,可是该顺天府知府本人处理的事情也绝对比其他知府多无数倍!

    尤其是赵王殿下吩咐下来的这件事情,就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长得金发碧眼的蛮子,跑来顺天府要求归化入籍?

    当老子这顺天府是什么地方?

    而且这他娘的是户籍,又不是随便其他的什么东西,安排了户籍就要分配土地,万一这蛮子是个光棍,老子这个顺天府知府还得替他操心娶个媳妇!

    问题是,谁家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蛮子!就算是从良的姐儿也未必愿意啊!

    彼其娘之!

    强忍着一把把薅头发的冲动,甄仪黑着脸道:“兀那蛮子,姓甚名谁?仙乡何处,为何而来大明,凭何入籍?”

    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格格巫,江鑫龙拱手道:“回府台的话,此人名唤格格巫,来自极西欧罗巴之地,因治死了他们当地格利高伯爵的儿子,不得已才背井离乡,凭着一份极为重要的海图和手札,得了汉王殿下和郑和公公青眼,这才安排此人入籍。”

    其他一句没听懂,就听懂了格格巫三个字,跪在地上的格格巫顿时疯狂点头,嘴里又叽哩呱啦的鬼叫起来:“没错,我是理发师,同时还是个医生,我会治病!”

    江鑫龙道:“他说他会治病,是个大夫。”

    甄仪有些来了兴致——虽然治死了一个伯爵的儿子,但是能被伯爵请去治病的,想来也是有几分医术的?

    伸出手腕,甄仪笑着道:“来,你给本官把把脉。”

    依旧跪在地上的格格巫一脸懵逼的瞧着伸出手腕的甄仪,有些想不通甄仪的意思,而江鑫龙却赶忙拱手道:“回府台,这蛮子的医术与我大明不同,乃是看病放血的治法。”

    仔细斟酌了一番,江鑫龙才道:“所谓看病放血,便是手上有病便在手上划个口子放血,脚上有病便在脚上划个口子放血。”

    “哪里有病就在哪里放血?”

    甄仪奇道:“那岂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好不好的全看运气?”

    江鑫龙讪笑着道:“正是如此,那格利高伯爵的儿子便是头痛,被他放血给放死了。

    不过,他手里的海图和手札对于大明来说极为重要,一旦被证实,便无疑于开疆扩土,大明可凭空得到一大片的土地,故而还望府台能高抬贵手,安排这蛮子入籍。”

    如同被蛇咬了一口,甄仪赶忙缩回手,咳了一声道:“本府这便安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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