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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丘临     我的媳妇是女侠txt下载     我的媳妇是女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蚂蚱

    听着声音,应该是一个年轻人,可从语气看,又像是迟暮老人。

    杨有福不知他嘴里可惜的是自己,还是那死去的杂鱼,但他知道,头顶之人却是一个劲敌。

    因为手里握着的长剑在登上十二层之后就开始轻颤,起初以为是那命剑士的缘故。可等到这一声叹息落下,他才知道,头顶有一把剑在等着。

    西儿并不知情,还在跃跃欲试,却被杨有福一把拽了回来。

    他折身返回十一层,这才悄声说道:“西儿,你一个人回去,不用等我。”

    西儿不愿,杨有福冷着脸,怒道,“你若认我这个哥哥,就听我的,在客栈等着。”

    西儿这才极不情愿的朝塔下走去,最后,她还是留下了三颗雷鸣珠。

    杨有福叹了口气,整理衣衫,收紧双腿和上臂的缚带,一步步朝塔顶而去。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如此对付我,可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走。”

    杨有福猛喝一声,挺剑扬臂,整个人如同一把剑从那漏着月光的破洞里冲了出去。

    这一式正是那逃命剑法里的风雷,夹带着风雷之音,杨有福的头顶出现了一轮银月。

    那站在塔顶之人并不曾动,仿佛一根木桩般杵着。

    他只是轻轻扬了扬手里的长剑,仿佛在对杨有福打一声招呼。

    “你来了,可惜,迟了。”

    那人抬头看了看天,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人呢?”

    “梅先生本不在此,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哈哈,本以为今日我能留下你,可惜天不遂人愿,来吧,扬起你的剑,让我称称你的斤两。”

    那人依然没有回头,似乎并不怕杨有福突袭。

    本来准备好的杀梦被杨有福生生顿住了,他突然想要知道原因。

    “你,是谁?为何要找我。”

    那人哈哈一笑,身体蜷缩成一团,似乎这一句是天大的笑话。

    “我么,你无需知道,因为我和他们一样。”

    那人顿了顿足,轻笑:“都是无足轻重的人,反倒是你,让我分外好奇。”

    那人突兀的直起腰身,转了过来,甚至拉下包裹严实的面巾,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果真不出意料,是一个少年。

    一张脸又窄又长,一双眼又小圆,就连两条淡眉亦凑在一起。

    他盯着杨有福朗声笑着。

    “是不是很失望,我也很失望,可这没得办法,父母给的,谁也改变不了。”

    他说话时张开了嘴,让凑在一起的淡眉忽然分开,于是,一双小圆眼多了些许生动。

    “怎么,是不是怕了?”

    他晃了晃手中剑,笑了,宛如画中人,比生硬的拉长些许。

    “嗯,我从不以貌取人,更何况你我素不相识。”

    杨有福突然想到了白玉鸣那张白净过分的脸,总算憋住了笑。

    “要笑就笑吧,要不,我怕你再也笑不出来呢?”

    那人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很麻烦啊!你看看,这脚下的废物们,就再也不能笑了。”

    “哈哈,可我却不信,要不试试?”

    杨有福终于笑出声来,连带着的是手中剑的轻鸣。

    “试,怎么不试,可我还是有话要说。”

    那人又一笑,双眼近乎消失不见,顺手又指了指脚下。

    “你知道这些死去的人都是谁吗?哈哈,我也不瞒你,全是李家的死士,还有断门刀的门人。”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杨有福突然觉得心内不安。

    “因为,他们本来就该死,如今死于你手,再好不过。”

    那人轻抚衣衫,遥望湖面,神情有些犹豫。

    “这样一来,他们的仇怨也算是结了。至于你,哈哈,却是不同。

    因为从你走上生死台的那一刻,你的路早已被选定。”

    杨有福心内狂震,细细想来,来京城之后,似有总一只无形的手牵着自己,脱不得,逃不掉。

    “你,你到底是谁?”

    杨有福扬起手中长剑,厉声喝问。

    “嘿嘿,我和你一样,也是那张网上的蚂蚱,只不过,在你出现之后,我就可以歇歇了!

    是不是很意外啊?我说过,我们都得死,但不是现在。尔今,你可明白?”

    那人微微一笑,让一张白净的脸变得更长了些。

    “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不急,不急,因为还没到动手的时候。”

    那人摆着手,遥望着湖面出神。

    不知为何,杨有福又一次想到了白玉鸣,似乎这个人自己最熟悉的人一下子变的陌生起来,怎么也看不透。

    “是不是明白了?”

    那人笑意盈盈。

    “白家吗?”

    “呵呵,这我不能说。”

    “一定是!”

    “你说是,那就是了!”

    那人摆着手,又晃了晃手中长剑。

    “你不笨,但比起有些人,你还是嫩了些。”

    “白玉鸣?”杨有福轻声自语。

    “你最好按我说的做,否则你的那些朋友兄弟可能活不了多久。”

    “尔敢?”

    杨有福勃然大怒,手中剑鸣音振振。

    “你是不是在担心她啊?”

    那人伸手遥指由湖心岛飘出的一叶小舟。

    “可惜,迟了!”

    那人话音刚落,绕着湖心小岛的湖面远处,突兀的出现一团团黑色的影子。虽不甚清晰,可能想到,那些全是围拢而来的小船。

    杨有福总算明白,他为何一开始就说,迟了的意思。

    自己想拖延,对方也想拖延,这下西儿危矣。

    想到此处,他禁不住怒火中烧,几乎就朝着塔下跃去。

    “你以为,你走的了?”

    那人动了,形如鬼魅,一把剑遥遥封住杨有福的去路。

    杨有福折身又冲,还是被他拦住。

    “西儿,回来!”

    杨有福冲着那一叶扁舟高喊,可惜,那舟上人似乎也发现了湖面上的船影,把小舟驾的更快了些。

    杨有福突感心内有一股热流涌过,双目一下子变得赤红,手中剑鸣如急促的弦琴,震出一团寒彻入骨的白雾。

    剑琴音初响,他整个人突然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皎洁的月光变得冷若寒冰。

    一曲起,雪花落。

    只是,今日的雪又猛又大。

    那人在杨有福消失之际,也动了,形如一团黑色的浓雾,就连手中的长剑也消失在雾里。

    不知何时,围绕湖心岛方圆五十丈的湖面结了一层薄冰,那一叶扁舟恰好处于这冰面之间,艰涩难行。

第一百五十二章 英雄之死

    莫名塔顶,那团黑雾在纷飞的雪花里分外惹眼。

    杨有福手中的琴剑奏响的正是残雪,在四窜的黑雾映衬下,正合了残的意境。

    他手中剑接连刺出,可每一剑总会被黑雾里的那把黑剑挡了下来。

    眼看着那一叶扁舟凝涩不动,远处黑压压的小船团团围来。杨有福悲从心起,不为自己,而为这些天认识的朋友和亲人。

    他从来不曾想到,自己会成为那个拖累,可事到如今,他有不得不叹息命数。

    三年前,父母去世之时,他就觉得自己无甚大用,明知道那是谎言,却强迫自己去相信,因为只有相信了,才会少去无尽的烦恼。

    如今,像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杨有福甚至不敢去想。只要一想,他就觉得悲凉。

    偌大的天下竟让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甚至西儿?

    想到西儿,杨有福内心狂颤不已,林带着这遮天闭月的雪花也开始疯狂。

    手中长剑越发凝重、冰冷,似乎吸近了湖上的寒气,肩负了十余年的重压,每一击,多了沉重,少了灵锐。

    那黑剑依然从黑雾里不停飞出,可每迎一下,黑剑就凝上了一层薄冰。

    以至于,百十余剑之后,换了颜色,变成一把厚重的冰刃。

    黑剑慢了,杨有福就多因为头顶的雪花了一份心思。他努力鼓舞全身的怪力,只觉得这一方空间的雪花、寒冰全近在掌握。

    他猛喝一声。

    “呀……”

    那围绕湖心岛的薄冰应声轻颤,裂成了数不清的冰凌。在杨有福这振聋发聩的嘶嚎里,应声升起,瞬及犹如离弦之箭,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那黑压压未来的小船,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凌箭雨一阵乱扫,乱了阵形,灭了其实,多了好多声鬼哭狼嚎。

    这一下,被寒冰凝滞的小舟没了束缚,恰似久困牢笼的小鸟腾翅,一飞冲天。

    沿着被冰凌箭雨重开的豁口,直直冲了出去,消散在迷离的夜色里。

    塔顶那人大急,却脱不了身。

    “你……”

    他似乎有话要说,却被杨有福手中的长剑,生生憋了回去。

    残雪曲已近尾声,因为头顶的雪花渐稀,可杨有福手中的剑影愈浓。

    这一次,他终于使出了杀鸡剑法的第二式,九剑全朝着黑雾而去,震起一团团的冰雾。

    似乎这杀鸡剑法的第二式与古琴剑法的第二式杀梦颇为契合。

    每一剑都神鬼莫测,让人防不胜防。直至第九剑,那无处不在的黑剑终于败下阵来,腾起一阵团兵雪花。

    眼前的黑雾一凝,显出那人的身形。这大好良机杨有福岂能放过,手中长剑琴音高亢,让剩余无多的雪花凝成了十余把雪刃。

    嗖的一声,瞬息即至,悬停在那人周身。杨有福手中的长剑也恰好停在了眉心之处。

    那人一身惨笑,落了手中剑。拿剑上恰好有八个排列整齐的小洞。

    雪停了,月光落了,那一张长脸笑了。

    “现在,可否报上你的大名?”

    那一双淡眉散开,一双小圆眼变得柔和。

    “败军之将,哪有大名可言。小子不才,秦北地闲人冷三。”

    冷三拱了拱手,对近在咫尺的长剑置若罔闻。

    “杨兄高艺,冷三佩服得紧。”

    “那么,你可以去死了。”

    杨有福望了望湖面黑压压的小船,一张脸古井无波。

    “我懂,可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走脱?”

    杨有福手中长剑一递,那一张长脸的眉心处淌出一颗血珠。

    “那是我的事。”

    杨有福望了望远方,神情幽幽。

    “真的吗?”

    冷三不死心。

    “真的、假的又当如何,我本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真的?”

    “好吧,我给你一个机会。”

    杨有福撤了手中剑,因为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有一群人让他牵挂。

    “谢了,杨兄,我说过,我们都是一类人。”

    冷三翻身做起,抬头望着天上的皎月,突然就愁云满面。

    “怎么,冷兄也有难言之隐?”

    杨有福收起剑,也做了下开。

    “唉!一眼难尽啊!”

    “可以说吗?”

    冷三点点头,一双小圆眼里腾起两团雾气。

    “我说过,我们都是蚂蚱,其实这句话是错的。因为我才是那只蚂蚱,而你不是。”

    杨有福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我是大秦人,紧靠白域,那里风沙遮天,难于脱身,而我恰好是他们选定的那个人。”

    “是北面来的吗?”杨有福插嘴问。

    “不是,是九宫。”冷三摇摇头,双眼突然一亮。

    “九宫?那你是被逼的了?”

    杨有福有些疑惑。

    “九宫从不逼人,反而是北地那些蛮夷时常来杀掠,我是被九宫救下的那一个。

    你知道,被人救总会觉得亏欠了人家。”

    杨有福一笑,因为他自己就欠了好几条命。

    “那你为何又来了这里?”

    “唉!这事说不得。”

    冷三面露苦涩。

    “为何?”

    “因为,你还不曾答应我。”

    “那件事吗?”

    “是的。不知你可愿意?”

    冷三的一双小圆眼又闪了一下,盯着杨有福目不转睛。

    “可得杀人?”

    冷三点点头,“不是杀人,而是杀很多人。”

    “那我为何要答应你?”

    杨有福拿起长剑,在屋脊上轻轻敲击,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你可知杨潇是怎么死的吗?”

    冷三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杨有福只觉得内心狂跳不已。因为他确实想知道,可却淡淡道。

    “这和我以及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你可能不知,杨潇的身份。”

    “难道他也是九宫的人?”

    “嗯,杨潇不仅是九宫的人,而且是抗击北人的英雄。可这么一位英雄,却落得了一个悲惨的下场,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冷三猛地转过身,盯着杨有福手里的剑。

    “……”

    杨有福不敢想,也不敢问。

    “他是被南人所害,自愿赴死。”

    冷三一字一句的说道。

    杨有福头脑嗡嗡作响,那最后的四个字如黄钟大吕不停的在耳内回环。

    “自愿赴死、自愿赴死,好一个自愿赴死。”

    杨有福站起声,抽出长剑,猛地一挥。

    “你敢骗我?”

    他不愿相信,自己心中的英雄竟然死的如此窝囊。

    “我也不愿信,可事实如此。”

    冷三迎着他的眼神,寸步不让。

    “那,我能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倒霉的冷轻言

    冷三一笑,长脸上多了两个黑点。

    “到时候自然会通知你。”

    “……”

    “莫慌,你只需杀一人,一人。”

    冷三笑着的时候,总让人感觉笑颜下藏着另一张脸。

    杨有福知道自己问了他也不会说,索性就不再问。

    他之所以答应冷三,并不是因为他们威逼利诱,而是因为九宫的杨潇。

    在杨有福的印象里,杨潇是一个真正的英雄,那种为国为民的大侠。他太想知道杨潇的死因,不为别的,就为了给逝去的人一个公平的结局。

    虽然俗语常说,英雄多短命,祸害遗千年。

    可杨有福不信这个世界亦是如此,他更不愿意等,毕竟走到哪里天上都不会掉馅饼的。

    “那我等你,可别让我失望。”

    说完这句话,杨有福纵身跃下高塔,足尖在塔檐上点了几点,人已落在塔前。他知道,那些围来的小船绝不会拦着自己。

    果然,等他走到湖边,那围拢而来的小船全散了开来,让出一条道。

    看着杨有福等舟离去,冷轻言有些狠了,原以为今日会翻身,可实际上又是万劫不复。

    昨日在白府碰了个钉子,黑白二人又丢了唯一的线索,冷轻言就知道,自己是栽了。

    谁知亥时过半,竟有人送来消息,说是莫名湖里有那贼人的踪迹。这让冷轻言喜出望外,毕竟只是最后翻身的机会。

    这一次,绝不能出一丝差迟。

    提刑司的人倾巢而出,急匆匆赶来,却还是晚了一步。因为白虎卫又先行一步,征用了湖上所有的船只,冷轻言只能领着提刑司的人望湖而叹。

    还好,手下的白书生找到了一条船,堪堪能坐五人。

    等他们急急忙忙的跟过去,那湖心岛早就被白虎卫围了个严实。

    今夜并无圣令,所以白虎卫寸步不让。就连那一惯奴颜婢膝的熊彪竟然也不现身形。

    冷轻言知道,他一定在,因为熊彪的粗喉咙早已响了几遍。可无论他如何愤慨,却毫无办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塔顶上的二人激斗,看冰起雪落,听琴音如织,他却心如死灰。

    等到岛上逃出一人,冷轻言喜不自禁,因为那围拢的小船考的过近,被那一阵冰雨冲了个七零八落。

    反倒是他们一行人,离得甚远,未受其害。

    这本来是好事,也可以说是上天送来的一份厚礼。冷轻言相信,这个逃走的人一定会给他带来无上的荣光。

    他还没开口,手下的黑白黄赤四人早已蠢蠢欲动。

    那逃出之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已拎起一条长鞭,显然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可冷轻言却莫名的觉得激动,不为别的,就为这头顶的乌纱。

    眼看着两船相距已近三丈,冷轻言抽出长剑,转头扫视众人,轻轻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一片白影沿湖面轻盈飘过,空气里弥漫着一抹淡淡的花香。

    然后五人眼前一花,在睁开眼时,那疾驰而来的孤舟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

    冷轻言揉揉眼,他不死心,可不论如何看,均是如此。

    船上五人相视无言,都以为撞上了鬼。可冷轻言知道,那绝对不是鬼,而是有人。

    他摸摸脖子,脑袋还端端正正的放在肩膀上,这让他略微安心,毕竟命没有丢。

    经此一遭,冷轻言心灰意冷,他深知,今夜又是无功而返。于是摸出一壶酒,喝了一口,毕竟子夜寒冰,湖面湿重,喝一口总能唤醒一丝热血。

    他刚一低头,就听的黑脸的黎世元惊叫道:“大人,快看,那两人停手了。”

    冷轻言仰起头,这才发现那笼罩小岛的大雪已经停了,月光下莫名塔顶上的两人在塔脊上相坐,似乎在低声交谈。

    可惜距离过于遥远,无论他如何努力,怎么也听不清。

    少顷,其中一人突然从塔顶腾跃而下,另一人却有无动于衷。以至于湖上那些载满白虎卫的小船也让开一条路,随他而去。

    冷轻言很想前往莫名塔一探究竟,但他知道今夜是没有机会了,到了明日一切将会恢复如初。

    他突然有些恨,轻轻摆了摆手,尾随在离开的小舟之后。

    ……

    离开莫名湖已近丑时,杨有福这一次并不曾攀橼跳屋,他想要光明正大的回去。

    虽然是深夜,有的只是月光,可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却是另一种体验。仿佛这世间只留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其他的全都在梦里。

    近东门的朝阳街这会儿冷清寂静,偶尔跑过的野猫、野狗让这种静更加真切些。可惜没有夜鸟,那种在深夜里发出惨笑的枭鸣,否则杨有福真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故乡。

    自从应下了冷三的话,杨有福就突然想家了。明知道哪里应该是一样的冷清凄凉,却依然想着那一日能够回去。

    这可能就是情怯吧!

    那种望乡不归的思绪,纠缠过多少豪杰。

    再拐过一条短街,如今天的上人间就遥遥可及了,杨有福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突然,前面的街角突然窜出几条人影,站在街道正中,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如同五根戳着的木桩,拦住了他的去路。

    杨有福停有些吃惊,因为京城从来没听说过拦路打劫的,最多就是小偷小摸,坑蒙拐骗。

    如今碰上这样一群人,不由得不惊奇,难道京城里的捕快们全是吃素的?要么就是……

    想到最坏的一方面,杨有福一下子阴沉着脸,噌的一声拔出了背上的长剑。

    这五人由天上人间方向而来,不由得让人生疑。

    一想到那些无辜的人枉死,杨有福就觉得气血上涌,双目变得赤红。

    他嘴里喃喃道,“冷三,你给我等着。”

    说完这句话,杨有福扬剑遥指前方,神情有些恍惚。

    ‘果然,这江湖人的话信不得啊!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心里这么一想,他就再也抑制不住强压在心头的话。

    对着那面目可憎的五人,他长吸一口气,厉声道:“你们,今夜都得死!”

第一百五十四章 难保小命

    话音未落,人就持剑而去。

    这一次,杨有福动了真怒,气势汹汹,完全失去一个江湖人应有的冷静。

    在冷轻言眼里,他只觉得这人真是一个莽夫,横冲直闯,带着无尽的杀意。这杀意犹如头顶的月光,塞满心头,让一贯冷静沉着的冷轻言起了怯意。

    他随口应道:“少侠,为何要杀我等?”

    可毕竟他这一声慢了一丝,因为黎世元早已挺着长枪冲了出去。

    昨日城东无名小巷里失手之后,他就憋着一股气,如今贼人近在眼前,怎能空手而归。更何况兄弟四人全在,冷大人压阵,他怎能甘居人后?

    他一定站在身侧的白书生也动了,手中扇骨上的利刃闪着寒光,紧随黎世元身后,包绕而来。

    两人本想着先下手为强,可等到动身之后,这才发现,对面的少年绝非常人。

    只见到月光下那个人影一闪,一把剑就刺破夜空飞了过来。黎世元之来得及挺枪横挡,只听得当啷一声巨响,乌黑的枪杆溅起一团火花。

    那把剑随即后撤又刺,这一次却是冲着白书生的脖颈,还要他的扇子堪堪挡在胸前,卸去一部分剑势。

    噗的一声轻响,钢扇的扇面上戳了一个小洞,剑尖恰抵咽喉,划破肌肤。

    “英雄,住手啊!”

    冷轻言大急之下,又是一声惊呼。只不过却还是迟了,那两人,一个扑倒在地,一个用手捂着脖颈,全都静了下来。

    黄金铭的长刀停在了半空,郝江风的长枪才刺出一半,却也不得不停下。

    因为就在这一声里,那持剑的少年已绕过了他俩的命,颈部的剑气寒意未消,总觉得冷飕飕,莫名心慌。

    杨有福停下身形,在三尺开外站定,手中剑低垂,可谁也不敢保证这把剑再扬起时穿破自己的咽喉。

    “尔等何人?为何拦我?”

    杨有福冷声喝问。他临阵停手并不是因为那个头领的惊呼,而是因为这四人身上的官服。

    蓝底银丝,鱼纹绕身,在月光下尤为显眼。

    曾记得幼时,身披此官服的一群人来拜访过父亲,一个个毕恭毕敬,谨小慎微,倒也现的不凡。

    等那群人走后,他问父亲,来者何人?

    父亲笑曰:“官家征夫。”

    他又问,父亲摸了摸他的脑袋,指着远去的人影,悠然笑语。

    “福娃子,你可要记着,这些都是苦命人,今后遇到了,非性命之威,莫伤他命。”

    杨有福还想问,却被母亲一把拉走。

    今夜又见此等官服,杨有福就多了一份心思,终究没能下狠手。

    当然这些冷轻言并不知情,他看到杨有福终于停手,急忙收了剑,更收了以往的傲气,拱手做礼。

    “少侠英明,冷某谢过了。”

    杨有福冷着脸哼了一声。

    “少侠莫怪,我等并无恶意,只想过问今夜之事,不知少侠能否给个答复?”

    冷轻言低垂着头,声音低弱,言语里充满了恳求之意。

    杨有福听得真切,却知道自己有话不能说,但他还是说了一句。

    “今夜之事,本就是一场误会,欲知详情,可问冷三。”

    冷三具体的身份杨有福并不知情,可听在冷轻言的耳朵里,他却只能苦笑。不为别的,就因为冷三的身份,白虎卫第一副将。

    若说熊彪,此事还有得商量,可如果是冷三,冷轻言真不敢去问一句。

    白虎兵主司京城防务要职,本是精锐之师,白虎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作为白虎兵第一副将的冷三却是白虎卫的大统领。

    私下里有人传言,说白虎卫之上还有一精锐小队,人数不过三十六,但个个身手不凡,神出鬼没,他们有一个很江湖的名字,鬼影。

    鬼不鬼影,冷轻言并不知晓。可这些流言或多或少进过他的耳朵,他虽未见过这群人,朝堂上也不曾听人提说过。但冷轻言相信,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如今杨有福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冷三的身上,到是让冷轻言分外为难。

    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最终又说出一句莫名的话。

    “我乃提刑司冷轻言,不知少侠大名?”

    “杨有福。”

    杨有福说完这三个字,就急匆匆的朝天上人间而去。

    身后传来冷轻言的高喊声。

    “杨少侠,咱是不打不相啊!有空来提刑司坐坐啊!”

    杨有福并不曾回头,就连脚步也不曾停歇。

    冷轻言有些丧气,回头望了望四人,挥手道。

    “走。”

    街道又恢复了宁静。

    ……

    杨有福几乎是一口气冲入客栈后的小院子里。月光下的院子安静至极,除了几声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屋脊上夜猫的嚎叫,似乎一切都不曾变。

    可杨有福却知道,今日太大意了,因为西儿房间里的灯并没有点亮。

    他几乎是跳着脚跃上了二楼,一把推开房门,房间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杨有福大急,正要折身出门,忽然瞟见窗前案上放着一张白纸,月光照耀似有字迹,分外惹眼。

    他三步并作两步,拿起那张纸,对着皎月,字迹清晰,看样子是两人写的。

    上面一句写着:哥,西儿一切安好,切勿挂念。

    下面一句很长,字迹似曾相识。

    慌慌张张,糊糊涂涂,再若如此,难保小命。

    这一句看似莫名其妙,其实却意味深长。

    杨有福情急之下,把手中白纸翻了个身,后面空空荡荡。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急忙伸入怀中,取出珍藏的哪张纸。

    哪张纸正是一线天出口处,空马车上所得。就连纸上的是四个字杨有福也记得分外清楚。

    “古有孔亮空城计,今有云冉空车随。”

    两相不计较,杨有福豁然明悟,因为这正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若无意外,那写字之人就是那个她。

    杨有福把纸贴好,重新收入怀中,脸上露出一丝哭笑。

    西儿显然无事,别人不敢全信,但这个她,还是信的。

    他折身出门,悄声回房,静立在幽暗的房间里,看着皓月当空,暗自长叹。

    突然间觉得自己真傻,如同提线的木偶,又像穿了鼻攥的黄牛,总被一根无形的绳牵着。

    这江湖,真不是凭着一身功夫就能混的。

    入京以来,数次立于险地而不自知。要不是运气使然,命不该绝,如今早已化身白骨。

    真如那纸上所言,慌慌张张、糊糊涂涂啊!

    事到如今,反倒让杨有福沉下心来,他深知今后再不能如此义气用事了。

    可能是心事过于沉重,一夜激战之后的疲惫竟然消失于无形。杨有福直身立于房内,不知不觉窗外月光熄了,暗夜很快过去,东方已升起一抹浅白。

    突听的院外有人高呼。

    “杨有福,杨兄弟,今个该去学堂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喜欢男人的先生

    听到这喊声,杨有福就知道入了这江湖,真个脱不了身了。就像掉进粪坑的石头,怎么洗都带着一个臭字。

    他抹了把脸,推开门,看到院子里站着菜刀将军的幺儿,横眉少年齐荣锦。

    此刻他的一双横眉挤在一起,成了一个大写的一字。

    本来杨有福不想让他为难,可回头一想昨夜的遭遇,他就不愿去了。

    “能不去么?”

    “杨兄,你莫为难我。”

    齐荣锦低着头,摆弄着腰间的长刀。

    “先生说,今个叫不到你,我就得滚回家去。你权当可怜我,行吗?”

    “是不是回家后会挨板子啊?”杨有福一笑,有些想往了。毕竟父母不再多年,就连挨板子也成了一种幸福的事。

    “嗯,……”

    齐荣锦把手里的刀柄揉了又揉,总算抬起头来。

    “杨兄,不是挨板子的事,而是……”

    他突然又不愿说了。

    “要不……”

    “杨兄,你不用说了,……”

    齐锦义松开刀柄,用手揉了把眼睛。

    “我懂。”

    他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懂个屁啊!”杨有福不知为何就喊了一嗓子。

    齐荣锦回头搓着手,笑了,满脸全是惊喜。

    “杨兄,你真的跟我去学堂?”

    “能不去吗,不去的话,你小子还不得恨我一辈子。”

    杨有福走下楼,快步上前,在他的脑袋上摸了一把。

    “走,咱别迟到了。”

    “杨兄,你别摸我头行吗?你又不是女子。”

    “女子怎么啦?难不成你的头是凤冠还是金叉?”

    ……

    杨有福最后还是跟着齐荣锦去了书院。他知道,自己又陷进了这一张网里,可又无法拒绝。

    谁让自己傻呢。

    这全都得怪银根叔,说什么,江湖事,义当头。这下可好,明知是陷阱,还得跳下去。

    哎!

    杨有福叹息着,又一次走进了龙山书院文渊阁的院子。

    连人沿着月牙湖畔朝东而去,最后停在一栋门子型的三层小楼前。

    旭日刚刚升起,万物都笼罩在和煦的阳光里,似乎一切阴谋诡计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都被一扫而光。

    杨有福摇摇头,比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刚才在来学院的路上,他还在思虑空明真人和先生袁显在这件事中的位置。因为他总觉得,这一次是一群人在坑自己,白玉鸣也不过是跑龙套的小贼罢了。

    齐荣锦并不知道杨有福的心思,他看到杨有福摇头晃脑,以为他有话要说,急忙凑了过来。

    “杨兄,都怪我,害你来的这么早,两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他盯了盯楼前门上的铜锁,面露愧色。

    “要不咱去湖畔等等?”

    月牙湖畔有石桌石椅,杨有福是知道的,可两个大男人一早坐在哪里,难免被人闲话。

    想到闲话,杨有福噗嗤一笑。只因李少逸那个傻子,装的和真傻子一样,反倒是自己,莫名其妙的欠了别人莫大的人情。

    “杨兄,有甚喜事,可否让兄弟欢喜欢喜?”

    齐荣锦颠着笑脸,一脸期待。

    “嗯,你可知咱们先生年少时也是个多情之人呐?听说……”

    杨有福心有不悦,面上却没露出一丝。上次齐荣锦曾提说过,先生和天上阁的梅燕仙交好,杨有福突然有了主意。

    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也不义。

    一念之间,他把袁显先生的隐秘情事说了个一干二净。就差拿出那块玉牌,来证明了。

    齐荣锦听的是如痴如醉,嘴巴裂到耳根,连哈喇子流下亦不自知。

    他不住点头,捂嘴偷笑。

    “杨兄,奥,真的啊!还有这事?”

    杨有福白了他一眼,不再做声。

    齐荣锦听到要紧处,突然没了下文,急忙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

    “怎么会没有呢?你一定是在诳我。

    你不是说先生为了那女子,练了一手好笛子吗?”

    “那女子死了。”

    “死了?”

    杨有福点点头。

    “难道此后先生就没再喜欢过别人?”

    “可能会有,可我哪里知道?”

    “不对,按情形,他应该再也不喜欢别人,不,不喜欢女人才对。”齐荣锦若有所思。

    “对,对,对,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啊!”杨有福忽然觉得齐荣锦这小子很有文士的修养,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对,不对。”齐荣锦自言自语,随即抬头望了杨有福一眼,压低嗓音。

    “我就说,为何先生在学堂上老是拿梅燕仙做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什么?”杨有福有些诧异。

    “先生不喜欢女人是对的,因为他如今喜欢男……人啊!”

    齐荣锦无师自通,一下子就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这让杨有福都有些吃惊了。

    “真的?”他问。

    “真的,我骗你做啥?”齐荣锦一副我最了解的神色。

    “可我明明听说梅燕仙被贼人掠了去啊?”

    “啥时候的事?”齐荣锦问到。

    “就在昨日,怎么,你不知道。”

    “嗯,你这么说就对了,难怪昨日先生神色匆匆的离去,我就说嘛……”

    齐荣锦敲了敲脑袋,又补充道。

    “先生绝对是有问题。”他眯着眼,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齐荣锦,谁有问题?”

    不远处,突然有人出声问。两人一回头,看到身着蓝衫的袁显,袁先生正款款而来。

    齐荣锦有些慌乱,摸了摸脑袋,讪讪道:“先生,没啥问题。嗯,我把杨兄叫来了。”

    “嗯,来了就好,去,那着钥匙开门去吧,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迎接你们?”

    袁先生一笑,杨有福二人也跟着笑了。

    甲字班在三楼的一个大房间里,先生坐定之后,剩下的学子一个接一个全都来了。

    等人齐了,先生开始授课,他在堂前木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争字,用手中的戒尺点了点。

    “尔等可明白此字的含义?”

    众学子均不敢声张,先生一笑,伸手指了指齐荣锦。

    “齐荣锦,你来说说争字的含义。”

    看着齐荣锦目瞪口呆的样子,杨有福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睚眦必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是老鼠还是飞蛾

    可先生考据,学生岂有不答之理。齐荣锦虽不愿意,但还是站了起来,脱口说道。

    “争,手抓物也,竭尽所能而获取者,谓之争。”

    先生一笑,示意齐荣锦坐下。然后扫视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杨有福身上,戒尺遥指。

    “你是叫杨有福,说说可有遗漏之处。”

    杨有福上一瞬还在感叹先生仁义,下一瞬切觉得世事无常。

    他站起身,看着那个字,面无表情的答道。

    “力争上游乃世人之所崇,此手落于幕后不可见,此争,不齿也。”

    他说完这一句,恭恭敬敬的站着,一双眼却紧紧的盯着袁先生。

    “哦!尔等可有异议?”

    袁先生不看他,反倒问起了在座的诸位学子。

    杨有福心内尔尔,暗道,‘避而不谈,必有猫腻啊!’

    可即便如此,他却不能明目张胆的质问。

    正在杨有福心痒难耐之际,却有学子起身作答。

    “争本无罪,龌鹾之人强加之过焉,此懦夫所为,我辈定当力争上游,做前人未成之事,方不违本心,何错之有?”

    声音脆如银铃,可听杨有福耳朵里却分外难受,只因这龌鹾两字全冲他而来。

    袁显哈哈大笑,抚短须朗声道:“嗯,如烟果然明理,此乃君子之举。尔等定当立此大志,与天争辉,与国争光,与人争名,与己争时,方可谓少年。”

    他转过身目光从诸学子脸上滑过,笑意盈盈。

    “诚然此间或有难言之事,只要信念不灭,心志不移,中有所得。至于此手或彼手,有何患哉?”

    那李如烟扭头抛来一个白眼,显然是对杨有福怨念颇深。

    杨有福长叹一口气,默默不语。

    他这是平白拉了一个对头,真得冤枉啊!

    袁先生见诸学子频频点头,又笑道:“今次尔等恰逢良机,是以今日提争字又论。尔等莫慌,这此可是好事啊!”

    可杨有福并没有看到诸位学子有迎喜事之心,反而一个个愁眉不展,心道,不好。

    果然,那袁先生见诸人均不搭话,有些温怒,气吁吁道:“怎的?尔等难道是怕了?陈一舟,你倒是说说,为何不敢应声?”

    陈一舟身体猛地一哆嗦,慌慌张张的站起声,满脸忧愁。

    “先生,我,我……”

    “你倒是说啊!”

    袁先生手中戒尺猛地一扬,让陈一舟胖胖的身体矮了半分。他本来就是矮胖身材,这一下就差钻到书案底下。

    “我,我不敢说?”

    “为何?”

    “因为你每次说的好事,到头来我等均会倒了霉头。”

    “嘻嘻。”

    “哈哈。”

    好几人捂着嘴发出轻笑,就连杨有福也差点笑出声。因为他想到了清风镇学堂里夫子,每次只要这么说,就会有人触霉头。

    袁先生脸一阵白,一阵红,嘴里喃喃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尔等不可教也。”

    这一下就连杨有福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先生转过身,盯着他。

    “你笑什么,莫不是有话要说?”

    杨有福施了一礼,收敛笑容。

    “我只是觉得先生说的很对,可你也看到了,我一贯胆小怕事,看诸位与我神似,禁不住笑了。”

    他低头朝陈一舟使了个眼色,又郑色静立不动。

    袁先生背过身,朝堂前走了几步,口中连连道:“好,好,好得很呐!”

    他挥动戒尺在那个争字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在过问了,你,你,你,还有你,嗯,对了,你既然胆小怕事,老师岂能不管,这个好机会就给你了。”

    他戒尺连连点动,指着堂下五人。

    “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七月十五,会在京城生死台,不,安国台举行惊龙赛。你们明日随我如山,不得有误。可听清楚了!”

    最后几个字,他声如洪钟,震得窗纸嗡嗡作响。

    那原本站着的陈一舟一下子瘫倒在地,唉声道:“先生,我能不去吗?”

    “可以。”

    “真的?”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拿着你父亲的口谕,先生就准了。”

    陈一舟如焉了的皮球,两眼无神,嘴里自语着。

    “口谕,口谕……”

    杨有福一惊,莫不成这陈一舟还是皇家的子嗣,可为何不姓李呢?

    还不等他想明白,就听的袁先生冷声有问。

    “杨有福,你是不是也不愿去啊?”

    杨有福本想着答一声是,可看看陈一舟的下场,他哪里敢这么说。

    “先生,去是可以去,我就怕去了给你丢脸啊?”

    “嘿嘿,丢脸,你看看先生我脸很大吗?你不怕丢人,先生我难道害怕丢脸?”

    “可是,先生,我啥都不会啊。”

    “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你说说,到底去是不去?”

    “嗯,去吧!?”

    “额……?”

    “去,我去还不不成吗?”杨有福哭丧着脸,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黏在网上的飞蛾,怎么挣扎都走不脱。

    “他俩人没了意见,你们可否愿意?”

    袁显拖了一个长音,对着余下三人呼问。

    “既然陈一舟敢去,我也敢。”说这话的是齐荣锦。

    “先生,你要不要考虑换下某人,俗语说一个老鼠可是会坏一锅汤的。”不用看,说这怪话的一定是李如烟。

    “先生,可,可我是一个女子,真能行?”宋思瑶盯着先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自然是可以?不过,唉!算了,就这么定了。”先生似乎有话要说,可刚开了个头,就没了下文。

    李如烟蹭的站起声,指着刘栋余喊道:“先生,我看栋余就被某些人强的多,要不要……”

    袁先生猛地一挥手,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李如烟,你要是不愿意,就让刘栋余去吧,毕竟他是男儿,可否?”

    李如烟青着脸,怒目瞅了杨有福一眼,昂头高声喊着。

    “先生,你岂能轻看女子,我李如烟不去也得去。”

    “好,好,好啊!”

    袁先生哈哈大笑着,连连称好。

    “果真女子强若男。”

    说完扬身出门,房间里寂静一片。

    只有杨有福能感觉到,有十余双炽热的目光想要把他洞穿。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他救了你一命

    可他不能回望,因为自从踏上这个江湖之后,一切都无法回头。

    等先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陈一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他抱着拳,感激的望着杨有福。

    “杨兄,多亏有你,否则我又得挨板子了。”

    “哎吆,这就拍上了,不愧是一剑遮红日的大侠啊,走到哪都少不了跟屁虫。”

    刘栋余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

    他这么说杨有福,是有底气的,毕竟他是世家公子。可这么说陈一舟,就让杨有福觉得奇怪了。再怎么说,人家可是皇族后裔,难不成,还有隐情?

    果然这句话刚落,陈一舟就勃然大怒,盯着刘栋余怒目低喉。

    “你再说一句试试?”

    “怎么,是不是先生选上你,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也不撒泡尿看看,连姓氏都没有的东西,也敢在这儿装大佬。”

    刘栋余恶声恶气,斜着眼,呸的一声,啐了一口。

    陈一舟一张圆脸憋的涨红,跳着脚就要冲过去,却被杨有福一把拦住了。

    他之所以伸手阻拦,是因为他在刘栋余双眼里看到了凶光。这凶光和乱坟岗遇到的那两个贼人并无二致,甚或像杨乃寨死于他剑下的那几个淫贼。

    杨有福突然怒了,他明知道刘栋余的父亲是驻守昆山关的大将军。可心里的火难消,气难平,他就想让有些人知道,这世间并无高人一等之事。

    “杨兄,你莫拦我,让捶死这个狗东西。”

    矮胖的陈一舟拼命挣扎着,急得双眼通红,似有雾气萦绕。

    可他哪里是时常爬高上低,翻墙钻窗山里娃的对手,再怎么挣扎都挣不脱。

    “你敢骂我是狗?你也不看看自己连一只狗都不如吗?”

    刘玉栋伸指点着,完全抛弃了学子应有的斯文,脖颈青筋怒张,显然也是气急败坏。

    杨有福突然想笑,刚刚才说的争字哪里去了?果真是这一只手可以只为名利而不择手段啊!

    他正要搭话,那陈一舟突然抱着头,蹲下身,呜呜的哭了。毕竟是个孩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一下好多人都开始怒视刘栋余,就连一只默不作声文静至极的宋思瑶也厉声呵斥。

    “刘栋余,你够了,别再说了。”

    “我为何不能说?你们给我评评理,我说的那一条不是大实话?陈一舟,你若有种,今日就给同窗门讲个明白?你,你敢吗?”

    他突然的爆发,让陈一舟的哭声有些哽咽。

    杨有福似乎明白了陈一舟的委屈,因为这三年,他见过太多的无奈,想必陈一舟也是如此。

    齐荣锦也走了过来,低头在陈一舟耳畔小声安慰,又抬头对刘玉栋陪着笑脸。

    “刘师兄,你大人大量,饶过一舟吧,他还是个孩子。”

    “就是啊,刘玉栋你也太不像话了,你要再这么着,我今后就不理你了。”

    李如烟板着脸,气吁吁,她显然是对刘栋余的表现失望至极。

    “好,好,今日看在同窗一场的份上,这事就算揭过。不过今后你要是再摆弄你那可笑的身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刘玉栋撂下一句狠话,总算停了嘴,趾高气昂的坐着,和附近的人说着闲话,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至于杨有福,在他眼里连个屁都不如,因为自始自终他连杨有福的名字都懒得提啊!

    他不提,可杨有福却要提。

    虽然刚刚在先生面前说到丢脸的事,可那只不是一个拒绝的籍口。

    他轻轻拍了拍陈一舟缩在一起的肩膀,有些心疼。

    然后,几步走了过去,对着刘栋余那张得意忘形的脸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啪!

    本来还哄闹的学堂寂静无声,唯有几只蚊子还在嗡嗡作响。

    “你……”

    啪!

    刘栋余只来得及突出一个字,杨有福又是一巴掌。

    “好了,我的打完了,该你们了。”

    他冷着脸,对着诸位学子冷声说道。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刘栋余猛地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

    突然他感觉到肩膀一沉,嗵的一声又坐了下来。

    “我今日还不想杀人,你要是识相的话就给我乖乖的坐着,否则……”

    杨有福伸手拔出背上长剑,晃了晃。

    “据说,我这把剑,从来都不长眼的。”

    他此刻的气势犹如一座冰山,在炎炎夏日的学堂里散发着莫明的寒气。又如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动手前说上几句废话。

    噗通。

    哐当。

    啊!

    呀!

    ……

    三年级甲字班的学堂里,二十一名学子摔倒了一大半。剩下的人,都惊讶的张大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

    因为,就在那一瞬,所有人都真切的感到了死意,就连呜呜哭啼的陈一舟也住了嘴。

    唯一还在嗡嗡的,还是那几只该死的蚊子。

    杨有福有些遗憾,啥时候自己才能让蚊子也害怕呢?

    蚊子不害怕,但还是有人怕了。

    “你,你,饶了我行吗?”

    刘玉栋双股战战,说话漏风,可能是少了几颗牙齿。

    “饶你?当然饶你了。否则,你以为你还有命?”

    杨有福一笑,几步跨到堂前。

    “我这是在救你,懂不懂?不懂的话,就滚回老家问一问。

    不过嘛,在走之前,你还差几巴掌。”

    他看了看手中剑,顺手放在背后。

    说完这句话,杨有福看到那十九名学子并不曾动,就有些怒了。

    “你们动作都麻利些,别让我等着急了,我这人啥都好,就是性子有些急啊!”

    他突然转身,随手指着一人。

    “就你,去,打一巴掌之后,就可以走了。”

    那学子战战巍巍的走了过去,在刘栋余脸上摸了一把,嘴里还嘟囔着。

    “栋余兄,对不住了。”

    说完转身想走。

    “你是没吃饭吗?”

    杨有福沉声道。

    “我……”

    “是不是要我教你?”

    那学子又折回去,闭着眼,狠狠的扇了一下。

    “这下成吗?”

    “好,很好。你要知道,他救了你一命。”

    杨有福低头摸着手指,意有所指。

    “谢,谢过学兄。”

    不知道是刘玉栋真的怕了,还是他悟了,总算说出一声谢字。

    “好了,你可以走了,下一位。”

    杨有福那阴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先生的秘密

    这一天,龙山书院文渊院三年级甲字班的学子们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凶残。

    不论是知书达礼、秀气文静的宋思瑶,还是胸有城府、大气豪放的齐荣锦,还是娇蛮凛冽、毫不奖励的李如烟全都在杨有福的淫威之下低了头。

    每一个人都是竭尽全力抽上一巴掌离去,到了最后,玉树临风的刘栋余一张脸肿成了大猪头,却丝毫不敢吭声。

    等到陈一舟的时候,他眼里的泪水早已干了,仰起头,笑声问。

    “杨兄,我能不打吗?”

    杨有福摇摇头。

    “那我能不能轻些呢?”

    杨有福怒了,厉声喝道:“你是不是男人,若不是你可以走了?”

    他并非是气恼陈一舟的懦弱,而是深藏在骨子里的胆怯。

    一个男人可以害怕,但绝不能退缩。因为退了第一次,就会退无数次。

    自从听到刘栋余的话之后,杨有福就知道,这个陈一舟和自己一样,是那种笑,孤独而倔强的人。否则以他的出身、年龄、见识,绝不至于此。

    如今似乎看到另一个自己,懦弱而胆怯,只为生存而不顾其它,他就觉得莫名的悲愤。

    想到此处,杨有福走了过去,几乎是一手提着陈一舟的肩膀,把他拉到了刘栋余的面前。

    “我再给你一次就会,过了这次,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绝不过问。”

    杨有福阴沉着脸,一字一句的说。

    “我,我……”

    陈一舟结结巴巴,竟然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杨有福叹了口气,慢慢朝门外走去。

    他在心里叹息,‘有些路,只有走的人才能决定。’

    恰在这时,那一脸呆痴的刘栋余突然懂了动嘴角,眼神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似乎有一丝光彩映衬。

    “杨,杨兄,我明白了,真的要谢谢你,是你救了我一命啊!”

    他颠着脸,努力的弯下腰,鞠了一躬。

    “那就不用谢我,因为你的命还在某些人的手中。”

    杨有福停下脚步,冷冷的说道。

    “一舟兄,一舟兄,都是我的错,我魔怔了,胡言乱语,你莫怪啊!”

    刘栋余看着近在眼前的陈一舟,慌乱的用手掌在自己的脸上啪啪的打着。

    “我该死,我该死……”

    陈一舟拧过头,求救似的望了杨有福一眼。

    “杨有福,你说我该怎么办?”

    杨有福依然没有回头。

    “这是你的路,别人有别人的路。”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如释重负,仿佛突然间拔高一般。

    陈一舟若有所思,上前一步,抡圆了手掌。

    啪!

    “你确实敢死,不过我今日饶过你了。”

    陈一舟抡完这一把掌,人一下子有了精神,回身追了出来。

    “杨兄,等等我啊!”

    身后传来刘栋余呜呜抽泣。

    ……

    整个上午袁先生都没出现,甲字班闹了这么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过问一番,仿佛这件事从来不曾发生过。

    这是一件怪事,可杨有福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自从冷三说了那件事之后,杨有福就知道,所有的事早已被安排妥当,自己没有接到那个任务之前,觉得是安全的,无论做什么事,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

    就比如这两天杀的那些人,仿佛如同这些年宰了的那些鸡,连一点消息也不曾漏出来。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不顺其道而行,反正是走不脱了,那就恣意妄为吧!他倒要看看,那些人会忍不住跳出来。

    ……

    一个早晨就这么过去了。等到下午,果真如同杨有福预料的一样,甲字班的除了刘栋余,其他人一个也不缺。

    袁先生出现时,连上午发生的事问也不问,一切否按着杨有福预料的那样进行着。

    不过,总有一些变化是出乎某些人预料之外的。

    譬如现在,齐荣锦正在小声的讲着先生的秘密,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承诺。

    而好巧不巧的是,他最后的几句话,恰好被袁先生听了个清楚。

    “齐荣锦,你刚才说什么?梅先生怎么啦?”

    袁先生一脸焦急。

    齐荣锦毕恭毕敬的站着。

    “先生,我昨天听说,梅先生被人掠走了。”

    袁先生一下子变了脸色。

    “谁说的?”

    “就,就是白玉鸣少爷。”

    他到聪明,一下子把这件事砸了个牢靠。

    先生一顿,强挤出一丝笑意。

    “嗯,好了,你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人却慌慌张张的走了出去。

    “问我就说有问题,你还不信,嗯,现在信了。”

    “……”

    “好了,五百两银子,记好了啊!”

    齐荣锦笑眯眯的朝一个学子挤挤眼,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就有了收入。

    看着先生离开,杨有福坐不住了,他站起声,也朝外走去。

    早上那件事唯一的好处,就是如今不管杨有福做什么,再也没有人敢过问一句。

    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死心眼

    只因为他眼看着袁先生打情骂俏,完全失去了作为一个先生的威严。

    ‘先生不是不喜欢女子,而是喜欢男人味的女子。’

    想到这一点,杨有福有些慌了。

    他有些愤怒,替那个莫名的女子深感悲哀。

    看来,情这个字真不能信啊!

    “小哥,来耍耍。”

    “少侠,要不要喝口茶。”

    “英雄,你好帅哦,小女子想和你聊聊。”

    ……

    这样的声音听多了,连杨有福也有些迷醉。

    也许先生就是这样沉沦的吧!

    杨有福摇摇头,紧紧跟在后面。

    绕过几条小巷,袁先生踏进一家开在幽静处的青楼。

    那青楼院子口悬着两盏大红灯笼,上书暗香二字。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杨有福低声嘟囔一句,推开半掩的木门。

    小院子里翠竹掩映,两丈方圆的一池碧水中落着几株荷,此刻有几朵开的正艳。

    池畔翠竹之下,有一绿衣女子正坐于石几之上,低头弄弦。

    古朴的七弦琴悠悠的发出颤音,仿佛完全不属于这一方世界,杨有福驻足细听,竟然是残雪。

    他抬起头,对着那抚琴女子一笑,慢慢渡步过去,只因头顶硕大的斗笠显得格格不入。

    等他走到了近前,一曲终了。那女衣女子抬起头,拱手低语。

    “客官,可是要听曲儿么?”

    杨有福恍然大悟,终归是青楼啊,那里会有特别的地方。

    看着眼前秀气的女子,他拱手答道:“不听曲,今个只喝酒。”

    那女子一笑,扬手轻呼。

    “桃红,来客了,备一座好菜,几壶老酒。”

    说完,弯腰垂眸。

    “客官、请了。”

    那一瞬,杨有福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他有些不敢信。

    池塘后的二层木楼传出窃窃私语,偶尔会有几声吆号与媚笑,才让人觉得,这正是青楼,只是多了一些韵味罢了。

    袁先生早没了影子,引领杨有福入楼的正是那绿衣女子口里的桃红,一抹粉裙,犹如烂漫的桃花。

    可惜院子里只有桃树,而无桃花,否则真的以为活在梦里,想必那竹下抚琴的女子就是柳绿了。

    想到此处,杨有福对着身前的桃红轻语。

    “小姐姐,你是桃红,那竹下抚琴的是不是柳绿啊?”

    桃红一回头,脸上绽开一朵桃花。

    “小哥是初客吧?竟一眼就识得姐姐,真是有缘人呐!等柳绿姐姐闲了,我让她陪陪你可好?”

    “那怎么行?桃红在前,柳绿在后,我不能失了姐姐你的名头啊!”

    桃红噗嗤一笑,脸上桃花红的更艳,如同滴了血。

    “小哥哥,你嘴可真甜啊!看来小哥哥还是个老手。”

    杨有福脸上一红,紧了紧头顶的兜里,闷声说。

    “哪里是啊,实在是小姐姐两人太美了,我真的分不出谁是谁。”

    “呵呵,小哥哥真是个妙人啊!不过来了暗香楼,为何只吃酒,不吃人?”

    杨有福一惊,吃人,难不成还是个黑店,看来袁先生真的是太过分了。

    他眉头紧蹙,一声不吭。

    那桃红自顾自的小声笑着。

    “小哥哥,要不就让桃红陪你吃酒如何?”

    杨有福还在想袁先生的事,匆忙间答道。

    “好啊!好啊!”

    “真的?”桃红停下脚步,跃跃欲试。

    “那还有假,不过小姐姐陪我吃一顿酒,银钱几许?”

    “谈钱就俗了,这酒啊是东家的,可人却是我自己的,小哥哥莫嫌弃就好。”

    桃红嘟着嘴,一脸不悦。这让杨有福分外好奇,青楼女子竟然不谈钱,这是要变天了吗?

    ……

    等到坐定之后,那桃红姑娘果真过来陪酒。她碎步上前,攀着杨有福的肩膀,如同一株纠缠的藤蔓,一扬手就揭去了头顶的斗笠。

    然后,经验的大张着嘴巴,随即又烟嘴轻笑。

    “小哥哥还真的小啊,要不听听曲吧!”

    “好啊!”

    “真的要听?”

    “小姐姐是弄弦呢,还是抚萧呢?”

    杨有福偏头,露出一口白牙。

    桃红面色微红,气吁吁道。

    “小哥哥可真坏,我不理你了!”桃红伸出纤手在杨有福见上锤了一把。

    “人家还是个处子呢,只会吹笛子,难道小哥哥不喜欢?”

    “喜欢,那会不喜欢?”杨有福一笑,斟起一盅酒,一饮而尽。

    “怎么会不喜,姐姐可否吹上一曲?”

    桃红闻声一喜,浅笑道:“小哥哥要听何曲?”

    “但吹无妨,让我见见姐姐的功夫。”

    那桃红面露芬芳,从怀里掏出一只短笛,翠如似青竹,轻轻搭于唇间。

    只见的唇口轻启,呼气如兰,一声似银瓶炸裂的脆响拉起一首断魂殇。

    笛声如涕如诉,或升入天渺,或坠入地幽,似池鱼脱水,似凡人升天。挣扎纠缠不可知,哀嚎遍野尤可闻,真当得了断魂二字。

    杨有福不知饮了多少酒,只觉得酒是凡物,难解万般愁。

    最后一声熄至,桌上空坛不知几许,头如巨斗,身似陀螺,眼里全是那桃红姑娘粉红的影子。

    “哥哥,醉了!”

    “没醉,没醉,我喊能喝三百杯。”

    “哥哥,真醉了!”

    “没醉,没醉,我还要听下一曲。”

    ……

    酒也不知过了几循。

    曲也不知听了几首。

    桃红姑娘笑了,摆弄着手里的竹笛,笑看着醉倒的少年,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叹息一声。

    “东家啊,你可是坑死桃红了。”

    ……

    二楼的一间雅室,有二人对坐,一人青衫短须,真是袁先生无疑。

    一人绿裙白面,朱唇艳红,身前案上摆着一架古琴,却是那猛女琴,孟言儿。

    “先生带他来此,为何?”

    “还让他放心。”

    “放心?难不成他不答应?”

    “答应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你可知?”

    袁先生小饮一盅,郑色反问。

    “先生,学生懂了。”孟言儿纤手微颤,琴声有些颤抖。

    “可你终究是怕了。”

    “嗯,我怕,怕仙儿赴我后尘。”

    “你总不能管她一辈子吧?”

    “只要我不死,我总归是她的姐姐。”

    “罢了,罢了,你们的事我不再过问,可那小子必须得见上仙儿一面。”

    “只能如此吗?”

    袁先生点点头。

    “你要知道,这世间总有一种人,死心眼,重义气,不幸被你遇上了。”

第一百六十章 坑人的曲儿

    杨有福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斜斜的夕阳把窗棂的影子拉的老长。

    这是一间静室,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他翻身下床,头脑胀闷的厉害。扭头见桌上放着一碗茶,袅袅的冒着热气,显然是有人刚刚换过的。

    杨有福一惊,匆忙的在怀里摸了摸,那两张纸还在,银票也在,长剑放在枕头旁边。

    杨有福走了几步,放心的端起碗,正要喝,却见碗下压了一张纸,纸上写着字。

    他顺手拿起,轻声读了出来。

    “你个混小子,见了酒,就没了命,看来酒菜让店家破费了。不是我说你,你喝酒就喝酒,为何要点那么多曲儿,这下好了,先生今日要倾家荡产了。不过,这钱,你得自己还,等酒醒了,就下楼来吧,我等着你。”

    读完这一段话,杨有福觉得头也不闷了,反而脸上烧的厉害,他自顾自的骂了一句。

    “让你不要脸。”

    这酒啊,今后真不能再喝了。人常说喝酒误事,真是如此。

    正当他自语之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绿衣女子走了进来,看到杨有福已经醒来,有些慌张,急忙低下头。

    “小哥醒了啊?我就是来换换茶,马上就走。”

    女子说话间,偷偷的抬起头,有点胆怯。

    杨有福定睛一看,正是那竹下弹琴的柳绿。

    他微微一笑,“柳绿姐姐,我睡了多久?”

    绿衣女子微微惊愕,随即又笑语嫣然。

    “不长,就两个时辰。桃红今日吹笛子累着了,就让我来,小哥莫怪啊。”

    “哦,你不说我到忘了,不知今日听了几只曲子?”

    “说起来,就有些多了,桃红把会的曲儿都吹了一遍呢!”

    柳绿笑脸涨红,有一丝偷笑,不幸却被杨有福扑捉在眼里。

    “那是几曲啊?”杨有福有些急了,袁先生也没说多少钱,他很担心。

    柳绿对着杨有福胸膛望了一眼,噗嗤一笑。

    “小哥是怕钱不够吗?无妨,袁先生早已作保了。”

    “不过,东家说了,若小哥还不起也无妨,只要隔上几日来暗香楼弹弹曲儿,也是可以的。

    难不成小哥也精通音律,柳儿倒是羡慕得紧啊,却不知何时才能听上一曲?”

    她轻摆衣袖,裙摆顺着身体的扭动,舒展开来,恰似那院里池中翠意欲滴的一株荷。

    杨有福心中长叹,也不知这东家是何样人物,其实桃红配柳绿正好。但此情此间,为何觉得叫青荷却是更妙啊!

    他脱口笑道,“柳绿姐姐真是妙人,是不是小名叫做青荷啊?”

    那柳绿一惊,惊讶的大张着嘴巴,又抬手轻掩。

    “小哥为何得知?”

    “……”

    杨有福不语,这一下倒让柳绿显得手足无措。

    还是杨有福出声打断了尴尬。

    “我的账,需要来几回?”

    “嗯。”姑娘扳着纤指,好半天才说。

    “看样子,得个大半年吧!”

    “这又是为何?”杨有福有些疑虑。

    “嗯,小哥初次来吧?这暗香楼啊,只有听曲儿才需要付钱的。至于酒菜,东家早就吩咐过了,若是小哥来,分文不去。”柳绿笑意盈盈,眉宇间有暗波轻摇。

    “这又是为何?”

    “说起来,还得从那一天说起……”

    柳绿慢声细语的讲了一通,杨有福这才明白。

    原来,那一日生死台比试之后,他竟真的出了名。就连着暗香楼的东家,也画了一张肖像,美名其曰,贵宾。

    可酒菜可免,听曲儿却还得付钱,只是杨有福不知,却是着了那桃红的道。

    见杨有福沉默不语,那柳绿又问。

    “小哥是不是恨那桃红诳你?”

    杨有福摇摇头,顺口问道。

    “你可知袁先生?”

    “你是说书院的袁先生吗?他在楼下等你。”

    “这我知道,我是说,袁先生认识你那东家?”

    “你怎么知道,岂止是认识。东家是袁先生的老师,就连这暗香楼也是袁先生盘来送给东家的。”柳绿一脸慕色。

    “哦,这么说来,你的东家也会弹琴了?”杨有福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嗯,东家的琴技无人能及,京城除了空明先生和梅先生,无人出其右者。怎么,小哥也听说了。”

    柳绿咯咯轻笑,满脸自豪。

    “你的东家是不是着绿裙,白脸红唇的孟女琴?”

    杨有福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有些凌厉。

    “你,你,你到底是谁?”

    柳绿慌了神,打了个趔趄,把把怀里的琴捧在了手里。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欠了她一条命。”

    杨有福叹息一声,语气有点微冷。

    “你告诉她,就说这情是我杨有福欠她的,啥时候都可以取,只是取之前,必得让我见一个人。”

    柳绿长舒一口气,匆忙的退了出去。

    杨有福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一楼的大厅里早没了几个人,远远看到袁先生正端端的坐着,手里端着一个茶盅。

    杨有福走过去,躬身做礼,面带愧色,低声叫了一句。

    “先生。”

    袁先生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两人相对而坐,先生又问,“要茶还是要酒?”

    杨有福脸色微红,低着头悄声吐出一个字。

    “茶。”

    “好。”

    “要不要听曲了?”

    杨有福摆摆手,还敢听,怀里银子要捂不住了。

    “怎么,是不是不敢听了?莫怕,有先生在,这次我请。”

    他扬了扬手,只见一绿衣女子怀抱一架古琴款款而来。身后紧跟着桃红柳绿二女,低腰捧着茶点,低眉顺眼。

    那女子面白如纸,唇似涂丹,一双眼似藏秋水,一对眉像柳叶轻摇,一颦一笑间,那把古琴早已摆在了案前矮几之上。

    她唇口微张,吐出一声,宛若天籁。

    “先生,要听何曲?”

    杨有福真想冲过去,揭了她脸上的纸,擦净她唇上的丹,撑开那两池秋水,捋直那两叶片柳叶。

    然后,逼她一声狮吼,震醒微醉的先生。

    可惜,先生在侧,他不敢。

    更可惜,对面那柔情似水的女子,正是他口里欠命又欠钱的东主。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一样的热血

    杨有福看着眼前的女子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先生陪着笑脸,柔声轻语。

    “既然有福也在,那就来一曲热血吧。”

    热血不是杨有福第一次听,因为这首曲子他印象深刻。可听先生这么一讲,却大有深意,难不成,自己的血不够热吗?

    杨有福不敢问,也不能问。

    那孟言儿挺直腰身,抬手拨弦,一刹那,整个人全变了。似乎不再是一个弱女子,而是一名深不可测的女中豪杰。

    这难道就是气势?

    细细回想,自己见此女共计三次,可每一次均有不同。

    不论是第一次的放浪不羁,还是第二次的气势逼人,都让人看不透。

    到了这一次,她又换做另一个面目示人,越发让人困惑,却不知袁先生是否知道。

    杨有福转念一想,自己何尝不是杞人忧天呢!

    想明白此理,他反而安静下来,心平气和的聆听这一首琴曲。

    孟言儿弹奏的热血和李根宝那些粗犷汉子敲击出的曲调完全不同。

    原本古琴弦长音沉,要弹奏出激昂的意境其实很难。可古琴在孟言儿手里却弹奏出异乎寻常的音调。

    时而如苍鹰振翅,时而似巨浪排空,时而错杂如私语,时而急促像铁骑。

    猛然间的一个长音,犹如将军振臂高呼,又似英雄仰天狂怒。

    不知不觉间,杨有福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似乎千军万马不可挡,刀山火海尤可闯。

    那恒久不动的怪力竟在胸腹间蠢蠢欲动,似要挣扎而出。也许,要不了多久,也许他就能冲破桎,进入那一个境界。

    一时间,憋的杨有福面红耳赤,坐立不安,就连背上长剑也不自觉轻鸣几声。

    袁先生把这些全看在眼里,却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直到一曲终了,他才轻语。

    “有福,先生替你担保的曲儿,你说说值是不值?”

    他这么一问,杨有福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这暗香楼的曲儿大有名堂,只是普通人并不知情罢了。

    回想到京城以来,多少次若不是魔琴心诀,他也许早已化作一黄土。

    果真,这世间万事万物均有其应用的地方,也许今日无用,可谁又能料到他日的风采呢?

    杨有福站起身,对着二人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先生和孟姐姐的教诲,有福没齿难忘。”

    “罢了,我那里能教的了你,若不是李院长强求,真不敢接你这个学生啊!”

    袁先生端起茶盏,浅尝一口,随即又道。

    “言儿说了你的事,我也管不了。如今仙儿也在,我就说这事不可为,可他们不听,如今倒好,全被你小子撞破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遮掩。这言儿和仙儿都是我的学生,今后你们可得好好相处。

    至于那件事,还不到说的时候,你今日就是问,我也不会说。就算空明那个老匹夫来此,我也是这话,你可知?”

    杨有福点点头,似懂非懂。

    “唉!你这个小子啊,啥都好,就是太死心眼了,别人的事自有天理昭昭,你那能管的过来。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纠缠,我也弄不懂,你要去,就去见见吧。

    言儿,你领他去看看仙儿,否则真让他弄出啥乱子不成。”

    那绿衣的孟言儿收好琴,领着杨有福出了楼,从一侧开的小门进到楼后的一个小院子里。

    绕过几杆青竹和一座小巧的假山,来到一面两丈余的高墙前。

    孟言儿伸手在墙上摸了一把凸出的青砖。眼前平整的墙面裂开一个门洞,她挥着手,小声道:“走,进去吧。”

    两人走入门洞,身后的小门无声闭上,恢复了高墙原本平整的样子。

    ……

    杨有福跟在身后,借着通道内微弱的亮光,他总算看清,这是一条天然的洞穴,走了近百十丈,通道渐渐向上,看样子快到出口了。

    果然,再次见到蓝天时,杨有福回头一看,自己两人恰好从一假山里穿出。假山上潺潺流水和大丛的兰草把出口遮掩的牢牢实实,看样子异常隐秘。

    最离奇的是,这个亩余的院子邻着深院高墙,密密匝匝的翠竹环绕四周,就是登入高处也不易发现这处所在,真是藏身的好去处。

    杨有福却弄不明白,为何要把梅燕仙藏在这里,难不成,这中间还有什么隐秘之事?

    他不问,那孟言儿也不说,只是闷头走进竹林深处的一栋矮屋里。

    刚进门,就听的一阵紧促的脚步声,继而传来那熟悉的唤声。

    “阿秭,你可是要放我出去?”

    杨有福瞧见从里屋跑出一白衣女子,熟悉的面貌,只是做了女儿打扮,反倒让他一时难于适应。

    “仙儿,你又是慌慌张张,说了多少次,你就是不听,若是坏人来了,该当何如?”

    孟言儿板着白脸,语气有些冷。

    “阿秭,哪里来的外人,啊!怎么是你?”

    那白衣女子一抬头看到杨有福走了进来,慌慌张张的藏在孟言儿身后,显得惴惴不安。

    “你不是一直把他挂在嘴边么,怎么?如今他人来了,你反倒怕了?”

    孟言儿依旧冷着脸,可语气却缓和了好多。

    “阿秭,我……”

    “我什么我,等他见一面,马上就走,你若没有什么说的,就回房歇着。”

    那白衣女子欲言又止,却被孟言儿冷声打断。

    “还有你,人也见着了,要走就走我,别拖拖拉拉,不想个男子模样。”

    孟言儿折回头,对着杨有福就是一通数落。

    ……

    ……

    杨有福真的是无语了,都什么人啊,以为自己是洪水猛兽,连话也不让讲。他虽心有不悦,但依旧笑意浓浓,仿佛一个傻子。

    毕竟好多事,他并不清楚,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岂能错过。

    “真不明白,他们为何选上你?愣的像一只呆头鹅,连个话都没有。

    妹妹,这就是你说的英雄?”

    她嗤笑一声,接口道。

    “我看就是狗熊,不过我做为姐姐也不能拦你一辈子,有啥话,你俩就快些说。”

    她扯开白衣女子牵着的手,慢慢走到门口,又猛地一回头。

    “说话就好好说话,莫要做那僭越之事,否则……”

    孟言儿最后一句并没说完,可杨有福从她的眼神里却看到一丝狠色。

    僭越之事,什么僭越之事。

    杨有福不明白,可白衣女子却一下子羞红了脸。最终还是低着头,捏着嗓子发出蚊子般的问候。

    “你,你来啦?”

    杨有福点点头,略施一礼。

    “那日,少逸来找我,说你被强人所掠,可好?”

    “还好,只是受了些惊吓。他好吗?”

    “他啊,还是老样子,比起你却是好多了。”

    不知为何,杨有福一想到李少逸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有些生气。

    白衣女子面色更红,娇声道:“我不是担心他啊,只是担心连累你。”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少年人向往的美好

    杨有福一愣,担心自己?自己一个男人需要担心吗?

    白衣女子慌张的摆着手,“我不是害怕,我是,哎!我……”

    她一下子卡壳了,显得手足无措,脸上红晕更甚。

    “你是不是想说,这一切你全知道?”

    杨有福背过身对着门外一声叹息。

    “我,我……”

    “你不用再说了,见你安好,那欠着的也算清了。可好?”

    杨有福只觉得心中疼的厉害,似乎有一块在慢慢的剥脱。他有叹了一口气,然后收拢一下散着的长发,超门外走去。

    身后寂静一片,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屋内回环。

    “你,别走,行吗?我,我全告诉你。”

    杨有福把踏在门槛上的脚退了回来。

    “真的?”

    “嗯,我不想再骗你了,这些天我想明白了,今后哪怕就是等死,也不再骗人。”

    身后的声音有点悲凉,杨有福转过身,迟疑道。

    “骗我?等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他喊的太高,站在屋外的孟言儿也冲了进来。

    “仙儿,你真的要说?你可想好了?”

    她狠狠的剜了杨有福一眼,心疼的抚摸这白衣女子的肩头。

    “这些年,可苦了你,眼看就要盼到头了,就这么放弃我真的不忍心。仙儿,这可是你的命啊!”

    孟言儿突然失声痛哭,杨有福从来不曾见她如此悲伤过。他隐隐觉得,梅燕仙要说的事分比寻常,突然间,杨有福就不想再听了。

    “梅先生,你不用再说了,见到你一切安好,我已放心了,就这样吧,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杨有福扭头朝外走去,他真的一刻也不愿停。

    身后传来两女低声的哭啼,犹如两只猫儿纠缠一团撤不开的线团,让人分外煎熬。杨有福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仙儿,你,你不能这样!”

    “阿秭你别拦我,就让我做一次真是的自己吧!”

    突然间,两女发出刺耳的尖叫和怒吼。

    杨有福不敢回头,他深知每一次回头都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以前如此,如今也如此。

    “杨有福你就是个懦夫,仙儿真是瞎了眼,瞧上你这么一个糊涂虫。”

    孟言儿突然厉声高呼,杨有福不得不回头,只是敢看了一眼,他急忙闭上双目,又偏过头去。

    因为,就在刚才一回头的一瞬,他看到梅燕仙褪去衣衫袒露着上身,一切女人的美好全都显露无疑,好比一块璞玉剥去了包裹的石衣。

    这个变化来的太急、太猛烈,少年郎的脸上涨红如绛。

    他想过无数个画面,唯独不曾想到会是如此。

    回想起来,那白腻如玉的肌肤,那饱满圆融的弧线,还有那白皙悠长深不见底的沟壑全是少年人向往的美好。

    可这一切全被两条沿胸至臂的黑线破坏殆尽,犹如美玉雕上惹眼的瑕疵,恰似美酒勾兑一滴浓墨。

    杨有福不愿去想那女子的悲凉,更不敢在看这世间的绝望。

    良久之后。

    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响,那哭啼声总算止了下来。

    一声怯怯的低呼把站着的少年郎再次唤醒。

    “我,我就这么惹人生厌吗?”

    杨有福心里猛地一跳,转身脱口道。

    “我只想知道,这到底是谁做的?”

    他并不曾回答女子的问题,可听到这一句后,那女子破涕为笑,一张笑脸又一浅露羞涩。

    “你,啊,你?!”

    孟言儿长叹一声,走出门去,这一次她一言不发,甚至连那凌厉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许多。

    等到屋内只余二人,梅燕仙仿佛有了莫大的勇气,小心的凑了过来。

    她拉着杨有福的一角,小心翼翼的轻摇,凝望着门外的翠竹,幽幽的说道。

    “你相信命数吗?不管你信不信,自从那年遇上你之后,我信了。”

    她摸索着从怀里摸出一物,在杨有福眼前扬了扬。

    “这个你还记的?”

    拿在她手里的是一个巴掌长的木剑,常年的摩挲让木剑上的木纹颜色深重,更添了一丝古朴。

    可无论怎么看,这把木剑都像是一把粗制烂糙的玩具,毕竟那些深浅不一的刀痕无论如何也磨不平。

    杨有福一愣,好多年前他似乎做过这么一把剑,可惜很快就被他抛弃了,不曾想,竟然会有人藏着似若珍宝。

    他挠挠头,发出一声自嘲的浅笑。

    “这东西,你还藏着做啥?”

    “这可是你送我的。”梅燕仙盯着手中木剑,眼神里全是柔情。

    “那就没啥用啊!”

    “难道,你也忘了?”梅燕仙轻轻摩挲着木剑,眼神里的光渐渐弱了好多。

    “也好,忘了就好,就好啊!”

    “……”

    她突然的变化,让杨有福一头雾水,急急的追问。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话?”

    梅燕仙摇摇头,一声不吭,可看情形人却如同失了魂,这让杨有福有些慌乱了。

    “我是给你吃的,可这么多年,我真的记不清了。”

    他突然觉得这个穿越真是太坑,竟然让他成了一个脑震荡后遗症的傻子。

    他痛苦的捶了捶脑袋,有一丝久远的记忆泛上心头。

    “上次,你说了同样的话,我似乎有些印象,因为那女孩子偷了我的木剑,还对着我喊了一句,她就是你啊?”

    本来木讷的女子突然间焕发生机,眼神里泛起一阵光亮,让整个人一下子雀跃起来。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那女子喊了一句什么话?”

    好像两个人在对暗号,提问的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嗯……”

    “额……”

    杨有福揉着眉头,他怕自己记错了,又怕自己记对了。

    “到底是什么啊?”

    梅燕仙不知不觉的挤了过来,带来了少女独特的幽香。

    “你是不是头疼?”

    她伸出手在杨有福额头轻轻的摸了摸。

    这一下,如同一道闪电,在杨有福脑海里炸了开来。

    他终于想了起来。那天,他给那个女孩吃食之后,就这么皱了皱眉头,然后那个小姑娘用她黑黑瘦瘦又冰凉的小手就这么在自己额头上摸了一把。

    本来杨有福有一丝嫌弃,可等到那小姑娘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突然就觉得异常温暖。

    这全因为,在穿越之前的那个星期天,他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妹妹,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妹妹就用它肉肉的小手摸了一把,然后问出了那句话吧。

    “啊!你就是那个穿着男孩子衣服,扎着羊角辫,小手黑乎乎的小叫花?”

    梅燕仙点点头,脸上全是激动。

    “你偷了我的剑?”

    “是啊。”

    “你还朝我嚷来着?”

    “说了什么?”

    “吭吭,孩子话当不的真。”

    “说说看!”

    “你说你要做我媳妇?”

    “你怎么说?”

    “我说好啊!”

    “然后呢?”

    “我那是玩笑话!”

    “可我当真了!”

    梅燕仙盯着杨有福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命数不可变

    白衣女子把小小的木剑贴在脸颊,轻柔的摩挲着,似乎这把木剑就是那个远去的孩子。

    有一刹那,杨有福心乱乱的,他实在是不忍心说出那句绝情的话。

    “我那时真是玩笑话,更何况,那个孩子小时候没有几个媳妇呢?你说是不是?”

    他这是婉拒,本以为白衣女子能够明白他的心思。可谁知,话音刚落,梅燕仙就笑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不嫌弃。”

    “……”

    杨有福愕然了,愣了好一会,这才回过味来。

    “你不明白。”他淡淡的说道。

    “我很明白。”梅燕仙认真的答道。

    “可我如今成了孤儿。”杨有福不死心。

    “我也是。”梅燕仙轻轻眨了下眼睛。

    “你不是,你还有阿秭。”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愿意,那也是你的阿秭。”

    梅燕仙朝门外望了一眼,异常的肯定。

    “……”

    忽然而来的一阵风,把屋外的竹林吹的哗啦啦作响。

    梅燕仙凝望着竹林,眼神愈来愈亮,让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和煦的光。

    “你总会愿意的,本来,我本想着一直这么等着,因为我相信命数不会变。

    可如今,我时日无多,若再不张口,我怕……”

    她的双眼突兀的出现一丝潮气,伴随着晶莹的亮光,让整个人更加惹人怜惜。

    可惜,杨有福知道,自己不是那个伸手的人。因为他的心早已被那一道目光牵走了,虽然不知道最终结果如何,可毕竟还是有一线希望。

    “那,李少逸怎么办?”

    他总算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白衣女子身体微颤,眼中柔情愈浓。

    “我只是他的病人。”

    “病人?”

    “是的,我来越国就是因为这奇怪的病,这个你应该见过了。”

    梅燕仙双颊飞起红晕,面露羞色。

    “那他,怎么办?”

    “他是他,我是我。”她轻轻咬了咬银牙。

    “他可是为你攒了好多年的钱,据说要给你赎身。”

    “我本来就是自由的,哪里有赎身之说。”

    “那,天上阁……”

    “那只是我另一个身份,当不得真。如今站在你眼前的,才是真正的我。”

    梅燕仙咬了咬上唇,盯着杨有福一动也不动。

    “唉!”

    杨有福叹了口气,他真不知如何开口了。真是一回头,就可能后悔一辈子。

    “你这是可怜我吗?”

    白衣女子泪水盈盈。

    “怎么会?”

    “那就是答应了?”

    “……”

    “难道你真有了心上人?”白衣女子身体猛地一震,本来红扑扑的小脸刹那变得苍白如纸。

    “……”

    杨有福没动,因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是真的?”

    这句话刚一出口,豆大的眼泪就如串珠般滑落下来。白衣女子弯下腰,抚着胸口,真应了那句话。

    我见犹怜。

    “是不是她?”

    她突然仰起头,噙满泪水的双目分外迷离,眼神摇晃的厉害,不知要盯向何处。

    “?”

    杨有福心内狂跳,果真是女子心细如丝啊!

    “哪里有啊!”他这是自欺欺人。

    “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一定是那个假男人,一定是……”

    梅燕仙嘴里喃喃着,似乎有一丝不甘。

    “我就知道,她心怀不轨,意有所图,果真、果真……”

    她说完这句话,擦了擦眼睛,仰起头,盯着杨有福的双眸。

    “她真的有那么好吗?”

    杨有福不敢看,把头偏向了一边。这件事是藏在心中的龌鹾,见不得光。如今被人强行拿了出来,他哪里敢说一声硬气的话啊!

    “还是说,你只是一厢情愿?”

    白衣女子微低下头,咬着唇,银牙上染了一抹血色。然后,猛然一抬头,仿佛下定了决心。

    “你逃避也没有用,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更知道我心存私念,可命数如此,我就是忍不住。

    不管你答应不答应,这一辈子,我就认定你了,你逃不掉。要怪就怪你当初不该给我拿一口吃食,让我早些死去才好。”

    “你这又是何必,何必啊!”

    “难道我不美吗?”

    “唉!”

    杨有福摇摇头,长长哀叹一声。

    梅燕仙很美,可当心中藏着另一个人时,其他的就差了一丝。

    “你既然能等她,那我就能等你。等她是你的事,等你是我的事,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事,你又何必叹息!”

    梅燕仙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变成那个女装的梅先生。

    “可这样,对你不公平?”

    杨有福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公平?爱一个人需要公平吗?就像你,你可想过公平二字?”

    恢复镇静的梅燕仙,说话一如既往的利落而有条理。

    “我……”

    “你也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只因我们都在寻找。我讲的可对?”

    杨有福点点头,神情有些黯然。

    “那你的病怎么办?”

    “既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那说这些有何意义?”

    “可我很是担心,终归我们曾是有缘份的啊!我做不到置之不理。”

    “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得走,这是命数,谁也拦不住。”

    梅燕仙越发冷静,就连话语也少了柔情。反而让杨有福更加不安,他甚至忘了他原本想要打探的事情。

    “要不,做我的妹妹吧!你知道,好多年前,我就把你看成了我那未曾谋面的妹妹。”

    他终究是狠不下心,因为在清风镇生活这么多年,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对他下狠手的人。

    如今,眼看着曾经谋面的小姑娘心灰意冷,他哪里能说出拒人千里的话来。

    “妹妹,妹妹,我不要做妹妹,要做也是做那个假男人的妹妹,……”

    杨有福的这一句话,似乎给悲痛绝望的梅燕仙指出一条生机。本来冰冰冷冷的语气在这句话之后,又一次恢复了柔弱的样子。

    “不管你愿不愿意,就这么定了。”

    她扬起纤手,使劲挥了挥。

    “我相信,那个假男人还是会喜欢我的,嘿嘿。”

    她突然间偷笑两声,让杨有福毛骨悚然。

    “你,你要如何?”看着直身欲走的梅燕仙,杨有福突然没了主意。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同门师弟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告诉你?难不成你改主意了?”

    梅燕仙微微一笑,眼神里藏着一丝狡黠。

    “唉!”

    看着她从身旁走去,杨有福第一次觉,有些事真是无能为力。

    ……

    少顷,孟言儿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

    “你,你把仙儿怎么啦?”

    “……”

    杨有福抱着头蹲在地上,他这时才觉得其实做一只鹌鹑也挺好。

    孟言儿上前猛推一把,他打了一个趔趄,直挺挺倒在地上。

    “你不是挺能说嘛,怎么,变哑巴了?”

    她冷声低吼,白若纸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仙儿对你那么好,我就不明白,难道你是心是寒铁做的么?你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收了多少苦?”

    孟言儿说着说着竟然抽泣起来,让杨有福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掐了一把,感觉到痛,看着弯腰抽泣的女子,才发现问题比他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好多。

    “那,那梅先生到底是怎么了?”

    杨有福闷声问了一句,他有些后悔,刚才在无端的纠缠。

    “怎么?你连问也没问吗?”

    这一次,杨有福总算在孟言儿的脸上看到了怒火。

    “我,我没顾上问。”他讷讷的说道。

    “唉!真不知道你那里好,我苦命的仙儿啊!”

    孟言儿长叹一声,又要哭泣。

    “你能给我说说吗?梅先生真的像她说的那样?”

    杨有福皱了皱眉头,有些泄气。

    “仙儿自小就要强,在等上两年,也许会有办法,可她这一次一意孤行,执意要这么做。

    这一次,再没了办法了。也许半年,也许一年,谁能知道呢?”

    孟言儿擦了擦眼睛,站起身,望着堂前的画像出神。

    这时杨有福才发现,中堂上挂着的画并非寻常的松鹤图,而是一副寒月映雪图。

    画中一轮寒月异常巨大,占据画面一角,似乎分外寒冷。画中央有一座孤山,高耸入云,顶部平坦,却有铺了一层厚厚的雪。

    那雪暮之下,似有一老者翘首望月,口里念念有词。

    老者前方,画着一个祭坛,其上烈火熊熊,那火焰却是黑色的,在天空交织成古怪的图案。

    似图非图,虽不甚清,却能看见两条蜿蜒扭曲的黑线绕成一条盘旋的巨龙。

    那巨龙张口仰月,突出一段字符,似乎自己似曾相识。

    杨有福一定,顾不上避任务,从怀里逃出那本古琴剑法,匆忙的翻到最后一页。

    果真和中堂悬挂的字画神似,唯一少了的只有那个祭坛和老者。

    孟言儿一眼就看到杨有福手中的古琴剑法,神情一怔,显得异常惊讶。

    “你,你,你,那个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她抬手指着杨有福手中的古卷,声音颤抖不停。

    “这个,你见过?”杨有福扬了扬手。

    孟言儿点点头,随即又目露凶光,抬手就取下了背上的古琴做势拨弦。

    “师傅她老人家是不是被你所害?”

    “你说的是这本书的主人?”杨有福疑惑道。

    “她在哪里?”孟言儿眼里微光一闪,随即又熄灭了。

    “她死了。”

    “是你?”

    “不是我。”

    “那是谁?”

    “应该是一条银蟒。”

    “你敢诳我?师傅她怎么会死在一条蟒蛇的手里?”

    “我怎么说得清?”

    “一定是你?是你。”孟言儿突然勾起一根琴弦。

    “真不是我,要说,是你的师傅救了我。”

    “我就说,你怎么会活命?”孟言儿又松开了手指。

    杨有福擦了擦头顶上的汗珠,他知道就在刚才,他又在生死间徘徊了一会。

    “我见到她老人家的时候,她早已成了一架白骨。可惜……”

    杨有福叹了口气。

    “可惜,我没能在她生前拜上一拜,毕竟救命之恩无以回报。”

    孟言儿泪水涟涟。

    “师傅她,她怎么就死了呢?怎么会……”

    她突然嚎啕大哭,让杨有福一下次手足无措。

    “这,你,唉!”

    杨有福定定心神,沉声道,“那条蟒被我杀了,其实我,其实也所算是你师傅她老人家杀的,我只不过刺了最后一剑。”

    他搓着手,惴惴不安,因为那个死去的女子真的救了他的命。

    “呃。”

    孟言儿抽泣一下,住了声,两只眼早就肿成了桃子,她柔声又问。

    “师傅她老人家今在何处?”

    “上次匆忙,本想把燕前辈安置在那墨渊外的一处朝阳山坡,可形势危急,只好把老人家的骨骸随身携带,如今还放在我的住处。

    没能及时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是我的不是,可我发过誓,总有一天会送她回宗门的。”

    杨有福说完此时,他也觉得自己做的太过草率,可这些天,一事接一事,也不得不如此。

    等他讲完,那孟言儿已是眼圈又红,银牙紧咬,压低了嗓音问。

    “师傅她老人家可有的遗物?”

    “嗯,正是这个,你若想要收回,我定当双手奉上。”

    杨有福拿起手里的羊皮卷,虽心有不舍,还是递了上前。

    可孟言儿并不曾接,低声又问。

    “除了这个,可有其它。”

    杨有福这才猛然想起,那日挪动骸骨之时,还得到一翠玉指环。随及从怀中掏出,一并递了过去。

    梦言儿看到翠玉指环,神情有些激动,一把抓了过去,举在头顶,对着大门仔细端详。

    那翠玉指环可能是放在怀中贴身缘故,此时翠绿如碧水,通透晶莹,中央缠绕的那道红线如同活了一般,不断跳跃。

    她翻来覆去得开,最后把目光盯在指环上的那个燕字,失声痛哭。

    良久,方才擦净泪水,柔声问道。

    “可还有其它?”

    杨有福摇摇头,因为除了这些东西和骸骨,其它的早已化作黄土。

    孟言儿似乎不信,盯着杨有福看了好久,自语道。

    “师傅一向谨慎,听你之言,临死之前应该脱开银蟒之危,你且细细道来,莫要落下细节。”

    她既然这么将,杨有福岂有不说之理。只要一五一十的讲了那日入墨渊的细节。只是隐瞒了石头上刻的字迹,他也怕纠缠不清。

    听他讲罢,孟言儿眼神突然亮了。

    “我就说,师傅比不会如此,果真。”

    她突然上前一步,抓住杨有福的肩头,厉声喝问。

    “那骨骸处是不是还有其它异常?”

    杨有福摇摇头。

    “那放着骨骸的石头上是不是刻了字迹呢?你莫要瞒我我,改日,我会去走一趟。”

    杨有福眼神有些飘忽,本想否认到底,可终究抵不过心头的义字。

    唉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这么说你也算是我的同门小师弟了?”

    杨有福没说话,他不能否认,也不敢承认。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

    孟言儿叹了口气,又把手中的翠玉指环递了回来。

    “这个你拿着,等会儿给仙儿吧,毕竟师父这些年,亏欠她太多。好了,你在这等等,我去去就回。”

    眼看着孟言儿就要出门,杨有福慌了。

    “你能不能给我说说梅先生的事?”

    孟言儿回过头,迟疑的望了一眼。

    “你确定想知道?”

    “嗯。”

    “那还叫梅先生吗?”

    “嗯。”

    “仙儿,孟仙儿,明白?”

    “嗯,梅先生,我懂了!”

    孟言儿摇摇头,似乎颇为失望。

    “你不懂!”

    “我懂。”

    “好吧,话说七年前……”

    ……

    等孟言儿讲完梅燕仙的故事,已过去近乎一个时辰。杨有福真没想到,六年前遇上的那个小姑娘竟然经历了如此的残遇。

    生不如死,还要苦苦撑着,只为圆了心中的那个梦。想想自己,那个年龄却只会杀鸡逐狗,还是穿越而来的少年,他就觉得脸红。

    这人和人啊,真是不能比。

    七年前,三国武林听闻北地蛮族入侵,于是有识之士集结在万里荒漠狙击。

    那时,燕前辈作为宗门的砥柱通往。只因在此之前,她与袁先生心生隔阂,袁先生远遁至此。

    在这之后,燕前辈心如死灰,同门交情浅疏,也只能带着二女通往。

    那一战,北人尽死,南人也所剩无几。

    燕前辈因追一名北贼,误入大漠一处密地,北人就戮,可她带着两女却深陷其中。

    因两女年幼不知事,孟仙儿误闯之下竟觅得一物,此物正是杨有福手里的古琴剑法和堂中挂着的那幅画。

    本来,这是好事,也算做一种缘分,只可惜等孟言儿和师傅找到孟仙儿之时,她早已晕了过去。

    这其中发什么什么,无人知晓,等到孟仙儿醒来,询问她也说不甚清。

    燕前辈觉得此物不祥,就收了起来。等回到宗门,孟仙儿身上就莫名的出现两条黑线。

    起初极短,可不到一年,就蔓延近肩头,可孟仙儿却偷偷瞒着两人。还好,孟仙儿身上的黑线只有在子夜时分才会显现,这才藏的悄无声息。

    等到六年前,她越发憔悴,燕前辈这才发觉不妥,本打算带着仙儿来越地求医,谁知在动身之前,宗门内乱,竟然发现了越国的奸细。

    这一下,求医之事不了了之。燕前辈被宗门琐事缠人,可孟仙儿身体却越来越差。孟言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毫无办法。

    恰好在那一年,孟言儿猛然听师傅说起留仙果能解百毒。,就带着孟仙儿去找。这才有了孟仙儿让果,孟言儿中毒之事。

    再然后,孟仙儿散去一身功力,为姐姐求得了一枚救命丹药。

    也许她那时早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偷偷的跑到越地。

    可燕前辈并不曾放弃,虽然找不到人,还是来了越国京城。

    也许她见过李少逸或者神医,否则绝不会去墨渊寻药。

    当然,后面这些事,杨有福并没有说出口。可听了孟家姐妹这曲折离奇的身世之后,他知道,自己是再也走不脱了。

    ……

    在杨有福思虑之时,孟言儿早已出了门,也许她是找妹妹说说话。毕竟这么多年来,两人有好多误会并不曾解开。

    杨有福能想象到自己再见到孟仙儿时的尴尬,却想不明白。孟仙儿为何要找李少逸医病?难道李少逸的师父,那个不曾谋面的董圣手还有隐藏的秘密?

    杨有福第一次觉得这世间事真是复杂,他觉得有必要去找空明真人谈谈了。

    看样子梅燕仙的病并非不能治,而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办法。

    更何况,经历此事之后,梅燕仙心结应该能解。至于媳妇之事,想必不会纠缠。

    这么一想,杨有福心内大定。

    ……

    果真,等两女再次入门,那梅燕仙果然恢复如初。只是眼神躲躲藏藏,面露羞色,反倒平添了几分妩媚。

    杨有福轻咽一口,做礼道,“今次烦扰二位姐姐,有福失礼了。”

    孟言儿瞪了他一眼,梅燕仙捂嘴轻笑,却不做答。

    “既然是同门姐弟,做那多无用的礼数何干,嗯,还不拿出来?”

    她快人快语,杨有福在催促声里又递上翠玉指环。

    “仙儿,接啊!”

    “阿秭,你接吧!”

    “我姐那作甚?你接了刚合适!”

    “谢谢,阿秭。”

    “你这孩子啊,就是太过善良,有些人啊,就等用鞭子催。”

    孟言儿瞟了杨有福一眼,意有所指。

    “姐姐!”

    梅燕仙突然就羞红了脸,连声音也娇弱无比,简直是勾魂。

    杨有福突然就怕了,毕竟梅燕仙在天上阁厮混多年,什么样子妩媚子没见过。

    眼见梅燕仙接过指环,又套子右手拇指,然后两女相视一笑。

    杨有福暗道,不妙矣!

    果然,那孟言儿拉着梅燕仙那只带上翠玉指环的手举过肩头,屏着脸,沉声道。

    “此乃吴国冷雨庄长老冷青燕门内命环,见此环如见冷长老亲至。关门弟子杨有福听着……”

    她突然顿了一下,猛喝一声。

    “还不跪下?”

    杨有福一愣,梅燕仙急忙出声阻拦。

    “阿秭,无需多礼啊?”

    “那怎么行?规矩就是规矩,哪怕是掌门也不可免。”

    “可是……”

    “没有可是,要么他跪下去,要么他放弃。”

    孟言儿见杨有福不为所动,脸色就冷了下来。

    其实跪还是不跪,杨有福也在犹豫。本来对着那燕前辈跪拜是必然之事,可对着两女,他还真的做不出。

    在他犹豫的时候,那孟言儿似乎醒悟过来,放下手,偏头就对着梅燕仙跪倒在地。

    口里高呼,“冷雨庄冷青燕长老门下弟子孟言儿,跪见门内执事。”

    说完偏过头,又瞪了杨有福一眼。梅燕仙见此,有些慌了,弯腰想要扶起姐姐,却被她厉声何止。

    那梅燕仙倒也机灵,随即退下指环,放于堂前案上,自己亦倒头跪拜,说着和孟言儿一样的话语。

    这一下,杨有福知道自己是绕不过去了。

    要他放弃那古琴剑法,绝无可能,可不放弃,就得跪。

    此跪和彼跪虽无二致,可两女在侧,还是不同。

    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为难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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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武?是拳霸天下,剑扫八荒?还是力拔山兮气盖世?什么是侠?是温润如玉,一身正气,还是舍生死兮保家国?杨有福穿越了?成为一个超强脑力,过目不忘,一学就懂的怪物。可他不得不装傻,直到碰上一个人,什么都变了。我的媳妇是女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媳妇是女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媳妇是女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