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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煌贵胄     大明优秀青年txt下载     大明优秀青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给我十万精兵?

    自从穿越以后,杨少峰已经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可能是个假的穿越者——为什么其他的穿越者能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甚至连科举的考题都能记住,能拿着建奴的试贴试去考大明的科举还能考个很好的名次、

    为什么自己连他娘的牛顿三大定律都没记住?除了个万有引力,剩下的是什么?怎么解释?怎么应用?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这些该死的物理学知识到底该怎么写,杨少峰干脆将手中的笔扔到了一边。

    一旁正在写字的林棠瞧着杨少峰这般模样,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起身来到杨少峰身后捏着杨少峰的肩膀道:“相公可是写的烦了?要不然咱们一起去大棚里面瞧瞧?”

    杨少峰哼叽了两声才道:“凭什么就要让我写出来?明明这许多东西都是要他们自己观察总结的,我写出来了,还能算是他们的么?”

    “不一样呀,”林棠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相公写出来了,那便是相公最先写出来的,以后人们要是学了,便是学的相公的学问,或许要尊相公一声杨子。”

    扬子空调么?我格力给双倍!

    莫名其妙的想到后世那些沙雕网友们的恶搞,杨少峰忽然就放松了下来,不再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空调,起身后说道:“慢慢来吧,许多东西乱七八糟的没个头绪,倒不如一起去大棚里面瞧瞧。”

    “好呀,”林棠应道:“要不然喊上胡家姐姐吧?”

    杨少峰道:“这次不喊。你喊了她,就得带上朱瞻基,那就是个属强盗的,去年那点儿青菜被他抢了多少?这次带上了他,只怕咱家又要亏了!”

    林棠轻轻推了杨少峰一下,轻笑道:“就相公会编排人!相公这次折腾了百十亩大棚,就算是让殿下去抢,他又能抢了多少?不过,相公既然不愿意带上殿下,那就咱们自己去,不带胡家姐姐了。”

    杨少峰这才嘿嘿笑着道:“就是就是,让狗子带上几个篮子,咱们瞧瞧现在大棚里有什么是能摘的。”

    “你要去干什么?”

    杨少峰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屋子外面传来了朱瞻基的声音:“瞧这意思,你还不打算带上我一起?”

    杨少峰狐疑的瞧着朱瞻基道:“你属曹操的?还是说你这腿就那么长?”

    朱瞻基没答,走了屋子后便直接对杨少峰道:“我来是有事儿跟你说。”

    林棠向着朱瞻基行了一礼,吩咐芫儿和灵儿去准备茶水之后便开口道:“相公和殿下先说话,我去寻胡家姐姐。”

    杨少峰点了点头,待林棠离去之后才望着朱瞻基道:“你说你招人恨不?什么事儿这么重要,非得让你亲自跑过来?”

    知道自己耽误了杨少峰和他媳妇腻歪的时间,朱瞻基的脸上倒也现出了几分不好意思,当下只是自己寻了个凳子坐下,正色道:“朝鲜前国主李芳远卒了。”

    一听前朝鲜国主挂掉了,刚刚还暗自不爽的杨少峰顿时来了精神,满面红光的问道:“李芳远挂了?怎么挂的?这货不是刚五十六岁来着?他死了,那对马岛怎么办?”

    被杨少峰连珠炮似的发问给弄得有些懵,朱瞻基琢磨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答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没的,只是听说皇爷爷打算赐谥号恭定。

    至于对马岛,现在朝堂上还没有个定论,左右都扯了两年的皮,再多扯几年倒也无妨,不用急在这一时。”

    杨少峰顿时不爽了,皱着眉头道:“惯的他毛病!照我的意思,他李裪要么把对马岛交出来,要么就让他朝鲜跟交趾一样,彻底成为大明的一部分,要不然,让伊逍出使朝鲜?”

    朱瞻基自问做人不能太杨少峰——对马岛是人家朝鲜打下来的,对马岛的大名也是朝鲜活捉的,总不能因为大明看上了对马岛,就得让人家朝鲜把对马岛割让给大明吧?

    想了想,朱瞻基还是决定跟杨少峰讲讲道理:“你看啊,对马岛是朝鲜在永乐十六年的时候打下来的,倭国的大名也被朝鲜活捉了,对马岛本就应该归朝鲜所有,对不对?”

    杨少峰道:“扯蛋!要不是伊逍宰了倭国那个矮矬子,他朝鲜有胆子去攻打对马岛?就算他有胆子,也绝不可能那么轻松。说白了,他朝鲜就是占了大明的便宜!”

    “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要对马岛吧?”

    朱瞻基道:“是,他朝鲜确实占了便宜,要不然伤亡肯定要大得多。可是不管怎么说,这对马岛都是人家占了,对不对?

    还有,你让伊逍出使朝鲜干什么?伊逍出使倭国,结果他刚到倭国就宰了人家倭国天王的脑袋,现在你让他出使朝鲜,人家李裪就不知道害怕?”

    杨少峰哼了一声道:“我就是想让伊逍去把对马岛要回来,他李裪要是敢耍赖不给,那就让伊逍宰了他!”

    “你可稳当点儿吧!”朱瞻基瞧着杨少峰,脸上满是蛋疼之色:“交趾那破地方到现在都没有彻底平定下来,熬死了丰城侯,黎利也没抓到,荣昌伯陈智已经被骂了一通了。

    现在你要是再把朝鲜变成第二个交趾,那我大明也不用再干别的了,天天就琢磨着怎么往这两个地方派兵运粮算了!

    如果派兵运粮能解决也就算了,怕就怕一时半会儿的解决不了,天天打仗天天拖,拖到最后再把国库给拖垮,到时候夏老抠非得找咱们拼命不可!”

    杨少峰心中顿时警觉起来,狐疑的瞧着朱瞻基道:“话说,你别不会因为这个,就有放弃交趾的打算吧?”

    朱瞻基却呵了一声道:“你当我傻是不是?交趾那里一年能种三季粮食,乃是我大明一等一的粮仓之选,拱手让人?怕不是要被子孙后代戳破我的脊梁骨!”

    你也没少被子孙后代戳脊梁骨!历史上就是你朱瞻基这个傻缺放弃了交趾和缅甸,把这两个原本已经收归大明的天然粮仓又拱手让了出去!

    换个角度想,如果交趾和缅甸能早早的平定下来,大明的土地兼并矛盾是不是能缓一缓?如果这两个粮仓在手,面对小冰河的时候,大明是不是能多几分底气?

    败家玩意儿!

    心中越想越不爽,杨少峰干脆瞪了朱瞻基一眼,冷哼道:“区区一个黎利能有多大的本事,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抓到?我看陈智挨骂也是活该!”

    朱瞻基道:“上次麦铎的教训还不够么?

    当初若不是你小瞧了鞑靼和瓦剌诸部,就该早早早的抽调万全右卫以拱卫边市城,结果被麦铎围了,自己也险些被人一箭射死,现在又小瞧黎利?

    那黎利能在丰城侯的手下支撑到现在,又能躲过陈智一次次的进剿,已经足以证明黎氏是个难缠的,你偏又小瞧于他?”

    杨少峰呸了一声道:“英国公在交趾时,可有黎氏敢叛?总之就是杀得轻了,人也抓得少了!

    黎利之所以能成事,便是因为遍地都有交趾野猴。若是把交趾猴子都抓来做了苦力,哪儿还有什么反叛?

    如果交趾那片土地上没有了猴子野人,你再把大明百姓迁移过去,大明百姓不会感激你?大明百姓会造你的反?扯蛋!”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杨少峰顿时又激动了起来:“你给我弄十万精兵,我去把交趾的猴子野人都处理掉,然后迁移大明百姓过去!”

    朱瞻基却反问道:“十万精兵?你知不知道十万精兵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十万精兵,仅火药便需要三万余斤,大小铅弹铁弹千万余,盔三十余万,甲二十余万,刀十余万,箭枝三百余万,而且这还是往少了算的,其他战马、火炮、火铳、枪棒等物,还有粮草都没有计算进去。

    你张口就是十万精兵,就算皇爷爷敢给你,夏老抠也能把你生吞活剥了,你信不信?”

    杨少峰顿时有些傻眼。

    看历史上动不动就是几十万精兵,就连上百万的都听说过,而且席卷了世界的那场大战牵扯进去的部队多达上亿,杨少峰自然而然的就小瞧了十万精兵。

    可是在真正的历史上,农耕民族打一仗的消耗之大简直无法想象,往往需要十个人才能推动一个兵,十万精兵就意味着要有一百万人为之服务——这也是为什么萨尔浒时明军号称四十九万,而实际兵力只有十多万的原因。

    反观建奴,半渔猎半农牧民族基本上可以实现全民皆兵,而且当时建奴是借居大明,往死里祸害都不心疼,所以建奴的兵力才能达到六万余人。

    再加上那些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奸细和某些蝗商……

    包括杨少峰参与的几次调兵行动,包括辽州赈灾、倭国用兵、莒州治疫,这几次调兵都是英国公张辅在背后操持了后勤支援,夏老抠强忍着心疼从国库里拿出来的银子,实际上又有哪次是像杨少峰以为的框一下再a过去那么简单?

    暗自琢磨了半天之后,杨少峰才开口道:“要不然,五万?”

    “一万都没有!”朱瞻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这次来,不是跟你讨论交趾的事儿,而是要跟你讨论朝鲜的事儿!”

第二百八十七章 挖坑埋人要趁早

    眼看着十万精兵的事情没了指望,杨少峰顿时也没兴趣再扯什么朝鲜的破事儿,相比之下,杨少峰更想和林棠去大棚里摘菜。

    朱瞻基见杨少峰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眼珠子一转,便笑眯眯的道:“现在朝鲜国主是李裪,咱们的好处自然少不了,而且定国公和李裪有什么勾当,你还记得么?”

    杨少峰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兴致缺缺:“还能有什么勾当?我记得老徐说是要买朝鲜女子发给庄户,后来李裪担心过不去他爹那一关,结果没能成。怎么,现在要成了?”

    “没错,”朱瞻基贱兮兮的道:“李裪现在缺银子都快缺疯了,这事儿自然也就成了。

    不过,你倒是可以猜一猜,李裪现在为什么缺银子?”

    杨少峰呵的一声笑道:“修路,修学堂,欠着银行的贷款,他不缺钱谁缺钱?朝鲜国小民寡,玩这种要先富先修路的法子,玩不死他们才怪!”

    朱瞻基疑道:“你都知道了?还是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有这么一天?”

    “知道什么?”

    杨少峰反问道:“朝鲜那边的事儿都是老徐他们在折腾,我又没跟着掺合,我能知道什么?

    不过,当初跟李裪说先修路盖学堂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天。”

    伸手指了指窗外,杨少峰道:“大明有多大?朝鲜有多大?

    大明修路,是因为国土面积大,东西南北各地物资需要良好的道路交通来加速流通。

    可是朝鲜呢?

    屁大点儿的地方说好听了叫三千里江山,说不好听点儿还不够流放个犯人的,修的路再好,又有多少物资需要转运?

    还有学堂,大明建学堂广开民智,是因为人多,需要更多的读书人来支撑大明的发展。朝鲜才多少人?全国都是读书人,谁还去种地?这不是扯蛋么!

    我当初之所以忽悠着李裪修路盖学堂,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再往深了想,朝鲜的路修的越好,大军进入朝鲜的时候就越省事儿,朝鲜的读书人越多,心向大明的人也就越多,这些人就是朝鲜带路党,他们卖起朝鲜来,肯定比任何人都积极。”

    “你这也太坏了!”

    夸了杨少峰一句,朱瞻基转而又有些担心:“那大明呢?修路的事儿好说,可是这遍天下都是读书人,不是一样没有人种地?”

    杨少峰瞧了朱瞻基一眼,问道:“你居然不担心有人会卖掉大明?”

    朱瞻基道:“那有什么好担心的?除了我大明,举目望去尽皆蛮夷,难道还有人放着好好的大明百姓不做,非要跑去跟蛮子们混在一块儿?”

    杨少峰道:“你倒是想的开。不过,读书人多了没人种地的理论,适合于朝鲜,却不适合于大明,毕竟种了几千年的地,你不让他们种地,他们才会不高兴。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所谓的正事儿到底是什么?如果没什么正事儿,你少在这里扯淡,我还等着去大棚里摘菜呢。”

    朱瞻基瞥了杨少峰一眼,说道:“正事儿就是李裪缺钱,现在缺钱缺疯了的李裪不仅打算跟定国公一起做生意,还想着再向银行贷一笔款。”

    “早说啊,你要早这么说,我早就精神了!”

    忽然来了精神的杨少峰坐直了身体,嘿嘿笑着问道:“贷多少?拿什么玩意儿抵押?”

    朱瞻基摇头道:“具体的不太清楚,只知道李裪打算再借贷两百万贯,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杨少峰嗯了一声道:“那就矿山呗,不行直接让他把矿山的开采权交出来,咱大明替他勘探开采,还要向他交税,这么好的事儿他上哪儿找去?”

    “你是不是又把李裪当成傻子了?”

    朱瞻基反问一句,又接着说道:“让他直接把矿山交出来,这种事儿你连想都别想,朝鲜既然号称小中华,国中也不全是傻子,就算李裪愿意,朝鲜的臣子们也未必愿意。”

    杨少峰诡异的一笑,脸上满是高深莫测的神情:“建州那边不是有许多野人么,让他们去找朝鲜的麻烦,等李裪撑不住了,咱们再出手收拾烂摊子,既能除了野人,又能把朝鲜收入囊中,关键是谁都说不出来什么,简直就是一箭三雕,怎么样儿?”

    朱瞻基呸了一声道:“不怎么样。建州卫那边有野人不假,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是朝鲜的对手,指望不上。

    再者说了,就算他们能打得过朝鲜又能如何,难道他们还敢违背大明的意思?

    如果让他们出手对付朝鲜,而大明又选择做壁上观,你当那些藩属们就全是傻子,全都看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看出来又能怎么样?”

    杨少峰反问道:“大明需要的仅仅是一块能说得过去的遮羞布,就算偶尔遮不住,把屁股露出来了,难道还有人敢指着说什么?”

    眼看着话题越聊越偏,朱瞻基无奈之下只得强行把话题给拉了回来:“现在咱们要说的是李裪要追加贷款的事儿,而不是怎么坑朝鲜。”

    “还是那句话,拿矿山来,”杨少峰道:“还想多贷款,还想不给利息,还想不拿出任何的好处给大明,怎么就他朝鲜聪明?合着我大明的官员就全是傻子?惯的他臭毛病!”

    杨少峰也没想到,朝鲜这个要大米还不给钱,吃完还有可能骂娘的毛病居然是祖传的!

    朱瞻基道:“要不然咱们回顺天府?跟皇爷爷说说,到时候你负责跟朝鲜使臣的谈判,如何?”

    杨少峰这才明白过来,盯着朱瞻基道:“不去!你自己想回顺天府你就自己回去,你少扯上我,我媳妇现在怀着孩子呢,经不得颠簸!”

    说完之后,杨少峰更是直接从椅子上起身,一边抬腿向外走去一边说道:“我去大棚里摘些青菜,你去不去?”

    “去!”

    一听到摘大棚里的青菜,朱瞻基顿时就把朝鲜的事情给扔到了一边,快步追上杨少峰后又接着问道:“大棚能种菜,是不是也能种粮食?”

    杨少峰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地力支撑得起么?种了地再种菜,收了菜你还想种地,当地力枯竭的那天又该怎么办?

    明摆着跟你说,现在我都有些头疼即墨的肥料不够用,你还指望用大棚种粮食?想的怪好!”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朱瞻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强忍着恶心的感觉道:“要不然把大棚种菜的事儿也安排到朝鲜,耗了他们的地力?”

    “那不行!”

    杨少峰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朱瞻基的提议:“这种能让百姓生活变好的事情,除非是像修路之类,否则断然不能往外传,就算是外传,也得是我大明有更先进的手段之后才行。”

    朱瞻基好奇的问道:“更先进的手段?”

    杨少峰道:“比如肥料,当咱们能解决了肥料的问题,不用再担心地力被过度损耗之后,自然就可以把现在的技术扔给朝鲜,到时候让棒子们在冬天种菜,把他们的地力给消耗掉。

    过度的消耗地力,后果自然就是像关中一样变得土地贫瘠,到时候棒子的百姓没有粮食可以吃,自然而然的就会生乱。”

    “朝鲜跟你有仇?”朱瞻基忍不住好奇,疑惑的道:“你似乎总在算计朝鲜?”

    “没仇。”

    杨少峰这一次倒是回答的痛快。

    只不过,杨少峰没有明说,这辈子朝鲜和自己当然没仇,可是建奴唱了凉凉之后,同样被倭奴按在地上摩擦的棒子们摇身一变成了二鬼子,转过头来欺负天朝的时候,可是比真正的倭奴更狠,在种花家成立之后又甘当鹰酱的走狗,这个仇可就结的大了!

    “而且你没发现么,我算计的不光是朝鲜。”杨少峰一边向大棚的方向走着,一边说道:“今天教你个乖,老祖宗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朝鲜也好,倭国也罢,他们现在之所以老老实实的给大明当狗,是因为他们打不过大明,一旦给了他们反扑的机会,只怕他们比谁咬的都狠!”

    我不认识你,我们大队没有一个,沈书记官也不行……

    呵!

    每当想起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杨少峰的心里就窝着一肚子的邪火。

    某些人惹不起,难道还惹不起棒子和倭奴?

    瞧着杨少峰的神情不太正常,朱瞻基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换了个话题:“登州府言八县连年水旱,田谷不登,打算开仓赈济。”

    正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大棚的入口,杨少峰当先掀开门帘走了进去,随手折下一根黄瓜后斟酌着说道:“登州府?田谷不登?回头咱们把大棚里的菜送一部分过去?”

    想了想,杨少峰又摇头道:“算了,本身就没多少,送过去也没办法分,倒不如支援他们一些粮食。”

    朱瞻基却摇了摇头,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登州府的情况跟咱们这里的情况很像,我想着是不是能让他们像即墨学一学?”

    杨少峰无所谓的道:“即墨原本就是个趟路的试点,愿意学,难道我还能拦着他们不成?”

    朱瞻基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匆忙而来的边城打断了:“殿下,京里出大事儿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在原本的历史上,如果朱老四手里有钱,如果夏原吉执掌的大明国库里有钱,一心想要超越朱重八的朱老四绝对不会同意把紫禁城修得那么小。

    然而当时的大明国库最真实的情况就是没钱,连带着朱老四的内帑里没多少钱,就算偶尔富裕一些,基本上也都是被朱老四拿去摇人砸场子了,根本不可能用在紫禁城的修建上。

    但是在杨少峰接手皇城修建的时候,工部派出了最好的工匠,拿出了最好的材料,规划出了最能显示大明气派的图纸,只想出人不想出钱的户部替杨少峰征调了大量的民夫,再加上一心折腾搞事情的杨少峰,这才最终营建出了远远超出金陵规模的顺天府皇城,而且质量上极其有保证——杨少峰当然不可能砸了自己的招牌,毕竟是六首状元,全天下人都盯着呢,以后妥妥的要被写进史书里,这是要修出个豆腐渣工程,那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工人是全世界最顶尖的那一批,材料是当时最好的那些,自从永乐十八年的时候正式启用的那一天开始,紫禁城就享受了最多的赞美之词。

    然后在永乐二十年十二月的时候,乾清宫烧了。

    问题是,怎么烧,才是问题的关键。

    如果是因为某些死太监管理不到位导致走水被烧,那倒也算了,可是乾清宫被烧的原因居然是冬天里打雷而导致的,连杨少峰特意要求工部增加的避雷针都没起到作用,这才是真正令人头疼的地方。

    乾清宫被烧说明了什么?

    在言官喷子们看来,往常一旦有什么天灾,别管是皇宫被雷劈被火烧,或者是地方上哪里有了洪水地震之类的天灾,基本上都可以归咎炎皇帝失德,然后大家就可以喷皇帝,在限制皇权的同时还能替自己捞上一大波名声。

    可是自打永乐十三年起,一旦有什么天灾,就会有某些不知廉耻的小人跳出来说这是上天在警示天子,偏偏好几次的天灾都出现了官员贪腐的情况,以致于所有人都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

    现在好了,大冬天的打雷,没打在地方上,也没在地方上搞得地龙翻身之类的天灾,而是直接一道雷把乾清宫给劈着火了——那这是老天爷在警示谁?

    或者说,这是老天爷在警告谁?

    更不要说,那个不知廉耻的小人还远在即墨。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基本上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朱老四对着生员的优待下手,对着田赋商税下手,对着原有的各种制度下手,原本就已经引起了许多人不满,现在不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喷他朱老四,难道还要留着过年?

    大量弹劾的奏章如同雪花一样飞进了宫中。

    有弹劾朱老四不遵祖制的,有弹劾太子阴怀不轨的,有弹劾汉王赵王想要谋反的,有弹劾朱瞻基和杨少峰兄弟两个胡作非为的,也有弹劾夏原吉等大佬尸位素餐的。

    基本上就一个意思,朱老四这个皇帝不遵祖制,教子无方,识人不明,简直就是古往今来所有皇帝中的耻辱,现在就应该趁着刚着过火的乾清宫还热乎着,赶紧下个罪己诏,然后痛改前非,一切都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去,这样儿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而且更坑人的是,朱老四改了杨少峰当初定下的规矩,由收取版面费改成了给投稿人润笔费,又让这些注重名声的御史言官们找到了一条好路子。

    光在奏疏里喷人又有什么意思?

    在报纸上喷人,不光能喷人,还能正大光明的混一笔润笔费,连带着还能让自己的名声传得更广,简直就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儿,喷他!

    甚至于那些生员都以此绕过了生员不许议政的祖制——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不算议政。

    反复确认了朱老四没在乾清宫大火中受到什么伤害或者惊吓之后,杨少峰才指着自己的鼻子向朱瞻基确认:“所以说,我又被弹劾了?”

    朱瞻基随手将边城递过来的情报又递给了杨少峰:“确切的说,不止是你被弹劾了。

    事实上是咱们俩个是一起被弹劾的,就连罪名都大致相同,无非就是役使百姓,搜刮民间钱财,享乐无度,还有欺凌藩国君臣。

    对了,定国公徐景昌,永顺伯薛斌,还有吴克勤和吴克忠他们,都一起跟着被弹劾了,罪名跟咱们大致相同。”

    “我这是刨了他们家祖坟?”杨少峰一脸的不爽道:“当真是老虎不发威,他们就拿我当病猫!”

    “役使百姓?我倒是没少让百姓干活,可是咱们哪次没给钱?又有哪次给少了?还有搜刮民间钱财?关我屁事儿!我家又不缺钱,明明就是夏老抠的户部银行在搜刮好吗?

    享乐无度?我花我自己的钱,关他们屁事儿?我吃他们家大米了还是抢了他们家的女儿做小妾了?我看他们就是犯了红眼病!

    还有什么欺凌藩属,这就更扯蛋了!我他娘的欺凌谁了?朝鲜还是倭国?有苦主来官府告我么!当真是彼其娘之!”

    朱瞻基摇头道:“没有。倭国使臣赤松妹子已经第一时间上疏分辨了,声称倭国之事乃与你我无关,希望御史言官们不要过分牵扯上倭国。”

    “回京城!”

    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刚刚摘下的黄瓜,杨少峰的脸色丝毫没有因为黄瓜的甘甜脆爽而变得好看,反而骂骂咧咧的道:“我倒是想回去看看,看看他们怎么有脸弹劾咱们的!”

    早就见惯了这种破事儿的朱瞻基脸色未变,似乎已经彻底麻木了:“这不是很正常么?纠察百官风闻奏事原本就是御史言官的职责,你回了京城又能怎么样?”

    “套麻袋!”杨少峰恶狠狠的道:“打断他们的狗腿!带上狗子和吴明,保证身上不见伤,周围不见人,让他们想告都没地方告!”

    朱瞻基却摇了摇头,否认了杨少峰的提议:“没用。你打断徐钦的腿没事儿,因为徐钦是勋贵,他翻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这些御史言官们不同,他们原本便是清流,一旦被人套了麻袋,这事儿就不仅仅是一场案子那么简单,不仅朝堂上要给个交待,而且会变成一场流传千古的笑话。

    更重要的是,一旦他们被你套了麻袋,就等于你认下了这些罪名,而他们又会得到不畏强权,敢于仗义直言的名声。”

    杨少峰冷哼一声,沉默了下来。

    确实,大明朝对待言官喷子们实在是太好了,不仅没有什么因言罪人的说法,反而给了这些混账风闻奏事的特权,上到天子,下到百官,就没有谁是他们不敢喷的,喷自己一个区区的正七品知县,已经是这些人高看自己一眼的结果了——没看朱老四都挨喷了么!

    跟朱瞻基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了半晌之后,杨少峰才道:“打又打不得,宰又宰不得,那你说咋办?”

    朱瞻基摊开了双手,满脸的无可奈何:“还能怎么办?没看皇爷爷都直接把奏疏留中了么?

    现在咱们能做的,就是等,等着这些人骂够了,骂累了,他们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停了,要不然你越理他们,他们就跳的越欢实,最后还是咱们难受。”

    “那不行,难道就任由他们这么跳?”又一次犯了头铁症的杨少峰显然不想就这么认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做不到。”

    “既然不能直接宰了他们,也不能打断他们的狗腿,那咱们就同样在报纸上想办法。”

    朱瞻基疑道:“怎么想?是不许报纸上发表言官的文章?还是你打算跟他们在报纸上对骂?”

    “他们不是最重名声么?就从他们的名声下手!别说他们本身就未必干净,就算他们干净,难道还不能泼脏水了?凭什么只有他们能风闻奏事?”

    杨少峰眼珠子一转,嘿嘿笑了一声道:“你没发现报纸现在有不够用的趋势么?咱们把报纸从原来的月刊变成半月刊或者周刊,然后跟他们对骂,就凭他们,又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那印制成本呢?”朱瞻基道:“你要多印报纸,就要增加成本,夏老……夏部堂能愿意么?”

    “必须的!”

    杨少峰道:“报纸这玩意儿又不可能会赔本,夏老抠怎么看都有的赚,那些言官喷子也巴不得能多骂人,估计这两边都会用脚投票,稳的很!”

    朱瞻基依旧有些怀疑:“你写得的文章再多,又能多到什么地步?你终究只是一个人,就算再加上沈颢和伊逍、白庚他们,也不过是四个,对比起都察院一百一十人,你怎么可能骂得过那许多人?”

    “虽千万人,吾往矣!”

    杨少峰大义凛然的挺着胸膛,颇有一副慷慨赴义的壮烈之气:“就因为他们人多,所以我就要害怕?这世上断没有这般的道理!”

    “嗯,若不是你在报纸的生意里占了一成份子,我都快要相信你了!”

    很显然,杨少峰就是近墨者黑的那个墨,朱瞻基现在已经越来越不好忽悠了:“他们骂得越狠,报纸卖得越好,你赚的钱就越多,你当我不知道?”

第二百八十九章 朕不瞎!不聋!

    平头哥从来不会关心对方有多少人,只会关心时间和地点。

    杨少峰喷人也从来不会挑什么黄道吉日,更不会关心对方有多少人。

    杨少峰只想着怎么才能彻底喷死对方。

    朱老四被言官喷子们气得够呛,同样被言官喷子们弹劾的杨少峰自然也就跳了出来,一篇篇的文章如流水般发向了报纸。

    比如根本就记不住内容但是大概知道那么几句的《资本论》,杨少峰就将之改头换面一番后变成了《土地论》。

    不就是怼人?

    喷就完了!

    而且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言官之中的超级大喷子邓真叛变了,不仅没有和其他的御史言官们一起狂喷朱老四和杨少峰,反而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杨少峰一边。

    邓真的理论很简单——皇帝未必是个好皇帝,但是六首状元绝对是个好状元,即墨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有即墨、莒州的百姓能够进京替杨少峰喊冤,就是最好的明证。

    邓真本身就是个超级大喷子,再加上杨少峰这个键盘侠,两个人甚至能在报纸上按着整个都察院的一百多个御史言官们狂殴。

    双方不停的对喷让朱老四心中满是不爽——眼看着都到了永乐二十年的年底了,这些个货色还在喷!

    直到朝堂上一阵呼喝声响起,才将坐在龙椅上神游天外的朱老四惊醒了过来。

    满面红光的伊逍微微气喘,身边聚集了许多翰林院的同僚,离着不远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监察御史,身上几个大脚印子明显不是自己印到身上的,身边同样聚集了许多都察院的言官,两伙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颇有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的趋势。

    朱老四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神色不善的盯着伊逍道:“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伊逍恶狠狠的瞪了跪在地上的监察御史一眼,向着朱老四躬身奏道:“启奏陛下,巡按河南监察御史许言诬陷微臣师尊役使百姓无度,欺凌藩属君臣,微臣一时气不过,这才动了手。”

    跪在地上的许言适时向着朱老四哭诉道:“请陛下为臣做主!”

    伊逍又扭头瞪了许言一眼,转而向朱老四拜道:“启奏陛下,臣要弹劾都察院河南道监察御史许言诬陷同僚,欺瞒君上之罪!”

    朱老四却没有理会伊逍,反而一步步的从御阶上走了下来,到了伊逍身前之后才问道:“你习文练武,便是让你在朝堂之上公然殴斗的?”

    伊逍一脸的坦然之色,向着朱老四躬身一拜后答道:“启奏陛下,微臣习文,一是为了上报君王下安黎民,二是为了能让微臣和这些奸佞小人讲道理。

    微臣习武,一是为了替陛下开疆拓土保国安民,二便是为了让这些奸佞小人坐下来听微臣讲道理。”

    朱老四的嘴角抽了抽,强行将大笑一番的冲动忍了回去,冷着脸道:“你口口声声的奸佞小人,不知指的是谁?”

    伊逍伸手一指跪在地上的许言,答道:“启奏陛下,微臣所说奸佞小人,便是这个诬陷同僚,欺瞒君上的河南道监察御史许言!”

    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本奏章,躬身将奏章递向朱老四之后,伊逍又接着道:“臣要弹劾河南道监察御史许言尸位素餐,诬陷同僚,欺瞒君上之罪!

    其一,许言身为河南道监察御史,一年之中有三百余天乃是居于京城,弹劾朝中百官与地方官员之事多无实证,而三法司与锦衣卫等衙门却要为此浪费大量人力物力。

    其二,即墨知县为官向来清廉,凡征发徭役,则必派发工钱于百姓,所治辽州、边市城、即墨、莒州等地,百姓尽皆感念其恩,何来役使百姓无度的说法?

    其三,朝鲜国主李祹与倭国国王源义持皆有使臣来贺,微臣向来不曾听说两国使臣有弹劾即墨知县之事,反倒是赞誉有加,又何来欺凌藩国君臣之说?”

    说完之后,伊逍悄然回头打量了倭国使臣赤松妹子一眼,见赤松妹子脸上尽是赞同,这才扭过头来接着向朱老四奏道:“微臣实不知这个不理河南百姓之事,反倒长居京城攀诬同僚,欺瞒君上的奸佞小人到底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朱老四的嘴角一抽,刚想往上翘起,继而又起到这是在朝堂上,当下便冷着脸道:“朕且问你,这是你第几次在朝堂之上殴斗?”

    伊逍悄然伸出一根手指,眼见着朱老四的神色不太对劲,这才将五根手指全部展开:“启奏陛下,这是第五次。”

    “你还知道这是第五次?”朱老四反问一句,又接着问道:“朕罚了你几年的俸禄了?”

    一提到俸禄,伊逍顿时有些丧气:“回陛下,微臣被罚了三年的俸禄。”

    朱老四伸手指向大殿门外,骂道:“净跟着那个混子学些不着调的!便再罚你两年的俸禄!滚出去!”

    跪在地上的许言瞧着伊逍慢慢退向殿外的身影,忍不住向着朱老四一拜,又接着哭诉道:“求陛下替微臣主持公道~”

    朱老四扭头瞧了许言一眼,淡然无比的语气比之刚才喝骂伊逍的时候更加让人害怕:“伊逍冤枉你了?”

    许言愕然抬头,却见朱老四的脸上古井无波,也看不出是喜是怒,当下也想不出什么辩驳的言辞,只得结结巴巴的道:“臣……臣……”

    “臣什么?”

    朱老四脸上的神色更冷:“若说旁的事情倒也罢了,可是役使百姓无度,欺凌藩国君臣的罪名,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边市城也好,皇城也罢,包括即墨正在修的那些路,百姓可有怨言?

    朝鲜使臣夸赞,倭国使臣夸赞,何来的欺凌之说?

    许爱卿,朕还没有糊涂到任人糊弄的地步,朕还没有老眼昏花到什么都看不见,也不曾耳聋到什么都听不到。”

    训斥完了许言,朱老四却没说如何处置,只是转身回到了御阶上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退朝!”

    朝堂上没有人再去理会许言,就连都察院左都御史刘观都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然后带着都察院的人离的许言远远的。

    朱老四没有说如何处置许言,甚至连罚俸的惩罚都没有,相比之下伊逍挨了骂又被罚了俸,看起来确实是伊逍更为凄惨一些。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两人之间最倒霉的一定是许言,而伊逍才是屁事儿没有的那个——挨骂不一定代表朱老四生气,罚俸也不过是表面工作。

    反倒是许言,估计连辞官回乡的机会都没有,不牵连到家人就已经算好的了。

    想要吃带血的馒头,就得有自己成为流血人的思想觉悟。

    ……

    朱老四伸手揉着两边的太阳穴,长叹一声之后才放下手来:“永乐二十年都快过完了啊,时间倒也真快。

    可是,有些人还是长不大,有些人还是不长进。长不大的倒还好说,不长进的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夏原吉瞧着满脸疲惫的朱老四,忍不住摇了摇头:“长不大的让即墨今年商税涨到了两万贯,不长进的依旧不长进,两相对比之下,倒是长不大的更好一些。”

    朱老四嗯了一声,却又将目光投向了蹇义:“南京都察院左都御史告老,让刘观去吧。

    还有伊逍,这个混账东西也不适合再留在翰林院了,让他去莒州吧。”

    “陛下?”

    夏原吉和蹇义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对视一眼之后才由夏原吉开口道:“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朱老四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千头万绪啊。自打永乐十三年起,朕就一直想改变这些情况,可是至今为止,却是见效甚微。”

    夏原吉斟酌道:“倒也不完全是这样儿。譬如生员优待之事,不是已经落到实处了么?

    还有银行和宝钞,这两件事情也已经见了成效,就连商税也是一年比一年多,如今国库中好歹有些盈余。”

    话音刚刚落下,夏原吉便暗道一声不好,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只不过盈余甚少,再加上各地用钱之处颇多,交趾那边又不能短了军费,国库依旧有些紧迫。”

    朱老四不满的瞥了夏原吉一眼,冷哼一声道:“慌什么?难道你以为朕还会亲征漠北还是怎么的?”

    见夏原吉讪笑一声,朱老四又接着道:“说起来,也是朕有些心急了,总想着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好留给子孙一个万世永昌的大明,却忘了人力有时而穷的道理。

    不过,这都察院也确实该好好整治整治了,再这么下去,估计依旧会是老样子,朕倒是属意邓真,蹇爱卿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蹇义点了点头,应道:“史邓真是个能安下心来的,永乐二十年一整年的时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山东,光是弹劾山东官员的公文,吏部已经收到了近百份,若都察院一百一十位监察御史都如邓真一般,倒真是都察院之幸,也是大明之幸。”

    朱老四点了点头,却又将目光转向了夏原吉:“国库之中到底还有多少钱?”

    夏原吉心中一紧,答道:“没钱!”

第二百九十章 杨氏三大定律

    夏原吉最怕的就是朱老四问国库里还有多少钱,而朱老四最怕的就是夏原吉说没钱——哪怕朱老四明知国库里面到底有多少钱。

    自从永乐十六年开始,国库里面的钱财就日渐充盈,到如今已经兴建了十几座银库用来存放真金白银,粮仓更是修了一座又一座,原本是一个县城有四大仓,现在户部正琢磨着是不是在村子里再增添一座社仓,也不用多大,只要能保证村子里的百姓吃上一年就行。

    问题在于,大明光是县这个行政单位都有接近两千个,每个县有四个大仓,全满的情况下足以保证整个大明的百姓在颗粒无收的情况下挺三年。

    现在户部居然折腾着玩社仓?从县这个单位下探到村这个单位,到时候需要多少座粮仓,朱老四连想都不敢想。

    然而现实的情况就是这么操蛋。

    永乐二十年一整年的时间里,遭了水灾雨灾的地方挺多,但是没遭灾的地方更多,结果就是各地仓里储备的粮食越来越多,渐渐的就有存不下的苗头开始出现,哪怕把往年的陈粮都平价卖出去也是一个鸟样。

    粮食太多怎么办?

    再多建些粮仓不就解决了?

    而夏原吉这个户部天字号老抠不仅敢想,还敢干,如今已经在顺天府开始折腾着推行社仓。

    一折腾,就得花钱,一花钱,朱老四想要用钱的时候就国库空虚。

    “陛下,如今国朝用钱之处颇多,国库之中虽有些盈余,那也是微臣拼了老命才省出来的。”

    夏原吉直接开始哭穷:“内帑之中倒是有许多富余……”

    反正夏原吉心里也清楚,就算内帑里的钱财比不上国库,也未必就少到哪儿去——有能耐你花内帑的钱啊,你盯着国库算什么本事!

    朱老四的脸色也忍不住难看了起来:“你不能光盯着内帑,如今内帑的支出也很多,许多地方都支应不过来。”

    “那您也不能光盯着国库啊,”夏原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硬生生的将朱老四还没有说出来的话给噎了回去:“旁的暂且不说,不算每个村子一所社学的工程,也不算各地方备灾物资储备需要多少钱,光是这五横五竖的主干道路就是十倍于秦直道的工程,陛下怎么一点儿数都没有?”

    “朕怎么就没数儿了!?”

    朱老四指着夏原吉道:“你连朕要钱干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直接说没钱,简直是其心可诛!”

    “反正内帑有钱,”夏原吉依旧翻着白眼:“国朝用钱之处太多,国库没钱。”

    朱老四顿时气急败坏的道:“行!内帑出钱!不过内帑出了钱,这即墨学院就要归司礼监管辖,不能归到礼部,到时候有什么成果了,也要归内帑所有,你户部不能伸手!”

    一听到即墨两个字,夏原吉的态度顿时来了精神:“什么即墨学院?可是状元公新近折腾出来的?”

    朱老四呵的冷笑一声,答道:“那混子说要把研究水泥、钢铁等技术的大匠都集中到一个学院里面,再由这些大匠培养更多的大匠出来,顺便还能研究怎么改进现有的技术。

    按照那个混子的规划,以后即墨学院研究出来的新手段只允许即墨学院或者购买了授权的人使用,禁止他人仿冒使用,朕已经同意了。”

    夏原吉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若是为了文教之事,国库之中倒还有些余钱。”

    这回轮到朱老四翻白眼了:“国库里没钱,支撑不起一个即墨学院,依朕看,还是由内帑拨款,归入司礼监更好一些。”

    “国库怎么可能没钱,”夏原吉讪笑着否认了自己刚刚的说法:“区区一个学院而已,国库还支撑得起。”

    “国库都饿死老鼠了!”

    “国库又不是粮仓,里面存放的都是钱和贵重物品,没有吃的,周围又看的严,老鼠饿死正常。”

    丝毫没有自扇耳光之后的不好意思,夏原吉更关心的是即墨学院:“不如将即墨学院迁到顺天府,户部出钱营建,礼部和司礼监双方共同管辖。

    夏原吉心里很清楚,这次是被朱老四给坑了:“学院所产生的各项收益,由国库和内帑平……七三分成,国库七,内帑三。”

    “不用了。”眼看着夏原吉服了软,朱老四却拿捏了起来:“内帑有钱,区区一个即墨学院而已,内帑还能支撑得起,国库里面的钱,还是用在其他地方更好。”

    “四六!”夏原吉知道这次肯定要大出血了:“内帑分四成,国库分六成,毕竟国库投钱营建,以后还要不断拨款,内帑什么都不用管,坐等分成就行。否则的话,微臣就撺缀金纯自己营建一所这样儿的学院,回头去杨癫疯那里挖人。”

    “所有成本由国库承担,收益五五分成,”朱老四嘲讽道:“刚才朕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

    “成交!”夏原吉咬牙切齿的道:“微臣回头就安排银行拨款准备。不过,这学院最好还是放在京城,而不是放在即墨。”

    ……

    杨少峰没有想到朱老四的动作居然会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朱老四会如此大动干戈。

    为了解决掉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好喷人的毛病,朱老四直接就把左都御史刘观给发配到南京都察院去养老。

    至于接替刘观的邓真,虽然在朱老四和夏原吉等人看来同样是个超级大喷子,但是人家喷起来有理有据,而且是实打实的走到了民间,把民间的真实情况反馈到了朝堂上,不像许言和郑延等监察御史一样单纯的为了喷而喷。

    还有杨少峰,虽然平时懒散了一些,也混账了一些,可是好歹人家能提出来有用的意见和建议,光是生员优待方面还有边市城和顺天府皇城,就不知道替国库节约下了多少银两。

    更别说抢回了倭国石见银山这个源源不断的宝库。

    就像是迅行公曾经说过的那样儿,钱是英雄胆。

    大明的国库里有钱,很多以前不敢想不敢办的事情就可以提上日程,这种对大明有着明显好处的事情自然是越多越好,为此而产生的一些小问题,比如杨少峰总喜欢瞎折腾之类的,自然可以忽略不计——能替国库省下银子,能让国库日见充盈,那杨少峰自然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六首状元,相比之下,像许言之类的喷子自然就成了害群之马。

    替许延和刘观他们求情?

    不存在的,以前替他们求情是因为他们没影响到国库,现在这些混账不干人事儿,直接影响到了国库,谁管他们去死?

    至于杨少峰在报纸上骂人,而且是带着自己的两个学生一起开骂,朱老四和夏原吉自然都选择了无视,甚至还想看热闹。

    然而杨少峰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喷人上面了。

    相比于在报纸上面喷人,杨少峰现在更关心大棚种植蔬菜和即墨学院的事儿。

    前者关系到自己能不能在冬天里吃到新鲜蔬菜,后者关系到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用大口径火炮去和别人讲道理。

    两者都重要,所以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杨氏三大定律?”

    满脸狐疑的杨少峰左手拿着一本小册子,右手拿着刚刚摘下来的黄瓜正啃得带劲:“我怎么感觉有人想坑我?”

    朱瞻基摊开手,反问道:“怎么坑你?不过是叫杨氏三大定律罢了,换成姓李的就叫李氏三大定律,换成姓张的就叫张氏三大定律,区区一个名字而已。”

    杨少峰拿着小册子向北方指了指,疑道:“为什么不叫永乐三大定律?毕竟是要载入史书的,叫永乐三大定律更好听一些。”

    对于什么杨氏三大定律之类的名头,杨少峰的内心是拒绝的——谁知道小心眼的朱老四会不会因为不叫永乐三大定律而生气?

    朱瞻基把手一摊,却是满脸的无所谓:“你愿意叫永乐三大定律也行,随你。

    对了,皇爷爷的意思是等你媳妇生了娃子,即墨学院再稳定一些,就把即墨学院迁到顺天府去,你也要跟着回去。”

    “回去干什么?”

    杨少峰随手将黄瓜尾巴扔到一边,疑道:“把我弄回顺天府,即墨的这一大摊子事儿怎么办?”

    “还真当即墨离了你就不行?”

    朱瞻基反问一句,继而嘲讽道:“别傻了,皇爷爷就是想我儿子,顺便还惦记着你那个没了生的儿子。

    至于咱们两个,现在在皇爷爷的眼中大概就跟添头差不多,不值钱的,你还真当你自己是盘菜了?”

    “你说你自己是添头也就算了,你少带上我!”杨少峰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回顺天府倒也不错,现在一天天的都快闲成蛆了,总该找点儿事情做才是。”

    朱瞻基的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着道:“要不然咱们两个去西域?二叔现在在吐鲁番整军备战,估计下一步就要对麦铎下手了,你想不想报仇?”

    “报个锤子,”杨少峰撇了撇嘴,说道:“我现在不关心麦铎的死活,反正他死定了,谁也留不住他。

    相比之下,我现在更关心专利法的事儿。”

第二百九十一章 像极了作者抄剧情

    乱世有乱世的玩法,盛世有盛世的规矩。

    倘若穿越到乱世,面对着必死的结局,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掀了桌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剩下什么权谋宫斗之类的玩意儿,那就是催命的。

    至于像杨少峰这种穿越到盛世的,仗着身份背景够强够硬所以嚣张跋扈一些是没问题的,在大明之外地的方肆意妄为也是没问题的,反正大明律从来就不会保护大明之外的蛮夷。

    但是像修改大明律,尤其是涉及到路引和专利注册管理之类的事情,那就必须得一步步的来。

    比如专利的侵犯应该适用哪一条法律?

    盗抢的罪名在大明律里面并不算轻,严重的已经够得上流放甚至于死刑,可是侵犯专利这种事儿基本上都是商业行为,离盗抢的罪名还差得很远。

    如果再往深了想一想,万一有些人感觉自己头铁,侵犯了某些不能碰触的东西呢?

    就像八大蝗商一样,向建奴走私物资的罪名可以判成走私,也能判成谋反、谋叛,像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判?判决是否公平?有没有人为放水的可能性存在?怎么杜绝这种可能?

    修改大明律不是像玩电脑游戏一样可以随时存档重来,一个不慎,就可能造成无法承受的后果。

    所以,哪怕是强横如朱老四这样儿的,也一样要拉着六部堂官、三司首脑等一众大佬们共同商议,而且议了一回又一回,从永乐十三年开始折腾,直到永乐二十年都要过完了才算是刚刚出现一丝曙光。

    拿着手中定稿版本的《专利法》还有《大明律》里面其他一些单独摘出来修改后的部分,朱老四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七年的时间,就总结出来这么些东西,也不知道能用多久。”

    神色同样疲惫不堪的一众大佬们都没有说话。

    宗人府,东宫,詹事府,内阁,六部,大理寺,太仆寺,鸿胪寺,都察院,通政司,翰林院,国子监,六科,中书科,行人司,僧录司,道录司,教坊司,王府长史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市舶提举司,五军都督府,十几个衙门,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官员,从朝堂到地方,前前后后折腾了七年才算是最终定稿的改版《大明律》和原本的大明律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原本的《大明律》共分30卷,篇目有名例一卷,包括五刑(笞、杖、徒、流、死)、十恶(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八议(议亲、议故、议功、议贤、议能、议勤、议贵、议宾),以及吏律二卷、户律七卷、礼律二卷、兵律五卷、刑律十一卷、工律二卷。

    而修改后的大明律,革除了奸党这一条,吏律、户律、礼律、兵律、刑律、工律皆有所增删,其中户律之中单独将关于商业相关的事情单独摘出来组成了商律,又将专利法归入到了商律里面,兵律更是大改特改,凡事涉军府、卫所等将士之事,皆用兵律而不用户律。

    比如犯奸这一条,原本的大明律规定是凡和奸、杖八十。有夫、杖九十。刁奸、杖一百。强行犯奸者绞,如遇未成年者,仗一百、流三千里;奸妇从夫嫁卖。其夫愿留者听;若嫁卖与奸夫者,奸夫、本夫、各杖八十。奸亐幼女十二岁以下者、虽和,同强论。

    意思就是那些强行发生某关系的直接绞刊,而事涉十二岁以下幼女的更是没有任何理由的视为强行发生某关系,直接判处绞刑。

    而修改后的大明律,又将未成年的标准上限直接提高到了十四岁,而且规定凡是涉及到卫所士卒的,无论是普通百姓和卫所士卒之妻犯奸,或者是卫所士卒和普通百姓之妻有染,哪怕是双方愿意,也一概按照强行发生关系的罪名处理,判绞刑。

    这还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其他地方的改动更是复杂到让人头疼。

    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杨士奇躬身道:“其他的倒也罢了,可是这商律,如今也只能先发到地方试行,后面还少不得要有改动。”

    夏原吉的脸上也满是纠结:“原本户律之中的市廛原本倒也够用,可是自打永乐十四年以后,就越发有些捉襟见肘,如今新增《银行》一卷,市廛改为商律,好歹也能撑上几年吧?”

    被杨士奇和夏原吉这么一说,朱老四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咱们在这里辛辛苦苦的修律,最早折腾出来这许多事情的混子却远在即墨,可恨!”

    ……

    刚刚过完年没多长时间,朱老四就下旨把杨少峰调回京城,即墨的事情由永乐十三年的殿试榜眼陈循接手。

    消息一传出去,还没等杨少峰和陈循做完交接,整个即墨的百姓就炸了——强拦着杨少峰留下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耽误太爷的前程不是?

    但是太爷在即墨的这几年里,即墨的百姓又有哪个不念着他老人家的好儿?

    咱即墨的百姓不能不讲良心,既然现在太爷要高升,那咱们就把太爷的靴子留下,让他穿着咱即墨百姓准备好的新靴子去上任,好让他老人家平步青云。

    还有,太爷不是喜欢吃咸鸭蛋和蝗虫吗,咱即墨特产就是这香糯流油的咸鸭蛋,还有去年抓的那些蝗虫,都给太爷带上一些,让他老人家慢慢吃。

    “要不然咱们从后门走吧?”

    杨少峰瞧着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靴子有些发愁——天可怜见,这屋子里现在就堆了足有百十双靴子,这是打算让自己这辈子都不用买靴子?

    如果再加上那十几筐的咸鸭蛋和好几筐的油炸蝗虫,这是打算让自己吃到天荒地老?

    幸好早早的安排了衙役和亲兵们堵在门口,要不然这屋子里就不光是百十双靴子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早知道就不该把硝石制冰的法子传出去,更不该撺缀着那些傻蛋搞什么冰库,以至于这些家伙现在从冰库里拿出来了这么多的蝗虫,就算自己天天吃,吃到明年也未必能吃得完!

    坐在桌子另一边的朱瞻基瞧着这些东西,同样也是颇为头疼:“怎么跑?你这边有一大家子人,我那边同样有一大家子人,还有那些堵着门口的百姓,他们能让你跑了?”

    北宫鋆手里拿着一个咸鸭蛋,嘴角还挂着金黄色的蛋黄油脂:“咱家来即墨两天,就被堵在这县衙里两天,硬是一步都没能出去。你想从后门走,估计没戏。”

    陪同北宫鋆从京城跑来即墨宣旨的林羽也点了点头:“殿下和公公说的没错,现在除了这里之外,几个城门也都有百姓在盯着,就防着姐夫和殿下悄悄离开呢。”

    朱瞻基又接着道:“说起来,这又是靴子,又是咸鸭蛋和蝗虫,这官做到你这个份上,也真是够可以的了。倒是前来接任的陈循,不知这时候又该做何感想?”

    杨少峰斜了朱瞻基一眼,哼叽着道:“你是看着百姓没给你送这些东西,你心里不痛快吧?”

    朱瞻基连忙否认道:“怎么可能!我堂堂的皇太孙,怎么可能在乎这么点儿东西!”

    杨少峰用力扇了扇眼前的空气,问道:“闻着了没有?哪儿来的酸味儿?”

    被杨少峰这么一嘲讽,朱瞻基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气急败坏的指着杨少峰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现在你走不了,百姓堵着官衙和城门,我看你怎么走!”

    “脑袋疼,”杨少峰揉着额头道:“怎么这好好的就跟做贼似的呢?”

    朱瞻基忽然嘿嘿笑着道:“要不然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儿,以非法聚众集会的名义把他们都给抓起来,扔进大牢里关上两天,等咱们走了再放出来。”

    杨少峰直接瞪了朱瞻基一眼,嘲讽道:“你去抓啊,百十个锦衣卫,几十个衙役,抓两万多的百姓?也不看看即墨的牢房才多大!”

    朱瞻基道:“这不是你以前说过的么?如今怎么又不行了?”

    杨少峰哼了一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走,这次咱们就正大光明的走,我还就不信了,他们还能堵着我不让我走?”

    朱瞻基顿时来了兴致,先是吩咐狗子等人去做了准备,然后对杨少峰道:“走,现在就走!正好看看门外有多少百姓在堵你的门!”

    杨少峰哼了一声,到了院子里自顾自的骑上了踏雪,然后扭头对朱瞻基道:“今天谁来堵门也不成,你媳妇和我媳妇他们现在估计都快到亭口了,咱们再拖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撵得上她们?”

    说完之后,杨少峰又大声的吩咐亲兵将后院的角门打开,轻轻一磕马腹,便径直向着门外而去。

    朱瞻基呵的笑了一声,跟在杨少峰后面出了角门之后却见杨少峰勒着缰绳停在那里。

    杨少峰指着乌压压的人群,扭过头来对朱瞻基道:“眼熟不?像不像那些扑街作者在抄前面写过的剧情?”

    “嗯?你在说什么?”

    杨少峰深吸一口气,答道:“像不像辽州的那一幕?”

    ps:有人说朕抄书评?开玩笑,明明就是众筹写书好吗。再说了,读书人的事儿,能算抄么。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从夏老抠手里抠钱

    朱瞻基觉得杨少峰可能又犯了癫病,要不然也不至于从即墨回来之后就有些不正常,不仅对皇家学院的事儿不太上心,反而总喜欢去找御医喝酒聊天。

    难道是太过于担心他媳妇要生孩子的事儿?

    仔细打量了杨少峰好几回之后,朱瞻基才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又犯了癫病?自打从即墨回来之后,你就有些不正常。”

    杨少峰疑道:“什么癫病?怎么不正常了?”

    “怎么正常了?”

    “怎么就不正常了?”

    “那你说说,你哪儿正常?”

    眼看着朱瞻基这么不着四六的反复扯皮,杨少峰也怒了:“那你说,我哪儿不正常?”

    朱瞻基迟疑道:“自打从即墨回来,你就对皇家学院的事儿不闻不问,夏老……夏部堂说让你做的预算你也没做,反倒是天天去找盛寅他们饮酒。”

    “那预算不是你在做?”杨少峰反问了一句,然后又接着说道:“反正套路你都熟悉,还有庄子学堂的学生能给你帮忙,你尽管放手去做就是了。至于我找盛寅他们喝酒,乃是另有打算。”

    “是不是担心弟妹?”朱瞻基道:“御医不管生孩子的事儿,接生得找稳婆,找御医的用处并不大。”

    “啊~呸!”杨少峰直接呸了一声道:“你知道个屁!”

    难道我要跟你说,现在已经是永乐二十一年,明年八月的时候,朱老四就要龙驭上宾?

    那不是找死么!

    想了想,杨少峰才斟酌着说道:“我找盛寅他们喝酒,其实也是为了皇家学院的事儿。

    你想想,这学院前面都挂上皇家两个字了,若是不把它弄成一所综合性的学院,岂不是愧对了皇家这两个字?”

    “然后呢?”朱瞻基问道:“你是想在里面设立医学?”

    杨少峰点了点头,答道:“当然,不仅要设立医学院,还要将医学院细分,比如内科,外科,妇科,儿科,最终让医学院成为大明所有医者的圣地。

    不仅医学,像墨者学院也要细分,像冶金,矿产,农业,渔业,物理,化学,术算,这些学科也都是要细分出来的。

    你现在做的,仅仅是规划皇家学院的用地,而我考虑的,则是整个学院的具体划分还有分院设置和学科构成,甚至还要考虑到教材和教员,比你负责的事情要麻烦的多。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我比你聪明呢?能者多劳嘛。”

    朱瞻基狐疑的瞧着杨少峰道:“真的?总感觉你又在骗我!”

    杨少峰正色答道:“自然是真的,我还能在这种事情上骗你?”

    朱瞻基瞧着杨少峰的神色不似作伪,便点了点头,应道:“若是这么说起来,这皇家学院的规模要比我原本预想中的更大一些才行。”

    说完之后,朱瞻基又从袖子中取出一份图纸,递给了杨少峰:“我原本想着在城南靠西边的位置建立学院,现在看来,原本的规划还是小了些。”

    杨少峰展开图纸瞧了几眼,然后嘲讽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这是把国子监的规划图给复制了一份?”

    朱瞻基脸色一红,否认道:“学院与国子监有所不同,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怎么可能照搬国子监的规划图。”

    “那你来给我解释一下这份图纸是怎么回事儿?”

    杨少峰将图纸平铺在桌子上,伸手指着看上去和国子监平面图相差不大的图纸问道:“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实验用地呢?农学试验田呢?养殖用地呢?”

    朱瞻基满脸懵逼的问道:“这些都是什么?”

    杨少峰无奈的道:“你想做各种各样的实验,总不能在脑子里面做吧?

    比如冶金科,是不是需要实验各种金属配比?是不是需要实验各种燃料对于各种金属冶炼带来的不同影响?所需要的材料,试验后的产物,都要存放在哪里?

    包括冶金科在内,各个学科每次进行的试验是不是要做好记录?存档放在哪里?是不是要有专人管理,并且做好分类,以方便查阅?”

    朱瞻基更懵了:“即墨学院当初在规划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大吧?”

    “你傻了吧?”

    杨少峰反问道:“即墨才多大?京城又多大?即墨县才能拿出多少钱来,夏老抠执掌的是国库,就算把银行排除在外,国库里面也有的是银子,这时候不下狠手,以后你还弄得出来吗!”

    “弄不出来,”朱瞻基摇了摇头,答道:“现在也未必能弄得出来。按照你说的这些来规划,起码也得上千万贯,让国库拿出这么多的钱,你这不是在夏部堂身上割肉么?”

    杨少峰瞧朱瞻基的目光就像瞧二傻子一样。

    当初那个故事是怎么说的来着?

    天堂和地狱之间的电梯坏了,从招标到控制定价到拖延工期到重建再到双向收费,办法还不有的是?

    难道说从他夏老抠手里拿钱,比从上帝和阎王手中拿钱更困难?

    简直就是扯蛋!

    像现在这种情况,直接就先划个大图出来,该占的地方一定要占,占完了之后就开始营建,等到差不多子再告诉夏老抠要追加投资,要不然先期投入全部白费,到时候夏老抠能怎么办?

    除了一边心痛的无法呼吸一边继续拿钱之外,他还有第二条路好走么?

    “坏!”

    朱瞻基向着杨少峰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简直就是坏到家了,也只有你这么坏的,才能从夏老……夏部堂手里抠出钱来。”

    想了想,朱瞻基又接着问道:“那这所学院的先生呢?都说万事开头难,可是像这般的学院,历朝历代都没有什么可供参考的,一切都得咱们从头开始,这也太难了些?”

    杨少峰道:“之前咱们在即墨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内官监,御用监,将作监,工部,兵器局,这些衙门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大匠,随便抓几个过来不就有了?”

    朱瞻基用瞧傻子的眼光瞧着杨少峰,讥笑道:“你去这些衙门里面瞧瞧,这些大匠有几个是识字的?连字都不认识,你还指望他们来教书?”

    “他们不识字,难道就没有其他人识字了?”

    杨少峰反问道:“国子监,顺天府府学,还有那么多的社学,再加上杨家庄子学堂,想要抓一些识字的苦力还不简单?

    还有历年来落榜的那些生员,尤其是考不上举人的穷秀才,给他们官身,给他们俸禄,这些不就是上好的苦力?”

    朱瞻基有些傻眼,愣了半晌之后才道:“这也能行?”

    杨少峰反问道:“为什么不行?那些大匠懂技术但是不识字,这些生员识字但是不懂技术,现在让这些生员把这些大匠的经验和技术都用文字记录下来,等后面识字的人越来越多,这些经验就是千金不换的财富。”

    想了想,杨少峰又接着道:“对了,回头还得去找金部堂他们商量商量,弄些死刑犯过来充当大体先生。”

    朱瞻基好奇的道:“什么是大体先生?”

    杨少峰露出满口白牙,阴恻恻的笑道:“就是让医学院的学生能够练习练习开颅和解剖之类手术的标本。

    尤其是那些贪腐犯奸之辈,一个个都是死不足惜的人渣,用来做标本简直是再好不过了,也算是为大明做些贡献,多少洗掉一些身上的罪孽。”

    朱瞻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似乎被杨少峰所形容的画面给吓到了,忍不住岔开了话题:“那学院的生源呢?原本我以为你是打算从国子监和府学县学里面挑一些生员过来,现在看来,却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杨少峰点了点头,答道:“当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国子监的生员也好,府学县学的生员也罢,这些人都是读书读傻了的,满脑子里尽是些读书做官光祖耀祖的狗屁想法,指望他们能到学院里面低下头,弯下腰,向着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匠们学习?做梦去吧!”

    尽管不想承认,朱瞻基却不得不承认杨少峰的说法。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根本就不是一天两天能扭转过来的,除了个别可能会对学院感兴趣的之外,剩下那些还没有彻底对科举绝望的生员肯定看不上学院。

    至于那些已经彻底对科举绝望的童生、秀才之流……

    他们看不上学院,早就意识到学院到底有多大好处的朱瞻基也看不上这些连举人都考不上的蠢材……

    这么一想,朱瞻基忍不住就有些担心了起来:“那这生源的问题,岂不是无解了?”

    杨少峰却摇了摇头,冷笑着道:“你首先得知道一个问题。这人啊,尽是些贱胚子,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好的,功名如此,女人如此,事事皆如此。

    待学院建好了,咱们便去找皇爷爷求个恩典,让皇爷爷他老人家或者义父担任这个学院院长,以后学院院长必须是皇帝或者太子亲自担任,你说那些读书人会怎么想?”

第二百九十三章 难得大方夏原吉

    夏原吉拿着所谓的皇家学院规划图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回,然后才盯着杨少峰道:“状元公,你瞧老夫像不像个老糊涂?”

    杨少峰心中一突,强笑道:“夏部堂何出此言?”

    夏原吉随手将规划图递给了旁边看热闹的吴中,冷笑道:“老夫好歹虚活了五十有八,再有两年,便活够了一甲子之数。”

    指了指吴中手中的规划图,夏原吉又接着道:“虽不敢说吃过的盐比状元公吃过的米都多,可是老夫还没有彻底的老糊涂。

    依着状元公和殿下做的规划图来看,光是建好图纸上的这些工程,便需要三百万贯才能建成,可是后面写的却只有一百万?状元公,一百万真的够么?”

    还没等杨少峰开口否认,旁边正看着图纸的吴中就直接开口说道:“三百万贯?光是建筑用料便已经不止三百万了,夏老抠你这是打算征发徭役还不给钱?

    还有,这上面的费用仅仅是营建所需,可是这房子盖好了,你里面什么东西都不添了?桌椅板凳,生员食宿,这些乱七八糟的哪个不需要钱?”

    瞧了杨少峰和朱瞻基一眼,吴中忍不住嘲讽道:“别这么大惊小怪。夏老抠为了卡住工部的预算,早就学会了看这些图纸,就算不如老夫,却也大差不离,状元公想玩这一手,却是想的差了。”

    夏原吉道:“像这种拖着工程再追加拨款的手段,吴老匹夫已经用过无数次了,状元公和殿下拿着这份图给来给老夫,莫不是怕老夫不肯拨款?”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望向朱瞻基,却发现朱瞻基同样一脸懵逼的瞧着自己,心里便清楚的知道,这次又玩脱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管钱袋子的户部尚书居然会看建筑图纸,而且能大概的估算建筑成本?

    他娘的,没事儿你算算利息利率那些东西多好,你学这玩意儿干什么?

    心中这么一想,杨少峰瞧着夏原吉的目光就变了——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怎么不齁死你个老匹夫!

    再一瞧朱老四一副看热闹的神态,旁边的吴中也笑眯眯的瞧着自己,杨少峰的心中就更不是个滋味了,当下把心一横,瞪着夏原吉道:“谁不知道你夏部堂是有名的铁公鸡!

    上次营建皇城,你夏部堂满打满算才批了多少银子?如果不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石材木料,就凭你夏部堂给的那些钱,谁能把皇城建起来?

    现在好了,那些石材木料都用在皇城上了,皇家学院就得从零开始准备材料,然后再一步步的营建,钱少了怎么能行?”

    夏原吉倒也不恼,只是笑呵呵的打量着杨少峰道:“状元公放心,老夫不会卡你一文钱的预算,莫说是三百万,便是三千万,老夫也给你想办法凑齐,绝不会耽误了学院的工程。”

    见杨少峰和朱瞻基都是一脸懵逼的望着自己,夏原吉忍不住有些自得,捋着胡须笑道:“状元公是想不明白,老夫为什么会这么大方?”

    杨少峰狐疑的点了点头,答道:“确实,这不像你夏部堂的作风。”

    夏原吉呵呵一笑,伸手指了指杨少峰,笑着问道:“那状元公可知道,老夫为什么会在营建皇城的时候只给你二十万贯?”

    见杨少峰摇头,原本就没指望杨少峰能想明白的夏原吉便自顾自的解释了起来:“皇城营建所需石材木料是早就准备好的,二十万贯虽然不多,可是省着点儿花,也差不多能将皇城盖起来。

    实在不行,皇城的规模小一些,该缩减的地方便缩减一些,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可以留着以后再慢慢营建,再加上原本就没想着能一次完工,所以二十万是足够的。

    或者老夫跟你说得再直白一些——顺天府皇城的规模小一些无所谓,左右还有应天府皇城,丢不了大明的面子。

    最重要的是,当时国库里面确实没有多少余钱,许许多多的地方要用钱,银行还要防着有可能发生挤兑的情况,老夫也不敢往宽了给你批款。

    但是你问问吴老匹夫,打从老夫执掌国库开始,可曾耽误过他工部的一文钱?他要疏通河道,他要修桥铺路,他要打造器具,老夫哪次没给他钱?

    卡得紧,是因为国库里面真没有钱,老夫舍不得多花一文钱。

    可是老夫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老夫没耽误他工部的正事儿!”

    瞧了朱老四一眼,夏原吉最终还是没当着朱瞻基和杨少峰的面指责朱老四败家,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皇家学院的好处,不止是能让国库更加充盈,而且能让子孙万代都受益,这些好处,老夫瞧得见!

    所以老夫现在把话给你撂在这儿,陛下想要国库出钱去打仗,那国库没钱,可是你状元公要建这么一座学堂,那国库就有的是钱!

    你不用想着用这种方法来让老夫批款,该花的钱,你不用省,也不能省,差多少,老夫从别的地方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给你省,也得给你省出来!”

    一直看热闹的朱老四一拂袖子,愤然起身瞪了夏原吉一眼,然后气咻咻的走了——朕不就是想去砸人家场子?找你要钱跟那些要小钱儿的叫花子一样,现在你倒大方了?

    简直彼其娘之!

    羞红了脸的朱瞻基和杨少峰却一齐起身,各自正了正衣冠,向着夏原吉躬身拜道:“夏部堂高义!”

    侧身避开了两人行礼,又示意两人坐下之后,夏原吉才对杨少峰道:“回头老人让人先拨付十万贯,够不够?”

    夏原吉的话音刚刚落下,杨少峰的脸色就变了,而且杨少峰特别想伸手拽一拽夏原吉的脸皮,看看他脸上到底戴了多少层面具,顺便问问他夏老抠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变脸!

    说好的不用省呢?说好的要多少给多少呢?十万贯?开玩笑呢?

    夏原吉见杨少峰的脸色有些难看,便开口道:“老夫说的是先期拨付!就算老夫给你拨付一千万贯,你总不可能一次花了吧?这学院建起来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杨少峰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差不多吧,怎么着也够用一段时间的。不过,后面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的是,夏部堂当真舍得?”

    吴中笑着道:“状元公放心便是,夏老抠虽然不舍得拿钱出来打仗,也不舍得乱花钱,可是该花钱的时候倒也舍得花,不会不给你拨款的。”

    夏原吉点了点头,说道:“老夫还是那句话,该花的就花,不用想着省,老夫会如数拨付,绝不会误了正事儿。”

    得到了夏原吉的承诺之后,杨少峰才将目光又投向了工部尚书吴中:“吴部堂,夏部堂都表示支持了,您是不是也得表个态?”

    吴中哈哈一笑,指着杨少峰道:“老夫就知道你不会放过工部。放心吧,除去在外修整河道桥梁的那些人之外,剩下的大匠都随你挑。

    一句话,要钱,你找夏老抠,老夫工部管不了钱袋子。但是要人,工部绝对会尽全力支持你,只盼你学院建成之后能把教出来的那些学生多分给工部一些,老夫就知足了。”

    一直笑眯眯看戏,白捡了天大便宜的礼部尚书吕震捋着胡须道:“这事儿该找吏部天官才是,我礼部说了可不算。”

    吏部尚书蹇义瞧了瞧吕震,忽然开口道:“今天你吕部堂做东醉仙楼的锅子,明天吴部堂做东醉仙楼的全羊宴,后天夏老抠也做东醉仙楼,清淡一些便好。”

    刚刚还笑着的吕震忽然就笑不起来了:“凭什么?谁不知道醉仙楼就是个销金窟,老夫一个穷鬼,如何花销得起?”

    夏原吉也道:“老夫家贫,现在还欠着银行四万余贯的贷款没还清,你居然让老夫请醉仙楼?你怎么不去抢了银行!”

    蹇义哼了一声道:“你礼部白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难道不该请客么?还有吴部堂,你工部以后还要不要人了?

    还有你夏老抠,户部以后会得多少好处?你才是最应该请客的那个,老夫看你家贫,所以才让你请清淡一些的,你别不知足!”

    夏原吉呸了一声道:“老夫没钱!以后会得多少好处那是以后的事情,反正老夫现在没见着好处,光见着国库往外出钱了。现在你就让老夫出钱,你的良心就不会痛么?”

    ……

    离开了文华殿,杨少峰忽然扭过头对朱瞻基道:“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

    朱瞻基斟酌着说道:“没有吧?咱们原本不就是打算找夏老……夏部堂要钱来着?难道夏部堂大方这么一回,吴部堂又愿意给咱们人手,现在赶紧回去喊人开工才是正事儿。”

    杨少峰想了想,觉得朱瞻基说的也对,便点了点头道:“那就赶紧回去喊人准备,下午就先把地给圈起来,明天就开始打地基!皇家学院啊,这么……”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杨少峰便猛的一拍脑袋,叫道:“皇家学院啊!院长!”

第二百九十四章 还是心疼!

    自打从文华殿离开之后,朱老四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古往今来的皇帝里面,自己就算不是最节俭的那个,估计也能排名靠前一些吧?

    怎么就在夏原吉的嘴里变成了一个好打仗的败家子了呢?

    当真是彼其娘之!

    朱老四不开心,被朱老四从即墨抓回来,替自己处理奏疏的苦力朱高炽自然也开心不起来,除了老老实实的翻阅着下面送上来的奏章之外,便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就连从文华殿一路追到乾清宫的朱瞻基和杨少峰也发现了不对劲,只是快速的将来意说了一遍。

    朱老四倒是没为难朱瞻基和杨少峰,斟酌一番之后便同意了两个人的请求。

    挂上一个皇家学院院长的头衔,对于朱老四本人,或者对于整个大明来说都是有着极大好处的,朱老四自然不可能拒绝。

    只不过眼看着杨少峰和朱瞻基这两个混账东西转身就想跑,朱老四的脸色就更加的阴沉了:“跑什么?朕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杨少峰和朱瞻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向着朱老四躬身行了一礼之后,杨少峰便找了个理由:“回皇爷爷,孙儿是好不容易才从夏老抠那里抠出钱来,现在自然要趁热打铁,早些开工,也省得夏老抠反悔。”

    眼看杨少峰毫不犹豫的就把夏原吉给拉出来当了挡箭牌,朱瞻基忍不住鄙夷的瞧了杨少峰一眼,然后躬身道:“孙儿也是这般想的。”

    朱老四没理会杨少峰和朱瞻基,反而自顾自的说了一句:“一所学院,当真需要一千万贯么?若是有这一千万贯,交趾……”

    朱老四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建一所学院花费一千万贯,虽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儿,可是这一千万贯要是用在开疆扩土上……

    朱老四更想去交趾那边溜达一圈。

    杨少峰却躬身道:“回皇爷爷,一千万贯只是目前预估的建设费用,并不包括以后为了各项研究所投入的人力物力。

    如果真的把所有的投入全部都算进入,每年一千万贯可能未必够用,一万万贯可能也不嫌多。”

    被杨少峰这么一说,朱老四就不止是心疼了,就连牙都开始疼了:“一万万贯?”

    杨少峰应道:“一万万贯。每年针对学院所有教授和生员的支出,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是对于消耗掉的材料来说,却根本就没办法计算。

    比如冶金科,他们需要试验不同的燃料,需要试验不同的金属,每做一次实验,哪怕只花费一贯钱,可能一天也要花费个百十贯才行,更别说其他的学科同样要用钱了。”

    “用钱?”朱老四反问了一句,现在已经感觉到连肝和肺都扯着一起疼了:“这哪儿是用钱啊,这根本就是烧钱!烧的还是国库的钱!”

    杨少峰却不认同朱老四的观点:“恕孙儿不能认同皇爷爷的说法。

    比如上次的水力机床,虽然只能做到简单的钻磨,可是慢慢改进下去,肯定能变得越来越好,以此而省下的人力物力又该有多少?提高的效率和便利,这些又该怎么计算?

    又比如农科,孙儿前番在即墨折腾了大棚种菜,虽说前期花费了许多银钱,可是现在随着大棚慢慢铺开,百姓可以在冬天吃上新鲜的青菜,孙儿也能赚到钱,这又该怎么算?”

    朱老四依旧有些不开心:“朕看你在即墨也没干什么,无非就是准备了炉子和大棚,抓着那些工匠给你烧玻璃,剩下的还有什么?”

    杨少峰顿时气结,反问道:“孙儿遍翻了古籍,又仔细琢磨了好久,才根据温汤监的法子做出了改进,要不然光是试验大棚的种植,又得花费多少钱?”

    “那你能遍翻古籍,你能琢磨,其他人就不能了?”

    朱老四依旧有些心疼:“一万万贯啊,有这些钱,拿来干什么不好?”

    杨少峰想要骂人,可是瞧了瞧朱老四心疼到扭曲的脸色,再想想夏原吉已经允诺了如数拨款,朱老四也不过是嘴上抱怨,心里骂人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琢磨了一阵儿,杨少峰才开口道:“却也不止如此。比如在折腾大棚的时候,顺便折腾出来的温度计,现在可以记录每一天的温度高低,连年累月的测量记录,对于后世来说,肯定也有参考的价值,这是多少钱也换不来的吧?”

    朱老四气呼呼的摆了摆手,不想再跟杨少峰争论下去。

    朱老四的心里也清楚,皇家学院就是个永远都填不满的无底洞,每年需要往里面投入无数的钱财,还很可能连个响都听不到。

    可是皇家学院同样是个能下金蛋的鸡——光是大棚种植和水力车床所产生的收益就不知道有多少,更何况以后?

    然而明白归明白,心疼归心疼,这是两回事儿。

    反正往皇家学院里面砸钱就对了。

    ……

    离开了乾清宫,杨少峰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扭头对朱瞻基道:“接下来去哪儿?要不然咱们现在就去工部,趁着现在吴中还没有反悔,赶紧把工部的大匠弄几个到学院去。”

    朱瞻基摇了摇头道:“工部的事儿不用咱们亲自去,让边城和吴明他们去就行了,咱们现在去城南,赶紧把地给占了。”

    又一次听到朱瞻基提起占地这两个字,杨少峰顿时有些怀疑:“你不会是打着我家的主意吧?”

    瞥了杨少峰一眼,朱瞻基忍不住呸了一声道:“打你家的主意?你就算把整个杨家庄子都圈进去,也未必有这学院的十分之一,我打你家主意干什么?”

    “我说的是皇爷爷赐给我家的庄子。”

    杨少峰抿了抿嘴唇,眼神中满是怀疑之色:“你不会是想把那个皇庄再占了回去吧?”

    朱瞻基的神色变了变,讪笑道:“那庄子里又没有人,左右也是闲着,不如拿来给学院用。”

    想了想,朱瞻基又强忍着心疼:“放心,不白占你家的地,肯定要按照市价给你补偿,保证不让你亏了便是。”

    杨少峰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指着朱瞻基道:“好啊,你果然就是在打那个庄子的主意!”

    朱瞻基无奈的摊了摊手,反问道:“那你说,整个顺天府,有哪里能放得下这么大一座学院?就算是城外,除了那个庄子还有附近的地方能放得下,还有哪里能放下?”

    被朱瞻基这么一问,杨少峰顿时也傻眼了:“大概,好像,确实没有哪里能放得下皇家学院。”

    可是一想到好好的皇庄刚到自己手里,还没有捂热乎呢,转眼就要被朱瞻基找个理由给收回去,杨少峰仍是止不住的心疼,继而又有些恼羞成怒,望着朱瞻基道:“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

    朱瞻基无奈的道:“学院是你提出来的,占地面积也是你要求的,怎么就能怪到我身上来?要是不信,你去把整个顺天府的地图全都翻出来看一看,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杨少峰干巴巴的道:“兴许顺天府的地图出问题了呢?”

    “呸!”

    朱瞻基直接就反驳道:“若说应天府的地图出了错误还有可能,可是这顺天府的地图,可是永乐十九年的时候刚刚量下的,还特意按照你说的写实比例所绘制,怎么可能出错!”

    瞧着杨少峰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朱瞻基只得无奈的道:“一座庄子而已,如果你实在舍不得,回头让皇爷爷再给你一座不就行了?”

    “真的?”杨少峰狐疑的瞧着朱瞻基道:“这可是顺天府的皇庄,你别给我弄个保定府的,这可是大大的不一样。”

    “放心好了,”朱瞻基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就是顺天府的,如果皇爷爷他老人家舍不得给你,回头就找父亲要,父亲还不给,我给,这总成了吧?”

    听完了朱瞻基的保证,杨少峰这下子更不放心了:“若是义父做了这个承诺,我倒是相信,可是你的承诺,你觉得我会信?

    我自己是什么样儿的人,我自己还不清楚?你跟我能混在一块儿,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了?”

    朱瞻基顿时大怒,伸手指着西南的方向,叫道:“记得我说过什么?我说过,只要你儿子长大了,而且我也有女儿,就把女儿嫁给你儿子,缅甸往西那里,不管你儿子占下多少土地,全都给你儿子!这总行了吧!”

    杨少峰呸了一声道:“还不是替你开疆扩土去了!”

    朱瞻基顿时哑然,心中的一股怒气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讪笑一声道:“咱们兄弟两个谁跟谁?明明是让你儿子有个当土皇帝的好机会,你还在这里唧唧歪歪的。”

    杨少峰道:“好机会么?那你说阿鲁台和马哈木三兄弟怎么就赖在顺天府不走了呢?”

    朱瞻基顿时无言以对,转而又岔开了话题:“不是,咱们能先别说这个事儿了吗?咱换个话题?比如现在咱们想想,该怎么坑一下朝鲜?”

第二百九十五章 挖坑,泼水

    直到回了杨家庄子,朱瞻基依旧在好奇的追问杨少峰:“朝鲜也算不错了,怎么你就这么瞧朝鲜不顺眼?”

    被朱瞻基给问得烦不胜烦,杨少峰只得否认:“不是你说要坑朝鲜的?”

    朱瞻基呵的一声笑道:“你也不用否认。刚才我说坑朝鲜的时候,你虽然装出了一副好奇的样子,可是你眼中却满是高兴,连那座庄子的事情都不问了,这摆明了就是你更想坑朝鲜,哪怕是不要庄子也要坑,对不对?”

    杨少峰这才回过神来,怒道:“你诈我?”

    朱瞻基嘿嘿笑了一声,低声道:“以后坑,随便你坑,先把你那个庄子给交出来,怎么样?”

    “成交!”

    杨少峰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还没有去过一次的皇庄:“庄子我不要了,以后要坑谁了,记得提前通知我。

    还有,这皇家学院就得对得起皇家这两个字,要是弄成国子监那样儿,可就太丢人了些。”

    朱瞻基疑道:“怎么,国子监给大明丢人了?”

    杨少峰道:“国子监有什么排面?连个站岗的都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藩国学生都收,还不够丢人的?

    以后这皇家学院建好了,门口先安排上两个金吾卫的士卒站岗,除了学院里面的教授和生员,其余闲杂人等一概不许进。

    尤其是那些藩国的蛮子,有一个算一个,凡是胆敢靠近百步之内的,直接剁了喂狗,省得被他们偷学。”

    “这就是你说的排面?”朱瞻基忍不住有些头疼:“你这是弄了个特大号的诏狱吧?

    还有,当初坑李祹说让朝鲜修学堂的是你,说要派人去朝鲜宣扬圣人教化的还是你,就连倭国等藩属也都是如此,现在你又玩这一手?”

    杨少峰呵的一声道:“如果朝鲜受灾了,你让我捐十万万两白银,我捐,可是你要让我捐一万两白银,我却不愿意,你说这么为什么?”

    朱瞻基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杨少峰道:“因为我真的有一万两白银啊!”

    “噗!”

    朱瞻基跟里的茶水喷了个干干净净,咳了半晌之后才指着杨少峰道:“当初莒州大疫,你也没少花钱吧?”

    杨少峰哼了一声道:“我这就是个比喻!比喻!懂?莒州大疫花钱我愿意,捐给朝鲜算怎么回事儿?

    我说让朝鲜修学堂,是打算多消耗消耗朝鲜的国力,不是真的打算让朝鲜广开民智!

    我说要让人去朝鲜授课,让人去宣扬圣人教化,是打算培养一些憎恨朝鲜的带路精英,不是真的打算去宣扬君子六艺!”

    想了想,杨少峰又接着说道:“对了,一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个事儿来。”

    朱瞻基好奇的问道:“什么事儿?”

    杨少峰一边斟酌着,一边开口说道:“咱大明的秃驴和牛鼻子挺多的,不如弄一些去朝鲜?”

    刚刚说完,杨少峰又改变了主意:“算了,还是弄些秃驴过去吧,牛鼻子就算了。”

    朱瞻基这下子更好奇了:“怎么说?”

    杨少峰道:“佛门讲究的是轮回,秃驴们讲究这辈子吃苦受罪是赎上辈子的孽,也是在积下辈子的福,用来忽悠朝鲜那些棒子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跟佛门一比,道家就不行了,尤其是盛世的时候,那些牛鼻子们一个个都跑到深山老林里修仙,一副爱信信,不信滚的样子,怎么能指望他们去朝鲜?”

    刚刚平静下来喝了一口水的朱瞻基又呛着了:“咳!咳!这佛门怎么得罪你了,你就这么编排?”

    杨少峰撇了撇嘴,说道:“佛祖不渡穷鬼,那唐三藏去西天取经尚且被阿傩、伽叶两个索要人事,不得已拿唐王给的紫金钵盂才换回了五千零八十四卷有字的经书,可是使得原本说好的《法、《论》、《经》三藏共三十五部,计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到最后三藏成一藏,剩下的没给,说是因为东土大唐之人愚蠢村强,毁谤真言,不识沙门之奥旨。

    对了,那如来还说,众比丘圣僧下山,曾将无字真经在舍卫国赵长者家诵了一遍,要了人家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去后,如来还说他们卖得贱了,教后代儿孙没钱使用。”

    朱瞻基的脸色有些难看:“好胆!若东土大唐之人愚蠢,我大明百姓如何?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却不知有几斤几两?当得多少宝钞?还教后世儿孙没钱使用?”

    杨少峰道:“若是不信,你尽管去寺里庙里瞧瞧,佛祖菩萨有几个不是金身的?倒是那道观里的神仙,又有几个不是木雕的?

    还有,永乐十三年会试之时,我家娘子曾经花了六百两银子,从一个女尼手中购得土地神神位,这你总还记得吧?”

    明明说着很严肃的事情,但是一提起这个事情,朱瞻基就忍不住笑道:“若是依着那些话本之中所说,如来佛祖不过是西方佛老,不止要受天帝旨意,便是对老君的青牛也是无可忌惮三分,这女尼倒是大胆,居然敢卖了道门的土地神神位。”

    杨少峰也是满脸的无奈——自家媳妇傻的可爱怎么办?当然是继续宠她啊,回头把那女尼扔进官府大牢里,顺便再把那个尼姑庵好好查一查也就是了。

    当然,顺便还可以给那些秃驴再添点儿料子:“正所谓盛世天下佛门昌,道家深山独自藏。乱世菩萨不救世,老君背剑救苍桑。

    盛世了就广开山门,乱世了紧闭山门不问事世,这天下间岂有这般的好事?”

    朱瞻基的脸色愈发阴沉,转而又岔开了话题:“佛门道门如何,回头让纪纲去查一查便是了。朝鲜那边该如何安排,也是以后的事儿。现在的重点,还是在学院身上。”

    泼了水,挖了坑,心满意足的杨少峰自然也就不在乎区区一个皇庄:“那庄子归你了,你怎么规划的,便怎么营建,回头杨家庄子的那些工匠和工人也都由你调遣。

    对了,顺天府的百姓也可以再招一批愿意去工地上工的,工钱还是跟营建皇城时一样的标准。”

    朱瞻基有些迟疑:“上次是为了银行,这次……”

    “这次是为了地!”

    杨少峰道:“不让他们习惯上工,他们就还会琢磨着种地生娃,到时候再多的地也不够他们分的。

    倒是让他们去工地上做工,只要累不死,就往死里累,累到他们没心情生娃,钱给足了,让他们不想着种地,这问题自然也就解决了。”

    朱瞻基嗯了一声,正想开口说话,北宫鋆却匆匆忙忙的找了过来,对朱瞻基道:“殿下,皇爷吩咐让殿下和状元公一起入宫觐见。”

    朱瞻基被朱老四这波操作给弄得有些懵——刚刚从宫里出来,回到杨家庄子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再把自己和杨少峰一起给叫回宫里去?

    杨少峰不像朱瞻基一般顾及形象,当即便问道:“说是什么事儿了么?若是不急,老北你就先坐下来歇歇,等回头吃过了午饭,咱们再一起过去。”

    北宫鋆摇了摇头,答道:“耽误不得。今天传来的消息有点儿多,麻烦事儿也多。”

    想了想,北宫鋆发现没什么是需要跟朱瞻基和杨少峰保密的,当下便直接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一是蛮峒伪治平都将军袭振海等三千一百八十人已被械送至京城,再就是河南登封民饥,预备仓中粮食不足,如今灾民过万,有成流民之势。”

    一听到流民这两个字,杨少峰和朱瞻基顿时就坐不住了,匆匆忙忙的随着北宫鋆又一路快马跑回了紫禁城。

    坐不住的也不光是杨少峰和朱瞻基两个人,就连朱老四和夏原吉等人也都坐不住了。

    对于夏原吉来说,登封民饥,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尤其是万过的灾民——本来就因为杨少峰狮子大开口而闹心,现在登封民饥,受灾百姓过万,预备仓里的粮食还不足,这就更闹心了!

    朱老四的脸色同样阴沉至极。

    朱老四不怕打仗,也不怕天灾,但是朱老四害怕人为的灾祸,尤其是这种粮食不足的情况,是朱老四最为担心的——自己家是怎么起来的,心里能没点儿逼数?

    瞧了气喘吁吁的朱瞻基和杨少峰一眼,朱老四沉声道:“北宫鋆有没有告诉你们登封民饥的事情?”

    朱瞻基躬身道:“回皇爷爷,孙儿和义弟都已经知道了。”

    朱老四嗯了一声,随手将一封奏章甩给朱瞻基,又接着道:“朕要你们两个去登封一趟。”

    朱瞻基和杨少峰躬身道:“是,请皇爷爷吩咐。”

    朱老四道:“朕要知道,预备仓中的粮食都到哪儿去了。还有,流民的事情一定要妥善解决,粮食不够,从周边的卫所储备粮里调用,从其他州县调用。

    总之,朕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安置好百姓,不能让百姓饿着肚子,更不能让百姓成为失地的流民。”

    ……

    二进宫又出宫,马上还要准备去登封的杨少峰脸色很难看:“四大仓里,只有在常平仓空了之后才会动用到预备仓,而且属预备仓和常平仓的粮食最多,现在看来,这些粮食很可能已经不翼而飞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民不畏死

    洪武三年,因为饿怕了才造反当了皇帝的朱重八很担心大明会重蹈蒙元的覆辙,所以命州县皆于四乡各置预备仓,出官钞籴粮贮之以备赈济,荒年借贷于民,秋成偿还,以保证百姓在饥年的时候也能活得下去。

    等到朱老四当了皇帝,心心念念就想着超越朱重八的朱老四担心预备仓的粮食不够,所以又重新折腾起了常平仓。

    与预备仓不同的是,常平仓是放置在城中的,而预备仓则是在城外的乡里,由当地的“老人”,也就是德高望重的士绅负责管理。

    然而大明这个朝代吧,他就跟别的朝代有些不太一样——荒年借贷给百姓倒是借了,可是秋收偿还却是基本上不存在的。

    有借无还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这些粮食都是官府在丰年收购的,灾年贷出去之后再收回来也是归官府所有,很多负责管理常平仓和预备仓的人并不积极催收。

    反正收回来也到不了自己的手里。

    另一个原因,则是所有人都没有办法解决的——连年的灾荒并不是明末才出现的,而是在朱老四时期就已经出现,到了明末时期才达到最顶峰,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想要催收,基本上也收不上来什么。

    所以遍翻朱老四的《太宗实录》一直到朱由检那个倒霉孩子的《崇祯实录》,基本上每卷里面都有大量的灾、荒、赈之类的字眼。

    但是朱老四时期的大明还没有烂成崇祯时期那个熊样,最起码也能保证常平仓和预备仓里面的粮食保持一个相对充足的状态。

    然而当杨少峰和朱瞻基仗着马快,一路狂奔到登封县的时候,却发现登封的常平仓和预备仓都成了摆设。

    根本就没有人开仓放粮。

    入目之处尽是些或躺或坐的灾民,不时响起的婴儿啼哭声让杨少峰和朱瞻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至极。

    只不过,提前饿了两天没吃一口东西的杨少峰和朱瞻基两人各自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还特意抹了一些灰土,所以倒也看不出来两人的脸色有多难看,反而和那些灾民没什么区别。

    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做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杨少峰干脆一屁股坐倒在一个怀抱着婴儿的老农跟前。

    老农瞧了杨少峰一眼,脸上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连一丝掺扶或者挪动地方的意思都没有,就好像杨少峰这个人根本不存在,或者下一秒就饿死也无所谓。

    望着神情麻木的老农,杨少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些无话找话的道:“大爷,这官府到底啥时候才能放粮啊?”

    老农瞧了杨少峰一眼,嘴角撇了撇,答道:“后生,少说话,省点儿力气吧。”

    杨少峰嗯了一声,却根本就没有住嘴的意思:“那也不能这么干等着吧?两天没吃一口东西,满肚子里全是水,再这么下去,就真得饿死了!”

    老农没有再搭理杨少峰。

    杨少峰挪了挪身子,又接着问道:“您老高寿?”

    老农没有理会杨少峰,倒是怀里抱着的婴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杨少峰撑直了身子,瞧了一眼老农怀中的婴儿,却发现这孩子跟朱瞻基家的那个四脚吞金兽完全不一样。

    四脚吞金兽向来脸色红润,露出来的胳膊和腿上面都是一圈一圈的“褶褶”。

    而眼前的这个婴儿,脸色跟红润这个字大概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连用满脸菜色来形容都算是往好了说。

    至于伸出襁褓外的胳膊上面,基本上看不到什么肉,更看不到婴儿应该有的红润。

    老农轻轻晃了晃婴儿,却止不住婴儿不住的啼哭声,直到老农拿起旁边一个破碗里的一点儿米汤喂下去之后,婴儿的啼哭声才停了下来。

    杨少峰瞧了瞧老农,又瞧了瞧婴儿,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道:“这孩子的娘亲呢?”

    杨少峰抿嘴唇的动作引起了老农的警惕,稍微向后退了一些之后,老农才放下手里的破碗,盯着着杨少峰道:“已经没有了。”

    杨少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答道:“我还能撑得住,再不济我还能喝水顶一顶,您那么点儿米汤喂这娃子也就算了,给我喝,只怕是连牙缝也不够塞的。”

    老农哎的叹了一声,总算是放下了一些戒备。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戒备的了——最后一滴米汤都已经进了娃子的嘴里,一粒米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戒备的?

    见杨少峰依旧满脸好奇的盯着自己,老农又一次无奈的叹了一声,脸上满是说不尽的苦涩:“儿子死啦,抢粮食被人打死了,娃他娘撑不住了,又怕孩子饿死,就把自己卖了,换了点儿小米,指望着这点儿小米撑到官府放粮。

    哎,卖了好啊,哪怕是卖到了青楼,好歹还能活下去,不卖了自己,就只能眼睁睁的饿死,还要瞧着娃子一起饿死。”

    杨少峰好奇的道:“这都多长时间了?就算派人进京去求皇上放粮,这时间也该够吧?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老农道:“谁知道呢。一开始还有人去问,可是官府每次都说已经派人进京了,让大家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着,别到处走动,省得放粮的时候不知道,慢慢的也就没人问了,也没有力气问了。”

    杨少峰的脸色愈发阴沉——登封饥荒的奏疏根本就不是登封县上报的,而是登封的锦衣卫上报的!

    想了想,杨少峰又接着问道:“就没有人开仓放粮?”

    老农嘿嘿笑了一声,答道:“怎么没有?登封城外有名的周大善人头一天刚开了自家的粮仓施粥,第二天就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说是走水了。

    后来王家也开了仓,可是王家才多大,这登封又有多少人?上万的百姓一拥而上,粮食都给抢光了,王家也完了,就剩下我这么一个老不死的老头子,还有这么一根独苗苗,啥都没了。

    嘿嘿,老汉我信了一辈子的菩萨,可是这泥菩萨他不开眼啊!要不是还有这娃子,老汉也死了算了,省得在这人间遭这份活罪!”

    老农身后另一个坐着的老头呸了一声道:“信他娘的腿!你去山上的时候,那些秃驴是怎么说的来着?山上也没有存粮!你王有财给菩萨修金身?哈哈,菩萨没保佑你啊!”

    王有财的老农顿时沉默了下来。

    杨少峰不太关心菩萨不菩萨的,反正那些秃驴自古来就那个德性。

    相比之下,杨少峰更关心的是这些百姓怎么还没有成为流民:“怎么就没跑呢?登封饥荒了,旁边也饥荒了?”

    王有财反问道:“往哪里跑?官府能让你跑?路引呢?”

    杨少峰道:“太祖爷不是定下的规矩,说这官员不中了,咱们可以把这狗官械送京师问罪?”

    王有财呵的笑了一声,说道:“要说是洪武爷年间,咱们自然能把这狗官械送京城,可是现在的皇帝不是洪武爷,谁知道是个什么样儿的?

    要是现在的皇帝是个能为民做主的倒也罢了,可万一要不是呢?自古来这样儿的事情多了,前一个皇帝爱民如子,后面的皇帝可就不好说喽!

    咱们现在这位皇帝听说是个爱民的,可是传闻有几分可信?好打仗的皇帝,能对老百姓好到哪儿去!”

    杨少峰顿时也沉默了下来。

    当一个百姓敢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足够算得上大不敬的话来,已经足以说明了许多问题。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想了想,杨少峰最终还是有些不死心:“那报纸呢?这可是整个大明各地都有的东西,咱登封不可能没有吧?”

    王有财咧开嘴,笑的分外诡异:“后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少峰一脸懵逼的问道:“您老在说什么?我就是一个遭了灾的,寻思着能不能来碰碰运气,要是官府能开仓放粮,也好领些吃的。”

    王有财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不是咱登封的。你也不是遭了灾的,虽说你装的挺像,但是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

    见杨少峰一脸懵逼的表情,王有财笑着道:“报纸这个东西,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后生就能知道的。

    而且,咱登封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别的地方的报纸能让人随意买,可咱登封的报纸不行,既不能随意买,还不能不买。”

    杨少峰顿时好奇了起来:“怎么说?”

    王有财呵呵笑了笑,反问道:“咱登封是什么地方?咱登封有什么?”

    想了想,王有财最终还是没有把剩下的话再说出来,反而对杨少峰道:“后生,你要是京里来的,你就赶紧把该做的事情做了,给咱们一条活路,剩下的事情也不是你能掺和的。

    你要不是京里来的,你就早早的,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趟这浑水,你趟不起。”

    杨少峰梗着脖子道:“咋?这登封还成了吃人的了?这浑水么,我趟的多了,还真没遇着过什么浑水是我趟不起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我忍他个锤子!

    无论杨少峰再怎么追问,王有财都没有再说一个字,后来被问的烦了,王有财干脆闭上了眼睛假寐,彻底不搭理杨少峰了。

    杨少峰见王有财不愿意再多说,便挪了挪身子,绕过王有财,对着王有财身后的老农笑道:“大爷,您给俺再说说呗?”

    “呵,说什么?又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嘴里一直在说着没什么好说的,但是王有财身后的老汉却慢慢打开了话匣子:“他王家当初在登封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代代耕读传家,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把女儿许了他家。”

    “女儿?”

    杨少峰忽然想到王有财刚才说过的:“那岂不是……?”

    老汉勉强笑了笑,只是笑容之中却是说不尽的凄苦:“就是我女儿,我周家唯一的女儿。”

    杨少峰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听着老汉继续说了下去。

    “当初我周家也是耕读传家的良善人家,不过老天爷不开眼,到了我这一代,没能生出个儿子,只生出来一个女儿。”

    抹了一把老泪,老汉又接着说道:“若单只是这样儿,那倒也罢了,原想着女儿女婿小两口好好的,以后多生几个娃子,好过继一个娃子来继承了家业,我周家也不算彻底绝了后,可谁能料到,竟然出了这档子事儿!

    如今,我周家算是彻底绝了,他王家也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苗,我周兴旺愧对祖宗!”

    深吸了一口气,周兴旺又接着说了起来:“第一个开仓放粮的就是我家,原也是想着能多活几个人,也好给娃子们积点儿阴德,求菩萨保佑我那女儿女婿能多子多福。

    可怜祝融之下,周家所有的粮食都灰飞烟灭,不得已只得托庇到了亲家王家。王家不嫌弃周家败落,又见周家凄惨,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竟也拿出来粮食放粥。

    一开始放粥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还没等到第二天,就有人挑唆着来领粥的百姓,说王家家大业大,家里存的粮食堆积如山,是因为吃不了了才拿出来放的粥,不如抢了干脆。

    嘿嘿,泥塑的菩萨不睁眼,塑了金身的同样不睁眼!

    王家和我周家虽然有几个家丁,可是要护着两家子老老小小,又怎么可能敌得了上万的灾民?

    全完了啊,周家是粮食被人烧了,可怜王家粮食被抢光,就连院子都被人烧得一干二净,王家一败,周家和王家的家丁们也就散了。”

    杨少峰疑道:“那地呢?就算粮食没了,院子烧了,这地契总是在的吧?总该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怎么会沦落到了这般田地?”

    周兴旺道:“原本十两银子一亩的上好水田,如今连一两银子都不给,换做是后生你,你愿意卖了?

    可是啊,这一两银子的价格,还是原先的,现在他们连一两银子都不给了,他们在等着我们饿死,等我们都饿死了,他们不用花一文钱就能把这些地都拿走。”

    指了指王有财怀里的孩子,周兴旺又接着说道:“你道这孩子为什么还能活着?”

    不待杨少峰回答,周兴旺又指了指周围的一些灾民,冷笑着道:“不是没有人打这孩子的主意,毕竟是块嫩肉,煮来吃,好歹也能活几个人。

    只不过,周围这些王家的街坊都念着王家的好儿,暗中都护着这个娃子,要不然,这娃子也不过是别人碗里的一块肉罢了。”

    杨少峰抬头打量了一眼,发现确实如同周兴旺所说,许多百姓都有意无意的围在王有财周围,许多人还在打量着自己。

    周兴旺叹了一声,说道:“饿吧,饿死了也就好了,就像亲家说的那样儿,饿死了,就不再受这份活罪了!”

    沉默了半晌之后,杨少峰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找不到适合的话来劝说王有财和周兴旺,往常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喷人劲头竟是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过了好半晌之后,杨少峰才勉强开口道:“好人终是有好报,苍天毕竟不瞎眼。”

    周兴旺摇了摇头,说道:“老天爷不瞎眼,这世上可还有瞎了眼的?就像亲家说的那样儿,你若是京城来的,就给俺们一条活路。若不是,就趁早离开,省得趟这个浑水。”

    瞧着周兴旺眼中的期盼,杨少峰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俺家原是山东的,老一辈躲兵灾的时候才迁过来,倒是还带些山东口音,并不是京城来的。”

    周兴旺眼中的期盼之色最终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走吧,要是恁家在山东还有亲,就想办法跑吧,跑过去兴许还能活,跑不过去,你也就认了命吧。”

    杨少峰点了点头,哎的叹了一声道:“实在活不下去再说吧,俺还有个兄弟,俺去他那边儿看看。”

    周兴旺正想点头答应,却见杨少峰身后出现两个身影,当下便闭上了嘴巴,和周围一众灾民将抱着婴儿的王有财护在了中间。

    杨少峰心知有异,转过身子一瞧,却见身后站着两个衙役,正皱着眉头望向自己。

    杨少峰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直接开口问道:“有事儿?”

    一个衙役猛然一耳光抽向了杨少峰,嘴里骂骂咧咧的道:“有事儿?这就是你跟老子说话的态度?连声差爷都不会喊?”

    杨少峰本能的就想躲开,只不过杨少峰却忘了,自己为了装灾民装的能像一些,已经提前饿了两天,身上没有多少力气不说,就连反应能力也差了许多,竟是没能躲开这一耳光,反而结结实实的挨到了脸上。

    杨少峰心中顿时大怒,猛的抬腿就踹向了动手的差役——老子在京城的时候连皇太孙都敢打,来了登封却被人扇了一耳光?

    杨少峰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眼前的衙役。

    衙役不仅躲开了这一脚,反而一脚踹到了杨少峰的肚子上,将杨少峰踹倒在地后,两个衙役更是一齐猛踹:“还敢还手?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个瘪三!”

    饿的没有反抗的力气,杨少峰只得死死的护住头脸,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两个衙役的模样。

    许是打的累了,两个衙役最终没有直接打死杨少峰,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周兴旺等人:“这小子是哪里来的?谁家的?”

    周兴旺瞧了瞧杨少峰,最终还是咬牙道:“差爷,这是俺家一个远房外甥,不懂事儿,您大人大量,饶过他这一回吧。”

    最先动手的衙役又踹了杨少峰一脚,冷笑着道:“看好他,别乱跑,小心惹出了麻烦,到时候可就不是挨顿打的事儿了!走!”

    待到两个衙役趾高气昂的走了,周兴旺才过来掺起杨少峰,说道:“忍忍吧,忍忍就好了,有命在,就比什么都强。”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杨少峰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起身,对周兴旺道:“多谢您老了,俺还是得去找找俺那个兄弟。”

    ……

    “谁打的?”

    朱瞻基一见杨少峰嘴角上的血,还有衣服上的脚印子,顿时就炸毛了:“他们这是想要造反啊!”

    止住了暴怒的朱瞻基,杨少峰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又接着说道:“登封的衙役打的,估计是看我脸生,没事儿。倒是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没有?”

    朱瞻基阴沉着脸道:“基本上和你打听来的差不多,没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登封县根本就没有把饥荒的消息上报,常平仓也丝毫没有放粮的意思。

    还有,我听人说登封四个预备仓的粮食全都不翼而飞了,里面只留下了烧给死人的几张纸钱,说是被阴兵给借走了。”

    杨少峰哈的笑了一声,说道:“少林寺便在登封,阴兵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居然敢跑到禅宗祖庭来借粮?莫不是喝多了假酒?”

    朱瞻基沉声道:“这并不是好笑!”

    杨少峰却反问道:“难道这还不好笑?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朱瞻基没理会忽然犯了癫病的杨少峰,反而一脸的纠结之色:“说吧,现在你有什么打算,是直接调兵过来,还是慢慢查下去?”

    杨少峰道:“怎么查?再查下去,又能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无非就是些阴兵借粮之类的说法罢了,还有什么?

    要是再没有粮食,登封的百姓就只能眼睁睁的等着饿死,或者成为流民,或者……”

    “或者造反!”

    朱瞻基直接把杨少峰没说完的话给接了过去:“等不到粮食是个死,造反了还倒有可能多活几天,所以还不如造反更合算,对不对?”

    杨少峰嗯了一声道:“换你,你会怎么做?等死还是造反?”

    “造反!”朱瞻基毫不犹豫的道:“太祖爷当年就是活不下去了才造的反!”

    “所以啊,还查个什么劲?”

    杨少峰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又从袖子里取出一枚像是窜天猴一样的东西,狞笑道:“刚才我挨揍的时候,周兴旺还劝我忍。忍?我忍他个锤子!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既然想找粮食的去处,问正主儿就是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粮食呢?

    杨少峰和朱瞻基皆是一言不发的坐在登封县的大堂上,登封知县屈可进和一众登封县衙役,还有负责管理常平仓的粮官和负责管理预备仓的“老人”,则是老老实实的站在堂下。

    屈可进的双腿有些打颤。

    屈可进并不认识杨少峰,但是永乐十年才进入官场的屈可进认识朱瞻基。

    最主要的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卫所士卒将登封所有的村庄和道路全部封闭,宣武卫更是明火执仗的封锁了整个登封县城,就连县衙也被锦衣卫给围了起来。

    真正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流逝,杨少峰和朱瞻基两个人的沉默,使得登封县大堂上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直到吴明从外面回来之后,才算是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杨少峰见吴明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心中忍不住咯噔一声,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吴明躬身道:“回状元公,卑下该死!”

    不待杨少峰发问,吴明就接着说道:“卑职赶到的时候,周氏女确实在,但是当卑职告诉她一切都已经过去,准备带她走的时候,她却自尽了!”

    杨少峰叹了一声,一脸阴沉着盯着登封知县屈可进道:“这笔账,待会儿再跟你算。现在你来告诉本官,粮食呢?”

    屈可进颤声道:“回天使,粮食……都被阴兵借走,下官实在是不知道啊!”

    杨少峰呵的轻笑一声,转头对吴明吩咐道:“砸碎他十根手指。”

    吴明躬身应了,带着两个锦衣卫校尉一拥而上,先是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屈可进捆了个结实,又在屈可进的嘴里塞了麻布,然后抓起屈可进的手掌铺在地上,用刀背狠狠的砸了下去。

    直到十根手指全部砸完,吴明才拽出了塞在屈可进嘴里的麻布,向杨少峰躬身道:“禀状元公,登封知县屈可进十根手指已经全部砸碎!”

    杨少峰这才点了点头,又对屈可进道:“现在,告诉本官,粮食呢?”

    早已疼得满头大汗的屈可进强忍着痛意,叫道:“狗官!你滥用私刑!本官要参你!”

    杨少峰呵的笑了一声,没有理会咆哮不止的屈可进,反而又接着对吴明道:“再碎他十根脚趾。”

    杨少峰的一脸平静还有慢条斯理的话音,让屈可进终于害怕起来:“慢!我说!”

    杨少峰却依旧没有理会屈可进,反而对一旁停下了手的吴明说道:“执行命令!”

    即便自认为是个狠人的吴明也被杨少峰的模样给吓住了,躬身应了之后便如法炮制,又将屈可进的十根脚趾全部砸碎,才躬身缴令:“禀状元公,行刑已毕!”

    杨少峰嗯了一声,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对屈可进道:“粮食呢?”

    屈可进颤声道:“粮食都被阴兵借走了,下官实在是不知道啊!”

    杨少峰终于笑了起来,指着屈可进道:“是条汉子!可惜,本官最喜欢的就是炮制你这样儿的硬汉!”

    摇了摇头,杨少峰又对吴明吩咐道:“找个锤子过来,把他左边胳膊上的骨头一寸寸的砸碎。”

    屈可进叫道:“下官真不知道!真不知道!”

    吴明见杨少峰轻轻摇头,便真的寻了把锤子过来,将屈可进的左臂全都寸寸砸碎,躬身道:“禀状元公,行刑已毕!若是他还不愿意招,卑职倒还有些法子可以炮制他!”

    杨少峰嗯了一声,又对屈可进道:“粮食呢?”

    屈可进惨叫道:“您就算杀了下官,下官也是不知道粮食到底去哪儿了!”

    杨少峰对着屈可进竖起大拇指,笑道:“本官倒是要敬你三分了!不过,你不怕死,你的家人怕不怕?因为你一个人,最后牵连到九族,你觉得如何?”

    轻轻笑了一声,杨少峰又接着说道:“对了,不是族诛,而是夷族,无论男女老幼,全部陪你一起上路,你已经死去的先人也要破坟开棺,然后挫骨扬灰。最后是把你家所有存在的痕迹彻彻底底的抹去,包括所有的史书、县志,都不会再有任何痕迹。就连你们的族谱,也要全部焚毁,所有跟你家有关系的人,他们的族谱也要抹去跟你们相关的记录。

    自此之后,你的九族就算是彻底消失了,你以后享受不到血食,你的祖先也享受不到你这个不孝子孙的血食,从此你家所有人就成了孤魂野鬼,谁也不会想起你们。”

    平静到极点的声音毫无起伏,就像普通百姓在互相问候有没有吃饭一样。

    屈可进终于怕了,叫道:“我说!我说!我是奉了上官的命令,将看守常平仓的人手调离一晚,至于粮食到底去了哪儿,下官确实不知道!”

    扭头和朱瞻基对视了一眼,杨少峰又接着问道:“那预备仓呢?”

    “下官实在是不知道预备仓的事情!预备仓向来都是由当地乡里的老人看管,下官也没有过问过啊!”

    屈可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但凡有一句假话,便叫下官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杨少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负责管理常平仓的仓官:“现在,你来告诉本官,粮食呢?”

    负责管理常平仓的仓官和四个负责管理预备仓的“老人”早就已经撑不住了,听到杨少峰的问话,仓官当即便向着爬了两步,叫道:“小人说!小人什么都说!

    当初屈县令把小人调离一天,小人就知道这里面肯定会有什么问题,所以第二天就去仓里查验,事情也确实如同屈知县说的那样儿,仓里只剩下几张纸钱,一粒粮食都没剩下!

    后来,屈知县派人给小的送来了一百两银子,说让小人闭上嘴,省得给一家老小招灾惹祸,所以小人也没敢声张,只想着等着丰年的时候再购入一批粮食填补亏空!

    不过,后来在城里的周记粮铺里面发现了一些蹊跷,他家所卖的粮食,跟常平仓里丢失的粮食很像!”

    杨少峰嗯了一声,向着吴明示意了一下,等吴明转身出去之后才又将目光投向了一个负责管理预备仓的老人:“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老老实实的说出来,本官不想与你为难。”

    早就瘫倒在地上的老人强撑着跪好,拜道:“小人也不知道粮食到底去哪儿了!往年没有遇到过灾荒,小人也不怎么去预备仓里查看,直到这次饥荒开始了,才发现仓里的粮食都没有了!”

    杨少峰嗯了一声,又接着问道:“预备仓的钥匙,都谁手里有?”

    老人拜道:“回天使,预备仓的钥匙一共有两把,一把掌管在县衙,另一把则是由小人亲自掌管,平日里基本上不会离身。”

    杨少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屈可进:“钥匙呢?”

    屈可进打了个寒颤,叫道:“小人也不知道,小人向来不管钥匙的事情,都是县丞在管的!”

    杨少峰又将目光投向了同样瘫软在地的县丞:“钥匙呢?”

    “钥匙……不见了!”

    明知无幸,县丞也不敢再有所隐瞒:“预备仓的钥匙很少动用,小人平日里也不会去预备仓,也就没太把这钥匙当回事儿,平时里都是锁在公房里面,这次也是打算去开了预备仓的时候才发现,钥匙……找不到了!”

    杨少峰瞧了朱瞻基一眼,却发现朱瞻基的脸色也愈发阴沉起来。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常平仓的粮食被人倒卖了出去,而预备仓的粮食则是根本就不知道哪儿去了,就连掌管预备仓的人都没有发现端倪。

    如果这些老人和县丞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想要悄无声息的转移四座预备仓的粮食而不惊动任何人,那需要的时候可就不是一天两天的。

    如果这些老人和县丞都在说谎,那到底是因为什么,能让他们冒着被夷族的风险替人遮掩揽罪?

    杨少峰没有再开口说话,就这么任何气氛沉闷了下去,直到过了好半晌,吴明才和几个锦衣卫校尉捆着一个人来到了县衙大堂。

    直接略过了所有的繁文缛节,杨少峰直接就对着被扔在地上的那人道:“周记粮铺的东家?”

    被扔在地上的那人叫道:“是是是,小人周兴,是周记粮铺的东家,不过小人一直奉公守法,向来不做亏心的生意,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老爷,还望大老爷开恩呐!”

    杨少峰却是没有理会周兴,反而轻笑一声后对吴明道:“所有的账簿之类的东西,都带过来了?”

    吴明点了点头,向着身后挥手道:“带上来!”

    杨少峰点了点头,直接对站在堂下旁观的沈颢吩咐道:“立即带人去核对,一笔笔的查,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问题。”

    待沈颢躬身应了,杨少峰才又将目光投向了周兴:“现在老老实实的交待?还是待着本官的学生找出问题之后再交待?”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夷你九族又何妨

    见周兴沉默,杨少峰笑了笑,又开口说道:“你不妨先看看屈登封的模样,他那十根手指,十根脚趾,还有左臂,都是本官让人一寸寸的砸碎的。

    老老实实的交待,你可以免受这些皮肉之苦,如果不愿意交待,那你面临的就是跟他一样的下场,比如一寸寸的把你砸碎,然后你再老老实实的交待。”

    周兴扭头瞧了屈可进一眼,却见屈可进的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混杂在一起,整个人看上去凄惨至极。

    周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又强撑着道:“上官若是想给草民定罪,那便直接安排个罪名好了,只是上官并无实证,只怕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罢!”

    杨少峰呵的轻笑一声,瞧过吴明递过来的粮食后,竟是不再理会周兴,而是自顾自的眯着眼睛养起了神,大堂中只剩下沈颢等人噼里啪啦拨动算盘的声音。

    周兴的额头上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直到过了大半天的时间,太阳都渐渐的往西去了,噼里啪啦的算珠声才算是停了下来,沈颢躬身对杨少峰道:“禀师尊,周记粮铺这五年间的账目都已经核对完毕。”

    沈颢的声音,对于周兴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屈可进的模样着实凄惨,而沈颢等人拨弄算盘的声音就好像是催命的魔音一般骇人,之所以一直强撑着,便是想着没人能发现这些账目之中的问题,现在这些毛头小子们这么快就核对完了账目,想来也是发现不了里面的问题!

    杨少峰瞧了神情有些放松的周兴,冷笑一声后对沈颢道:“账目可都能对上?”

    沈颢躬身道:“回师尊,大致都能对得上。可是永乐十八年冬月的有一笔出账对不上,永乐十九年三月也有一笔入账对不上,永乐二十一年则有十七笔账务对不上。

    如果单独把这四笔账务都单独捡出来,那么周记粮铺的账务大概是平的,那么周记粮铺应该亏损三万九千贯,而不是现在看上去的平账。

    更为奇怪的是,像周记这般的粮食铺子,原本大大小小的收、支应该十分频繁才对,可是周记粮铺除去永乐十八年以前的账务还算正常之外,永乐十八年后的收、支都很奇怪。”

    沈颢的话音落下,杨少峰忽然抄起桌子上的砚台砸向了周兴,甩开了想要拉住自己的朱瞻基,起身指着周兴骂道:“三万九千贯?就为了区区的三万九千贯,现在整个登封无粮可用!你们良心都让狗给吃了么!王八蛋!”

    气咻咻的坐下之后,杨少峰又道:“还不一五一十的招来!”

    纵然被杨少峰扔过来的砚台砸的头破血流,周兴依旧强撑着道:“草民不知道上官林草民招什么?

    五年的账簿何其繁杂,短短多半天的时间就想捋络清楚,并且找出其中的问题,便是干了多年的老账房也做不到,现在上官的学生却说已经查清,只怕多半是在无中生有吧!”

    “看来,你这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叹了一声,杨少峰干脆吩咐沈颢将有问题的账目拿给周兴过目,嘲讽道:“多年的老账房如何,不本官不是很清楚。可是本官这几个学生,却是在户部清吏司和工部营缮清吏司里面厮混过的,每天过手的账目不知凡几,你这么点儿账目,未免有些不够看。”

    瞧着周兴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密,杨少峰又接着道:“想好了么?是准备先受了刑再行招认,还是现在就直接招认,也好免了皮肉之苦?”

    周兴瞧了瞧杨少峰,又瞧了瞧一旁强忍着不出声的屈可进,竟是哼了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啪!啪!”

    杨少峰鼓掌笑道:“希望你待会儿还能这么硬气!先砸碎他十指!”

    “慢着!”

    周兴叫道:“五年的账目之中有几笔错漏,原本也是正常,上官竟然打算凭着这一点儿便要屈打成招么!草民不服!”

    杨少峰却摇了摇头,笑着道:“本官何曾要过你口服心服?本官要的是这些账目为什么会对不上,三万九千贯的粮食又到哪儿去了,至于什么屈打成招?大明律没规定不能用刑!打!”

    吴明狞笑一声,抓起周兴的手掌平铺在地上,竟是直接复制了刚才砸碎屈可进手指的过程,直接用绣春刀的刀柄将周兴的十根手指挨根砸碎!

    待到行刑完毕,吴明刚刚将周兴嘴里塞着的破布抽出,周兴就直接痛得惨叫道:“狗官!狗官!你屈打成招!你诬陷好人!”

    杨少峰冷笑一声,抓起面前案几上的米粒,一把撒向周兴后怒喝道:“诬你老母!谁家粮铺里面会有这等的陈米!来人,再砸断他十根脚趾!”

    然而出乎于杨少峰和朱瞻基等人的预料,直到十根脚趾都被吴明一根根的砸碎,周兴却依旧狂叫道:“狗官!老子就算是死,也不服!你等着!你等着!”

    到了这般地步还没有审出什么结果,杨少峰也失去了耐心,忽然冷笑一声,对吴明吩咐道:“把你们锦衣卫的那套本事在他身上使一遍,如果还不招的话,就留他一口气,等着凌迟之后夷族!”

    周兴叫道:“狗官!你少在这里吓我!夷族是何等的大事,岂是说夷族便能夷族的!”

    杨少峰笑眯眯的指了指身后的王命旗牌,说道:“本官身后的,用是王命旗牌。”

    又指了指狗子捧着的尚方剑道:“这便是尚方剑。有王命旗牌和尚方剑,便等同于天子亲临,夷你九族又何妨?

    放心,本官读圣贤书多年,向来以信字立身,江湖人送绰号诚实小郎君,既然说要杀你全家,就绝不会放过你家哪怕是一条狗!”

    神色一冷,杨少峰又沉声道:“本官乃是大明永乐一十三年状元,家住顺天府城南杨家庄子,江湖人送外号杨癫疯,你若要报仇,千万别找错了人!”

    周兴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哀求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上官开恩,只杀小人一个便是,要杀要剐,都是小人一个!”

    杨少峰却摇了摇头,讥讽道:“你傻了吧?当这登封县衙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江湖,本官信奉的也不是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的狗屁说法,而是九族不够,十族来凑!”

    周兴叫道:“你做事如此狠辣,就不怕遭了天谴!”

    杨少峰道:“你们如此害民都不怕,本官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真有天谴,那本官就是你们的天谴!至于本官,也不劳你挂心,死后便是下了十八层地狱,本官也能笑着看你们在十九层里挣扎!”

    对面着杨少峰这种狠茬子,周兴终于绝望了:“我说!我全说!”

    杨少峰摆手示意吴明将周兴放下,笑道:“早说不就不用受这份苦了?”

    已经彻底死心的周兴也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强忍着手脚的疼痛,颤声道:“好,我说,我全说!

    这登封常平仓和预备仓里的粮食,确实是经过我的手才出去的。

    是我安排人给屈县令送了信,让他把看管常平仓的管仓调开,也是我安排了人手将常平仓的粮食运走。

    因为怕事情败露,我便想了法子,将常平仓的粮食运走之后又打扫干净,留下了几张纸钱,以做出阴兵借粮的假象。

    至于预备仓,自然也是如此,小人使足了钱,这四个看守预备仓的老东西人人有份,就连那些看管预备仓的仆役也得了大笔的银子。”

    杨少峰瞧了四个“老人”一眼,浑然不管这四人已经被吓得屎尿齐流,而是盯着周兴道:“粮食的去向呢?还有,后面的事情又是怎么安排的?”

    周兴道:“粮食自然被小人运到别处发卖了。至于后面的事情,小人原本想着伙同屈县令把事情压下去,若是有御史来查,便从粮铺里拿些粮食出来放粥,若是没有,这事儿自然也就这么过去了。”

    杨少峰呵呵冷笑一声,又接着问道:“那周兴旺和王有财的事情,也是你做的了?”

    周兴点了点头,答道:“不错。

    周兴旺施粥,这登封县的人又有谁愿意来买周记的粮食?既然挡了小人的财路,那小人也说不得要使些手段,烧了他的粮食和院子!

    后来王有财又开始放粥,小人自然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干脆一狠心,也烧了他的粮食和院子!”

    杨少峰道:“唆使王有财之子去抢粮的,也是你?”

    周兴早就心存了死志,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都是小人!

    烧了周兴旺和王有财的粮食和院子,这两个老东西求到了小人的头上,想要把他们手里的水田卖给小人,小人一开始还想着压价,又见那两个老东西不识趣,不愿意贱卖了,小人所以干脆不收了,想着这两家若是死绝了,小人自然也就不用花钱,便可白得了这两家的土地。

    所以,暗中派人唆使王有财之子去抢粮,将之活活打死后又派人暗中唆使周秀莲自卖自身,都是小人所为!”

    杨少峰忍不住伸手指着周兴道:周兴旺,周兴,你们两人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行事却如此天差地别,当真该死!继续说!”

    周兴咬了咬牙,说道:“这便是所有事情的经过,所有罪名,小人都认下了,只求上官开恩,放过小人家中的妻儿!”

    杨少峰忽然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看本官像个傻子么?”

第三百章 黄泉路上不寂寞

    周兴摇头道:“上官是天下闻名的六首状元,就连教出来的学生都能在短短大半天的时间就捋清周记五年的账簿,若上官是傻子,这天下间又哪儿还有聪明人?”

    杨少峰赞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反问道:“那你怎么就敢将本官当做傻子?是本官用刑用的轻了?还是本官说的不够明白?”

    周兴答道:“小人已经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实在不知道上官还想让小人说些什么!”

    杨少峰道:“不是本官想让你说什么,而是你要交待着什么?

    方才屈可进已经说过了,是奉了上官的命令才调开了常平仓管仓,你一个粮铺的东家,又凭什么被称为上官?这个上官,到底是什么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周兴摇了摇头,说道:“有了小人的口供,再抄了小人的家产,便足够上官交差,也足够赈济登封的灾民,上官功劳在手,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又何必要再继续趟这浑水?”

    杨少峰冷笑道:“老子不在乎功劳,也不在乎什么升官发财,你只管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周兴道:“就算我都说出来,上官又能如何?只怕那人的背景通天,你也无可奈何!”

    杨少峰却笑了。

    背景通天?再怎么通天的背景,能有朱瞻基的背景朱老四更为通天?这次惹出来这么大的乱子,就算是背景通着神佛也不行!

    见杨少峰依旧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架势,周兴也不再劝,说道:“我说!是汝南王!”

    周兴的话音刚刚落下,杨少峰就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谁?”

    周兴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诡异,狂笑着道:“汝南王!周王之子,也是当今天子的嫡亲侄子,太子的叔伯兄弟,你这个螟蛉还要喊一声王叔!

    告诉你吧,银子大多去了汝南王的府上,去抓他啊,去宰了他啊!哈哈哈!”

    杨少峰阴沉着脸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兴怪叫一声,答道:“我当然知道!

    汝南王喜欢的就是银子,而我周兴不过是汝南王府的一条狗,自然要替主人分忧,这些银子虽然经了我的手,可是也没多少是真的落在我手里的。

    这次你能把我挖出来,是你的本事,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去抓汝南王啊,去宰了他啊!哈哈哈,殿下不会看着我有事儿的,你死定了!螟蛉终究不比血亲啊!哈哈哈哈!”

    杨少峰阴沉着脸道:“带下去,严加看管,寻个大夫替他诊治,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回到后堂之后,杨少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揉着额头道:“这回乐子大了。”

    朱瞻基嗯了一声,没有理会杨少峰,反而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子。

    现在的事情正如杨少峰所说的那样儿,乐子大了。

    原本以为只是一起简单的贪腐案,可是查到现在,谁也没想到居然会牵扯到郡王,甚至还有可能牵扯到亲王。

    对于朱瞻基和杨少峰来说,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把案子就此终结在已经查出来的这些人身上,赈济完受灾的百姓就算结束,剩下的事情交由朱老四来决定。

    转了半晌之后,朱瞻基才对边城吩咐道:“拿本宫的腰牌去一趟开封,调集开封府的锦衣卫,把本宫的那个好王叔给抓来!”

    杨少峰伸手拦住边城,又让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才道:“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宰了他!”

    朱瞻基咬牙切齿的道:“他不干人事儿,就别怪我这个当侄子的不讲情面!”

    杨少峰道:“你想好了?”

    眼看着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朱瞻基也就不再隐瞒了:“想好了。代王都被暴毙了,自然也不差一个汝南王。”

    杨少峰顿时被吓了一跳,疑道:“代王?被暴毙?不是说忽然染了急症?”

    代王朱桂是个真正的人渣。

    身为朱重八的第十三子,朱桂娶了徐达的次女徐妙清,跟朱老四既是兄弟,又是连襟,关系之亲密,更甚于其他兄弟。

    就藩大同以后,朱桂丝毫没有一个亲王该有的样子,反而骄横跋扈,纵戮取财,以至于在建文元年曾因罪被废为庶人,朱老四即位之后才恢复王爵。

    然而朱桂从来就没有想过悔改,不仅逾制修了九龙壁,袖子里还总是揣着一柄小锤,在街上瞧谁不顺眼便直接锤杀。

    更过分的是,役使百姓,欺男霸女的事情不光朱桂自己干,他还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干,说是大同一害也不为过。

    朱瞻基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代王暴毙的事情是皇爷爷亲口吩咐,无心亲自安排的,代王染疾暴毙,代王妃殉葬,不过是为了天家颜面才这么说的。

    实际上,代王染的是鹤顶红,代王妃殉的是三尺白绫,而且承袭代王爵位的不是戾世子朱逊煓之子朱仕壥,而是广灵郡王朱逊(火民)。”

    杨少峰眯着眼睛道:“那也不能直接去抓人。

    这事儿一旦捅在了明面上,哪怕是看在周王的面子上,咱们也未必能把他怎么样,更何况,大明律中还有议亲之制。”

    朱瞻基咬牙发狠道:“议亲之制?什么制也不行!总之,他汝南王朱有爋都死定了!”

    杨少峰皱眉道:“那也不能直接抓来宰掉。擅杀郡王的罪名,你提不起,我也担不起,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暴毙。”

    朱瞻基嗯了一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杨少峰斟酌着道:“让吴明去查一查,顺便将周王世子请到登封来。既然事涉周王府,咱们最好还是先看看周王府那边怎么说。”

    朱瞻基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粮食的事儿算是解决了,可是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过去的,百姓还需要安抚,登封的官场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杨少峰却摇头道:“百姓自然是需要安抚的。可是单凭汝南郡王和登封县一个知县,怕是闹不起这么大的动静。”

    “你的意思是?”

    朱瞻基迟疑道:“登封县的后面还有人?”

    杨少峰嗯了一声,点头道:“这是必然的事情。想要压下万余百姓受了饥荒的消息,单凭一个登封知县,办不到,哪怕是加上河南府,也未必能做的到。”

    听杨少峰这么一说,朱瞻基顿时反应了过来,继而杀气腾腾的道:“既然汝南郡王都要暴毙了,那也不在乎多上几个!查到底!”

    ……

    宣武卫的忽然调动,而且是莫名其妙的从开封府调往河南府的登封,这种事情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开封府和河南府的地头蛇。

    包括但不限于开封府知府,河南府知府,还有周王府的周王。

    就在杨少峰大张旗鼓封锁登封的第三天,河南府知府张臻和周王世子朱有炖就一前一后来到了登封县城。

    张臻和朱有炖都不认识杨少峰,但是和登封县知县屈可进一样,两人都认识朱瞻基。

    先是向朱瞻基行了君臣之礼后,朱有炖才开口道:“殿下忽然来河南,怎么不来开封的家里,反而来了登封?可是来少林寺进香么?”

    朱瞻基不阴不阳的顶了一句:“王叔的好意,侄儿心领。来登封,也是另有要事,谈不上什么进香不进香的。”

    朱有炖后面的话顿时就被噎了回去——这不是明摆着的废话么!

    宣武卫忽然跨地区调动,还包围了整个登封县,就连自己这个周王世子都是反复盘查之后才能进城,要说没别的事儿,这特么也说不过去啊!

    眼看着朱有炖吃了瘪,河南府知府张臻躬身道:“不知殿下有何要事?朝堂之上并无行文,可是如今宣武卫却围了登封,只怕……”

    “只怕什么?”

    朱瞻基反问一句,冷笑着道:“本宫还没有去找你,你倒是自己来了,如此倒也省了一番功夫。”

    向着吴明使了个眼色,朱瞻基喝道:“拿下!”

    一脸懵逼的张臻直到被吴明带人五花大绑的捆起来之后才反应过来:“殿下!微臣好歹也是河南府知府,如今没有陛下旨意,也没有大理寺和刑部的公文,殿下为何要拿臣?”

    朱瞻基指了指杨少峰,说道:“非是本宫要拿你,而是咱们这位钦差大臣杨癫疯要拿你问罪!”

    眼看着朱瞻基这么痛快就把自己给卖了,杨少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道:“张知府勿慌,本官奉陛下诏令巡抚登封,手持尚方剑和王命旗牌,三品以下可以先斩后奏,拿了你,不算逾制。”

    张臻叫道:“纵然要拿我,也该叫我知道我所犯何罪!”

    随口对吴明吩咐了一句升堂之后,杨少峰才扭过头来,对张臻道:“张知府放心,本官是个讲究人,江湖上人送外号铁面判官,断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若张知府是冤枉的,本官自会向你赔礼道歉,且任由张知府弹劾,无论陛下如何处置,本官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若张知府不是被冤枉的,那倒也好办,先凌迟,再族诛,再不济就彻底夷族,总之黄泉路上不会让张知府感觉寂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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