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乱投医与破规矩
此时身处同福客栈房间的杨有福却坐立不安,因为蓝雨仍然昏迷不醒,可那个董圣手却是毫无头绪。
杨有福想过去找白玉鸣或者李根宝,可既然离开了,他就想靠自己试试。
这么一想,他就强自静下心来,拿出两本薄层子,走着探花步,手里舞着长剑,豆大的灯火映出少年灵动的身影。
这一夜,灯亮了一晚。天刚亮,杨有福包好背上长剑就离开了客栈,他不想再惹麻烦,毕竟当前最要紧的是治好蓝雨的病。
早晨的武隆城,街上几乎没有人,只有几辆沿街收恭桶的马车。
杨有福沿着大街走了两三里,远远看到一条街中央的铺子前,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铺子古香古色,门头高悬一块大匾,上书德仁堂三字。
略做打听才得知,这正是云公子嘴里所说的董圣手坐诊的地方,就是不知今日是否出诊。
等待的人有四五十个,有男有女,有着锦袍者,也有衣衫褴褛者。
据说这德仁堂瞧病抓药,一直是看人下菜。没钱的,不收钱我也可以,有钱的,钱少了不行。这倒让杨有福暗暗吃惊,却不知自己算是没钱的呢?还是没钱的呢?
卯时刚过,德仁堂禁闭的大门,呀一声就打开了。门内走出两小斯,伸了伸懒腰,又掩着嘴打了大大几个哈切。
一小斯挥着手,“都让开些,让开些。”
一小斯揉了揉眼睛,靠在门框上,“来来来,站着排个队,董先生马上就到,别挤成一锅粥啊!”
他话音刚落,乱糟糟的一群人,一眨眼就排成了一条长龙。杨有福挤在长龙里,看着大伙都偏头朝街上张望。
没多久,随着一阵轻快的马蹄声,一辆马车稳稳地停下了德仁堂前面。
一小斯快步上前,掀起车帘。
有一白袍青年从车中走下,身材略显单薄,对着一群人拱了拱手。
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有几位姑娘咬着耳朵,脸涨得通红,一看就是犯了花痴。
杨有福略显失望,看样子董圣手今个是来不了了。
那青年转过头,杨有福看了个真切,白净秀气的脸,左眉间一颗黑痣,微笑着朝堂内走去。
杨有福一下子愣住了,因为这少年不是别人,真是昨晚遇上的李少逸。他有心想走,可看着前后的人一脸热切,还是静下心来等着。
等到辰时没多久,轮到了杨有福。他跟着小斯走进德仁堂,三进的大堂被一整面密密麻麻的药匣子围了半圈。
药柜前有一张长案,案头端坐一人,看到杨有福走进来,吃了一惊,站起身问,“兄台,怎么是你?”
杨有福一笑,“我也不知道是你啊?”
那少年笑了笑,示意杨有福坐在案前,放好药枕,看样子准备给他切脉诊病。
杨有福连连摆着手,“不是我,不是我,是……,唉怎么对你说呢?”
“是我徒弟病了。”
他脸憋的通红,有些语无伦次。
“兄台莫慌,慢慢说。”李少逸摆着手,到显得镇静异常。
杨有福说明缘由,李少逸低头沉思,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莫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抬起头,犹豫一下,开口问道。
“你说的白雾,是不是从一个白脸抚琴的女子口里喷出来的?”
杨有福暗暗心惊,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就有些难办了,那女子我倒是听先生说过,可没见到病人,我也开不了方子啊!”
他又抬头望了杨有福一眼,轻轻蹙了蹙眉。
“你看看,这么多人,我也走不开,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
“等我诊完病,一起去瞧一瞧如何?”
杨有福大喜,连连称好。
“你别急着答应,要我出诊可以,可这诊金你可得准备好才行。”
“多少?”李少逸伸出一根指头。
“一两银子?”
他笑了笑,摇摇头。
“一百两?”
“不,是一千两。”少年盯着杨有福说道。
“我不能保证看的好她,可诊金不能少,若不行,我可以引见你去找董先生,如何?”
杨有福一下子有些为难,一千两不是个小数目。原以为碰到的少年人畜无害,谁知竟是个狮子大开口的主。
他摸了摸怀间的包裹,一狠心,还是拿了出来。
“莫急,莫急,诊过再付钱,这是德仁堂的规矩。”李少逸一脸笑意,可看在杨有福眼里却是满肚子的坏水。
杨有福坐在德仁堂里从早晨一直等到午后,也总算弄明白德仁堂的规矩了。
的确是看人下菜,不偏不倚。有钱的,一副药收好几两银子,没钱的,几副药也是白送。
真所谓普救苍生,有钱没钱都欢欢喜喜,就是放到清风镇上,也只有竖大拇指的份了。
杨有福暗暗称奇,开完最后一个方子,李少逸净手折身笑道:“兄台,可还觉得委屈?”
杨有福站起身,躬身做礼,“不敢,不敢,兄台德艺双馨,杨小子佩服得紧。”
李少逸又是一笑。
“兄台,走吧!我看你着急的紧。”
两人起身,登上了马车。
“杨兄指路吧?”
“我,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啊!”杨有福这才想起,在朝阳门分手时忘了问云公子的住处。
“你说说看?”
“云安镇远府的云公子,他是不是住在云府?”
“你问我?”李少逸指着自己的鼻子,笑了起来。
“我也说不清,不过若是云公子,那自然是知道的。”他停了一下,盯着杨有福又道,“说起来,这个云公子,你也听说过,正是京城四少的第四少,他人不错,不过这三年听说去了云安城,你说的可是他?”
他这一句让杨有福想起了在镇远府见到的云浩,一下子脸露笑意。
“怎么?真是他?杨兄,没曾想你还真沉得住气啊?”李少逸一脸好奇。
“应该是吧!那你可知怎么走?”
“当然知道,不过要是他的话,那诊金就……”李少逸一脸怪笑。
“是不是免了,李兄你真是太好了。”杨有福心里狂喜。
“谁说要免了,我是说,要是他的话,诊金怎么得,也要一万两银子。”
第六十二章 讹人的事没得商量
杨有福猛的跳了起来,头重重的磕在车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怎么着,你要讹人啊?”
“讹人?就是讹人,怎么着,你不愿意?”李少逸作势要下车,杨有福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这一抓,用劲过猛,李少逸疼的直咧嘴,连脸色都变得惨白。
杨有福急忙松开手,连声道歉。
李少逸板着脸,扭着头,望向车外,没好气的说道,“诊金一万五,没得商量,要么你下车,要么我下车。”
杨有福强压住拔剑的冲动,深吸一口气。
“不是一万吗?怎么就一万五了。”
“呵呵。”李少逸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真没得商量?”
“哼!”
“可我真没这么多钱啊?”杨有福突然就泄了气。
“知道自己没钱,还这么横?这里是京城,不是云安城,懂不懂?”李少逸总算开了口,虽然没给好脸色,但看起来还是有门了。
“我真没这么多钱?你看看我这把剑如何?”杨有福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把背上的剑拿了下来。
“我又不是剑客,要剑何用,更何况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出这个钱。”李少逸的语气缓和了好多,杨有福心里暗喜。
“这么说,你不收钱了?”
“谁说我不收。”李少逸白了他一眼,接着道,“只是别人会送上这个钱罢了。”
杨有福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二傻子,愣了愣,这才想到了云公子。怯怯道,“难不成,是云公子吗?”
“不是他还有谁?”李少逸盯了他一眼,如同看一个瓜娃。
“可他能掏这个钱吗?”
“能掏?你是不是没长耳朵,我说的是送,你一会跟着我,这么,这么就好。”
李少逸突然眉开眼笑,在杨有福耳畔窃窃私语。
说到要紧处,他一脸郑色,说到好笑处,又裂开了嘴,眯上了眼,似乎完全掉到了钱眼里去。昨日初遇时的好印象,完全被他这一副贪婪像破坏殆尽。
杨有福在心里哀叹一声,这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李少逸好似明白他的心思,偏头瞅了一眼。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贪?”
杨有福心里道,岂止很贪,简直是不要脸。可他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反而强挤出一张笑脸。
“不贪,一点也不贪。李先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妙手,一条人命岂能用金银衡量,杨小子只有敬佩的份了。”
这一句话出口,杨有福长舒一口气,简直太恶心人了,说窝心话,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李少逸苦笑一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连你也误了我。先生说过,做个好大夫很难,如今我算是懂了。”
他一脸苦闷,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到让杨有福有些好奇。他在心里暗想,做婊子还想立牌坊,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可从这句话过后,李少逸再也不曾开腔。
马车碌碌地碾过大街,窗外的繁华和热闹仿佛是别人的事情。车内的两人各怀心思,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还好马车夫是个爽朗的汉子,不时吆号几声。
穿街走巷,一直朝北而去,莫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
车窗外传来一声低呼,“小李先生,城北云府到了。”
李少逸探出头,望了望,扭回头看了杨有福一眼。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杨有福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哀叹个不停。他从来没想到如今要做的这些勾当,简直太过寡廉鲜耻,拿镇上先生的话说,“真个忘了祖宗。”
可不做显然不行,蓝雨眼睁睁等着他去救,正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他浑浑噩噩的走下车,眼前是一个古香古色的院落。
院门并不大,平常的四扇对开门,一扇门半掩着,门槛中央微凹、发白。靠在两侧的是一对小巧玲珑的石质兽首,仰头见一小匾,上书云府二字。
在杨有福眼里,这院门还不如镇上李富贵新修得大门阔气,可总让人感觉平凡里透出一股威严。
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威压,也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张狂,而是如同镇上私塾那般平故里给人生出一份敬畏。
凭直觉,杨有福觉得这家院子的主人一定是个有学问的大先生,较之镇上先生高了一大截的那种。
心里这么一想,就禁不住暗子担心。这一万五千两银子,真的能拿的到吗?
李少逸回头看了一眼,“是这里吗?”
“我,我也不知道。”不知为何,杨有福突然就没了底气。
“你说的四少就住在这里,要不问问?”
杨有福点点头,上前几步,一手扶着门上的铜环轻叩。
没几声,门后就传来了脚步声,一位身着皂色端庄的老汉从半掩的门里走了出来。
古铜色的脸,鬓发微白,腰杆硬朗,一张口,满嘴的白牙异常瞩目。
“敢问小哥,所谓何事呀!”老汉彬彬有礼,面露微笑,不由得杨有福心内大定。
“敢问老伯,云浩公子可是住这里?”杨有福躬身做礼,不比不亢。
“你是?”
“我是他一位故人,昨日同来京城,有事相商。”
老汉微微惊愕,随即又换做笑脸,拱手答道,“公子稍等,老韩去去就来。”随即又折回门去。
李少逸上前两步,攀着杨有福的臂膀,笑道,“杨兄果真不凡,连韩老头也卖你面子,真个奇了,奇了?”
杨有福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对着叫老韩的老汉生出一份好感。若他知道,偌大的京城,不知道多少人被这韩老汉拒之门外的话,他就不这么想了。可惜李少逸不说,杨有福哪里知道。
就在两人怯怯私语之际,那韩老汉又走了出来。
杨有福还没来得及上前做礼,那韩老汉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仔细的盯着杨有福端详良久,这才出口说道,“原来是公子的救命恩人呐!老韩失礼了,公子莫怪,随我来吧!”
两人朝门内走,李少逸紧紧跟上,敢要跨过门槛,却被一只手臂拦了下来。
“我请的是杨公子,你又是谁?”
韩老汉虎目圆睁,一脸怒气,把李少逸推了一个踉跄。
“杨兄,你赶紧说说啊?”李少逸一脸着急,眼巴巴的朝杨有福喊道。
杨有福回身道,“韩老伯,他是我请来的小先生,不知老伯可给一个面子?”
“你请的?”
杨有福点点头。
“既然是杨公子请来的,那就进来吧,不过,把你那些龌蹉的心思收起来,否则别怪我老汉翻脸。”他一脸郑色,似乎对李少逸每一丝好感。
第六十三章 武隆城内一书堂
进了门,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致。青石铺就的地面长满青苔,迎面是一座两人高的照壁。
中央一幅画,一老人须发花白,手握书卷坐于松下石上。面前五人或坐或站,姿势各异,唯一相同的是手里都拿着一本书。
天上旭日初升,地上流水潺潺,青竹、兰花散落其间,别有一番韵味。
两侧是一副对联,曰,旭日映千树,少年诵古今。
字迹平直公正,却又透着不凡,一看就是大家手笔。
杨有福站于壁前,久久不愿挪步。
“公子可是看出来些门道?”韩老汉满脸带笑,隐隐带着期待。
杨有福一惊,刚刚他仔细观赏这幅画,时,总觉得不同寻常。似乎那山水树木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他有心想说,又觉不妥,只好悻悻道,“韩老伯,小子愚钝,只觉这幅画好,可好在哪里却又看不出。”
韩老伯略显失望,瞅了杨有福一眼,不甘的问,“那你看看这字,可有出奇的地方?”
杨有福转过头,仔细看了一遍,十个字,出自同一人只手,平直公正,可每一个字里却有一笔不同寻常。
杨有福虽然不曾进过学堂,可在私塾的窗外却没少呆,先生每次写字,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该轻的地方轻描,改重的地方重写,可从来没有这几个字里那一笔的样子,完全是抛弃了书法的束缚,随意而任性。
看着看着,那几个字里的一笔就在眼前跳动起来,如同一把小剑或者一把小刀,在一个字的方圆里舞个不停。
杨有福只觉得头晕目眩,脚下一软,竟然打了个趔趄,,若不是韩老伯出手相扶,定会跌倒在地。
老人呵呵一笑,“杨公子莫要心急,慢慢来,慢慢来。”
可无论杨有福如何努力,那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却再也找不到了。
他脸色微白,朝着韩老汉轻轻摇了摇头。
“杨公子实乃奇才,这么一会功夫,竟然有所悟,不错,不错。”
韩老伯的一席话让李少逸摸不着头脑,他凑上前,低声问,“杨兄,哪里是不是有古怪啊?”
杨有福微微一笑,也不做答。韩老伯却吹胡子瞪眼的怒道,“你个浑小子,凑啥热闹,走了走了。”
绕过照壁,眼前是一宽阔的院落,占地四五亩,院中一碧池,占地亩余。塘内荷叶青翠,含苞待放的荷花娇艳欲滴,几只水鸟把池面撕开一层层青波。
塘边青竹几杆,柳树依依,梅树几棵,绕着几块假山石,真以为到错了地方。
池塘对面是一座两层木楼,青砖黛瓦,木雕的窗户半开,里面传出朗朗地读书声。
杨有福停下脚步,侧耳细听,又熟悉的,也有陌生的。比如这一句,“世间技难乎哉?唯熟尔。”他就没听说过。
韩老汉指了指池塘对面,“是不是很惊奇?”
杨有福点点头。
“第一次来,都这样。云老先生在授课,我们可不要打扰他啊!”
“老先生还在授课?”李少逸插嘴问。
韩老汉点点头,“可不是么?我也劝不住啊!”
“我能不能去听听?”李少逸一脸期待。
“就你,算了,要是打扰了老先生授课,那麻烦就大了。”
这一问一答,让杨有福就更加好奇了。他很想去偷听一会,过过瘾,毕竟好长时间都没去私塾的窗外偷听了,有些想念啊!
“你去不去?”韩老汉折身问道。
“我?”
“对,就是你,去不去?”韩老汉一脸微笑。
“不会打扰他老人家吧?”
“不会,不会,刚刚云老先生还提说你来着。”韩老汉面露慈色。
李少逸转头看了看杨有福,满脸不信。
“杨兄弟,你真是厉害啊!”他伸出拇指扬了扬。
“我羡慕的紧,一会能不能帮我美言几句。”
杨有福刚要作答,那韩老汉伸手拨了李少逸一把。
“你这个混混子,滚远些,莫要教坏了这孩子。”
李少逸拱着腰,嬉皮笑脸的说道,“韩爷爷,你莫要骂我,我其实也是一个好孩子来着。”
可他一脸古怪的笑意,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杨有福有了主意,出声道,“李兄,我就是乡下来的穷小子,那能给你递上话啊!若非老人家抬爱,我哪里有这等机会。”
李少逸脸上的笑意突然就消失了,板着脸,凑在杨有福耳畔,低声道,“两万,不还价。”
杨有福一愣,挤出一个苦笑,兜身低腰,低语,“只要能治好蓝雨的病,两万我给你。”
李少逸哈哈一笑,对着韩老汉说道,“韩爷爷,听你这么一说,我就不去,我在这池塘边看看鱼可好?”
韩老汉哼了一声,拉着杨有福扭头就走。
绕过池塘,快到小楼门前的时候,韩老汉停了下来,低声说,“你去吧,记着莫要提那小子。”
杨有福点点头,朝小楼走去。
这是一所五进的木楼,一楼的窗户半掩着,杨有福来到在窗前,小心窥视。
一楼的大厅里放了十来张低案,十余名学子正襟危坐。
最前方是一老人,白发、白眉、白须,身形消瘦,握书卷的右手暗斑隐隐。可整个人却分外精神,仿佛抬眼间就会把一室照亮。
此刻,老人正在吟诵,声音朗朗,抑扬顿挫。
“夫天下者,天下也。夫地阔者,万物也。以天下万物为己任,方可谓少年也。少不更事,年余几何?……”
他这一口文绉绉的言论,杨有福如听雨看雾,可眼前的学子们却如饥似渴,频频点头。
老人放下手中书,抬额轻语。
“诸子可懂?”
一少年起身答曰,“先生讲的可是少年人的理想,当存高远,以天下兴亡为己任?”
老人面露喜色。“尔知此,可谓明志焉,善。”
少年一喜,随即又正襟危坐。
杨有福心中有一丝向往,轻轻哀叹一声。
老人突然转头看了过来。
“窗外何人,可来一见?”他目光如皓月辰星,穿过窗隙,直直照入杨有福的双眸。
第六十四章 少年人不负己
杨有福一惊,回身望了望远处的韩老汉,只见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进去。
他站的端端正正,把身上的衣衫用手抹了了又抹,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
“来。”云老先生摇着手,示意他上前几步。
杨有福手脚无措,连走路都摇晃的厉害,引得堂下一阵轻笑。
老人拧头扫视,笑声渐歇。
“来,到这里来,莫怕,莫怕。”老人柔声道。
杨有福总算走到了老人近前,距三步外站定,躬身做礼。
“老先生,杨小子唐突了。”
“嗯,不错,不错。”老人眯着眼,一脸慈祥,说话间,两颊的暗斑微颤。这时杨有福才看清这张脸。
如饱经风霜的枯树皮,满布纵横交错的沟壑,唯有一双眼深邃而有神。
此时,这双眼正盯着自己,散发出和煦的光芒。
“你就是杨有福吧?云小子提说过你,今日一见果真不寻常啊!”
杨有福脸憋的涨红,张口结舌道。
“我,我……”
“莫急,莫急,慢慢来。”老人伸手轻拍了拍肩膀。
“今个是不是找云小子来了?你可莫学他,干啥事都慌里慌张的。”
杨有福点点头,“老先生,我咋能和云公子比呢?我只是山野里的一个穷小子,碰巧遇上公子,要说,我还得谢谢公子这一路上照应才是。”
第一句一出口,杨有福就有的说了,毕竟戏文里那些对白总能用上。
云老先生微微一笑,脸上的树皮就绽放开来,那些沟壑就更密更多。
“你刚才不是在窗外听了么,说说,有没有想说的?”
“我,我听不懂!”杨有福只觉得脖子以上烧的厉害,因为他真的不懂。
“没听懂,看来是我讲的太差啊!”老人叹了口气,朝堂下望了一眼。
“你们可曾懂了?”
有几人点头,还有几人轻轻摇头。
老人眉头皱纹更甚,“使不得,使不得,不懂装懂,悲哉。”
堂下众人低头不语,老人看了看杨有福又道。
“我刚才是讲这少年人的心性,如同这天地万物,纯白若纸,可到了成年就有了想法,这时候想要改变就很难了。”
老人停顿一下,接着道,“是以古人以物喻人,指明道路,以免偏差,你可懂?”
杨有福点点头。
“那你说说,少年人何为少年?”
他这一问,让杨有福一时无从作答。可仔细想一想,这么多年来,自己对少年人亦有那么一丝见解。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银根叔,想到了镇上的那些叔婶们,还有这一路见到的任何事,似乎都在对少年这个词做了说明。
杨有福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张红着脸,小声答道。
“于我而言,少年之所以为少年,是因为有一往无前的冲劲,无论做何事,只要不愧于心,不负己,不损人,可谓少年也。”
只一句话说完,杨有福长舒一口气,毕竟自己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说了出去,就异常的痛快。
“好一个无愧于心?”云老先生一手扶髯,频频点头。
“尔等可懂?”他扫视堂中学子,一脸平静。
“先生,我等懂了。”一学子躬身答曰。
“好,好,好。”云老先生微微一笑,顶上发髻频颤。
“听说你不曾去过学堂,如今倒有一个机会,不知你是否愿意?”老人盯着杨有福双眼问道。
杨有福内心有些激动,刚要点头,可转眼一想,又不敢点了。
“莫怕,莫怕,我刚刚琢磨一下,觉得你去龙山书院研学正好,你可愿意?”
老人望着杨有福,堂下学子一脸惊奇,毕竟这老人家从来没这么和蔼过啊!
“我,我……”
“你是不是想说,愿意又不好意思?莫怕,莫怕,龙山书院距此不远,就在这京城南郊,明日我休书一封,你带着就好,到时候让老韩领着你吧!”
云老先生笑了笑,摆摆手。
“你去吧,找云儿好好说说话,毕竟初来京城,好多事还需安排妥当才好,去吧!去吧!”
杨有福默默的躬身做谢,一步步退出学堂。出了门,浑身冒了一层冷汗,也不知是吓得呢?还是惊得呢?
韩老汉走过来,从头到脚的望了杨有福一眼,笑了笑,低声道,“走吧!”
叫上等在一边的李少逸,三人一起绕过学堂朝里面走去。
云府外面看着并不起眼,里面却另有乾坤,唯一差别的是这里的精致更加和谐自然,一草一木,一廊一屋似乎天生就应该在哪里出现。
走了好久,只有景致的变换,而无折折绕绕的感觉。
穿过几处庭院和几个小花园,最后到了一所青石砌成的小院前。
恍惚间,杨有福觉得又回到了清风镇的那所石头院子,唯有一碧如洗的蓝天之下少了环绕的青山,多了些京城的繁华。
韩老汉走上前,轻轻扣了扣门。
“谁呀?”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吱呀一声开了。
探出头的是那身穿鹅黄衣衫的姑娘,不过她似乎对韩老汉有些怕。
怯怯地道,“韩爷爷,你找公子么?”
“不是我,是他。”韩老汉伸手一直,那鹅黄衣衫的姑娘喜欢过头了,露出一脸诧异。
“怎么是你?”
“好了,人我是给你带到了,你去给公子说一声,我老汉就不进去了。”韩老汉说完,对着杨有福点点头,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老汉刚走,那鹅黄衣衫的姑娘就变了脸。
“你还敢来?真以为我们云家是大善人么?说是不是没钱花了,多得没有,这二十两就权当赏你了。”
她随手摸出两锭银子,一脸的鄙视。
杨有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李少逸转过头,假装着看风景,可脸上的憋笑却没能忍住。
“还有你,一副疲赖像,笑得像个傻子,想要钱,门都没有。”
鹅黄衣衫的姑娘,杏眼圆睁,伸手指着李少逸怒骂道。
李少逸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凝固住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张口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你,你敢骂我?”
“骂你怎么啦?这还是轻点,要不是公子说过,有人会上门求助,我早就打你出去,你以为这云府是你随便能进的么?”
杨有福憋着笑,这一路,他总是见这个假冒的云姑娘文文静静,如今这么凶蛮,到让他吃惊不小。
可看着李少逸吃瘪,心里的闷气总算散去几分,他禁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个啥?一个讨饭的,竟然还敢带外人进来,真是想翻天呐?”
她一手叉腰,似乎马上就要翻脸。
突然门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嗯声。鹅黄衣衫的姑娘一惊,脸色变得煞白,紧闭着嘴,一下子手脚无措起来。
第六十五章 奇怪的四少
听到这一声,杨有福心里一喜,急忙躬身做礼道:“杨小子不懂礼数,打扰云公子了。今个来,就想看看蓝雨这病,能不能治?”
他话音刚落,门内走出一白衣少年。望着来人一脸平静,杨有福一惊,大张着嘴巴,因为这个人竟然不是自己一路随行的那个云公子。
“这位小哥,你可是找我?”他一转身惊讶的叫出声。
“怎么,是你?”
杨有福一愣,在那张脸快速地扫视一遍。那人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让杨有福一阵恍惚,茫然的点了点头。
李少逸快步上前,迎着笑脸,拱手道:“四少,你怎么怪怪的?不认识我了么?”
“我,我就是少逸啊,德仁堂,不龙山书院李家的那个?”
他匆匆忙忙用手指了指自己,又遥遥朝身后指了指,然后人站的端端正正,一脸期待的望着这个他称之为四少的人。
杨有福恍然大悟,原来这眼前人竟然是四少。那一张脸明明是镇远府哪个云浩公子的,可这身材看着总是怪怪的。
“怎么,不认识了?”
“我们还喝过一次酒呢?”他收了扇子,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可对站在旁边的李少逸却理也不理。
转头又对那伸着鹅黄衣衫的姑娘柔声说,“小妹,莫得无礼,这杨兄是哥哥的一位熟人哩。”
杨有福伸手扶额,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云公子,你瞧瞧我这记性。你还给我送盘缠来着,不过?”
“不过什么?难不成,你转脸就不认人了,唉!我云浩真是瞎了眼啊!”
他仰头长叹,似乎痛苦不堪,可杨有福分明看到他那一双眼里藏着的狡黠。
可这会儿,身边站着李少逸,杨有福真不敢问一声,只好默默地住了口。
“云公子,你真记不得我了?”李少逸一脸急切,上前拉住住了白衣公子的衣袖。
“我真是李少逸啊,不信,你看这个?”他从怀里摸了老半天,掏出一块的白玉牌,上面刻着一个浩字。
“你还说,要是哪天发达了,让小弟们拿着这个玉牌找你,绝对亏不了大家,难道你忘了吗?”
李少逸扬着手里的玉牌,嘴里的唾沫星子四溅。
白衣公子张开扇子遮住脸,露出一双眼睛,不言不语。
杨有福一回头,就愣住了,因为这一双眼太过熟悉,似秋水般迷人而深邃。
“你,你……”他大喊着,扬手一指,正要说话,却被白衣公子打断了。
“你什么你?别以为我不知你那一身坏毛病,嗯,既然少逸也在,那这件事就交给他好了。”
白衣公子突然顿了顿,不动声色的抽走胳膊,又拍了拍,挤出一脸坏笑。
“少逸啊,哥交给一件事,可好?”
李少逸谄媚的拱着腰,低头拍着胸脯,答道,“四少你说,少逸一定办好。”
白衣公子一笑。
“那正好,这件事啊,非你不可。”他伸手搂住李少逸的肩膀,两人怯怯私语,咬着耳朵,也不知在鼓捣些啥。
只是从李少逸不时扭过来的一张脸上,杨有福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因为他那张脸总是瞅着自己诡异的笑,看的他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
等两人分开后,李少逸一脸坏笑的走了过来,盯着杨有福嘿嘿嘿的笑个不停。
“杨兄,你真厉害,啧啧,小弟佩服,佩服。”他躬身做礼,弄得杨有福一头雾水。
李少逸一抬手重重的拍在杨有福的肩膀上,然后挤了挤眼。
“不知道杨兄好这口,小弟实在太过眼拙,不过嘛?”
“找小弟我,你算是找对了,等这里事罢,我领你去天上阁,若是那梅燕仙敢扫你的面子,那我这一次就白送好了?”
“白送?什么白送?”云公子插嘴问道。
“没啥,没啥,四少我在和杨兄弟说笑话呢。你说是不是,杨兄?”
他用肘轻轻撞了撞,朝杨有福挤了挤眼睛。
“是啊,是啊,云公子,这少逸兄在和我说句玩笑话。”杨有福仰头答道。
“哼!浪荡子。”云公子低声骂了一句,转身朝门内走去。
这时鹅黄衣衫的姑娘跟了上去,呐呐道,“哥,等等我。”
李少逸趁机在杨有福耳旁低语,“刚说的不算数啊!要是不行的话,算你五千两银子,少一个字都不行。”说完扭头也跟了进去。
石头砌成的小院并不大,一座小楼,两座耳房,可院子屋前的青竹却长得密密麻麻。
一条小径穿过竹林延伸到下楼前,竹林里落了一层厚厚的枯叶,中央有一块圆形青石,方圆不过丈余。青石磨得发亮,干干净净,竟然没有多少落叶,尤为显眼。
李少逸显然来过这里,踏上青石时突然停了下来,做了一个挥剑的动作,低声问。
“四少,可是时常练剑啊?”
云公子脚步一听,点了点头。
“这都是你踩的么?上一次来的时候,我才十岁,一晃眼,又是八年。”
“怎么?是不是手痒了?”云公子一笑,做了个挥剑的动作。
“哪敢啊?那时候不是不懂事吗?让你揍了一头的包。”他伸手护在头顶,做出要跑的样子,引得云公子哈哈大笑。
“你小子啊,总是长不大,院长大人可好?”
“好是好,可关我啥事?”
“那是父亲,你说关你啥事?”
“要不你带我出去耍耍,上次京城一别,三年就过去了,我想你了,浩哥。”
李少逸拖着哭腔,又向到云公子身上扑,却被他手里的扇子挡住了。
“滚,你这个混混子,做你的小圣手就好,莫要胡来。”
“是啊,咱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事情。大哥走的早,二哥去参军了,就连你也做了副将,除了三哥还在胡混,你说说,这四少哪一个还敢胡来?”
他这一句,似乎不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到让杨有福多看了几眼。
“少逸啊,这就好,这就好,我们总要长大。不过你也别光顾着出诊,有时间了多去看看院长大人,可好?”
“浩哥,别人的话我不听,你的我能不听吗?这事罢了,我一定去。只是,我很好奇,竟然有人会中孟言儿的毒,不会是他吧?”
他回头望了杨有福一眼,意味深长。
“小孩子家的,有些事,能不问就不问,可懂?”云公子突然提高了声音。
“我懂,我懂,浩哥,走,走啊!”
第六十六章 死要钱的毛病改不了
其实杨有福到希望他们能比划一番,那样的话,就可以一览云公子的风采。他总觉得这个人有些问题,说不定,这么一舞,所有的事情全都能弄清楚了。
可那两人却拧头朝小楼走去,杨有福只好跟上。
蓝雨还是昏迷不醒,奄奄一息。李少逸看完之后,神情也严肃了好多,再没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杨兄,这有些难办呐?虽然师傅说过孟言儿的毒无药可解,可我不信?”
他掏出一包银针,杨有福一惊,正要上前阻拦。
“没事,让他去吧,他人虽然不怎么样?可小圣手的名气却不是白叫的。”云公子扭过头,淡淡地说道。
李少逸手脚极为麻利,不过两个呼吸间的时间,他把那一包银针全部扎了个精光。
可能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因,这些银针全都集中在小腿、胳膊和头上。
密密麻麻的银针在蓝雨铁青色的肤色衬托下尤为显眼,看得人毛骨悚然。
李少逸不时会捻转其中几根,每到这个时候,平躺着的蓝雨就会发出低沉的叽咛声,似乎痛苦异常。
莫约持续了一袋烟的功夫,李少逸收了针,眉头不展的站在一旁。
“怎样?”
“如何?”
云公子和杨有福几乎是同时开口,杨有福伸手示意他先说。
“唉!不怎么好啊!”李少逸阴沉着脸,拿出一根银针递在眼前。
“你看看?”
两人凑上前去,这才发现银针中央有一段变成了深黑色。
“这天毒太过蛮狠,我就说那孟言儿老是带着一面具,弄不好还是个美人哩?”
李少逸拿着银针,仰头望着屋顶,眼神全是期待,似乎蓝雨的生死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这让杨有福很是愤怒,看来这个小圣手真的不太靠谱啊!
“发啥愣?你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去去去,滚一边去。
嗯,还有把你的口水擦干净了,简直恶心死人了。”云公子推了李少逸一把,一脸嫌弃。
“我,我咋就不行,四少,你这是小看兄弟啊!”李少逸擦着嘴,一脸的不愤气。
“你要弄明白,你今个来是做啥的?要是弄不明白的话,就给我滚出去。”
“四少,你大人大量,全当我刚才就是放了个屁,可好?这病啊,能治,只是……”李少逸突然面露难色。
“说。”
“讲。”
两人又是不约而同的相视一望,云公子翻了个白眼。这一眼,让杨有福心内大定,果然如此。
“我刚才动用针气,希望能逼出这个天毒,可这毒太过霸道,只达肌肤却不得出。不过脏腑内余毒已清,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大碍。”
“这么说,蓝雨要不了多久就能醒来了?”云公子问。
“醒是能醒,只是,我怕她醒后寻死啊?”
“为何?”
“你们来,来看看。”李少逸走到床前,指着蓝玉露在外面的肌肤说道。
“这些发黑的要不了多久,全都会坏死,整个人恢复后可能要面目全非了,唉!可惜了,这么个小美人啊!”
“你不是自吹是小圣手么?怎么还有脸感叹?”云公子瞪了他一眼,李少逸后退一步,身体猛的一哆嗦。
杨有福心里一悲,仔细看看躺在床上的蓝雨。面目和四肢露出的肌肤呈深黑色,有些地方已经形成了硬痂,没了一丝光泽。
他扭过头,脑子里全是两人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
那时杨有福可谓之英雄,而蓝雨不过是一只等着他拯救的羔羊。可等到她那一声师傅呼出口,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杨有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可如今有了徒弟就不再孤单,这唯一的亲人让杨有福惶恐不安。
他想起来一件事,就是来这个世界之前,在飞起来的那一瞬间,他望见那个躺在地上呼喊着哥哥的小姑娘那无奈的眼神。
那眼神像极了蓝雨跪下哀求的那一双眸,也像极了这个世界母亲最后离去时回望的那一眼,更像极了云冉在云安城下回望的落寞。
他长叹一声,扭过头,下定了决心,瞪着李少逸。
“你说说,需要多少钱?”
“啊!?”李少逸一愣
“啥?要钱?”云公子一把扭住他的耳朵。
“你这个死要钱的毛病,啥时候才能改?”
李少逸拧了拧脖子,挣扎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不是我要钱,而是确实需要钱啊!”
“要治这个病没钱真不行,我没骗你。”
他一脸诚恳,似乎不怕这些钱最后装进了别人的口袋。
“说,需要多少?”云公子叹了口气。
“不多,就两万两好了,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李少逸满脸委屈。
“你再说一遍,多少?”云公子手上用了些力气。
“哎呀!耳朵要掉了。”李少逸大叫着伸手想去捂住耳朵,却被云公子用手拦了下来。
“真的疼啊!四少,我骗你做啥,两万都不一定够呢?”他拖着哭腔,偏过头朝杨有福使眼色。
杨有福叹了一口气,蓝雨这病,无论如何也得治。他闷声道,“这钱算我欠你的,可好?”
李少逸一愣,也顾不上疼了,几乎是吼道,“杨兄,你怎能这样?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穷的就剩下两把剑了,难道你要坑我么?”
这一次,李少逸真的哭了。
“那不是两千啊,杨兄,那是两万,就是卖了我,我也拿不出啊?”
“卖你?你以为有人要,哪怕是二两银子,我看着也悬。”云公子总算松了手,鄙夷的瞪了李少逸一眼。
“那怎么办?四少啊,你可不能让我这做小弟的破家啊?”
“好了,银子我出,可要是治不好,我要让你好看。”云公子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拍在李少逸手上。
“现在说说,接下来,该当如何?”
杨有福也想知道,毕竟蓝雨的病等不得。
“光有钱也不行,还得求一个人?”李少逸一手揉着耳朵。
“说,谁?”
“南山寺的空明真人。”
“除了他,别人不行吗?”
“不行,因为只有空明真人配合他的昊阳神功,才能把天毒去除干净,而且空明真人还是一位制药大师,利用他的昊阳炉,配合药物把人放进去蒸上七天七夜,才能去除死肌,焕然新生,少一环都不行啊!”
李少逸嘴里说着话,一脸向往,似乎空明真人就近在眼前。
第六十七章 蓝雨的决定
“可有把握?”云公子问道。
“有。”李少逸答道。
“几分?”
“五分?”
“好,就这么定了,今日我就去南山寺。”
“是不是等蓝姑娘醒来后,再问问啊?”李少逸抬头问。
“等什么等?这不是她师傅也在么?
嘿,你说说看,要不要等?”
杨有福还在想李少逸的话,人真的能蒸上七天七夜而不出问题吗?这个杨有福没有听说过,他很是担心。毕竟这蓝雨姑娘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再怎么说,毁容总比没命好啊?
他把心一横,正要作答,身后却传来一声嘤咛。
“哥,蓝雨姑娘醒了?”鹅黄衣衫的姑娘在屋里叫道。
三人匆忙进屋,果然见蓝雨姑娘醒了过来,大睁着双眼,安静的躺在床上。
杨有福心里一软,弯腰看着床上人,低语道,“可还好?”
蓝雨点点头。
“刚才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蓝雨又点点头。
“咱就这么着,可好?师傅不嫌弃。”杨有福声音越来越低。
“咱师徒俩啊,就找个没人烟的山头,慢慢过咱们的日子,可好?”
蓝雨摇摇头,豆大的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
“咱不哭啊!我这个师傅也不会哄人,什么大侠啊、英雄啊,那都是一些虚名,咱就过自己的小日子,咱谁也不见。”
床上的蓝雨使劲一摇头,脖间的黑痂就渗出血珠来。她用力抿了抿嘴唇,轻咳了一声。
“师傅,蓝雨不怕死,自从上次你救了我,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师傅,你莫劝我,要去。我早就是死了一回的人了,死不死的真没得啥?可不能因此而误了师傅的前程。
她说完这一大段话,干裂的嘴唇鲜血直流,鹅黄衣衫的姑娘瞪了他一眼,拿出手帕轻轻的擦了擦。
“你这个师傅也太差劲了,一进来就惹得蓝雨大哭,去去去。”她一脸敌意,颇为不满。
杨有福师徒俩交谈之时,云公子和李少逸早已退出门外。听到喊声两个回过头,云公子招手示意。
杨有福朝向蓝雨打了个招呼,走了出去。
“杨兄,可否定下主意?”李少逸急急的问,杨有福知道,他是怕到手的银票飞了。
杨有福偏头望了云公子一眼,“公子,杨小子谢了,此时罢了,定当把银钱给公子补上。”
他说得很诚恳,可在李少逸眼里就是个笑话,这么一个穷小子,要补上这么一大笔银钱,简直是做梦啊!
“云公子说了,他来付,更何况他已经付了,你就别再瞎掺和。”李少逸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微扬。
“四哥啊!我就不留了,还得去找那些药材。南山寺的事还得四哥多费心,等到明天,咱们在南山寺碰头可好?”
他慌慌张张的样子,似乎怕杨有福二人抢了他去,还没等云公子开口,就夺门而出。
“唉!真是十年都不曾变,依然是个小财迷啊!”云公子望着夺路而去的李少逸,长叹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这钱还得你来还,要是还不上,那你又欠我一条命,可好?”
“这次,一定归还,等杨小子在京城站稳脚跟。”
“不急,不急,那个千面幻羽不是还压在我这里吗?你啥时候还清了,我啥时候再给你,你看可还?”云公子挥着折扇淡淡地道。
“多谢公子了,杨小子又欠你一条命。”杨有福深躬做礼。
“你莫忙着谢我,这事难办?
你知不知道南山寺空明真人?
唉!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这么给你说吧。”云公子收了折扇,望着门外竹林,深情冷峻起来。
“那空明真人并非凡俗中人,要他答应,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你还是和我同往,说不定,还会有一线机缘。”
他说完,也不等杨有福作答,对着屋内喊道,“小冉,你照顾好蓝雨姑娘,我和杨兄去去就来,若爷爷问起来,你就说,我陪那杨小子逛京城去了。”
两人稍作准备,沿侧门而出,门外早已备好了马车,驾车的正是那韩老汉。
他远远看到杨有福两人,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待两人上了车,他扬鞭驾的一声,马车疾驰而出。
“公子哥可要坐稳了,老汉我好久不曾赶车,手生的很,可莫要怪啊!”话音未落,马车就抖个不停。
车中两人相视一笑。
“你可知他的名号?”云公子指了指车帘外的韩老汉,低声说。
杨有福摇摇头。
“夺命马鞭韩正云。”他呵呵一笑,接口道,“他老人家的马鞭子厉害的紧,可最厉害的还要算他赶得马车,因为坐过的人,没有不晕车的。哈哈哈。”
这一次他笑声异常响亮。
“云小子,你是不是又在说我哈话啊!韩老韩真是白疼你了,你不是想要飞的感觉吗?驾!”
杨有福只听得几声鞭响,马车猛的震了一下,车窗外的景物就开始飞快的后退起来。
“你们两个可要坐稳当了,韩老汉今个要飙车。”
云公子哈哈大笑,示意杨有福把稳当,他对着车帘外大喊,“韩爷,别停啊,赶快些!”
本来杨有福还有些担心,毕竟在城里,撞了人就很麻烦,随着云公子一点也不担心,他也就放心了。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慢了下来。
韩老汉在车前高喊,“到了怡翠巷,前面马上就是天上阁了,公子去也不去?”
云公子脸色一边,挥着手道,“韩爷,今个就不去了,不过这位杨兄弟却好这口,一会到了天上阁,你就走慢些。”
“哦,这是为何?光看怎么行,要不要停下来?”韩老汉略做迟疑,车子就慢了。
“韩爷,这杨兄弟啊,初来京城,看看就好,若是能碰上那梅燕仙在阁楼上清唱,那就更好了。能不能上楼那得看他的本事,你说是不是?”
“公子做事,三年也没变,果真一贯的大气,这样也好。哈哈哈,杨小子,快些探出头来,也好让这些烟花女子见见少年人的风采。”
马车近乎停了下来,就连两侧的车帘也被高高揭起。
第六十八章 梅燕仙的风情
杨有福朝外瞥了一眼,就再也把头转不回来了。
因为外面的世界去,真的太过美好。
阳光明媚,垂柳依依,沿街的一池碧水,翠绿的想嘴咬上一口。
就连站在枝头的那一只只小鸟,叫的都异常动听,这怡翠巷果真不同凡响。
这全因那临池的一座座小楼,玲珑秀气。楼上的人儿,婀娜多姿,每一位都是一道迷人的风景。
看着,看着,杨有福禁不住就探出头来。
抿嘴捂扇的轻笑,轻佻含情的眉眼,仿佛花间蝶般瞩目。
那夹杂在花丛里的“公子”,“英雄”的叫喊声,更是让杨有福有些迷醉,嘴巴张得再也合不拢。
这一次,他不愿装傻,却真的傻了。
“哎,敢紧擦擦口水,真是丢死人了。”云公子板着脸一声低呼,杨有福这才拧过头来。
“真不该领你来,韩爷,走!”云公子出声催促。
“公子哥,咋了?这不是很好吗,杨兄弟要看就让他看好了,看看又不会缺二两肉。”韩老汉回头嘟囔一句,把马车停了下来。
“这不就是天上阁么,看看今日梅燕仙有没有唱曲儿,我老汉好久都来听了,公子能不能给老汉子一个机会啊?”韩爷乐呵呵的央求道。
“韩爷,你要看,咱就看,要是那梅燕仙不出来,我今个儿就把他叫出来可好?”云公子摇着扇子,高声答道。
“不好,那要是叫出来就没啥意思了,我老汉子就喜欢这种撞来的机缘呐!”韩爷突然就说了一句高深的话。
这让杨有福一下子清醒过来。是啊,为何要在这里停下?今日的事不是去南山寺求空明真人么?
心里这么一想,人就烦躁不安,恨不得立马动身。
“听说,空明真人极喜欢梅燕仙的曲儿,公子要是能叫上他,就再好不过了?”
韩爷,停下马车仰头望着眼前的一座四层小楼,淡淡地说道。
“唉!请他下楼容易,可要是想去带到南山寺,那可太难了。”云公子额头轻蹙。
杨有福仰头望去,眼前的一栋高楼,古香古色,质朴异常,如鸡群里的一只白鹤,透出一股高贵。
此时三楼的露台上,一青衣女子正独坐弄琴,低声吟唱。
独倚,楼前,观美景,
纤指,拨弦,鸟儿鸣。
吾看那鸟儿,落入三里红尘,好多年。
绕树的,烟花曼玉,遮蔽了,眼睛。
长叹,春花落了,再无踪影。
那知,种花人,不过随意撒种。
南山寺的钟声,传过了,百十里地。
唯独穿不透,五丈城楼,惊醒众生。
吾自知,不过三里烟尘,画一抹。
常惊叹,楼下的客官,墨迹一生。
声音悠远中带着沧桑,咋一听,以为是游走到镇上的说书先生。
可细细一品,又不是那种味道。
“那就是梅燕仙小先生。”韩老汉伸臂遥指,深情露出一丝激动。
“梅燕仙是不是经常这么独唱啊?”云公子低声问。
“哪能呢?咱这是运气好啊!没梅小先生有好几个月都不曾登台了,我今个也不过寻思着碰碰运气。”韩老汉微闭双眼,脑袋伴着歌声轻摇。
“他真是个男人?”杨有福不知为何,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你以为是女子?”韩老汉闭眼回了一句。
“浪荡子!”云公子偏头抛了一个白眼。又仰头高喊一声。
“梅先生,可否下来一叙?”他这一声,断了弦,乱了歌,激怒了一群人。
那梅燕仙直身而起,拱手答道,“可是四少回来了?”
楼下怒目欲喊的人全禁了口,因为这四少,非同寻常。
云公子扭过头,微微抬颏,挑奚的瞅了杨有福一眼,仰头答道。
“四少不才,这三年都不曾来看看梅先生,真是得罪啊!”
楼上女子纤手轻捂,发出一声惊叹。楼下众人惊愕者更多。
“正是四少,小女子羡慕四少的紧,这就下来。”楼上女子一脸喜色,连琴也顾不上收,就急匆匆的走了进去。
“走,今个带你看看梅燕仙的风采。”云公子钻出车外,轻摇折扇,又恢复了镇静自若的样子。
三人朝天上阁走去,门前的四名壮汉哈腰仰头,带着笑脸,把三人迎了进去。
而身后那一群围观的人,却全被挡在了门外。
走进一楼大堂,杨有福才知道自己错了。本以为只有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虽知连楼也有这么一出,他算是开了眼。
镶金带玉的家具,流光溢彩的灯光,还有绕在楼内的盈燕之音全都在高速他,这里就是青楼。
杨有福原以为上次去的翠云楼已算是富丽堂皇了,可见到眼前的装饰,他才明白,只有更好,没有最好。
青衣的梅燕仙早已等在大堂里,身材苗条,凹凸有致,一张脸柔若春水,只是眨眨眼,就让厅堂里充满了旖旎。
杨有福呆了,如同十年前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因为他不敢相信眼前人竟然是个男人。
“云公子,这位是?”梅燕仙巧兮兮的站于近前,樱口轻启。
“他啊!这说起来话就长了,要不你自己说?”云公子望了杨有福一眼,把话头抛给了他。
“是极,是极,让杨小子自己说,弄不好还结一个善缘。”韩爷挤眉弄眼,一副老不羞的样子。
“我,我……”杨有福一急,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莫急,莫急,兄台出来贵地,要不做下来,喝口茶,缓一缓吧!”梅燕仙浑身都在微笑,轻轻的眨了眨眼。
四人于大堂一隅落座,梅燕仙挥了挥手,一女子端上茶具,又款款而去。
梅燕仙起身,煮水斟茶,一举一动都令人转不开眼。
茶香袅袅,体香幽幽,就连韩爷也禁不住伸鼻长吸,连连称好。
梅燕仙只是微笑,可杨有福觉得整个大堂都随着他的微笑颤抖个不停。
等到再次坐定,茶余半盅,梅燕仙掩口低语。
“杨兄现在可以说了么?”
杨有福手一抖,把茶泼了个精光。
梅燕仙掩嘴又笑,“杨兄当真有意思的紧,小女子好奇的厉害!你要再不说啊,我怕这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蹙眉抚胸,若不是仰头时,颈前凸起的喉结,真可谓,活脱脱一个美娇娘。
……………………………………
丘临是第一次在起点签约写小说,以前只会写短篇,这一次就想写一个长篇。
写写理想,写写幼年脑海里大侠的样子。虽然不讨喜,不牛逼,但每个人物确实如同活在这一本书里。
于是开始规划的那些条条框框发生了变化,每个人物开始了各自独立的行为和语声。丘临只希望自己能把每一个人物刻画的生动些,让各位读者老爷看过之后能有一个立体的图像。
可是,这实在是难啊!丘临努力再努力,总是码不出最好的样子,还望各位读者老爷宽宏大量。
再有,这周是丘临第二个推荐,第一个推荐好惨啊。还望各位兄弟姐妹给一把力,投上一张推荐票,点一下收藏。丘临在这里谢过了!
第六十九章 英雄?狗熊?
杨有福看到喉结,就想起在翠云楼时,三楼房间里的那几张嘴,不知怎得,胸腔里就憋涨难受,张口欲呕。
慌忙间只得伸手遮挡一下,可这怎么逃过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杨兄可是不适,要不要躺下歇息一会?”
梅燕仙走过来,眉头紧促,探手轻抚杨有福后背。
他不来还好,这一来,一摸,杨有福就呕得更厉害了。
“四哥,这如何是好?要不,找少逸兄看看?”梅燕仙脸现忧色。
云公子端起茶盏,轻酌一口,笑道。
“莫慌,莫慌,杨老弟这是颠症发作,过不了多久,自然就好了。”
他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对着杨有福眨眨眼,“杨老弟,你说,要不要看看?”
杨有福那里不知道他的想法,摆着手,
急急的道,“不碍事,不碍事,我这是小毛病,一会就好。”
梅燕仙满眼狐疑,看看两人,轻语,“要不我给你换一杯鲜花茶可好?年纪轻轻,落下了病根,这该如何是好啊?”
杨有福有心拦他,可胸腔里难受的紧,只好作罢。
梅燕仙一起身,云公子就跑过来附耳低语。
“你可要好好讲啊!别弄出什么乱子。”
杨有福不知何故,还没张口,他就直起身,摆着手说道,“其实你也知道,我不过是给你提醒一下罢了!”说完又折了回去。
梅燕仙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杯茶。只见茶盅里艳红翠绿交相呼应,氤氲中飘出一股异香,禁不住让人口舌生津。
云公子探头望了一眼,脸显异色,耷拉着眼皮,自语道。
“梅小先生,你这就不地道了,这么说咱也是多年的好兄弟,为何这般茶没有四哥的份?”
梅燕仙把茶放到杨有福面前,伸手示意他喝一口试试。这才抬头道,“四哥这是多心了啊,燕仙那敢怠慢,只是这茶全都是粗俗之物,就怕四哥不喜啊!”
“我为何要不喜?难不成梅先生还能弄出毒药不成?”
“唉!本来我不愿说,可不说四哥意难平,那就说说吧!”
“这茶内有茱萸,白菊,新荷,还有猫儿草,晾晒干燥后,用童子尿……”
“噗,呕、哦。”杨有福突然站起身,狂呕不停,因为就在刚才,转眼之间,他已把一盅茶一饮而尽。
“杨兄可否好了些?”
“四哥还要不要喝呀?”
梅燕仙转头问了两声,可这一次,两人竟出奇的统一,均是一声不吭的摇着头,再也不说话。
梅燕仙轻笑一声,望着杨有福,“杨兄莫怪,说起来,昨日我已听过你的大名。”
“昨日?”杨有福疑惑道。
梅燕仙点点头,“没错是昨日。”
“听谁说的?”杨有福又问。
“三哥。”
“三哥?”
“你瞧,我到把这件事忘了,你不知道三哥。其实他有另一个名字,这个你一定知道,京城三少,白玉鸣。”
“白玉鸣,怎么是他?”
“为何不能是他?”梅燕仙站起身盯着杨有福问道。
“唉!他说什么了?”
“他说啊……”梅燕仙低头瞅了杨有福一眼,突然羞红了脸,捂嘴轻语。
“你喜欢我,是真的么?”
杨有福一愣,腾的站了起来。
“你要干啥?别胡来,我眼还没瞎。”云公子低声冷呵道。
韩爷也放下手里的茶盏,扭头道,“杨小子,别不好意思啊,其实我也喜欢梅小先生好多年。”
“可惜啊!他却不喜欢我啊!”
杨有福又是一愣,再回过神时,却见梅燕仙和云公子两人在哈哈大笑。
“梅小先生喜欢开玩笑,你是不是当真了?”云公子憋着一脸坏,笑着问道。
杨有福急忙摇着头,这个锅不能背啊!
“其实我也喜欢他,比你的喜欢多一点。”这次云公子郑重的说。
经过这么一通闹,杨有福胸腔闷胀的感觉竟然莫名奇妙的好了。
他整理下思绪,起身对着梅燕仙深鞠一躬。
“梅先生果真厉害的紧,杨小子佩服,可惜小子来自云州穷乡避壤,没见过世面,到让先生见笑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其实杨小子有一事要求先生?”
“杨兄请讲,只要燕仙能够做到,绝不会推辞。”
“唉!杨小子想请先生随我去见一人。”
“谁?”
“空明真人。”
梅燕仙抬头望了望云公子,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他超前走了几步望着窗外,长长叹了口气。
幽幽地道,“我能不去吗?”说着话的时候,杨有福看到他的肩膀轻轻地抖了抖。
“这全在先生了,不过杨小子不会放弃的,还望先生成全。”杨有福站起身,对着那个背影躬身做礼。
“吾本是红楼散淡伶人,今恰逢良机炽炎沾身。五丈楼早年挡住南音,何苦逼死花染土生根。”
梅燕仙突然开口清唱,再回首时已是泪眼摩挲。
杨有福心里一紧,拔剑的心思都有了。可不知为何,却总是抬不起那一只手。
他哀叹一声,朝门外走去。
“杨兄留步,我,我随你去。”身后传来一声天籁之音。
杨有福一喜,顿足回首。只见站在窗口处的梅燕仙粲然一笑,让厅堂里明光大盛。
“三哥说,你是个英雄,他不如也。
他还说,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佩服一个人,还是个傻小子。
他喝醉了,又说,他这一次回来,挨了板子,可这一次他赚到了。因为认了一个兄弟,值了。”
梅燕仙自顾自的说着话。
“我虽是一个深陷伶哩的俗人,可我也喜欢英雄,从小就喜欢。”
他仰着头,闭着眼,面露微笑,只有眼角的晶莹如珠般坠下。
“我这一辈子,再也做不了英雄了,就连这样的梦也不敢做。可我希望能帮一次,那怕一次也好。”
他突然睁开眼,仿佛下定了决心,望着三人。
“等我一会。”说完,急匆匆跑上了楼。
“英雄?我看是狗熊。”云公子望着上楼的身影,喃喃自语。只是,这次的声音很低,低的连杨有福也没听到。
唯有独坐的韩爷,端着茶盏,连声说好。
第七十章 发光的古琴
再次启程,马车后多了两匹马。一匹空着,另一匹坐着杨有福。
梅燕仙被云公子叫到马车里,自然杨有福就被赶了出来,虽让人家不仅长得漂亮,还多才多艺,眉眼含情,看着都觉得舒服。
又过了半个时辰总算出了城。一车两骑直直朝南而去。
从马车里不时传出的笑声里,杨有福猜出一些端倪。
因为迎面的阵风里隐约传来,浪荡子,疲赖货,好色鬼这么不中听的字眼。
除了自己,杨有福还真想不出还有谁能同时满足这么多的称呼。
那风里的传来的笑声,就像一把把小刀,把杨有福全身割得生疼。
又过了一个时辰,隐约可见平展的麦田尽头一抹黛色的轮廓起伏,随着蒸腾的热风不断扭曲。
俗语说的好,望山跑死马。这么蒙头赶路过了差不多又是一个时辰,那些黛色变的愈来愈清晰,也越来越苍翠。
平原上的风也柔和了好多,夹杂着一丝凉意。
最终一车两马停在了一处青山脚下。众人下马沿着石阶,绕行于树荫溪流之间。
翻过一道小山梁,突然潺潺的水声就充斥耳畔,眼前是一片开阔地,占地十余亩,背后靠着千尺高的崖,一抹如雾的瀑布从空中飘下,让口鼻里都是水润的气息。
韩爷站于山梁路口,指着眼前一片青灰色的建筑,豪气的喊道,“这就是南山寺,一座藏在龙口的福地。”
他话音刚落,迎面小道就走来了一青衣小童,年约十一二,胖乎乎、圆滚滚,手持木鱼,噔噔的敲击着。
那小童并未剃发,反而把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在头顶。
他在四人三尺外站定,略施一礼,这才开口问道。
“香客从何来?”
韩爷施礼答曰,“从该来之地。”
小童一惊,手里停了敲击,又问。
“香客为何入寺?”
韩爷又答曰,“南山寺等吾,不入何为?”
小童双手战战,木鱼也拿不稳,再问。
“香客何所求?”这一次,他双眼圆睁,目不转睛的盯着韩爷,似乎在等那个答案。
韩爷一笑,长啸一声,答曰,“求人不如求己,拜神不问缘由,吾等至此,只求得安心一盅。”
小童脸色惶恐,一下子跌倒在地,拧头对着寺院大喊。
“师傅,来了一群怪人,你再不来,徒儿命休矣!”
喊完,翻身跳脚,对着韩爷大喊,“你个死老头,敢耍我,等我师傅来了,看不打烂你的屁股。”
说完弄眼吐舌,哎呀呀,大叫不绝。
“徒儿,羞得胡言,你也不看看,来的都是老妖精么?”
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杨有福眼前一花,一位矮胖的青衣老人站在了眼前。
“来来来,徒儿啊!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你那入寺三问,难得住别人,却难不住他啊!”他指了指韩爷,抚髯一笑。
“师傅啊!他,就是他欺负我,你不打他的屁股,叫我作甚?”小童呲着牙,怒目瞪了韩爷一眼。
“做啥?你说做啥?”矮胖老头伸手扭住小童的耳朵,把他拉了过去。
“哎吆,师傅,轻些,轻些,青圆的耳朵快要掉了。”他侧着身子,吸着凉气,搞的一伙人哈哈哈大笑。
矮胖老头松了手,摸了摸青圆的脑袋,怜声道,“你不是一直说要认个二师傅么?还不赶紧跪下,不然就没了机会哦。”
他伸手指了指韩爷,点了点头。
青圆一下子溜在地上,冲着韩爷倒头就拜。
“师傅在上,徒儿不知不为罪啊!俗语说有眼不识泰山,徒儿连眼珠子都飞了,顶撞师傅。你老人家要是过意不去,就打青圆的屁股吧!”
他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韩爷,低声道,“二师傅啊,你打的时候手轻些,明圆最怕疼了,下次定不敢骂你。”
他这一转眼的变化,让人目瞪口呆,却又憋不住放声大笑。
青圆转头四顾,蓦然的拖着哭腔,“师傅,二师傅是不是不要我了?”
“为何啊?”
“他都不扶青圆起来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次连杨有福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众人再次坐定之后青明圆就多了一个师傅。
这会儿,他跑的满脸是汗,给四人端上茶盏。还介绍说,这茶就是南山寺最有名的安心茶,除了皇家,一般人还真喝不到。
可喝着安心茶,杨有福却是惴惴不安,因为云公子对于前来求助之事,竟然只字不提。
他和梅燕仙一起端端的坐着,静静地听着韩爷与空明真人叙话。
杨有福不时对着他使眼色,他也不为所动,这让杨有福更加急切。
眼看过来中午,一行人用罢斋饭。青圆领着二师傅不知去了哪里,空明真人领着三人来到寺院深处一小亭坐定。
小院翠竹盈盈,凉风习习,当真是一个纳凉的好去处。
空明真人微微一笑,抚髯轻语道,“吾三年不曾去京,梅先生竟如此出条了!也罢,今日这情,吾定当厚报,说说可有所求?”
杨有福正要起身,却被云公子一个冷眼定住了身形。
梅燕仙微笑着起身拜道,“真人言重了,燕仙今日确有事相求,可否听过曲儿再言?”
空明真人哈哈哈大笑,扫视三人,开口道,“莫说此话,听曲儿要紧,青鱼取我的琴来。”
没过多久,一瘦高青衣小童捧着一古琴走了进来,放在空明真人身前石几之上。
琴长约三尺六寸,上有七弦,琴身为一原木略做雕琢,并无繁杂镂空的花纹。裸露的木纹好些地方有些斑驳,有几处呈暗褐色,似乎是长期摩挲所致。
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架在寻常不过的劣制乐器。
只是当空灵真人双手扶于琴上之时,那琴身突然浮现出一抹金光,瞬息及逝。
杨有福以为自己眼花,揉眼细瞧,可依然如故。
他有些疑惑,刚想问问云公子。却见梅燕仙突然起身,直直朝古琴走去。
嘴里呢喃着,“真是它,真是它么?”
空明真人轻轻又抚,金光再显。低语道,“是它啊!这么多年,从不曾变过。”
第七十一章 澜沧一曲解忧患
“我能摸摸吗?”梅燕仙一张小脸充满期待,伸出纤指颤个不停。
“摸吧,摸吧,本来它今日就在等你啊!”空明真人起身,示意梅燕仙坐过去。
“真的可以?”梅燕仙目不转睛的盯着古琴,一手停于古琴上空五寸处,一手掩嘴自语。
“凤炎啊!凤炎,吾今日可见着你了。”说完,坐于琴前,闭目沉思,一双纤指在琴上空快速的翻动,却不触弦。
“喜欢就弹上一曲吧!我也想听听梅先生那高山流水般的梵音。”
“真的可以吗?这可是凤炎啊?”梅燕仙睁眼又问。
“凤炎又如何?它也有喜欢的人。而梅先生恰好是它喜欢的那一类。”
“真的吗?”梅燕仙满脸喜悦,眼角似有晶莹浮现。
凤炎这两个字刚一出现,杨有福就想起说书人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
三十年前,扬州城下,一道一琴阻万军。那时杨有福年幼,以为这只是吹出来的故经。可今日道人与琴全在眼前,让人不由得不信。
他感想问一句,却见云公子腾的站了起来,指着那架古琴问道。
“可是那阻挡万军的凤炎古琴?”
“阻万军,那可不敢当。不过是挡住几个小毛贼罢了,当不得真的。”空明真人站在一旁,轻轻摆了摆手。
“怎能不当真啊!爷爷说过,那道士是越国的英雄,若不是他,那有这三十年的繁华。
本该立碑诵名,可那道士不允,是以这么多年,反倒成了一个传说。
不曾想,今日见到了琴,那真人可是道人无疑了。”
云公子激动的不能自已,刚要俯身做礼,却被那空明真人遥遥一手托了起来。
“那些个陈年旧事,我早就忘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我个糟老头子都是快入土的人了,提它作甚。咱还是听曲儿要紧。”
空明真人抚髯微笑,恍惚间杨有福觉得似有昊日拂照,浑身都暖洋洋的。
梅燕仙俯首又拜,“真人,燕仙无礼了。”
话毕,端坐琴前,闭目凝神间双指如花间蝶,上下翻飞。
袅袅琴音如流水般溢出,杨有福闭目细听。
脑海里旭日初升,微风习习,江阔鱼跃,一叶扁舟迎风而来,舟上一人,青衫鼓舞,烈烈作响。
忽而,天穹有仙音梵唱,直冲江面。波光粼粼的水面开始翻腾,白浪如卷云般层层叠叠,小舟似落叶般摇摆不定。
青年高声吟哦,声音似有似无,似真似幻,缥缈不定。
杨有福才听及一句。
澜沧江怒卷云舒,鱼跃长空荡几何?
虽然不懂这句曲儿的意思,但那一往无前,俯瞰凡俗的意境却令人难忘。
一曲终了,杨有福还觉得余音未尽,直到一声低语方才打破了幻想。
“这一首澜沧鱼跃曲赠与真人,燕仙班门弄斧还望真人莫怪。”梅燕仙立于琴前,垂首低语。
“怪?怎么会?这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好,好,好呀!”空明真人抖动着颊上肥肉,满脸的兴奋。
“好多年不曾听过了,梅小先生果真非凡人也,吾不如也,要不是俗事缠身,真想随小先生去那澜沧江一游啊!”
“真人言重了,燕仙是不敢当啊!”梅燕仙连连拱手做礼。
“坐,坐,坐下来说,今个高兴,要不咱一醉方休如何?”空明真人扫视一周,满脸兴奋。
“真人,燕仙唐突了,只是方才突有所悟,觉得一念压在心头,不吐不快。
是以燕仙就此别过,下次来时,定会奉上新曲一首,名曰,一曲破万兵。不知真人可否应允啊!”
梅燕仙直身而起,突出此言,让诸人均是一惊。
可细品此话真意,又禁不住满怀期待。
空明真人拍案而起,大喝,“好啊,好!吾甚是期待,既然梅先生有事,那我等送送可好?”
杨有福心里哀叹一声,出发前说的好好的,今日反倒全都忘了。他怒从心生,正要开口。
却见那梅燕仙低眉有拜,口中低语道。
“吾有一事求之,不知真人可否应允?”
“应允,应允,只要是梅先生的事,我定当前往。”
“前往到不用,只是需要真人费一番心血啊!”
“但说无妨,但说无妨。”空明真人挥着手,一脸豪迈。
“这事……”
听梅燕仙细细说完,空明真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且越来越紧皱,似要拧出水来。
他思虑良久,这才盯着杨有福问道,“那蓝雨可是你徒儿?”
杨有福点点头。
“唉!这事难办啊?既然答应了梅先生,那我定当竭尽全力。
不过,此事关系慎重,你可想好完全之法?”
杨有福又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杨小子自知其中危险艰难,如败之,定不会留一丝遗憾。更何况,我那徒儿命多劫难,如不努力一把,吾心内难安啊!”
“好,既然如此,那就请带你那徒儿来吧。不过我做事,须有因果,不妨留一物在此,也算善缘,可好?”
杨有福也觉得甚好,可如今身无长物,除了两把剑和千十两银钱,竟然再也拿不出任何东西。这让他分外着急,半天也吐不出一句话来。
云公子急的大叫,“好你个竖子,扭扭捏捏,当断不断,真是急死了人了!要不我拿一物相抵,可否?”
空明真人摆手不语,只是轻笑。
“我再做一曲,可好?”梅燕仙也开口帮腔。
空明真人依然闭口不言。这一下,冷了场。
正当众人期待之际,杨有福突然取下背上长剑,捧在手里。
“杨小子,身无长物,唯有一剑,可算的故土之物,不知真人可否满意。”
他慢慢解开包布,拿起半刃剑,递了上来。
空明真人看了一眼,面露异色,惊呼道,“剑从何来?”
“游郎手中换得。”
“可有诳语?”
“实话实说,无一丝隐瞒。”
空明真人抚髯轻笑,“甚好,甚好!”
“汝不悔?”
“绝不悔!”
“若败,汝当何为?”
“命当如此,小子只求心安。”
“唉!为何吾未逢良师,此女福气至此,空明羡慕不已。好,此事罢了,南山寺留君清茶一杯,可好?”
“好!还望真人费心了。”杨有福说完,抵首长拜。
第七十二章 半刃剑的秘密
空明真人接过长剑,摆手道,“不必多礼,我空明说过的话,绝不空回,你大可放心好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他把长剑凑在眼前,翻来覆去得看,脸凸显异色,噫的一声站起。
然后,单手持剑,在院中舞了一圈,这才折回来坐下。
又把剑尖放在眼前细观,良久之后,方自语道。
“寒铁、陨铁为骨,白金砂、赤精铜为筋,亮银、精铁为皮,经九九八十一道淬火,历万锤锻打,凝为一剑,历时半月,后在段龙石上磨砺两个时辰,方才开一刃。”
他猛的仰头,盯着杨有福高呵,“我说的可对?”
杨有福心内一沉,差一丝就要脱口而出。还好穿越者的心智让他临危不惧,避过了凌厉的两道寒光。
仰头抬眼答曰,“小子不知?”
“汝可要瞒吾?”空明真人眯眼微笑,目光柔和了好多,杨有福心神荡漾,又要说出那句话来。
还好,三年的炉火炙烤让他心似精铁,微微一笑又答,“小子不敢,难道说这长剑大有来历?”
空明真人双手持剑,扬过头顶,闭目轻语,“不可说,不可说。”
云公子和梅燕仙相视一眼,齐齐朝杨有福看了过来,似有怒色。
杨有福急忙摆着手,连声道,“别看我,我也弄不清,早知道这剑大有名堂,我哪敢拿在手里啊。
真人,你就说说好了,小子求你,权当听故经,行不行?”
空明真人长叹一声,双手平持着宝剑,面朝北方,俯首跪拜。
嘴里喃喃道,“银护法,空明得罪了,本不该得的东西,空明向来不要,只是今日借来一观,你老莫怪啊!”
他虔诚的连拜三次,这才坐了下来。只是一张肥脸,不知何时变得苍白了好多。
他伸手抹去额前汗珠,低声道,“这件事,你们听了全都得窝在心里,若说出去,有没有命,谁也说不清。现在可还要听?”
他目光从前三人脸上一一划过,直到见三人点头应允,这才捧着剑喊道,“青鱼,去把住院门,谁也不许进,可懂?”
青鱼点头退去,几息过后传来吱呀的关门声。空明真人又摸了把脸,开口低语。
“尔等可要细听,吾只讲一遍,附耳来吧。”
三人凑了前去。
空明真人凝神静气,嘴唇微动,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杨有福正好奇间,只听得耳内有低语声,原来传说的隔空传音竟然是真的。
他禁不住惊讶低呼一声,惹得三人怒目而视。
杨有福急忙捂住嘴,示意再不敢乱叫,空明真人这才接着讲起。
“此剑吾细细观之,实乃银护法大人所铸。
银大人自称银根,没人知道他的本名,只知左银右金。右金咱暂且不提。
就说这左银吧!唉这话只可听听,千万别较真啊!
左银亦称银魔,是九宫主公之下万众瞩目的护法,除了杨枭大人之外,无人能及。
杨枭是英雄,想必你们早已知道。可实际上这左银才是正真的豪杰,可惜他只能藏在背阴处啊!
左银大人不仅武艺高强不可测,而且一手铸剑技艺更是神秘莫测。就是凡铁在他的手里也会焕发新生,更何况这把剑?”
他扬了扬手中剑,接着说道。
“这把剑看似平凡无奇,可真要用起来,你才会发现它的神异。”
他站起身,持剑走到院内一块青石之前,轻轻挥剑划了一下,转眼间那块青石分成了两块。
只见切面光滑入镜,闪着青光,如同磨过一般。
“唉!可惜,三十年前,左银大人除了打过一把刀之外,就再也不曾见过他的影子,因为见过他那张脸的人全都去了哪里。”
空明真人指了指地下,手抖的有些厉害,只好把手中剑平放到石桌上。
“这把剑,还得给你,但不是现在。”他盯了杨有福一眼。长叹道,“这也许就是命吧,命里有时均需有,命里没时莫强求啊!你可知?”
杨有福点了点头。
“好,好,咱接着讲,话说那一年,我坐在扬州城外弹了一曲,你们可知身后城楼上站的可是何人?”
“难道是左银大人吗?”杨有福问道。
空明真人突然伸手捂住杨有福的嘴,又拧头四顾。
这才接着道,“不可说,不可说呀!”
“人们只看到我退万军,却不知万军之后还有万军,这个理,没法讲。
那一年,左银大人接见了我,赠与七弦。”
他望了望石几上的古琴,满脸激动。
“我知道,我不配,可九宫之命难违啊!
可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自此之后,我长居于此,钻研琴艺,收徒开寺,佑我龙塬。
可谁知道这其中的隐秘,若不是今日见了杨小哥,哪怕入了土也弄不明白。
吴越之争,由来已久,我那时年轻气盛,争名护国,本没得错,可错就错在,不该以技压人,害万人性命。
他们啊,都是俗人,九宫有令,伤俗人过千者斩。我那一次,本该没了命,谁知左银大人却又饶过了我。
他说:这世间的事呀,不是全都用剑能解决的。
他说:你心性未稳,当闭门思过,自会新生。
也多亏了他,让我技艺突飞猛进,二十年前,研习出昊阳。“
空明真人突然伏地又拜,低声喃喃,却不知其音。
再起身,看了看杨有福,才接着道,“说起来,你和这左银大人命里有缘呐!若不是他,你的徒儿哪有名哉。”
他微微一笑,“今日见了这把剑,又见了背剑而来的杨小哥。吾自感,冥冥中似有天意,既然天意难为,那说了也就说了,想必左银大人也不会怪罪。
只是这把剑,你真不该拿啊!血杀之气这么重,想必早经无数人之手,你若想要活命,可待三年之后,何如?”
他突然问杨有福,到让杨有福无从回答。
“怎么?你不允吗?不允也迟了。”
“你俩作证,这小子已把剑予我,并非强夺而得。若你不允,定可带剑就走,我不拦你。”
杨有福看了看云公子,一时没了主意。可转眼一想,一把破剑,换蓝雨性命,到也值了。
遂点点头,开口道,“空明真人多虑了,今小子知道了这剑的不凡,更不会后悔。因为带着它,我哪有名哉。还得多谢真人了,救了我,更救了蓝雨徒儿。”
他俯首又拜,空明真人伸手托起,长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三年后,你来取剑。今时立即启程,还是早些把那蓝雨姑娘接过来为妥啊!”
第七十三章 浪荡子的样子
杨有福一时心潮澎湃,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他明明看见那把剑确实是老银根打的。
这个秘密他当然不敢说,也不能说,他只能低着头默默的在心里怒骂。
“你们这群人,以为骗过了我,起步之前,我早已发现了你们的诡计。”
这一句他也只能在心里骂,因为那三人正用疑惑的目光盯着他,虽然他看不见,但他又不傻。
是以,杨有福直起身时,对三人的疑惑视而不见,只是笑了笑。
“真人,我立马就走,明日一定把我那可怜的徒儿领过了,还望真人多多费心了。”
云公子不屑的瞪了他一眼,“你个疲赖货,还不从实招来?”
杨有福假装听不懂,迎着笑脸说,“兆,从哪里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一乡下穷小子,哪里有那好命?”
梅燕仙噗嗤一笑,接口道,“杨兄弟是不是要走啊!正好咱俩一起。”
“谁说就你们俩,我也回去。”云公子阴沉着脸。
“你今日回去?”孔明真人问道。
“回去?”
“不等韩老妖么?”
“怎么?他不会吗?”
“他认了个徒儿,真热心,没几天怕是难回去了。”
“哎!韩爷到那里去了?我再问问。”
“不用问他和徒儿去了南山深处,怕是到了半夜才能回来吧!”
“这样啊,那算了,我就不回去了。不知真人可否赏一碗斋饭?”
“你这孩子,莫说一碗,你就是常住,我欢迎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少你一碗饭啊!”孔明真人爽朗大笑。
“也好,你拿着这个牌子,去找云冉吧!”云公子磨出一个木牌递了过来,有对着杨有福挤了下眼睛。
杨有福心中了然,接过木牌,拱手答到,“那就烦劳云公子了。”
“哼,别急着谢我,若是路上怠慢了梅小先生,我定不饶你。”
他瞪了杨有福一眼,有扭身对着梅燕仙柔声说道,“先生气,你可要留意了,这家伙不仅又皮又懒,还是个浪荡子,你莫要受他欺负,不行的话,明日再走不迟呀!”
梅燕仙微微一笑,“公子言重了,这一路来,我看杨兄弟磊落光明,到算作难遇啊!”
“哼!你不明白的。”云公子没头没的说了一句,扭身就走。
杨有福和梅燕仙两人在山下拜别空明真人,二人两骑朝着京城出发。
此时已近未时,太阳眼看着就要去落山。身后的南山拖着常常的影子,把两骑掩进了阴影里。
直到打马狂奔了半袋烟的功夫,才有一次追上了夕阳。
空旷的原野上两人默默前行,塔塔的马蹄声被抛在了身后。
杨有福几次欲开口搭话,可那梅燕仙总是躲躲藏藏,没了走时那般镇静。一骑前冲,把杨有福落在了身后。
莫约过了一个近两个时辰,来到了京城三十里之外的南溪河。
此时日头一落到山后,暮色中的原野失去原本的颜色我,都变得狰狞起来。不时传来野鸟奇怪的叫声,让梅燕仙越走越慢,直到最后,和杨有福并肩齐驱。
“你不是跑的挺快嘛?为何不跑了?”杨有福没话找话。
“要你管,你是不是管的宽了些。”梅燕仙也不转头,气吁吁的答道。
“我听说这里有鬼啊?”杨有福自语道。
“你果真是个疲赖货,云公子没说错,哪里有鬼?”梅燕仙拧过头瞪眼怒道。
“真的有,你看?”杨有福一手勒住马缰绳,停了下来。
梅燕仙抬头一看,呀的一声,堪堪抓住马背,拖着哭腔喊道,“都怪你,你个浪荡子,乱喊乱叫去,如今怎么办啊?”
他停的有些急了,马儿前冲,差一点就把他摔下马背。
“莫急,莫急,说不定那鬼是找你呢?”杨有福边说着话,一手把背上长剑拿在手里。
“你莫乱说,我没做过亏心事,要找也是找你?”梅燕仙拖着哭腔,把马脖子搂的紧紧的。
“莫慌啊!到底找谁,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杨有福伸手拉住另一匹马的嚼口,靠了上去。
“你别过来,别过来。”梅燕仙突然大哭,以为杨有福要骑到他的那匹马上。
“我不喜欢男人,你别信云公子的话。”杨有福阴沉着脸,看着不远处小桥上那个人影,恶狠狠的说。
“你就是一个浪荡子,云公子没说错。”梅燕仙突然仰起头,直直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杨有福。
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浪荡子。”
他隆起的喉结在白皙的脖间不断涌动,让杨有福恶从胆生。
他一把拉住梅燕仙的肩膀,把他拉到眼前,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吼道,“我是个男人,男人懂不?我连女人都不喜欢,更何况你?”
梅燕仙不避不躲,反倒把头抵了过来,双眼几乎贴上了杨有福的眼睛。
他喘着粗气,呼出的香风让杨有福有些迷醉,那双眼的深瞳更让杨有福有些心惊。
他刚要松开手,梅燕仙突然开口低语,“我怕鬼,求你不要抛下我好吗?我听你的,行不行,行不行。”
“唉!”杨有福长叹一声,那一瞬他似乎又一次看到了穿越前飞起时,那个叫他哥的女孩。
他不知道为何,就柔声道,“别怕,有哥在,咱不怕啊!”
说完伸手在梅燕仙的脑袋上揉了揉,又觉得不对。
急忙松开手,打马走了几步跳了下来。对着马上的人平静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帮我,但是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你帮了我,我怎么会抛下你。下来吧,跟着我,我倒要看看这鬼是个什么样子?”
他伸着手,可那梅燕仙却仍然呆在马上去。杨有福想了想,把手里长剑背到背上,扶着马鞍。
“现在可以下来了吗?你怕啥,我又不吃人?”
梅燕仙一手捂面,脸颊红到了脖根,总算下了马。
他藏在杨有福身后,一手揪住杨有福的衣角,随着杨有福的步伐,慢慢向前。
桥上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这一次,杨有福总算看清了,是一头戴斗笠,手持长长竹竿的农人。
那人忽然扬头脱帽,拧身高喊。
“他不吃你,我吃!”
第七十四章 装酷的赵二勇
梅燕仙呀的大叫一声,把杨有福后背抓得生疼。
杨有福也没回头,只是用手轻轻拍了拍藏在背后的人。
“莫怕,万事有我。”
说话间抽出背上长剑,虽然拿在手里轻了好多,比不得那把半刃剑,可也算给他增添了些信心。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不行,我,我得跟着你,我怕。”
“怕个啥?那是个人,又不是鬼。”
“我还是怕。”
背后的一只手抖动着,把杨有福又抓了一把。
“你这么抓着,我俩就只有等死了。”
那只手松了开来,可随即又猛地抓了个严实。
“哎!算我倒霉,那你就跟着,若咱俩死了,说不定大家会说,这两人啊……”
杨有福突然停口不语。
“两个人怎么了?你说清楚啊!”身后人有些着急。
“哎!不说了。”
“你说,你说不说。”背后的那只手又抓了一把,似乎还不解气,竟然开始用拧了。这一下,疼的杨有福直咧嘴。
“真要我说?”
“嗯。”
“他们会说啊,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两个男的,搂搂抱抱,真不正经,莫非是龙阳?”
这句话出口,杨有福觉得浑身轻松,自己竟然呵呵呵,笑出声来。
背后那只手在背上乱捶一通。
“你个疲赖货、浪荡子,你,你去死吧!”
“好,我这就去。不过你听好了哇,若我有不测,你能跑就跑吧!最好在马上等着。”
他朝身后扬扬手,大踏步向前走去。
“你别死啊,你欠我的还没还呢?”梅燕仙喊了一声,却不曾跟上。
那小桥上的人远远的大喊,“你们两个男人卿卿我我的恶心不恶心?反正迟早都要死,要是有啥还没说完的,等到了下面,你俩再细说吧。”
他伸手指了指地面,接着喊道,“时间金贵,咱也别再耽搁了,该做啥做啥,可好?”
他狞笑着,双手猛地拧了拧手中的长竹竿。随着格格巴巴的脆响,竹竿碎成了无数块,四散开来。
随即那人手里就多了一杆银枪,长丈二有余。紧接着又扯去披在外的褐色衣服,露出一身白袍,顺手理了理头顶的方巾,这才持枪再喊。
“散魂枪赵二勇在此,报上名来,吾枪下从不落无名之鬼。”
杨有福回头望了梅燕仙一眼,给他做了个走的手势。然后一步步迎了上来,嘴里大喊着。
“真还别说,今个碰巧了,我这人还真是无名无姓,难道说你会放了我?”
“放你?做梦吧!你可知我赵二勇为何等在此地?”
杨有福假装一惊,问道,“发疯?”
“我要为我兄弟报仇!”
“你报你的仇,找我做啥?”
“你杀了他。”
“我杀的人多了去,谁知哪一个是你兄弟呢?”杨有福假装不知,其实当那杆长枪出现时,他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如今这么做,也不过是给梅燕仙多留些时间,好让他顺利的骑马离开。
“你是不是以为他能跑的脱。”赵二勇遥遥指了指不远处的梅燕仙。
“别做梦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陪着你。”
他哈哈一笑,手中长枪挽了个枪花,带着呼啸,犹如银龙出洞,直直冲着杨有福心窝而来。
杨有福挺剑抵挡,剑身堪堪挡住枪尖。一股巨力沿枪尖外泄,巨大的冲击,让杨有福接连退了十余步,才堪堪站定。
咦,赵二勇惊呼一声,面露异色。又看了看手中长枪,自语道。
“我原本不信,今个算是信了,可怜我那兄弟,做了你剑下亡魂,当真是冤的慌啊!”
他神色变得凌厉起来,一瞬间整个人仿佛变了个样子,分外精神。
一杆银枪在他手里似乎有了生机,大开大合间,似灵蛇吐蕊,变得灵动而饱含杀机。
第二枪如苍鹰搏兔,呼啸而至。
杨有福调整好步伐,手持长剑,以剑花缠之,如牢笼般紧紧包裹枪尖,竟让这第二枪无功而返。
只是这一通功夫,再观那赵二勇的枪法,竟然毫无破绽。
“你这就叫散魂枪吗?不过如此。”杨有福淡淡的道。
“这一枪不够,不够啊!”他摆摆手,接着道,“就如同小女人手里的火钳,看着厉害的紧,其实是个样子货啊!我看你应该叫火钳枪才对。”
赵二勇勃然大怒,手中长枪舞的急了起来。刹那间,杨有福眼前全是枪影。
长枪犹如银龙般左冲右突,龙身不时腾挪,摆动,追着杨有福不放,想要给他致命一击。
可此时的杨有福却如那偷花的女子,扭着奇怪的步子,不肯与枪花相撞。
手里的长剑,不时会从枪缝里刺那么一下,让不断绽放的枪花乱了身形。
一时间险象环生,长枪好几次紧贴杨有福的面门横扫而过,有好几次枪尖几乎擦着脖颈刺来。
看样子,要不了多久,杨有福就会命丧当场!
可他那奇怪的步子,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带着他逃命。
手里长剑就那么胡乱一戳,总是在危急关头给那赵二勇致命一击。乱了他的枪,乱了他的心。
赵二勇急的哇哇大叫。
“你这竖子,难道只知逃命,还逃得如同女人般扭捏,真不知羞,可敢同我一战?”
“你这蛮牛,本以为空有蛮力,谁知却如此保守。好似丑女人不敢见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哎!没办法了,学学你的样子,看看有多丑。”
杨有福捏着剑,踩着探花步,身形婀娜起来,就连在远处的梅燕仙也被他这怪异的身形逗得大笑起来。
赵二勇气的七窍生烟,手中银枪快被他捏出汗来。
枪风忽变,似狂狮甩尾,刚猛异常,每一击如毒蛇出洞,不顾一切。手中长枪被舞做一大团银光,远远观之,犹如豪猪张刺,让人无从下手。
“你这竖子,只图口舌之利,等会定要割下你的舌头,刺破你的喉咙,让你永世都变成哑巴。”赵二勇追着杨有福接连猛刺,头上方巾鼓舞,似乎人也高了几分。
可杨有福却避而不见,见而不迎,迎而不击,领着那杆银枪或左或右,或前或后。让那银枪总是差一丝才能触及,又像下一瞬又要成了枪下亡魂。
不由得,让人越追越近,越追越急,忘了自身安危。
第七十五章 正人君子与下三滥
两人从桥南跑到桥北,从岸边跑到河,弄的好似两只急眼的落汤鸡。
吴二勇抓着长枪,猛的一阵,一阵水幕如浓雾般四散开来。
他突然停了下来,举枪长啸。脖颈间青筋怒张,身上白袍无风鼓动,整个人仿佛充气的羊皮筏子鼓胀起来。
不知为何,杨有福总觉得那一杆长枪上笼罩着一层银雾,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的波动。
只看了一眼,杨有福心里就狂跳不止。上次遇见这种情况,还是在蓝玉城,那个独臂独的刘老汉耍木刀时,大吼一声,似乎就有一层白雾笼罩。
听说那是刀气,如今再见,杨有福岂能不明白,这枪上笼罩的一定是枪气了。
说起来,杨有福也不明白这些,他只是听说书先生讲那些侠客时,总会提起这些,比如,剑气、刀气。可枪气是个什么鬼!
他也明白,当这些东西出现的时候,那就算是高手了。眼前的吴二勇显然懂了怒,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看来今个是一场硬仗,弄不好真的会没命的。
这么一想,杨有福就拧头望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他就差点气炸了肺。
那个梅燕仙竟然没有听他的劝告,仍然呆呆的站在哪里,虽然身边就有两匹马,却没有骑上去。
他加快脚步,猛地一窜直升丈余,人还在空中,就着急的大喊。
“哎!你是个死人啊!还不骑马快跑,站在那里真要等死吗?”
听到杨有福的喊声,梅燕仙一愣,这才翻身上马,超朝南山方向奔去。
那吴二勇竟然放声大笑,“现在才想起来跑,是不是迟了?”
话音未落,就见南溪河南岸远处突兀的出现一绿衣女子,眉笑着站在路中央,一张惨白的脸,分外瞩目。
杨有福心里一冷,完了完了。一个就这么难缠,这又来一个,看来今日就是我绝命之地啊。
他顾不上身后紧追的长枪,几个起落,来到了梅燕仙身边,扬手把他夹在腋下,转身跳下马,站定不动。
吴二勇在一侧狞笑着。
“你不是跑的挺欢吗?怎么不跑了?”
杨有福顾不上看他我,转头看着那绿衣女子,闷声问,“难道云公子的话你也不听?”
那女子身体微动,还没来得及搭话。就见吴二勇闷声闻到味,“什么,云公子,莫非……你、你、你竟敢背叛李将军。”
他伸手腰指,差一丝就要暴跳如雷。
那女子盯着吴二勇,高声道,“我哪里曾背叛过,我说过,不然他们逃走,但并不曾说过帮忙的话?吴二勇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耳朵也不听使唤了!”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你就要遵守预定。否则,等我回了吴地,你们冷雨庄的人全都得死。”他声音冰冷,透着一股血腥。
绿衣女子娇小笑一声,“散魂枪果然言出必行,我孟言儿虽是女子但也绝不落后,说了就得到,今日他二人哪里也去不了。”
说完从背后取下一架古琴,捧在怀里。
“如今,人就在这里,能不能报你那兄弟的仇,就全在于你了。”
孟言儿又是一声娇笑,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
杨有福只觉得全身发冷,而身边的梅燕仙竟然哆嗦起来。
“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吴二勇扬了扬手中银枪,高声喊道。
杨有福在梅燕仙的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应声高喊,“这位梅兄弟与二位无冤无仇,可否留他一条活路?”
“现在才想起来求我,迟了,不过嘛,若这位兄弟能让我舒舒服服,那放过也不是不可能。”吴二勇露盯着梅燕仙嘿嘿嘿的淫笑着,接着说道。
“这就的好看,这位兄弟愿不愿意了?”
梅燕仙气的脸色铁青,张口怒骂,“你个千杀的,想要我迎合你,呸,你做梦去吧!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想要做鬼还不容易,等下我舒服完了,送你一程。”那吴二勇舔着嘴唇,一脸的兴奋。
梅燕仙扎挣着抓住杨有福拿剑的手,就要一头撞上去。
“你这是干啥?”杨有福拉住他问道。
“你杀了我,可好?”他仰头望着杨有福,双眼有些湿润。
“哎!都是我拖累了你啊!”杨有福低语道。“若不成,到时候你自己解决可好?”
他反手掏出腰间短匕,悄悄的塞在梅燕仙衣袖里。
“咱为何要寻死,我就不信了,我杨有福是要成大侠人,会让你一个小小的虾米挡住去路,来来来,咱大战三百回合。”
杨有福高喊一身,拨开梅燕仙抓过来的手,冲了前去。
突然耳内传来一阵低语,“那吴二勇竟敢威胁灭我师门,简直是不想活了,你去,我来助你。”
杨有福一笑这隔空传音果真好用啊,看来今后还得学学。
那吴二勇见杨有福冲了上来,扬起长枪,大吼一声,劈头盖脸的朝杨有福扫来,枪身横扫间激起一层层银雾。
杨有福眼前一花,那长枪已近在咫尺。他不敢迎接,生生止住冲势,双脚把地面划开长长一到沟槽。
仰身后倒,人弯成一张反弓,手中长剑贴着枪身,轻轻一滑。
借着一滑之力,运转探花步,人绕着长枪转了半圈,立于枪上,脚尖一点朝着拿枪的人刺出一剑。
这瞬间的变化,让吴二勇惊出一声冷汗,他急忙撤手,后腿半步,另一手拖着长枪猛地一收。方才堪堪避过这迎心窝的一剑。
杨有福哪里会给他机会,人仆倒在地,腰身急拧,让身体打着旋追了过去。
这一招,是学那个叫庞虎矮胖子的一招,虽然有些变形,但却很有用。
之见手中剑轻轻一颤,已在吴二勇胯间划了一道口子。
虽然没见血,但却然杨有福兴奋异常。原来所谓的高手也不过如此。
他顺嘴喊道,“我看热的厉害,给你扇扇风。”
那吴二勇大怒,拧腰挥枪就刺。杨有福就地打了个滚,堪堪避过。
翻身站起,脚下连踩几步已转到吴二勇身后,从怀里掏出一物,抛了过去,嘴里又喊,“看我的蚀骨粉。”
吴二勇如同蛮牛把枪刷的如同盛开的白菊花,水泼不进,眯眼怒骂,“竖子,竟敢用这下三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