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初次试探
“将军可是吹了冷风?”逐安低声询问的时候,发现万邦又没有说话,盯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逐安手下的动作微不可查的停了一瞬,面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不自然,又接着礼貌地唤了两声。
“将军,将军?身体不适吗?”
“嗯?哦,是,是吹了。”
万邦抬手揉了揉眉心,掩饰自己方才不慎流露出来的探究。
内心有了几分定论,似乎没什么相似之处……不,有的,这少年的眼神,不得不说,的确跟忘愁夫人有几分神似。
逐安像是无所察觉他的视线,收回了手说出诊断结果。
“嗯,我想也是,不过将军身体并无什么大碍。脉象浮紧,风寒之邪外袭、肺气失宣所致,所以才会发热恶寒,乏力厌食,肢体酸痛,鼻塞声重。我给将军写一副药方,等会叫人煎汤药送来,每日分三次服用即可,连续服用几日即可痊愈。”
“嗯,多谢。”
万邦笑着道了谢,看着逐安从药箱里拿出了纸笔,端端捏着笔身蘸了蘸墨水,不急不缓地落笔。
荆芥、茯苓、柴胡、甘草……一连串药名。落在纸上的字迹,清秀而有风骨,行云流水,如山间云烟。
很漂亮。
万邦盯着那些字忽然开了口,“小公子,师承何人?”
逐安写字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万邦,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眼里露出一丝自然而然的疑惑。
万邦察觉到自己似乎失言了,又补充了一句,“你的字很漂亮,想来经常练习,所以有几分好奇,是哪位先生教出你这般弟子。”
将军帐中沉默了一瞬,万邦显然在等着逐安回答。
逐安脸上带起点温和的笑意,轻轻放下了手里的笔,温煦回道:“真要说起来,将军可能问不到结果。”
“这是何意?”
“是这样,家师心性孤僻醉心医术,素来隐居山林不肯入世,世上之人也都鲜有人知其名,所以算不上什么大家,将军远在西北,便也是不曾听闻。”
逐安声音清冽,掷地有声,神色不见半分作伪。
初次见面时,他回话就是这样,淡然又从容。
万邦点点头,生出几分感慨,“原来如此。说来,世上之人千千万万,能摈弃浮华,静下心来钻研的却不多,想必入世定是一代妙手之名,也怪我孤陋寡闻了些,不过,教出你这样的弟子,如此也不难想象那位先生的风采。”
闻言,逐安站起来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以示谢意,“多谢将军赞誉,也替家师谢过了。”
万邦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很能理解逐安的话。
这么想来,医师的性子都有几分沉稳罢了。毕竟对旁人而言,岐黄之术算不上多有趣,甚至天然带着几分清冷气。
再说,一辈子投身医理的人实在太少,不然,也不会连西北军医一职都只能靠朝廷分拨医师下来任职,医师在西北太少见了。
所以,他们认真起来神似的眼神也能解释得了。
这位小公子跟忘愁夫人应当没什么瓜葛。
是他多心了吧。
不过现在的自己,思虑未免过重了点。
正想着,逐安却又主动开了口。
“说来,晚辈下山游历,也是家师之愿。”
“哦?”万邦倒是蛮有兴趣,多听一点他的事。
所谓,祸从口出。
很多人心里藏着事的时候,同旁人相处时,很容易就会沉默不语或者避而不谈,便是因为多说多错,要想不留下任何让人能追寻的蛛丝马迹,最好的法子就是少说话。
既然逐安愿意说,他自然不会拒绝。
“不知将军可有听闻过医仙忘忧之名?”
万邦笑起来,回道:“小公子可不要小瞧了本帅,医仙忘忧子之盛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确实如此,忘忧医仙之名传遍天下,很少有人会不知道他。
逐安没有正面回答师傅是谁,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想撒谎了也不想直说。
再说,忘忧忘愁,本就是一对师兄妹,此事天下皆知,他若是真的答了师承忘忧,又千里迢迢奔赴西北,也就等于直接摊牌了。
他现在还无法确定,万邦的立场,不能冒险。
逐安笑着鞠了一躬,温言回道:“晚辈岂敢小瞧将军,提到这位医仙忘忧先生,是因为这位先生乃是家师心中憧憬之人。唔,此言不妥,不止家师,于晚辈也是,我想天下医者皆是如此。”
“确实。”
“家师性子实在孤僻,不喜外出,所以才将我遣下了山,命我四处游历行医,希望晚辈碰碰运气,能有机缘遇到忘忧子先生,若是能得其一二指导之言,更是终身受益之事,也算带家师夙愿而行。”
“原来如此。”万邦点点头,懂了逐安的意思,笑着接道:“不过,小公子难道未有耳闻吗?忘忧子住在东边的樊州附近。”
“?”逐安眼里有过惊异,好奇地追问道:“真的吗?将军莫怪,晚辈并非质疑将军,只是说来惭愧,晚辈之前一直待在师傅门下学习,外界消息闭塞,不知道此事。师傅同我说,忘忧子隐居于山,很少有人能请得动,行踪难定,至于隐居之处也各有分说,冒昧请教将军如何知晓?”
逐安一句话就把万邦给套进去了。
不过,他的问题倒是勾起了万邦的一点回忆,许是生了病,思绪颇多。
万邦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一下坐姿,舒了口气才回答,声音里带着几分少见的沙哑。
“估摸着你的年纪,应当不知此等旧事。小公子有所不知,这忘忧子乃有一同门师妹,名为忘愁,同忘忧所修医术自然同出一脉,在民间也极负盛名,因为去的早,现在已经鲜少有人提起。不过,在西北却不是这样,知道为何吗?这位夫人曾……曾在军中任职为医,在军中颇有声望,若说,忘忧子是天下医师中的翘楚,那么这位忘愁夫人便是独占西北魁首。”
万邦顿了顿,目光里那种阅遍风雪的沧桑感又弥漫上来,叫人看出一丝……沉重。
“不过,真是可惜了,早早就去了,跟她的夫君一起,也就是……当年的大将军啊,唉……”
逐安听不懂他这一句叹息,那样的复杂,他似乎不明白。
这样的语气……
还没等逐安答话,万邦回过神来又笑着打断了自己的回忆,“瞧我,说的有些不着调了。因为那时我便在军中,同那位夫人有几分交情,她时常往樊州城寄信,说是写给自己的家人。不过,她家中并无血脉亲人,只能是写给自己师兄忘忧子了,所以我才确定忘忧子在樊州城。不过,转眼已经十多年
过去了,也许换了地方也不得而知了,忘愁夫人去世之后,书信往来也就断了。等忙过这一阵后,你不想留在军中了,可以前往樊州城找找。”
“……原来还有这等人物么?”这些事,他都知道,他想知道的事却始终没有个结果,逐安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然而,说出来的声音,却毫无波澜。
收敛心性么?为了不伤忘忧的心,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做这件事,想要隐藏情绪,无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是啊,那时候……”
天下有位守护神守着,兵马强盛,边境四邻无人敢犯,朝堂清明,上行下效,百姓昭和,是人人渴望的盛世。
可是啊,这天下,终归是那人的天下……
万邦没再说下去,把话题带了回来,一扫方才神色笑道:“憧憬归憧憬,没遇到医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见你师傅教的就很好。”
眼看是不会再说什么了,逐安没再多纠缠,跟着移开了话题,“多谢将军肯定。”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有其他将军来找万邦议事,逐安放下写好的药方,站起来又叮嘱了几句。
“将军服药后可喝些热粥或热汤,微微出汗,以助药力驱散风寒,还有,虽然将军身子骨健壮,不过还是注意保养,多穿一些,寒风伤身。”
“嗯,本帅记下了。”
“那晚辈告辞了,若是将军身子还有任何不适,请及时告知,晚辈定当尽心。”
万邦站起来笑道:“有劳了。”
逐安拿起药箱,对着万邦颔首示意,同刚来的将军点头打过招呼,走出了将军帐,步伐从容,不急不缓,如来时一样。
他站在帐外,听着帐里的说话声,只觉得一股冷风袭来,天边的光似乎格外遥远,总是透露着一点有气无力。
方才两人的谈话,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然而,逐安心中明白,就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言语间的交锋往往比刀光剑影更加危险,杀人不见血。
万邦在试探他,他也在试探着万邦。
他每天同士兵们接触,消息来源很广,军中的传言自然知道不少,可是知道了也得假装不知道,他不能评价什么,也不能去表露什么。
他听到自己被冠上了母亲的名号,心里有着自豪,那么多年了,还是有人记着她的医术,记着她的好,然而更多的是,苦涩。
那个人是他的母亲,是他的阿娘,他却根本没办法说出口。
万邦问的问题,是在试探着逐安,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是起码的戒心也好,还是怀疑他也好,万邦什么都没问出来。
逐安也在试探着万邦,因为他的身份实在特殊。
军中将领调动实属正常,但从他的父亲虎威将军死后,只上任了一位三军统帅,就是万邦。
那么,逐安就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他,毕竟,林景芝一死,万邦无疑是当时看来最大的受益者,取代了林景芝的位置,成了众将之首。
如果,是因为夺权,所以设计害死了父亲的话,那么,很多事也能解释的清楚了。
动机算是有了,可是……
万邦的反应太奇怪了,不像是一个夺权者该有的铁血。
他的眼神更像是,充斥着无力。
逐安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啊。先发章写的其他文的。过会修改。抱歉抱歉。
深夜的街道十分安静,几颗恹恹的星子昏昏欲睡。
整座城陷入了沉睡,除了几处霓虹灯还亮着,一点光亮都没了。
街头只剩几只流浪猫匆匆跑过。
突然天边裂开了一道口子,一双惨白的手扒住裂缝的两边,把口子撕的更大一些,紧接着又钻进来一对黑色的翅膀,一个包子脸的小萝莉像是逃命般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她穿着黑红色的洛丽塔裙,酒红色的卷发扎成两个圆滚滚的丸子,脑袋上长了两个尖尖的黑色小角,苍白的包子脸上瞪着一双红色的大眼睛,要是被人看到肯定会惊呼这小萝莉好可爱。
她扑腾着黑色的翅膀惊魂未定的看了看身后,在空中转了身,手上结了咒印,一束淡紫色的六芒星往那裂缝飞去,准备把天上那个空间裂缝合上。
在那裂缝合上前一秒,一束神圣的白光从缝隙里泄出,然后逐渐变大,一只浑身散发着白光的狮子一脚踩碎了那个六芒星,裂缝消失了。
那雪白的狮子十分矫健俊美,优雅随意的踩在半空中,额间刻着一个一半火一半冰的印记,美丽有神的双眼一只蓝色如大海一只金色像太阳,浑身笼罩在一层月光般的光晕里,神圣而尊贵,让人见了不由心生敬畏。
见魔法被踩碎,恶魔角的小萝莉气鼓鼓的瞪着那只雪白的狮子,掐着腰在半空中跺了跺脚指着它,脆生生的道:“你这臭猫咪怎么这么无赖!跟着本殿下多久了,我都跑到人间了你还追!快滚回你窝里去!”
听到“臭猫咪”,那狮子的眉头一抽,一双鸳鸯眼里颇为不耐,威严而冷漠的开口道:“孤乃雅什大陆尊贵的审判之刃,别把孤同你养的那些人界混种小毛团混为一谈。”
恶魔角的小萝莉哼了一声,鼓着包子脸十分不屑的道:“你不就是体型大了点,脸美了点,皮毛亮了点,活的久了点,魔法厉害了点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还不够了不起?
狮子决定不想跟她废话,前脚优雅一划,它的脚边突然绽开一个月光光阵慢慢浮起一本书的轮廓,冷冰冰的开口审判:“琉璃米卡尔,雅什王都米卡尔伯爵之女,琉璃女爵殿下,私自叛逃,罪名成立,孤以审判之刃的名义,逮捕你回去接受审判。”
琉璃米卡尔圆滚滚的大眼睛里突然爬上雾气,她声音软下来,像是撒娇一般:“人家才没有叛逃,是因为……因为……”
狮子不为所动,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要不是米卡尔伯爵来求孤,你这一点小事也用不着孤出面,你有什么原因都回去同雅什族会说吧,孤只负责审判。”
琉璃见它这般冷血无情,眼泪汪汪的扯着裙角,小翅膀也无力的耷拉着,可怜兮兮的看着它:“我尊敬的垂光殿下啊,难道连你也觉得人家是有罪的恶民嘛?人家只是不想被关起来,人家还是个小孩子呢,真是叫人家好生伤心!”
垂光听了一阵恶寒,它不自在的抖了抖银白的鬃毛,语气有些嫌弃:“琉璃殿下都四百岁了就不要装嫩
卖萌了,怪吓人的……”
琉璃顿时收住了那不存在的眼泪,毫无仪态的翻了个白眼,“垂光你这臭狮子,如此软硬不吃,白长了那么好看的脸,真是太让人讨厌啦!”
垂光眯了眯眼,十分坦然,“谢谢夸奖。”
琉璃气的牙痒痒,呸了一声,“谁夸你了。”
她说着突然手指结印召唤了一束紫色的光波朝垂光轰去。
垂光不以为然,轻松的扭开了,“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孤没空陪你玩。”
琉璃不听,噼里啪啦对着垂光就是一顿狂轰滥炸,嘴里还念叨,“你这个臭猫猫!臭狮子!没人喜欢的大冰坨子!”
垂光召唤来一阵风雪挡掉她的攻击,心道,这臭丫头魔法倒是长进了不少。
但是他绝对不会夸她的,他继续冷漠的说道:“孤不用别人喜欢。”
两人追逐着打了一会,琉璃依旧不肯停手,各种魔法往垂光身上砸,垂光失去耐心,但是琉璃现在体型就是个七八岁的小萝莉,它很怕一爪子把她给拍散架了。
它抖了抖散发着月光的雪白毛发,一团炫目的亮光炸开,刺的琉璃赶紧捂住了眼睛,等回过神来,她赶紧扇着小翅膀往外跑。
一只雪白修长的手从光团里伸了出来抓住了她脖子后的衣领。
“别装嫩了,恢复你的真身吧,这小胳膊小腿的,孤怕给你打坏了。”
琉璃赶紧打了一道魔法过去,衣领这才松开了,她不满的大叫:“你这只臭猫咪懂什么,这是流行好嘛!你这个老古董肯定不知道!土爆了!”
随着那团炫目的光炸开,雪白的狮子不见了,一个高挑的身影笼罩在亮光里。
琉璃米卡尔心里大叫:完蛋了,完蛋了!垂光变身了!
当然,气势是绝对不能输的,她嘴硬道:“我是萝莉我不管!身娇体柔不经打!”
“……”
空气里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一双修长的手在亮光里结印,声音低沉带着些沙哑:“殿下实在闹腾,孤先把你的魔力封了。”
琉璃米卡尔着急的拍着翅膀,大眼睛瞪得滚圆。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被垂光的封魔印给禁锢,她的魔法就会暂时消失,她不能被抓回去,她还有事没做完,一定不能现在回去!
有了!有了!
琉璃在裙子的口袋里疯狂翻找。
垂光手里的魔法印结好了,他冷冷喝了一声:“封!”
那印记带着月光迅速朝着琉璃飞去。
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琉璃把刚刚找到的东西往身前一挡,大喊:“反弹!”
月光结印竟然真的被挡了回去。
垂光一看,她手里握着的竟然是一面化妆镜。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垂光毫无防备的被反射回来的月光魔法击中,不能动了。
垂光:“……”
琉璃见居然成功了,嘿嘿一笑,拍着小翅膀得意的看着动弹不得的垂光,突然眼睛一亮,双手飞快的结印
,念着咒语:“变幻术变成小猫猫!”
垂光:“???”
这是哪门子的咒语?你真的念对了嘛?你的魔法老师是谁?真是误人子弟!
空中突然“嘭”一声,垂光修长的身影瞬间消失,一团紫色的光闪过,一颗小猫模样的糖果急急从空中掉下去。
垂光:说好变成猫的呢?你这什么鬼变幻术?我就说你念错咒语了吧,我看你的魔法老师该下岗了!
琉璃米卡尔拍着翅膀,看着糖果掉下去,十分害羞的捧着脸道:“哎呀!不好意思,咒语念错了!”
猫形糖果啪嗒一声掉在地面上,几只路过的流浪猫被吓一跳,等了会发现并没有动静,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猫凑了过来,闻了闻糖果。
垂光牌猫形糖果:……
小奶猫似乎觉得闻着有些香甜,张嘴把糖果吃了进去。
垂光牌猫形糖果:你确定可以吃?你这么乱吃东西真的没问题吗?你妈妈怎么教你的?
琉璃米卡尔悬在半空中,眼睛咕噜一转,机灵的说道:“嘿嘿,猫把你吃下去,不就是变成猫了嘛,这咒语虽然错了,结果还是一样的嘛!”
垂光:哪里一样?变成猫跟被猫吃了能一样?你翅膀上的羽毛掉秃了跟我把你羽毛给揪秃了能一样?
琉璃拍着翅膀飞高了一点,笑眯眯的道:“垂光殿下不想做狮子想当猫了,原来还有这种癖好,那你好好享受一下做凡间小毛团的乐趣吧!我先走啦!不用送我!”
垂光:我把你头上的角也给揪秃!
琉璃米卡尔身子一瑟缩,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凉意,赶紧收了笑容拍拍翅膀急匆匆的飞走了。
垂光:你还敢跑!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你!
垂光想追上去,发现根本动不了,他只能在猫肚子里跟着这只脏兮兮都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小猫在街上乱跑……
垂光越想越气,他居然被自己的魔法封印了!这事要是传回雅什大陆,他的脸得丢光了。
他心里默默掏出了追杀小本本,给琉璃米卡尔狠狠记了一笔。
记完后他冷静了一些,开始飞快思考,现在的重点是,他要怎么从这小猫身体里出去。
这时,小猫跑了两步,突然不动了,它消化不了这么精纯的魔法,晃悠着脑袋倒下了。
垂光:???
这是怎么了?死了?被我毒死了?我刚才怎么说的,叫你别乱吃东西了吧!
还没等他吐槽完,他的意识忽然变得轻飘飘的,他的魔法生效了,他陷入了沉睡。
街道上,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猫突然全身泛起炫目的白光,过了会又慢慢消失了。
长街又恢复了寂静。
清晨,路上开了几间早餐店,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行人。
白戈从楼上下来准备去超市打工,他叼着一个面包,手里在拧牛奶的瓶盖。
皱着眉头扫视了遍四周,心道:昨晚难道下暴雨了么,这街上像是被洗劫过是什么鬼?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且耕且守
“以农?”
“以农养战,取用于国。将军也知,保障后勤是军队行动的生命线,没有充分的后勤保障,军队就无法生存,更遑论克敌制胜,既然无法以压倒性的优势击退匈奴诸国集结的兵力,不若换个法子。强兵是立国之本,富国是强兵之道,想取得战争的胜利,做到攻则取,守则固,就必须具备雄厚的经济实力。国富则兵强,兵强,战则胜,守则固,国则稳,民则安。保障农事便可以保证粮食补给,蓄养军队,是最钝的法子,却也是最可行的法子。”
以农养战,与之为取。办法有许多,诸如,把徭役田分给耕者,与之分货,次地轻征,增产多得,在经济上给耕者以好处,这是“予”;同时,由于生产增加,朝廷能收取的部分也比公田不治时大有增加,这是“取”。这便是,“与之为取”原则。此外,因为劳役地租转化为实物地租,人身依附关系松弛,也会使得农户的地位有所改善,劳动兴趣和生产积极性提高,同时战乱之年,流民增多,如此也能安居于所分到的土地上,而不再四处逃亡流徙,可做到“民不移”,保证了民心稳定。
“这场仗是打太久了,不过将军莫要忘了,匈奴国因何发兵攻打我国。”
古往今来,很多战争都是这么打起来的。一个国家,先天条件不好,比如土地贫瘠,劳作供应不满,百姓时常闹饥荒饿肚子,或者时常发生天灾,疫病多发,人心惶惶,民不聊生。这些先天的因素都很有可能促成战事,自己家没有,就想着到别的地方去开拓。
匈奴诸国便是如此,因为国内气候寒冷,降雨又少,土地贫瘠,多为草原,种不出多少粮食,匈奴人多以游牧狩猎为生,经常拿着狩猎而来的野兽同朝月国边境的百姓商队交换粮食之类的物资,长久以往,导致越发贫困。
若是占领朝月国,便可以抢夺良田,发展生计,国力也会因此旺盛起来。
万邦也想到了织梦指的是什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一群贪心的狼崽子们,觊觎我朝月泱泱大国的地大物博,良田万顷罢了!”
织梦点点头,应和道:“正是,这么大一块肥美的肉摆在面前,在看看自己国内的窘境,如何能不动心?”
肥美的肉?
万邦的嘴角抽了抽,这丫头的形容,真是……刁钻。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可以利用,朝月国地大物博,可以耕种蓄养,只要屯田耕耘,农事规模成型,方为循环之道,那时,想要拖多久都没问题,我们能拖,匈奴人能拖下去吗?”
(ps:关于这段想补充一点资料,这个以农养战是兵法中真实存在的,不想看补充的话可以直接跳过。历史上可查的案列太多了,那就举一个最耳熟能详的,三国,也就是指东汉后魏、蜀、吴三国,其中魏国的经济实力最为雄厚,一则是因为魏国所占地域广阔,二则是由于曹操从起兵时起,就大兴屯田,发展农业生产。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农业的地位都极为重要。三国里发生著名战争有很多,其中有很重要的一场对决,五丈原之战,交战双方为曹魏及蜀汉,也就是诸葛亮跟司马懿之间的最终对决
。时为蜀汉后主刘禅建兴十二年。当时,蜀汉丞相诸葛亮率军第五次北伐,由汉中出发,取道斜谷,穿越秦岭,进驻五丈原。在此,蜀军与魏军对峙了100余天,最后,诸葛亮病逝于此。可以说,司马懿在军事上最大的贡献就是在实力和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保存实力,避而不战”,采用拖的方法将诸葛亮累死了,也将蜀国多年创造的财富在多次军事调动中消耗殆尽。取胜的关键便跟农事有关,司马懿高度重视粮食与战争和作战的关系,提出“灭贼之要,在于积谷”,主张大力开展屯田,进行积谷,为战胜蜀、吴奠定物质基础。他先后推动曹魏采取三次大的屯田积谷行动,具体的三次行动就不一一赘述,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查一下,不过不难看出司马懿把积谷的地方看作必争之地。诸葛亮第五次北伐时,出武功,屯兵渭南。魏国众将企图防御于渭北,但司马懿鉴于百姓积聚在渭南,不听众将意见,渡渭水,在渭南背水屯营,认为积谷所在之处,就是同敌人争夺的要点,不可轻易放弃,不能让积谷落入对方之手。司马懿经常把军粮多少,作为决定速决还是持久作战的重要根据。在军粮己少敌多时,主张速决,以便在军粮用尽前结束作战。当处理部将孟达企图叛魏的事情上,便可见其重视程度,按制度,司马懿发兵平叛应当上表天子批准;但司马懿驻在宛县,距洛阳800里,距孟达1200里,请示天子往返需要一个月时间,他机断行事,不经请示,倍道兼行,8日到孟达城下,16天后攻入城中,速战速决,平定了孟达的叛变。他说下决心速决,是考虑到孟达兵少、粮食支持一年,自己将士虽然四倍于孟达,但粮食不足一月,认为以一月图一年,不可不速。所以不经请示,不计死伤,同粮食竞赛。如果粮食己多敌少,他一般主张持久,把敌人拖到兵疲粮尽。诸葛亮北伐时,魏明帝认为诸葛亮军远入,利在急战,每令司马懿持重,静观蜀军之变。司马懿坚决维护并执行这一持久方针。他认识到,自己作战上一般不是诸葛亮对手,但可利用诸葛亮粮食困难的弱点,坚壁不战,迫使其粮尽退兵。他甚至可以接受诸葛亮赠给他的巾帼服饰,忍受敌人暗示他不是大丈夫的嘲笑。后他向蜀军使者询问诸葛亮生活起居和公事繁简,不问军事,从了解到的情况中,预言诸葛亮活不长久,司马懿告诉人说:“诸葛孔明进食少而事务烦,他还能活多久呢!”他的判断,都很准确被言中,诸葛亮第五次北伐诸葛亮阵没而撤退,蜀汉第五次北伐失败,司马懿等巡行了诸葛亮的遗垒,军师辛毗认为,诸葛亮是否已死,尚未可知。司马懿判断,军家所重视的,是军书密计,兵马粮谷,现在都抛弃了,难道有人丢了五脏可以生的吗?认为诸葛亮必死。魏军追到赤岸,便得到诸葛亮已死的确切消息,即八月,诸葛亮病故于五丈原,享年五十四岁。这便是靠存粮拖把蜀国拖死了,也就说明了农事在战争中的重要性,以农养战是有历史依据的,有错误的地方欢迎指正,不影响正文内容字数,感谢。)
万邦大惊,他之前只想着如何正面取胜,未曾从发兵缘由这一块着手,匈奴本就是耗费大量国力发兵远征,消耗势必比朝月国更大
,若是真的拖下去,不占优势。
“且耕且守,以农养战。不过,将军也需注意,匈奴人势必也清楚自己军队的短板,肯定会想花最短的时间取胜,攻势自然猛烈,还请小心应对。”
万邦点点头,“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姑娘所言甚是,果真是好法子,本帅这就上书给王君,着手准备。不过……姑娘,以农养战此计虽长久,然而农事未尝能一蹴而成,还得耗费不少时日,由朝廷征收分拨,而且,收成还得看老天爷的脸色,非一朝一夕之事,眼前近忧又该如何?”
织梦低头沉吟片刻,抬头回道:“这个么……将军,我有一事不解,国库很大一部分是各地所纳的岁贡,按理说,每年收纳的岁贡都是按照当地年收所定,不该存入国库中越来越少才是,可是有其他流向?”
万邦点点头,解释道:“姑娘想的不错,我托人追查过一二,多事之秋,人人自危,粮食仍是赖以生存的根本,民间诸多江湖世家,门下家业不计其数,自然也做粮食生意,很多大世家花钱收购,而且收购价格叫许多百姓更愿接受,除了缴纳朝廷必须的量,其余都会送去买卖,自然而然分散开来。”
“原来如此,此事说来也不难。战事为先,朝廷再怎么说也不会短缺了军饷,有钱的话,可以考虑同世家结盟……”
织梦还没说完,忽然门外守卫匆匆来报,她便止住了话头。
一位光头将军匆匆入了帐,行过礼后就赶紧禀报:“将军,探子来报,押送粮草的车马在靠近丘里坡处遇袭!”
“什么!”万邦又惊又怒,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何时发生的事?”
“禀告将军,就……就在午时!”
“可知何人所为?”万邦捏紧拳头,眉头一皱,抬手制止了光头将领的话,“不,我知道是何人了,又是个荧惑世子!”
“是!”
万邦神色郁郁,脸色不太好,提了个织梦没听过的名字。
荧惑世子?
虽然十分好奇,这人是谁,不过织梦并没有开口询问,贸然打扰谈话很是失礼,她虽然得到万邦赏识,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不过还是不能失了分寸。
“该死的荧惑,何时又溜进了关中!这下可如何是好……”
粮草可是行军根本,若是被毁,那么千千万万的士兵,如何生存下去?
前来禀告的光头将军看了一眼万将军阴沉的脸色,也有些惴惴不安,试探着献言,“将军……不若再派织梦姑娘去一趟吧?”
自阎青山之困破解后,军中诸位将领对织梦越发好奇,也许是因为杜骆斌的大肆宣传,见过织梦的心里也生了几分钦佩,没见过织梦的也渴望着什么时候能见一见她的风采,还对阎青山的事,念念不忘。
说到合适的人选,立刻就想到了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织梦。
虽然事况危急,这位姑娘肯定会有法子。
若是织梦知道他的心思,估计自己也得傻眼。
不过,织梦没有想那么多,撑着下巴,并没有表露什么诧异的神色,她对这个事倒是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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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邦看了她一眼,似乎正在考虑。
每次有问题,都找织梦帮忙,会不会显得军中过于无为?
不过,织梦能入了他麾下,能者多劳,任用贤能,又有何不可呢?
“你意下如何?”
万邦还是问了问织梦的意见。
织梦耸耸肩,一本正经地说:“将军不就是叫来我跑腿的么?”
闻言,万邦觉得好笑,脸色稍霁,“好!”
他回了位置上,又嘱咐了织梦两句,这才让那位光头将军带着她一起前往事发地丘里坡。
对此安排,织梦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光头将军倒是一扫方才的焦急,隐隐有几分期待的兴奋。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将军帐,光头将军请织梦等了会,他跑着去兵营中迅速清点了一队士兵,也许是被光头将军激励了一番,个个整装待发跃跃欲试,准备同那位传说中的织梦姑娘一起行动。
光头将军还细心地为织梦挑了一匹战马,方便她出行。
回来的时候,光头将军已经戴好了头盔挡住了自己锃亮的光头,手里牵着两匹马的缰绳,到了织梦面前就直接递了一条给她。
没想到自己也能骑马,这倒是挺出乎织梦的意料,接过后赶紧道谢。
两人牵着马一行人跟在他们后面朝着营门口走去,靠近营门口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远远看到那处聚了一大群人,只听得到一阵喧哗声。
以为又出了什么事,织梦偏头问那位光头将军,“将军,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先过去看看吧。”
他们时间紧凑也不好多耽搁,脚步未停朝着门口走去,织梦在吵嚷的人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会错的!
她见过的所有人里,冷漠的人不少,但是连背影都透露出一股冷漠味道的人却只有一人。
一身靛蓝长裙,裙摆如同盛开的雪莲。
“疏花!”
重逢的喜悦涌上心头,织梦呼唤着她的名字,朝着她身边跑去。
柳疏花也回头看见了她,虽然还是一脸冰雪的寒意,清冷的眸子里却亮了一点,“阿梦。”
“慕飞白!”
慕飞白一身玄衣站在疏花身后,笑着望过来,脸上已经恢复了神采,又是一副意气风发的俊俏模样,“织梦,好久不见。”
疏花风姿说不出的优雅,伸手扶住几乎是扑过去的织梦,抓着她的手,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像是想看看她最近过得如
何。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咦?这是……”欢喜平复了几分,织梦这才发现疏花跟慕飞白身边围了一大群士兵,身后还有好几辆马车,其中一辆像是被烧过一样,隐隐散发着一股焦味。
疏花神色不变,淡淡说了句:“找你。”
还是老样子,话少的可怜。
士兵们紧紧盯着她们俩,压低声音的交谈仍是传到了织梦耳中。
“这位姑娘跟织梦姑娘面容好相似啊,是织梦姑娘的姐妹吗?”
“好……好漂亮的姑娘。”
“不过啊,我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位姑娘一路上过来,现在也是,身边像是温度很低的样子,是我的错觉么?怎么感觉已经开始下雪了?”
“啊啊,她她她她看过来了……我觉得我的心被冻上了!”
似乎觉得有点吵,疏花眉头微微蹙起,身旁还是依旧像是随时都能飘起雪花,一副神鬼莫近的冷漠。
随织梦的出来的将军刚看到他们的时候,还有几分发愣,等察觉到他们身后的车马时,慌慌张张跑去,扶着车舆查看,差点尖叫起来。
“这这这不就是运送粮草的车舆嘛!怎么怎么送过来了!我的老天?”
织梦闻言也走过去查看,的确,除了那一车被烧糊了之外,剩下的马车上拉的都是粮食,“数量呢?”
将军回过神来,赶紧清点了一番,说话有几分哆嗦,“都都在!”
慕飞白及时地开口解释,“是这样,我们接到你的书信后就动身出发了,不过,路途遥远,又要横穿荒漠,还是耽搁了些时日,不过好在,你给我们的位置具体,我跟疏花来的是路上碰到了,一队车马,本来也没什么交集,不过,刚碰到一会后,来了一群模样不像是中原人的人马,袭击了车马,我们正巧碰见,就出手制止了,一问才知道这车马是要到军中来的,我们就打了个伴,跟着一起过来了,似乎是军中粮草,这么重要的东西,差点一把火全烧光了。”
走出沙漠已经有一会了,然而人烟还是稀少,几乎不见活物。
慕飞白小心地跟在疏花身旁,一同往前走着。
他们收到织梦寄来的信后,拿着翻看了会,就发现了那封信的古怪。
那位将军一听,高兴坏了,“原来被救了!太好了!粮草没事!织梦姑娘,我们不用出去了,我这就去同大帅禀报!快,你们几个别发呆了,快点将马车送进去!”他说完转身跑了两步又停下来,
有些发窘,“瞧我这记性!织梦姑娘,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你的朋友仗义相助这事我也会告诉将军的,既然他们是来看你的,快些请他们进去吧!”
织梦点点头,“这位是我的胞姐,另外一位是我们的朋友,就劳烦你转告万将军一声了,我就不同你过去复命了,等接风洗尘后,再找时间带他们拜会万将军。”
将军赶紧应下,又同疏花跟慕飞白仔细道了两句谢意,这才带着被救下的运输车马往万将军的将军帐走去,回去复命了,营门处的人散开了。
“要出去?”疏花看着那人走开,这才开口发问。
织梦笑起来,“之前是要出去,现在不必了,就是为了这车车粮草,叫我去看看。”
慕飞白扶着剑柄,促狭地冲着她眨眨眼,“怎么,一个多月不见,织梦已经当上女将军了么?”
织梦挑挑眉,“没有,只是帮点小忙罢了。”
逐安从伤兵所里出来,自然而然地去取了饭,往住处走。
他站在门口的时候,隐隐听见帐内有织梦说话的声音,何人来陪织梦讲讲话解解闷?
入了军营后,织梦很久没这么聊天了。
他伸手掀开了帘子。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逐安兄,好久不见。”慕飞白靠着帐内的架子,朝着掀帘子进来的逐安,抬了抬手里的茶盏,举手投足之间,自是一派潇洒。
逐安愣了愣,看着织梦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唇边多了摸笑意,信步走了进来,“是啊,飞白兄,许久不见。”
看到跟织梦坐在桌边的疏花,逐安冲着疏花点点头示意,“疏花。”
疏花看着他,优雅端庄地点了点头。
她同逐安打过招呼后,又回头跟织梦说话,织梦正在同她说到万昭和的事,冷着脸问了句:“她,欺负你?”
织梦赶紧摆摆手,笑道:“哪有人能欺负的了我,那位小大姐脾气太大,疏花你肯定不喜欢,还是不要碰到的好。”
“嗯。”
“你把我拉过来做什么?”逐安看着慕飞白,不解问道,有什么事还要同他说悄悄话么。还特意避开了织梦跟疏花。
“逐安,就只能你帮我了。”
“做什么?”
慕飞白有几分吞吞吐吐起来,脸上还有不自然的红晕。
逐安心里明了几分,能让济南慕家的小公子露出这幅模样的,不用多说,只可能跟疏花有关。
161
过会替换。
像他这样的人本来就是孤儿,离开了军营便无家可归。
虽然说着可以回去,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根本就回不去了,哪怕跪下来乞求,也无济于事。
他跟着出逃,已经背叛了君主,再回去也不会得到信任,因为他又背叛了将军。
除了大将军没人会在意他们的性命,他明明知道的,可是他究竟在做什么!
他是这样两面三刀的人?
他自己都觉得现在的自己,陌生的可怕,恶心得叫他作呕。
他竟然会背叛将军,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方才的他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吧?他会因为怕死这样可笑的理由逃跑?
不,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不是吗?
他开始朝着大胡子他们离开的方向跑去,重重踏着一地的红色布条,像是要狠狠踩碎刚刚说的话,现在追过去肯定还来得及。
可是他一直跑到太阳落山,都没有再碰到大胡子一行人,他沿着那个方向来来回回找了好几次,也不见人影。就算是被派来的追兵追上杀死了也不应该连尸体都没有。
去哪了?
他找不到他的兄弟们了。
难道是被抓回去了吗?
又担忧又悔恨,已经说不清哪种情绪更多一点,他又疯狂往回跑,偷偷潜回了坞城军队驻地寻找,仍然一无所获。
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兵营,他陷入迷茫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像是迷失在汪洋里的小船,被大风推搡着随波逐流,却找不到方向。
不知道大胡子他们怎么样了,更不知道将军怎样了。
他的将军,现在如何了?
他入忠义军的时候曾暗自许下承诺,会以性命为代价守护将军,后来林肖出生,他也想过一定要守护这个孩子。
将军被设计围剿,孤立无援,需要他的帮助,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赶不到将军的身边,现在将军的孩子留在军营里就会被无情地杀害,他应该要去保护这个孩子,怎么就退缩了呢?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是现在他忽然发现,他弱的可怕。
从想法上的退缩开始,已经决定了,他这辈子都成不了像大将军一样的人。
人在自责的时候,总是会生出一丝侥幸。
大将军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吧?这么多年了,不管什么时候,出了什么事,将军总是从容自若,泰然处之。在他眼里,没有将军做不到的事情,哪怕像一年前他们十几个人中计被上千人包围,情况如此危急,将军孤身一人前来营救带着他们突围成功了。
所以,他心里存着一丝侥幸,祈求着上苍能让将军逃过这一劫。
至少将军能活下来的吧?
一定能的。
直到听闻大将军的死讯传来,传遍了天下,这丝侥幸也被打破。
像是幼时初见,他被大将军从死人堆里抱了起来拍打着脸颊的时候一样,他忽然捂着脸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让他最难以接受的是,一封昭告天下的御令,宣布了大将军的死讯,举国默哀万民祭奠,朝月国的战神,虎威将军,战死殉国!
在同外敌交战时,援兵未到,死守边城,英勇牺牲。
仍然留在西北的他挤在人群里看着那张御令,眼睛死死瞪着,差点扑到告示栏上。
殉国战死?
开什么玩笑!
分明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
用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堵悠悠众口?
要说这天下最熟悉大将军的百姓莫过于西北大地上的驻民,不仅时常可以见到将军巡防,也一直受到将军的保护,有任何事一求助驻军,很快就能得到帮助解决,将军还经常会到村子里帮忙,给他们送粮送物资,夫人有空就到村子里免费看诊施药,对他们的恩情不浅。
围观的百姓看着御令告示,许多人当场捂着脸哭起来,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那样的眼泪看得他心脏在抽搐。
谎话!全是谎话!
虽然从开始就知道是死局,可是他从来没有料想到,明明是皇帝残忍地加害逼死了大将军,竟然为了顾及悠悠众口,恬不知耻地穿上这样冠冕堂皇的外衣做幌子。
狗屁的殉国!
如果死于猜忌死于阴谋死于帝王的无情也是殉国的话,那将军这么多年的辛苦跟努力就像个讽刺十足的笑话。
他分明只是为了守护才踏入了军营,权力地位不过是过往云烟,一片赤子之心连他这个旁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竟然为了莫须有的罪名,就要这样蒙冤受屈的死去,还死得不明不白,连身后名都带着欺骗。
兔死狐烹,鸟尽弓藏,这才是英雄的下场吗?
他一直心心念念,渴望着想成为的英雄,就是这样悲壮凄凉的下场吗?
像是溺水者,很想大声的呼救,可是越来越多的水呛入他的口鼻里,如同小时候的那场洪水,他的悔恨,快要将他淹死。
他真的后悔了。
他做不到扭转乾坤,改变天下苍生的命运,做不到拯救将军,护他在权力的游戏里全身而退,这些都做不到也就罢了。
让他最后悔的是,违背了许下的承诺,誓死追随将军,他都没有做到。
连死都畏惧,他在心里立下的誓言才像个笑话。
大胡子临走前对他说,男人就该信守承诺,死就死,他从来没怕死过。
他捂着眼睛,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他们这群人,谁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背井离乡来到西北战场上,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生入死,多少次同死亡擦肩,身上留着数不清的伤疤烙印,他那时怕过吗?
死在战场上他不怕,却怕起帝王的无情。
他就是个懦夫,胆小鬼,从战场上逃跑的兵,有他这样的兵,将军怎么可能不死。
现在唯一确定的是,他的余生都将伴随着无穷无尽的悔恨度过。
消沉数日,他忽然想到,他也许能做点什么。
既然帝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所以用了虚假的理由,那么,他反其道而行,把将军真正的死因曝光,让天下人看清皇帝的冷血无情,给忠臣的结局竟是兔死狐烹,不仅寒了臣心,叫朝廷人人自危,而且会伤及民心,引发百姓不满!
若是这样的话,便可以为将军正名,报复帝王的冷血无情。
他一个人肯定行不通,但若是天下所有的百姓都参与进来呢?
哪怕是撼树蚍蜉,但若是百姓们都来愿意参与请愿,皇帝不得不重视千千万万的民心。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帝王失去民心的后果不可估量。
就算发现是他带头将事情抖出来想要杀之而后快,杀了他一个,还有更多的人,难道还能杀光这天下人不成?
再说,大将军这么多年征战沙场,抵御外敌,都是为了保护这天下的百姓,人们感激着他,所以才会歌功颂德,把将军视作朝月国的保护神,从另一方面而言,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拥戴才害死了大将军,现在大将军死了,他们悲痛心怜,当场哭泣,只要化悲痛为力量,一起去曝光,求一个真相,就一定可以还大将军一个公道。
虽然他的将军再也回不来了,但是至少他不该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害而死,百姓也不应该蒙在鼓里。
找到了目标,他终于打起了精神,开始往附近的村子里跑。
哪怕命如草芥,他也要做点什么才好。
其实,若是旁人来看,他忽然退缩逃跑的举动也能理解,害怕丧命是人之常情,他只是想活下来,可是正是因为这样的行为都能被理解,所以他才越发没办法原谅自己。
原谅不了自己,只能尽力补救。
他风雨无阻地往西北各个村子里跑,不停解释游说村民。
可是叫他心惊肉跳的是,他连续往村子里跑了一个多月,苦口婆心的劝说,好话不知道讲了几千遍,却收效甚微。
也许是觉得他每日都来太烦人,他被许多村民拒之门外,说他神志不清发了疯,甚至禁止他进入村子里。
无数的冷眼,无数的嘲笑,无数的质疑。
却没有人站出来,相信他。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前路再聚
因为帮了押送粮草的车队又是织梦跟逐安的朋友,押粮官爽快地同意了他们一起同行。
他们便跟着押送粮草的车队,一起回到了军营里,一路上偷偷打量疏花的人仍旧很多,在营门口又是因为跟织梦相似的面容引起了小小的骚动,正巧顺利逃走通风报信的士兵已经将消息传到了军中,三个人正好在营门口碰上了。
“……所以就跟着一起过来了。可巧,还真碰到你了。”
慕飞白几句话就解释完了来龙去脉,偷偷对着织梦挑了挑眉。
押粮官也证实了他的说法,光头将军一听,高兴坏了,“万幸,粮草没出事,原来是承蒙两位出手搭救,不然可是要出大事了!织梦姑娘,我们也不用出去了,我这就去同大帅禀报!快,你们几个别发呆了,快点将粮车送进去!”他说完转身跑了两步又停下来,有些发窘,“瞧我这记性!太高兴都忘了,织梦姑娘,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又帮了咱们这么大一个忙,可得好好谢谢才是!有功自然该赏,这事我会上报给将军,请他定夺。既然他们是来看你的,快些请他们进去吧!”
织梦点点头,客客气气地道谢:“这位是我的胞姐,另外一位是我的朋友,劳烦你转告万将军一声,我就不同你过去复命了,等接风洗尘后,再找时间带他们拜会万将军。”
光头将军赶紧应下,又同疏花跟慕飞白仔细道了两句谢意,这才带着被救下的粮车往军营里走,被钦点出来的士兵们帮着赶车,不过余光时不时还是往营门口处站的三个人那里飘。
不得不说,在这荒凉的西北天地间,见惯了枯燥黄沙,兵甲遍地,这样的三个人站在一起,实在是一副赏心悦目之景,引人侧目,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等大批士兵们离去,营门口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
疏花看着人群走开,脸上的寒意这才消散了不少,声音仍是清冷却比方才柔和不少,开口问道:“要出去?”
织梦笑起来,摇了摇头,“之前是要出去,现在不必了,就是为了这些粮草,叫我去看看,多亏了你们俩,都不用我再跑一趟了!”
慕飞白扶着剑柄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风雅,神情却有几分搞怪,促狭地冲着她眨眨眼,“怎么,一个多月不见,织梦已经当上女将军了?”
织梦挑挑眉,跟着笑道:“女将军?何德何能,不过是帮点小忙罢了。这年头,想在军中混口闲饭吃,不容易啊!”
“辛苦?”
看着疏花认真的表情,织梦想起了在幻花宫外时,她塞给自己的小钱袋,肯定又是担心军中凄苦,日子难捱。
织梦笑起来,“没这回事,我们回去细说。”
今天没什么事要忙,逐安从伤兵所里出来后,自然而然去取了饭,拎着食盒住处走。
来的次数多了,掌勺的大爷见到他已经习以为常,有时候还会特意给他准备点小食带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见逐安,想起自己家中的小孙儿,看逐安的眼神都格外慈爱。
他靠近织梦帐外的时候,隐隐听见帐内有交谈声,这可稀奇了,平日里他回来时织梦都在看书,安静的很,何人来陪织梦讲话解闷?
难道是上次那个傻笑着来拜访的杜骆斌?
怎么又来了!
他伸手掀开了帘子。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逐安兄,好久不见。”
慕飞白靠着帐内的木柜上,朝着掀帘子进来的逐安抬了抬手里的茶盏,举手投足之间,自是一派风流潇洒。
想错了的逐安愣了愣,看着桌边的织梦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唇边多了抹笑意,信步走了进来,“是啊,飞白兄,许久不见。”
再看,便是跟织梦坐在桌边的疏花,逐安冲着疏花点点头示意,“疏花,好久不见。”
疏花看着他,优雅端庄地点了点头,“嗯。”
她同逐安打过招呼后,又回头跟织梦说话,织梦正在同她说万昭和的事,闻言冷着脸问了句:“她,欺负你?”
织梦赶紧摆摆手,笑道:“哪有人能欺负的了我,那位小大姐脾气太大,疏花你肯定不喜欢,还是不要碰到的好。”
“嗯,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
虽然声音很低,而且再温情的话,她总是面无表情地讲出来,不过难得一句话说的长了点,织梦凑过去盯着疏花,笑意盈盈,疏花偏过头,仍是一副冷漠神色,双颊却飘起不自然的红晕。
相逢,自是喜不自胜。
不过……
逐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食盒,好像不够四个人吃。
考量一番,逐安将食盒放在桌上,准备让还未进食的疏花跟慕飞白先吃一点垫垫肚子,他重新再去取一份回来给织梦。
哪想慕飞白忽然伸手按住了他递碗的手腕,径直推给了织梦。
“小姑娘家家的别饿肚子,来,织梦你先吃!”
“啊?”
跟逐安同样心思的织梦手里被塞了一只小碗,她不由疑惑地抬头看向慕飞白,你们一路上风尘仆仆肯定饿了,为什么不吃这样的问题,慕飞白完全没给她机会问出口,直接抓着逐安就往门外走。
“走,逐安,我
跟你一起去重取。”
说完不由分说地推着逐安往外走,留下桌边两个姑娘一头雾水。
疏花不动声色地抬起眸子,看了一眼慕飞白离开的背影。
等出了营帐,慕飞白才松开手,两人不急不缓地并肩而行。
“飞白兄,你……有话同我讲?”逐安看着一反常态的慕飞白,试探着问道。
“还是你心思最为缜密!”慕飞白摩挲着下巴,笑眯眯地夸了一句。
特意避开了织梦跟疏花,这是要同他说悄悄话么?
“那现在可以说了。”
“逐安,只有你能帮我了!”
“需要我做什么?”
“那个……唔,就是……”一向潇洒豁达的慕飞白脚步顿了顿,忽然有几分吞吞吐吐起来,脸上还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逐安心里瞬间明了,能让济南慕家的小公子露出这幅模样的,不用多说,只可能跟疏花有关。
他面不改色地继续问:“那什么?”
慕飞白瞥了他一眼,颇有几分嫌弃逐安不解风情,这样的心事哪能轻轻松松就能开口,肯定是要扭捏一番的。
见逐安根本不为所动,他只得叹了口气,和盘托出,“你还记得我们从湖城分别时,疏花生我气的事吧?”
逐安步伐从容负手而行,换了一副诧异的口吻。
“怎么,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没同疏花道歉?”
“怎可能!肯定是道歉了!我……我是想约她出去,作为赔礼好好补偿一番,只是在湖城时,她不肯同我出去,拒绝了我好几次,一直到现在,我也没能再开口提议……所以,兄弟你得帮我!你看啊,疏花最是愿意听织梦的话,织梦又总跟着你,所以靠你牵线搭桥肯定能成!”
“……”当了大夫还要当红娘?
逐安轻咳一声,又问道:“我还是觉得湖城风景秀美一些,适合外出。西北荒芜,落日沙河,枯藤断崖,你想约在哪?”
慕飞白为难地皱了皱眉,“就没有其他地方么?”
确实马虎不得,逐安思索了一番,忽然想起来,“这么说,我曾听士兵们讲过,坞城里有间集市,这个如何?”
“我之前未曾到过坞城,去看看?”
“嗯,我觉得应当可行,也好借了解西北风土人情之由去瞧一瞧,这样,我帮你把疏花约出来,你们两人同去,这次可得好好道歉。”
慕飞白一听当即反驳。
“这可不行!你跟织梦也一起去才好,不然,我这……过于明显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过会替换) 白戈抱着小猫上了楼,隔壁邻居的婆婆脚步蹒跚十分吃力的在往楼下搬箱子,白戈轻轻的把小猫放在门口。
“乖乖在这等我会,很快就回来。”
小猫趴在门口,不舍的看了他一眼。
白戈接过了邻居婆婆的箱子问道:“婆婆,这些是要搬下楼吗?”
邻居的婆婆一个人住在这楼里,儿女很少回来,很多时候行动不便,但对白戈十分照顾,也许是看到了自己小孙子的影子。
老婆婆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我要寄东西给女儿,辛苦小戈了!”
白戈笑着摇了摇头,抱着箱子跟婆婆一起下了楼。
本来安安静静趴在门口的小猫咪,突然抬起脑袋,左右打量了一圈。
太好了没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垂光迅捷的爬起来,刚迈出一步,突然婆婆家虚掩的门里窜出一只庞然大物站在了他面前。
他本想直接略过,赶紧跑,可是他发现他根本动不了,浑身的毛瞬间炸开,站在原地抖个不停。
垂光:???
为什么要炸毛?动呀!你倒是动一步呀?
垂光这才发现不是他想炸毛,是小猫本能的恐惧了。
垂光这才仔细看,他面前站着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巨型狗”,像一只巨大的怪兽一样!
只是因为他现在实在太小了,那只体型硕大的狗就显得十分巨大了,小流浪猫平时没少被狗追,十分畏惧狗,何况它面前雄赳赳气昂昂站着的这只,一个头就比它整个身子还大,叫它如何能不害怕,瞬间炸了毛。
“汪汪!”
别说逃跑了,动都不敢动,还全身直打颤。
垂光气急败坏的怒视着蹲在自己身旁的小猫灵魂,“你这只蠢猫在干什么?喵!”
小猫哆哆嗦嗦的说:“狗哎!是狗哎!好大一只狗啊有木有!喵~”
“不就是一只狗吗?踩死他!喵!”
他垂光是什么,狮子!他什么时候会怕过狗了。
“喵?偷猫……”在垂光杀人的目光里,小猫为难的改了口,又哆哆嗦嗦的说:“喵?老老老老大……你脑子没问题吗?”
这坨糖,脑子肯定有问题,那只狗一口就可以把它们两个全咬死,它居然还想踩死狗?
垂光一听使劲蹦起来撞了小猫一下,恐吓道:“你脑子才有问题!你全身都有问题!喵!”
小猫又抱着头眼泪汪汪十分委屈的缩在一旁。
可是,那恐惧是潜意识的,虽然垂光在控制小猫的身体,他自己不觉得畏惧,可是依旧动不了。
那只巨大的狗眼神炯炯的盯着面前这团灰不溜秋的毛团,十分感兴趣,它在旁边
走了两圈,察觉不到任何威胁后,凑近闻了闻。
垂光感觉猫身瞬间石化,哆嗦都不敢了,直接四脚朝天硬邦邦的倒下了。
垂光:争气点啊喂!
大狗见这毛团倒地,吓得往后一跳,等了会没动静,又试探着用爪子拍了拍小猫。
垂光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能继续装死,大狗张开嘴准备把小猫叼回去慢慢玩。
一张对于小猫来说算的上血盆大口的嘴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到尖锐锋利的牙齿了。
“老老老老大……狗狗狗它要吃我们了!喵!”
“我看见了……喵……”
“老老老老大……我我我我们不跑吗?喵?”
垂光都懒得回了,他倒是想跑,那你倒是争气一点,动啊!
白戈跟婆婆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婆婆家的狗张嘴去咬一团炸了毛的猫,他捡回来的那只小猫已经像个石头做的一样,四脚朝天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赶紧着急的训斥开了狗,三两步跑上楼梯一把将浑身僵硬的小猫抱进怀里。
婆婆一见,也气冲冲的过来把狗赶了回去。
“小戈,有没有咬到哪?”
白戈摇摇头,“破了点皮而已,没事。”
婆婆又自责的道了好几次歉,确认的确没咬伤后,这才回了家。
白戈抱着小猫也进了门,他把小猫放在玄关口,换了居家拖鞋走了进去,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想必是进了浴室。
垂光无奈的对小猫说:“那只傻狗已经不见了,你现在可以把你的毛收回去了吗?喵……”
“喵~太好了,得救了!”
“喵~高兴个鬼,现在我们落入人的手里了。”
“人类很好的,喵!”
“还不是不堪一击。”
“喵?”
垂光白了它一眼,那叫白戈的少年又走了过来抱起它走进浴室。
他摸了摸小猫的背,“听说猫都是怕水的,但是你的身体太脏了我们洗洗好不好?”
声音温柔又好听。
垂光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喵了一声。不就是水吗?有什么好怕的,他在他自己的宫殿里天天泡澡。也该洗洗了,要不是没办法选,他才不要待在这只脏兮兮的猫身上。
白戈得到回应,轻轻的把猫放进装满热水的盆里,心想这猫好像挺聪明的,没什么毛病的样子啊。
他轻柔的托着它的身子,仔仔细细的给它洗澡,那盆水很快就变得污浊不堪,把垂光都给看蒙了。
“喵?你是白猫?”
“喵!对啊!”
“……”他一直以为它是只灰猫,不然那也太脏了吧。
“喵?
你掉煤堆里了?”
“喵!老大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
白戈发现这小猫居然是纯白色的,洗完后可怜巴巴的一小团,又换了盆水再清洗干净,随口道:“小白你的毛色还挺纯正的。”
垂光:那是,也不看看是本殿下选中的身体。等等,小白是谁?
白戈十分及时的体贴的开口道:“既然你是白猫,我也姓白,那你就叫小白好了!”
垂光差点抗议出声:少年你这么不走心真的没问题吗?难道毛是什么颜色就叫什么吗?是黑的叫小黑?是黄的叫小黄?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啊!
他不满的叫了一声,“喵!”
快给孤重新起个霸气的名字!
白戈却道:“你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好是不是,小白,小白!”
垂光:???
他愤怒的抖动身子,甩了白戈一脸水,好你个鬼!
白戈笑着安抚它:“小白乖,很快就洗好了!”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
垂光又折腾了许久,白戈都没领悟他的意思,他气急败坏的大骂了一句,你这个愚蠢的人类!
然后放弃了。
叫什么都行啦,他只想快点变回去,他受不了了。
白戈把洗好的小猫用毛巾包好,又拿出吹风机吹干它的毛发。
小猫从来没见过吹风机,在垂光身边紧张的语无伦次:“喵!老老老老大……这个小猪佩奇会吹风哎!”它曾经在垃圾堆里看见过一只粉色猪的包装纸,流浪猫里的大猫跟它说那是一只混的很好的猪。
垂光还在为名字的耿耿于怀,兴致缺缺的回道:“喵?你在说什么东西?佩奇?那它弟弟是不是叫佩文?”
“喵??”
反正不管叫什么,都比小白好多了,连只猪的名字都比这个好听。
他恹恹的任由白戈折腾,猫生艰难啊。
白戈还蛮奇怪这只小猫的,刚见的时候,它疯狂的扭来扭去,现在却乖乖的任由他摆弄,是不是不舒服,还是饿了?
等吹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拔了插头,仔仔细细看捡回来的这只猫。
一团雪白,最好看的就是那双鸳鸯眼,明亮又清澈,真是好可爱的小猫!
“小白你好可爱!你主人怎么会舍得把你丢掉!饿不饿?走,我们去找东西吃!”
白戈抱起了小白猫,往厨房走去,他单手把小白抱在怀里,打开了冰箱门,目光扫了一圈,为难的道:“好像没有什么你能吃的东西,先喝点牛奶吧?”
白戈从冰箱里拿了袋牛奶热了一下,找了个小碗倒好,轻轻放在垂光面前,“小白,喝点牛奶。”
第一百六十二章
深夜的街道十分安静,几颗恹恹的星子昏昏欲睡。
整座城陷入了沉睡,除了几处霓虹灯还亮着,一点光亮都没了。
街头只剩几只流浪猫匆匆跑过。
突然天边裂开了一道口子,一双惨白的手扒住裂缝的两边,把口子撕的更大一些,紧接着又钻进来一对黑色的翅膀,一个包子脸的小萝莉像是逃命般从缝隙里钻了出来。
她穿着黑红色的洛丽塔裙,酒红色的卷发扎成两个圆滚滚的丸子,脑袋上长了两个尖尖的黑色小角,苍白的包子脸上瞪着一双红色的大眼睛,要是被人看到肯定会惊呼这小萝莉好可爱。
她扑腾着黑色的翅膀惊魂未定的看了看身后,在空中转了身,手上结了咒印,一束淡紫色的六芒星往那裂缝飞去,准备把天上那个空间裂缝合上。
在那裂缝合上前一秒,一束神圣的白光从缝隙里泄出,然后逐渐变大,一只浑身散发着白光的狮子一脚踩碎了那个六芒星,裂缝消失了。
那雪白的狮子十分矫健俊美,优雅随意的踩在半空中,额间刻着一个一半火一半冰的印记,美丽有神的双眼一只蓝色如大海一只金色像太阳,浑身笼罩在一层月光般的光晕里,神圣而尊贵,让人见了不由心生敬畏。
见魔法被踩碎,恶魔角的小萝莉气鼓鼓的瞪着那只雪白的狮子,掐着腰在半空中跺了跺脚指着它,脆生生的道:“你这臭猫咪怎么这么无赖!跟着本殿下多久了,我都跑到人间了你还追!快滚回你窝里去!”
听到“臭猫咪”,那狮子的眉头一抽,一双鸳鸯眼里颇为不耐,威严而冷漠的开口道:“孤乃雅什大陆尊贵的审判之刃,别把孤同你养的那些人界混种小毛团混为一谈。”
恶魔角的小萝莉哼了一声,鼓着包子脸十分不屑的道:“你不就是体型大了点,脸美了点,皮毛亮了点,活的久了点,魔法厉害了点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还不够了不起?
狮子决定不想跟她废话,前脚优雅一划,它的脚边突然绽开一个月光光阵慢慢浮起一本书的轮廓,冷冰冰的开口审判:“琉璃米卡尔,雅什王都米卡尔伯爵之女,琉璃女爵殿下,私自叛逃,罪名成立,孤以审判之刃的名义,逮捕你回去接受审判。”
琉璃米卡尔圆滚滚的大眼睛里突然爬上雾气,她声音软下来,像是撒娇一般:“人家才没有叛逃,是因为……因为……”
狮子不为所动,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要不是米卡尔伯爵来求孤,你这一点小事也用不着孤出面,你有什么原因都回去同雅什族会说吧,孤只负责审判。”
琉璃见它这般冷血无情,眼泪汪汪的扯着裙角,小翅膀也
无力的耷拉着,可怜兮兮的看着它:“我尊敬的垂光殿下啊,难道连你也觉得人家是有罪的恶民嘛?人家只是不想被关起来,人家还是个小孩子呢,真是叫人家好生伤心!”
垂光听了一阵恶寒,它不自在的抖了抖银白的鬃毛,语气有些嫌弃:“琉璃殿下都四百岁了就不要装嫩卖萌了,怪吓人的……”
琉璃顿时收住了那不存在的眼泪,毫无仪态的翻了个白眼,“垂光你这臭狮子,如此软硬不吃,白长了那么好看的脸,真是太让人讨厌啦!”
垂光眯了眯眼,十分坦然,“谢谢夸奖。”
琉璃气的牙痒痒,呸了一声,“谁夸你了。”
她说着突然手指结印召唤了一束紫色的光波朝垂光轰去。
垂光不以为然,轻松的扭开了,“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孤没空陪你玩。”
琉璃不听,噼里啪啦对着垂光就是一顿狂轰滥炸,嘴里还念叨,“你这个臭猫猫!臭狮子!没人喜欢的大冰坨子!”
垂光召唤来一阵风雪挡掉她的攻击,心道,这臭丫头魔法倒是长进了不少。
但是他绝对不会夸她的,他继续冷漠的说道:“孤不用别人喜欢。”
两人追逐着打了一会,琉璃依旧不肯停手,各种魔法往垂光身上砸,垂光失去耐心,但是琉璃现在体型就是个七八岁的小萝莉,它很怕一爪子把她给拍散架了。
它抖了抖散发着月光的雪白毛发,一团炫目的亮光炸开,刺的琉璃赶紧捂住了眼睛,等回过神来,她赶紧扇着小翅膀往外跑。
一只雪白修长的手从光团里伸了出来抓住了她脖子后的衣领。
“别装嫩了,恢复你的真身吧,这小胳膊小腿的,孤怕给你打坏了。”
琉璃赶紧打了一道魔法过去,衣领这才松开了,她不满的大叫:“你这只臭猫咪懂什么,这是流行好嘛!你这个老古董肯定不知道!土爆了!”
随着那团炫目的光炸开,雪白的狮子不见了,一个高挑的身影笼罩在亮光里。
琉璃米卡尔心里大叫:完蛋了,完蛋了!垂光变身了!
当然,气势是绝对不能输的,她嘴硬道:“我是萝莉我不管!身娇体柔不经打!”
“……”
空气里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一双修长的手在亮光里结印,声音低沉带着些沙哑:“殿下实在闹腾,孤先把你的魔力封了。”
琉璃米卡尔着急的拍着翅膀,大眼睛瞪得滚圆。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被垂光的封魔印给禁锢,她的魔法就会暂时消失,她不能被抓回去,她还有事没做完,一定不能现在回去!
有了!有了!
琉璃在裙子的口袋里疯狂翻找。
垂光手里的魔法印结好了,他冷冷喝了一声:“封!”
那印记带着月光迅速朝着琉璃飞去。
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琉璃把刚刚找到的东西往身前一挡,大喊:“反弹!”
月光结印竟然真的被挡了回去。
垂光一看,她手里握着的竟然是一面化妆镜。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垂光毫无防备的被反射回来的月光魔法击中,不能动了。
垂光:“……”
琉璃见居然成功了,嘿嘿一笑,拍着小翅膀得意的看着动弹不得的垂光,突然眼睛一亮,双手飞快的结印,念着咒语:“变幻术变成小猫猫!”
垂光:“???”
这是哪门子的咒语?你真的念对了嘛?你的魔法老师是谁?真是误人子弟!
空中突然“嘭”一声,垂光修长的身影瞬间消失,一团紫色的光闪过,一颗小猫模样的糖果急急从空中掉下去。
垂光:说好变成猫的呢?你这什么鬼变幻术?我就说你念错咒语了吧,我看你的魔法老师该下岗了!
琉璃米卡尔拍着翅膀,看着糖果掉下去,十分害羞的捧着脸道:“哎呀!不好意思,咒语念错了!”
猫形糖果啪嗒一声掉在地面上,几只路过的流浪猫被吓一跳,等了会发现并没有动静,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猫凑了过来,闻了闻糖果。
垂光牌猫形糖果:……
小奶猫似乎觉得闻着有些香甜,张嘴把糖果吃了进去。
垂光牌猫形糖果:你确定可以吃?你这么乱吃东西真的没问题吗?你妈妈怎么教你的?
琉璃米卡尔悬在半空中,眼睛咕噜一转,机灵的说道:“嘿嘿,猫把你吃下去,不就是变成猫了嘛,这咒语虽然错了,结果还是一样的嘛!”
垂光:哪里一样?变成猫跟被猫吃了能一样?你翅膀上的羽毛掉秃了跟我把你羽毛给揪秃了能一样?
琉璃拍着翅膀飞高了一点,笑眯眯的道:“垂光殿下不想做狮子想当猫了,原来还有这种癖好,那你好好享受一下做凡间小毛团的乐趣吧!我先走啦!不用送我!”
垂光:我把你头上的角也给揪秃!
琉璃米卡尔身子一瑟缩,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凉意,赶紧收了笑容拍拍翅膀急匆匆的飞走了。
垂光:你还敢跑!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你!
垂光想追上去,发现根本动不了,他只能在猫肚子里跟着这只脏兮兮都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小猫在街上乱跑……
第一百六十四章
清晨,路上开了几间早餐店,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行人。
白戈从楼上下来准备去超市打工,他叼着一个面包,手里在拧牛奶的瓶盖。
皱着眉头扫视了遍四周,心道:昨晚难道下暴雨了么,这街上像是被洗劫过是什么鬼?
匆匆把早餐吃了,刚走过一个街角,他被路边一坨扭来扭去的毛茸茸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仔细一看,是一只脏兮兮的小奶猫在地上打滚,似乎十分痛苦。
他小心翼翼的蹲了下去,想察看一下,没想到那只奶猫突然不扭了,痴呆一样盯着他。
他又是一愣,这小猫居然长着一双水汪汪的鸳鸯眼,一只蓝如大海一只金似太阳,十分好看。
不过……这只猫是不是有什么猫饼?
很显然,这只脏兮兮的小奶猫就是吃了垂光的那一只。
垂光昏迷之前感觉自己躺在一处十分温暖的地方,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他躺在一片黑暗里,依旧是一颗糖,只是十分诡异的变得透明了许多,还可以轻飘飘的飞起来,身上依旧飘着淡淡的荧光。
他飘到哪,哪里就被照亮。
他使劲往前蹦了一点,想看看这是哪里。
突然照出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垂光浑身的毛都快炸开,当然只是脑子里这么一个画面,毕竟他现在只是一块……一坨连实体都没有的糖。
突然黑暗里传来软绵绵一声猫叫:“喵~”
他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小白猫怯生生的蜷缩在角落里,浑身也发着弱弱的白光,看起来十分可怜,像是一团蒲公英,一吹就会散。
它刚出生几个月,还十分脆弱,对外界的风吹草动都十分害怕。
垂光理直气壮的问道:“你谁呀你!”
那小猫疑惑的看着他,又喵了一声。
垂光生气的骂道:“得,完了,碰到一只傻猫,只会喵喵的叫。”
没想到那小猫居然怯生生的回道:“你才傻猫,猫都是这样叫的,喵~”
垂光瞪大眼睛,又问了一遍,“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小猫:“喵~”
垂光:???
这骂它的话它就能听懂?好好说话它就听不懂。
绝对是故意的!
垂光又蹦了一点过去,准备直接打它一顿。
“叫你喵!”他刚要扑上去,那小猫又讲话了,“叫你喵?”
“……”
不对,好像……刚刚的话有什么问题,于是他试探着开口。
“你谁呀你,喵~”
“我是一只流浪猫呀,喵~”
“你谁呀你?”
“喵~”
垂光心里爆发出一阵怒吼:琉璃米卡尔我要杀了你!这什么奇葩的咒语,跟猫说话就要加喵,猫才听的懂!难道跟狗说话要加汪?狗才听得懂?
垂光烦躁的蹦来蹦去,那小猫本来就胆小,见状更是缩成一团。
垂光又气势汹汹的道:“那你在这干嘛?喵~”
小猫说道:“这是我的身体,我当然在这了,喵~”
垂光顿时明白了,这团发着光的是那只小猫的灵魂,也就是这只小猫身体里现在有两个灵魂。
见他没有恶意,小猫又开口道:“你又是谁?喵~”
垂光又变亮了一点,声音变得十分高贵冷艳:“孤是尊贵的雅什大陆的审判之刃,无知的人类小毛团,臣服在孤的脚下吧!……喵~”
那小猫愣愣的盯了它一会,“听不懂啊,喵~”
垂光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这就同,当你想同旁人吹嘘如何如何的时候,得那人也知道这要吹嘘的东西多么了不起多么如何如何,才有意义,不然你就是吹上了天,那人也会一脸茫然根本听不懂你的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同一只无知愚蠢的毛团废话……可是他现在根本出不去……对了,先控制住这具身体,只要攒够了月光恢复力量就可以出来了。
“算了,孤不想同你废话了。现在孤正式宣布,你的身体被孤征用了。”
“喵?”
“……”
垂光又加了喵再说了一遍,越说越怨念。
这威风凌凌的一句话加上这么个字味道都变了……
那小猫一听这坨光晕居然想抢它身体,顾不上害怕了,冲过来就是一爪子,把垂光拍倒了。
垂光:“?!”
垂光从地上爬起来,真是岂有此理!奇耻大辱!
“你想霸占我的身体,我不可以!喵~”
“你不可以?喵~”
“我不可以让给你,这是我的!喵~”
垂光一听十分愤怒,“孤想借用你的身体是你的荣幸,你这无知的毛团!……喵~”
“就是不可以!喵!”
垂光感觉身体颠簸了起来,发现是小猫在跑。
“气死孤了!你给孤停下来!喵!”
垂光怒上心头,气急败坏的冲过去同小猫打了起来,他使劲的用身子去撞小猫,打的小猫节节败退!
他们在身体里打的热火朝天,从外面只看得到这只脏兮兮的小猫跟抽筋了一样,疯狂的在地上扭来扭去。
垂光跃上猫背,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压着小猫,得意的大笑道:“尔等毛团
弱的可怕!”
小猫委屈巴巴的缩在一旁看着他,妈妈,这坨糖欺负我!
垂光慢慢用精神力去控制小猫的身体,适应着这具身体。
他十分霸道的接管了猫身的主权,做狮子都做过了,做猫有什么难的!
刚准备迈开腿跑两步,突然一阵悬空,一双温柔的手把它抱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见了一张放在俊男美女遍地的雅什王都里都能称得上十分赏心悦目的脸,眸子很亮,唇边带着笑,整张脸十分温柔。
垂光见状,下意识想用他低沉威武的狮吼声吓退这双手的主人,于是他张了张嘴。
“喵吼~”
发出一阵软绵绵的奇怪的叫声。
垂光愣住了。……狮子是这么叫的吗?
那人也愣住了。……猫是这么叫的吗?
白戈试探着说:“你……再叫一遍?”
这可把垂光气死了,他可是雅什大陆最最尊贵的雪月狮,整个大陆再找不出第二只,这个愚蠢无知的人类少年居然敢命令他!岂有此理!他怎么可能学猫叫,不叫!
……
“喵……”
垂光在心里咆哮,他这不是怂,绝对不是!雅什大陆有明确规定,不能惊扰到其他位面的生命体,特别是人界,比如突然从半空中钻出来,乱用魔法什么的……都是万万不可的,这些受雅什大陆庇护的人界的子民同他们不一样,脆弱的很,他虽然是来执行任务的,但是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白戈也不嫌它脏,高兴的把它抱在了怀里,伸出一只手,温柔的开始抚摸小猫的背。
垂光惊恐的瞪着那只手:喂喂!愚蠢的人类,你知道孤是谁吗?你居然敢摸孤的脑袋!孤劝你把你的爪子拿下去!不然你就死定了!
……
怎么回事……好像……好像有点舒服……
“喵~”
垂光趴在少年臂弯里惊恐的捂着自己的嘴巴,这,这这是他发出的声音……怎怎怎么可能!
他气急败坏的想跳起来骂人,一秒后又蔫了吧唧的窝进了白戈怀里。
想想也知道,他外形就是一只几个月的小奶猫,要是突然力大无比暴起伤人,这人不得吓死!再说他要是突然开口说话,肯定会被当做怪物抓进那什么鬼的人类监狱或者被抓去解剖,那可就太不妙了!
总之先同他应付一番,绝对不能让这人类起疑,再找机会逃跑。
打定主意后,垂光放弃挣扎,破罐子破摔的又无力的叫了一声。
反倒是白戈心里十分喜欢这只流浪猫,虽然它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可是他的叫声好可怜,让他不忍心再丢下它。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暴雨求医。
顾秋朦胧中感觉浑身都很痛,周遭又非常冷,用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见自己正躺在一处凉亭中,漫天大雨。
不远处阿浅跪在雨里,顾秋心里一紧:“阿浅……阿浅,你在做什么?”
浑身力气被抽离,声音在大雨里小的可怜,阿浅没有听到,只是朝着跪向的屋子乞求:“先生!先生,请你救救我四哥,他中了剧毒,只有先生能救!”
“阿浅……”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看着他在大雨里苦苦磕头哀求,声声泣血,像迟钝的刀子划在心上。
“先生,我求求您,我四哥是为了抓捕江洋大盗才受的伤,他真的是好人,请您救救他,求求您!”
大雨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透过大雨竟清晰可闻,:“小兄弟,这世上是没有白干的事情的。”
“只要老先生答应我救我四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先生。”
“阿……阿浅……不要答应他……”痛的厉害,顾秋又昏了过去,他们后面说了什么也没听到,闭眼前的画面,就只看到阿浅在雨里不停的磕着头。不要……阿浅……
……
“阿浅……阿浅……阿浅!”猛然从床榻中惊醒,顾秋看到自己在一间茅草屋中,目之所及没有阿浅的身影。
“叫什么叫!”听到动静从屋外走进一位老婆婆,“你那小兄弟拼了半条命才给你求来的解药,你这么乱折腾,解药都白费了。”
“婆婆,我贤弟呢?我贤弟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吧?”
“你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叫老太婆我怎么回答。你那小兄弟去后山了,淋了那么久的大雨,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话还没说完,老婆婆回身,顾秋早已不见了。
撞破真身。
顾秋心急如焚,在后山林子里乱找了许久,听到从前面传来微微水声,欣喜的走过去,却发现一女子在水中沐浴,肤如凝脂,长发垂在水里像水草一样漂浮着,美得惊心动魄,脑子里鬼使神差浮出一句,娇花照水,美人如是。
等到她微微侧首,顾秋脸上浮起红晕,平日的潇洒肆意不知所踪,脚下一个踉跄,“贤……贤弟……她……竟是位姑娘!”眼看她就要转过身子,顾秋一下惊醒赶紧转身,从一边的小路跑回茅草屋。心砰砰直跳,阿浅……是位姑娘。
还没等他松口气整理好思绪,阿浅已经到了门口,看到他眼睛就亮了起来,惊喜的喊道:“四哥!四哥,你醒过来了
!”
顾秋吓一跳,愣愣的说:“阿……阿浅……”
“四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身体哪里还不舒服?”说完手伸过来想探下额头的温度。
快速躲开,脸色更红,“那个,那个我没事了,我,我好多了。”
“好多了为什么耳朵这么红?啊!”一拍手,“对了,是不是之前我将你放凉亭,吹了凉风着凉了,快给我看看。”
因她的话清醒过来,“将我放在凉亭,担心我受风寒?可是你跑到大雨里跪着,你却觉得自己没事吗!”
“四哥怎么会知道?”顾秋突然想到昏迷间偶然清醒所闻,上前紧张的抓住阿浅的手臂,“当时要救我,你是不是答应了那老先生什么事?”
“……不过是一百个响头,四哥不必担心。”顿了顿,阿浅又浮起一抹笑意,“四哥真的不必放在心上,你是为了救我才中了毒箭,况且,如果是我中了毒,四哥肯定也会这么做不是吗?”
“那不一样,你是……”姑娘两个字又咽回去,阿浅既然女扮男装,肯定是不想被人发现。再说,要不是意外撞见,自己竟粗心的没有察觉,真是不该。
“有何不一样?”阿浅一脸好奇的问道,如水的眸子里清晰的印着他的影子。
从未觉得词穷的顾四王爷此时却有些语塞,“你,你不一样……因为我是你四哥啊,四哥帮你是应该的。”下一刻手臂却被阿浅紧紧抱住,低下头阿浅眉眼带笑,“四哥你人可真好。”
顾秋心漏跳一拍,心里仿佛被灌了满满的蜜,从未有过的感觉,很陌生,但是很甜。
上元佳节。
江洋大盗惊慌逃窜正撞上随后赶来的燕捕头和官兵,合力逮个正着,解决了这件事后,时间也到了上元节,顾秋约了阿浅一起逛灯会。
暮色四起,他们并肩走在热闹的街上。看着对什么都很惊奇的阿浅,顾秋问道:“你怎么好像第一次来灯会?”阿浅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的确是第一次来,唔,家中管得严,很少有机会外出,更别说是灯会这么多人的日子了。”
听出她语气中的一丝失落,扬声:“那你运气真好,你四哥旁的不行,吃喝玩乐最在行了。”微微低头看着她,“今天晚上四哥好好陪你玩,你看中什么,喜欢什么都跟四哥说,四哥给你买!”
阿浅被逗乐,笑得眉眼弯弯,“那就多谢四哥了。”
逛了一会没多久,两人就买了很多东西,“四哥你看,这个糖人真好看!”
顾秋脸上是自己都不曾见过的温柔宠溺,“阿浅开心就好。”阿浅回报的是甜甜的笑脸。
“对了,阿浅,江洋大盗的事解决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阿浅咬着糖葫芦,想了一下,“嗯……那四哥呢?四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啊,我还不就是继续四处走走,看看哪里有不平事。”看了下阿浅,“阿浅,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
“四哥不嫌带上我麻烦吗?”阿浅仰着脸问道,眸子亮晶晶的像星星一样。
“当然不会!”说的太急,顾秋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想了想又说到:“怎么会呢,我不会嫌你烦的,永远不会。”
阿浅笑眯眯说:“好啊,那等这件事彻底结束后,我陪四哥一起游山玩水,打抱不平。四哥可不能丢下我啊!”
看着阿浅一脸认真,顾秋暗自握拳,太好了,她答应了!她答应了!
走了两步发现顾秋没跟上来,“四哥,你还在站在那傻笑什么?”阿浅笑盈盈地转头望着他,落在顾秋眼中,整街灯火黯然失色。
顾秋笑言,“看到阿浅这么开心,四哥也觉得开心。”
刚想走上前去,目光却被一家做嫁衣的店铺中一块绣工精致的大红盖头吸引,鲜艳的红盖头上用五彩的丝线细细绣上一对鸳鸯,目光微动:“阿浅,你说这块红盖头好看吗?”
“还挺好看的。”顾秋笑着喃喃:“好看就好,好看就好!”目光追逐着阿浅被前面的灯笼吸引跑开的身影,“你喜欢,就好。”
顾秋走进店里,“掌柜的,把那块红盖头卖给我。”
众里寻她。
刚出店门,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天之骄子,你可让我好找。”
“阿恒?你怎么来了?”“还不是来找你的,我一个人待得无趣,想到你万一闯祸,放心不下,赶紧来看看,怎么样,还顺利吗?”
“哈哈,我可是天之骄子,哪里会出事?不过,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魏恒摸摸鼻子,才不会告诉他是因为被得知原由的阿姐臭骂一顿将他赶出来寻他,“没事就好,对了,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啊!是阿浅,我贤弟!”说着就四处张望寻找阿浅,想介绍给魏恒认识。阿浅正站在一处卖灯笼的摊子前,灯火氤氲,照在她脸上,格外好看。
顾秋看的出神,痴痴的开口:“阿恒,原来辛老所说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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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恒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的张望:“你在说什么呢?你哪里又来个贤弟?在哪呢?”
“不给你看我的贤弟。”唇边漫起一抹宠溺的笑,突然有点孩子气的说。
看着他笑得一脸孩子气,魏恒失笑摇头,“随你,随你。”
是夜。顾秋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抱着红盖头乐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觉,想着明天起来一定要去问问阿浅,愿不愿意嫁给他。
原来这就是喜欢啊,脑子里全是她,她笑的模样,担心的模样,害羞的模样……其他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只想与她同游山水,共赏人间,携手白首。
次日一大早,顾秋就去找阿浅,可是寻了住的院落里里外外都没有阿浅的身影,心急的想出去寻,在门口撞上了抱着一摞书的魏恒,“这一大早是去哪呀,我刚才在一个书铺里寻了几本有趣的书……”“阿恒,阿恒!阿浅不见了!”心急的捉住魏恒的胳膊喊道,“阿浅?阿浅是谁?”魏恒被晃的一脸茫然,“阿浅就是我贤弟,我昨天晚上还说介绍你们两认识来着。”
想了下确有其事,魏恒奇怪的问:“哦,我记得,你刚认得兄弟嘛。不见就不见了,一个大男人不见了能出什么事。你这么急的找他干嘛?”
“我要娶她!”“啊!”魏恒手里的书掉了一地,“不是,阿浅她是姑娘!”着急的解释道,“她女扮男装出来,说不定就是有什么事,都怪我!我应该早点问问她的!”
从未见他如此在意的模样,魏恒心上明了,跟着紧张起来,“这样,阿你不要着急,你把她的模样用纸画下来,我帮你一起找!”
相思成疾。
魏恒带着绘着阿浅的画像开始四处寻找,然而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半个多月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顾秋靠在书房的窗前,痴痴的望着手里的画像,喃喃道:“阿浅……阿浅,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真的很担心你……”
府里的婢女秀月拎着食盒轻轻走进书房,担忧的说道:“王爷……王爷,您好歹吃点吧,这才半个月,您已经瘦了太多了。”
“本王吃不下。”顾秋揉揉眉心,又看着画像。
秀月看了一眼画像作揖,“王爷,应天府派了那么多人,魏公子也在帮忙找人,您应该相信他们能帮您找到的。王爷,身体要紧。”
“我信他们,”叹了口气,“月秀,就是因为我信他们,所以他们找不到,我更放心不下。”
“那至少今日也要吃一点吧,今夜是太子纳侧妃的日子,您……”
“我知道,
放心罢,二哥的喜宴我还是会去的。”
“这样奴婢也放心了。” 秀月看了一眼窗外,拱手,“王爷,魏公子过来了。”
“魏恒!”顾秋眼睛亮了亮,“魏恒来了,快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魏恒脸色不太好进了书房,“阿……”
“阿恒?你为何这个脸色,是不是阿浅出了什么事?”
魏恒摇了摇头,“出倒是没出什么事……”
“那你便不要吞吞吐吐的!快说,阿浅现在在哪里?魏恒,快回答我!”
魏恒看着顾秋,从小一起长大,他从来没有见过顾秋这么上心过一个姑娘,知道他是动了真心,可是……有些迟疑的开口:“阿,你的贤弟,她不叫单唤作阿浅,她叫卿浅。”
激动地扣住魏恒的肩膀,欣喜开口:“卿浅?阿浅!你找到她了!太好了,她现在在哪?”
可魏恒接下来的话,顾秋脑子陷入空白……
婚宴重逢。
傍晚,顾秋与魏恒一起前往太子顾灏白的婚宴。魏恒一路叮嘱,向来贫嘴的顾秋却一言未发,沉默的跟着魏恒。
一下马车魏恒刚准备再叮嘱几句,顾秋却径直朝着喜宴大厅走去,“阿,顾秋不要胡来!”
顾秋径直走到顾灏白的跟前,目光却死死盯着他身边的新嫁娘。
“秋?”顾灏白疑惑的开口,他身边的新嫁娘也终于转过身来,如水墨晕染般美好的眉眼本带着盈盈笑意,却在一瞬间枯萎僵硬。
顾秋感觉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间凝住,而脑海中第一反应居然是:太好了,她没有出事。
“秋?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顾灏白温和的再次开口询问,眼中的阴翳一闪而过。
“没有。”顾秋却突然一脸吊儿郎当的笑起来,“我是觉得二哥不够意思,婚宴也不早点知会弟弟一声,这婚宴用的含香酿可是好酒,平时我都讨不到一杯,二哥就知道藏着,今日我可给你都喝光了。”
“秋你性子还是如旧,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么孩子气。今日你想喝多少二哥都依你。”被逗乐顾灏白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隐藏的一丝猜忌却淡去。
“那我不客气了。二哥。”顾秋笑眯眯的应道。周围有赴宴的人簇拥过来,顾灏白应景的举杯,气氛微微沸腾起来。稍微隔离开人群,堂屋正中,只剩顾秋与卿浅。
看着她想装作无事的样子打招呼,却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举杯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压抑了很久,卿浅才哑着声音开口:“好久
不见。”
是这个声音,是阿浅的声音。顾秋偏着头看着她,晦涩的开口:“真的是你。”
比顾秋想象中的重逢场景平静了许多,卿浅应道:“是,只不过我没想到你是顾四王爷。”
“我也没想到。你是……”明明想赌气的回她一声二嫂,话到嘴边,却没办法再说出口,双手死死地扣在旁边放酒的桌上,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四……你还好吧?”
“你在担心我?”见她躲开目光,失笑,“你四哥是谁啊,怎么……会有事呢。”
像是察觉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卿浅手一抖酒洒了一些,闭了闭眼勉强说道:“今日,今日是我新婚,这杯酒就当我为我当日不告而别,向你赔罪……”
因为这句新婚,顾秋心痛了痛,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是,你新婚。你新婚!那我这个做四哥的也该好好敬敬你!”
伸手提起酒壶倒满一杯,“这一杯!我敬茶楼当中,挺身而出救助小姑娘的仗义少年!”
又倒满一杯,“这一杯!我敬危急关头,紧紧护着我,没有丢下我的阿浅!”
再满一杯,“这一杯!我敬倾盆大雨,不顾性命为我求医的阿浅!”
再满一杯,“这一杯!我敬上元佳节,说会陪着我游山玩水的阿浅!”
几杯急酒下肚,已经有些站不稳,“这一杯……我敬风光大嫁,绝代风华的你……这一杯我敬你,阿浅。”
“多谢……”卿浅颤抖着从顾秋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四弟。”
顾秋因为这一句 “四弟”怔愣,随即大笑出声,笑得伏在桌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好啊,好啊!好一个……四弟……”
眼看顾灏白等人敬完酒看过来,顾秋放下酒壶,摆摆手,“二哥,今日的含香酿下次莫要买了,太苦了,难喝,难喝死了。”
顾秋托辞身体不适走出大厅,一旁一直被拉着敬酒的魏恒也终于摆脱众人,跑到顾秋的身边,气急败坏的吼道:“顾秋!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知道啊。”顾秋面无表情的回道。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魏恒更加生气,“你不知道!我一早提醒你,现在朝局动荡,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你不能走错一步,否则不知道会招惹什么样的祸端!刚刚太子差点起疑!”顿了顿,“退一万步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开口说了你们两个的过往,太子会怎么想?你不在乎自己,你总该在乎卿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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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心酸的语气,魏恒突然冷静下来,再看屋中的人并没有异动,依旧热闹非凡,顾秋做到了,克制住了自己,保全了自己,保全了,卿浅。
顾秋从怀中取出那块鲜艳的红盖头,轻轻抚摸,“魏恒,我贤弟好看吧?我的阿浅好看吧?就算不是披着我给的红盖头,也还是那么好看……”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红盖头上,“我想过很多次她穿嫁衣的模样,很多次,都没有这么好看……”
“阿,别再说了……”
顾秋转过身看着灯火通明的宴会,陪在顾灏白身边敬酒的卿浅宛如一对璧人,“也不知道我刚刚那个样子,有没有吓到她……”
“阿恒,原来辛老所说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这样的感觉啊。”
魏恒原本的克制,终于在顾秋这句话中败下阵来,抬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她还是那么好看,可是她不再是他的阿浅了。
恍若隔世。
顾秋回府后大醉了三天,很多次醉了摸着自己的胸口喃喃着:“为什么阿浅还在这里……”
魏恒站在屋外,觉得鼻子酸酸的,强忍着想冲进去骂他一顿,抑或冲到卿浅面前质问她为何如此薄情……可这并不是他能做的事,魏恒叹了口气,离开了王府。
时间对于浑浑噩噩的人不足珍重,几日匆匆而过,清晨时分顾秋揉着额头醒过来,看着透进窗棱的细碎阳光,恍若隔世的感觉让他有些迟钝,苦笑着爬下床。
这世间少了一个顾秋保护,卿浅也应该活的好好的,如果她得到幸福,他还是不要自怨自艾惹她烦恼罢。知道她好,就够了。
顾秋克制着恢复平日里的模样,有时安静的看会书,有时静心绘一幅山水,在庭院钓鱼到困倦就闭眼小憩,不再日日宿醉,让魏恒宽心了不少。
一日,顾秋闷在府中许久,突然想出去走走,牵马出了府。
顾秋在街上慢慢逛着,来来往往的交谈落入耳中,本来无意听旁人闲谈,但听到太子府时还是忍不住留了神。
“哎,李大婶,你听说了吗,太子府前几天刚纳的侧妃暴毙了……”
“我也听说了,这事蹊跷的很,你说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
“我听人说啊,是吃了下了毒的餐食,太子跟侧妃都吃了,可就侧妃中毒药石无医去了……”
“那太子怎么没事?今早我还看到太
子的车舆,肯定是谣言……”
“哎,我说你怎么不信呢,我邻居家那小姑娘可不就是在太子府做差使嘛,我听她说的,肯定不会错的。”
“真有此事?听说啊那侧妃生的是极美,这么年轻就去了,当真可惜了……”
“可不是嘛……”
顾秋脸色越来越难看,不好的预感快将他窒息,太子府刚纳的新嫁娘?阿浅!阿浅出事了!怎么可能!
在顾不得其他,掉转马头就向着太子府疾驰而去。
临近太子府,空气中远远飘来几缕哀乐,顾秋心里一紧,驱使马匹走得再快些,可是真的看到太子府里里外外悬挂的白绫时,脚步却沉得挪不动半步……
脑海轰然炸开,阿浅!
魏恒突然出现拦下顾秋,“阿,你不能进去。”
顾秋失神的抬起眼睛看着魏恒,“阿浅是不是真的……”下面的话却如同那句赌气的二嫂一样,怎么都说不出口。
魏恒担忧的看着他,“阿,你别这样,我们回去吧。”
“回去?怎么回去,我本来在想,阿浅要是过得幸福,我也该替她高兴,我不争不抢了,只想知道她安好,可是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没了!”突然挣脱魏恒的手,失控的带着哭腔,“我要去看阿浅,你们都骗我!阿浅肯定没事!”
“顾秋!卿浅不在里面。”魏恒制住顾秋,急急地说,“不知怎么,卿浅出事第二天就被下葬了,这事疑点很多,你现在进去无异于寻死,我们回去从长计议。”
迢迢往事。
大楚三十年,初春,太子顾灏白因失德被废黜,不久病死牢狱,太子一党被尽数瓦解。次月,四皇子顾秋被立为储君,却突然失踪,找寻数月无果。
半月后,临安城外十里亭桃花林中,有一座精致的竹楼,掩映在红花绿树之中十分隐蔽,靠篱笆右边一颗桃树下却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坟冢。
传言中失踪的新储君顾秋此时正亲密的贴着坟冢的石碑,仿佛情人之间亲昵的耳语,脸上挂满温柔的笑意,边饮清酒边缓缓说道:“阿浅,青城的烟杜山风景不错,清晨浓雾漫天,朝阳从厚厚的云层后面一点一点爬上来,非常好看……”
魏恒站在不远处看着,等待那个风姿绰约的男子与墓中那个早已沉睡许久却不曾离开他的心半点的女子慢慢说完话,祭酒收拾妥当后才招呼他进屋,魏恒应了声跟上去,进门前回头望了望那座坟冢,桃花洒落,铺满
坟头。洁白的石碑上只写着四个刻骨铭心的大字,吾妻阿浅。
仿佛有温度一样,魏恒觉得心烫了烫。回首跟进屋问道:“阿,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你苦心经营了两年推翻了顾灏白,怎么得到了太子位又弃之?况且,陛下还没放弃派人四处寻你……”
给魏恒布了薄酒后,顾秋才缓缓开口:“你觉得我真的想当太子?”
“恕我迟钝,阿,我不懂,你从前未有半分上心权力,为何你会突然涉险争权……”想到墓碑的题字,猜测道:“难道是为了给卿浅报仇?”
顾秋一手托着腮,一手把玩着酒杯,“魏恒,不仅仅是你想的那样,更因为这是阿浅的遗愿啊。”
迢迢往事,被揭开还是带着血色。原来当时,魏恒告知他卿浅早已被葬到城外,当晚顾秋还是不顾危险前去寻她,只想再见她一面。刚赶到城外时,遇到了当时阿浅求药的药庐里的婆婆,她拦下顾秋惋惜摇摇头道,皆是痴儿。
顾秋追问之下,老婆婆方才告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太子顾灏白本是荣宠一时的乔贵妃的孩子,无奈乔贵妃生病离世得早,死的时候哀求陛下照拂,君上心软念及旧情封了顾灏白为太子,但心下不甚喜欢这个温吞的孩子,并未给予过多爱护。
然顾灏白少年老成,城府颇深,心知伴君如伴虎,后宫再无仰仗,要想顺利继承皇位还得有自己的手段。表面温文尔雅,无所作为,暗地却阴狠狡诈,手段血腥,拉拢臣子,丰满羽翼,很多不愿追随的官员被暗地处决。
卿浅原本是卿尚书家独女,卿尚书中年丧妻,对着独女甚是宠爱,父女相依为命。而这卿尚书家族几代为官,一心为国生性耿直,对太子的拉拢不耻,不屑与太子结党,痛斥其野心。不过半月就被安上通敌这莫须有的罪名,全家老小五十一口除了因受父亲委托到应天府拜访故人的卿浅外,全部落狱处刑。
卿浅得到消息后悲痛欲绝,欲手刃仇人,心知死路一条不想牵连顾秋,以顾秋对自己的爱护定不会袖手旁观,卿浅不愿他涉险,便狠下心不辞而别暂居故人家中。
苦苦思议良久有了计划,便求与父亲同朝为官的故人以拉拢为由将她献给太子,伺机复仇。
所幸,宴会上卿浅一曲惊鸿舞,成功吸引到顾灏白,对卿浅的美貌才情甚是满意,荣宠至极,择日就欲纳为侧妃。
本来计划在新婚之夜,用匕首刺死顾灏白,却不想喜宴与顾秋重逢,心下凄苦。
第一百七十章
相约。
大楚二十八年。
初春时节,都城临安伴随着复苏的万物渐渐生动起来,街上商贾小贩络绎不绝,热闹非凡。隔着高高的围墙,若有若无的吵闹声传入四王爷府中,窗外的桃花开的正艳,四王爷顾秋如玉的手指握着上好的羊毫毛笔,全神贯注的在书案上摊开的白纸上绘着山水,丝毫未被打扰。
半柱香时间之后,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顾秋点了点墨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在书房门推开的同时头也不抬的说:“阿恒,你最近是不是爱上本王的府邸了,有事没事就往我家跑。”
“瞧把你美得,我阿姐说我每天只会舞刀弄枪的,念叨的我头都大了,叫我多学学咱们博学多闻的四王爷,这不来沾染一下才气嘛。”优雅推门进来后毫不客气先给自己倒上一杯温茶喝了一口之后,魏恒才施施然回道,然后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懒散的靠在金丝楠木的椅子上翻看着,顾秋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己庞大的藏书量,唇边漫过一抹笑意,“你阿姐倒是有心。”
过了一会,伸手将书桌上完成的画拾起微微呵气,满意的看了几眼搁下,踱步到魏恒身后,瞄一眼“众里寻他千百度……啧啧,阿恒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收起你跑偏的想法,你这么厉害那接着背啊。”魏恒身量日渐长开,英姿勃发,眉眼却还带着些孩子气,合起书瞪他,“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顾秋笑出声,“我说阿恒,我好歹也是天之骄子,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还考我诗文。”
“行行行,天之骄子,看你要出门的样子,你这是要去哪?”“你听说没,最近应天府一带出了个江洋大盗,官府都束手无策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本王一起去缉拿?”
“没兴趣,就算是大盗,有应天府的官府主理,怎么也轮不到你我去管。”魏恒兴致缺缺的拒绝。“真不去?罢了,你不去本王自己去了。”
“阿,我知你心怀天下,但现在朝局动荡,你行侠仗义的时候切记保护好自己,你贵为王爷,在外千万不要轻易泄露自己的身份,小心成为有心人的把柄,还有别闯祸啊。”魏恒对此事并不上心,但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顾秋还是仔细叮嘱道。
“放心好了,本王又不是三岁孩童了,必定能圆满处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后你就懂了,你呀就继续看你的情诗罢。”潇洒挥挥手就出了门,魏恒笑着摇摇头继续看书。
应天初见。
顾秋赶到应天府,以前结识的好友燕捕头为他接风,请他到茶楼小坐,两人刚进茶楼就看到一个长相凶狠的大汉在纠缠一个小姑娘。
“你刚刚卖身葬父的时候不是说好,一锭银子你跟大爷走,行了别废话了。”“大爷,你行行好,小女子只是卖身葬父,我可以给你做牛做马,求求您不要把我卖到青楼……”小姑娘跪在地上哭着哀求,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
大汉的脸色有点难看,“行了,哪那么多废话,跟老子走!”顾秋皱皱眉头,刚准备出手相助,一锭金子从人群中砸到大汉头上,大汉吃痛大叫:“哎哟喂,哪个狗养的
不长眼!”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华服的俊美少年,从地上拉起小姑娘护在身后,“这锭金子归你,本公子为她赎身。”大汉瞪着少年恼羞成怒,“少管老子的闲事!”见少年丝毫不让,恼怒出拳相向,顾秋探身一步轻巧的就止住拳头的去势,“哎,这位壮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位公子都给了钱了,你怎么还动起手了?”“你又是哪里钻出来的,这小妮子卖身给本大爷了,怎么安置就是我的事了,你们少管闲事!懂不懂规矩!”
顾秋温雅一笑,“我从哪里来的不重要,这规矩嘛,我不懂没事,这应天府的燕捕头懂规矩就行。”燕五顺势上前扣住大汉的手就要往官府带,顾秋颔首示意他先离开。
看着少年温柔安抚小姑娘,目送其归家,顾秋上前一步拱手道,“公子侠肝义胆,但这种流氓有时候还是交给官府最合适。”
华服少年点点头,抬头看到他时,微微一怔才答道:“公子所言极是,只是事发突然,我也来不及找官府的人过来。”
“那倒也是,在下顾……”顿了顿,突然想起魏恒的话,“在下顾四,不知道少侠怎么称呼?”
“你叫我阿浅就行,看样子四哥不像是本地人,到应天府要办什么事吗?或许我可以帮忙的。”
“你既唤我一声四哥我就不客气的喊你一声贤弟了,本……我到这是为了最近猖獗的江洋大盗一案。”
“四哥也是为了这大盗而来?”“看样子,贤弟也是一样咯?既然如此,不如贤弟与我结伴,咱们一起去抓那江洋大盗!”
“那就多谢四哥照顾了。”华服少年微微笑着拱手示意,顾秋亦报之微笑,眉眼灼灼,煞是风情。
顾秋生性潇洒风流,不拘小节,不喜温玉软床的宫廷生活,反而最喜欢效仿江湖游侠四处行侠仗义,在民间颇有美名,甚喜结交一些侠义之士。看这少年唇红齿白,仿佛玉雕一般,越看越顺眼,又跟自己志同道合,心里自然起了结交之意。
联手。
过了一日,顾秋收集了燕捕头跟阿浅提供的消息,整理出线索,很快就找到了大盗的老巢,唤上阿浅一同前往。
经一日的相处,顾秋觉得阿浅待人亲切,谈吐不凡,甚是对自己的胃口,越发喜爱,出门一趟交一挚友,也不枉此行。
想到此处便开口询问:“对了,阿浅看你瘦瘦弱弱的,怎么会想到来缉盗?”
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阿浅愣了一会才开口,“这大盗臭名昭著,我也是怕不尽早抓到他会有更多人受害……”
顾秋低下头看着他笑起来,自然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头,“不愧是我贤弟,真是侠肝义胆,菩萨心肠的好孩子。”
“四哥……真觉得我是菩萨心肠?”
“那是自然,不过你啊,个子这么小看着就不经打,还这么爱惹麻烦,这可不是件好事。”想了想,复又笑眯眯的开口:“不过,好在你有你四哥我了,以后跟着四哥,无论你惹什么麻烦,四哥帮你收拾。” 阿浅笑着点点头。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江洋大盗的老巢。“四哥,
听说这大盗狡猾歹毒的很,万事仔细些好。”
顾秋当他是有些害怕,宽慰道:“放心吧,这样的大盗我不知道抓过几个,一定没……啊!”
一不留神踩空掉入大盗设置的陷阱中,阿浅着急的扶起顾秋,“四哥,四哥?你没事吧?伤的重不重?”
“这,刚夸下海口就……”顾秋扶额有点窘迫,阿浅听闻有些气恼,“这时候还关心这个作甚!”
“可……”刚准备开口,顾秋注意到屋檐下架着几只闪着寒光的箭弩,“小心!”此时大盗听闻动静趁机从屋中逃走,顾不上去追,顾秋忙护住阿浅滚到一旁,闪避不及,一只箭从肩膀擦过,拉出一道血痕,痛的他冷哼一声,但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反而着急的问:“阿浅,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阿浅因突发情况愣了下马上回过神,“四哥,我没事,你怎么样?肩膀出血了!”见阿浅着急的都要哭出来了,顾秋安抚道:“没事,你四哥是谁啊!不会有事的……”
原本还想逞能的站起来,但是那伤口不深却火辣辣的疼,连带的意识慢慢有些模糊,最后的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栽倒在阿浅身上。
心肺如同火烧,撑着桌子咳出一口鲜血,如同断线的木偶摔落在地。
顾灏白未沾多少毒,捡回了一条命,心下以为卿浅是被安插进来的杀手,并未多做耽误,草草葬在了城外。
浮世无她
“顾灏白派人刺杀的时候我尚浑浑噩噩的在府中,要不是阿浅苦苦哀求神医保全与我,死的人就是我。明明是绝路,阿浅怕连累我,一点都不愿告诉我。阿恒,我好恨。”
“……所以你冒险争权,罢黜太子就是为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然追名逐利并不是我想要的,况且,我曾答应过,要陪阿浅去游山玩水。”
答应一起看风景的人不在了,这风景也要有人代她看才是。
魏恒不再劝他回去只是叮嘱了许多后告辞离去,顾秋背手站在院里的桃花树下,有斑驳的阳光洒下来,眯着眼望去,仿佛又见到灯火氤氲,阿浅的笑容格外好看,点亮了他整个世界,余生再不敢忘。
“你叫我阿浅吧。”
“先生,我求求您,我四哥是为了抓捕江洋大盗才受的伤,他真的是好人,请您救救他,求求您!”
“只要老先生答应我救我四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先生。”
“……不过是一百个响头,四哥真的不必放在心上,你是为了救我才中了毒箭,况且,如果是我中了毒,四哥肯定也会这么做不是吗?”
“四哥你人真好。”
“四哥不嫌带上我麻烦吗?”
“好啊,那等这件事彻底结束后,我陪四哥一起游山玩水,打抱不平。四哥可不能丢下我啊!”
“阿,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
然,浮世无她,莫敢相忘。
顾秋温柔的捂住眼睛,叹息:“是情是劫,又如何辨得清呢?阿浅。”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昆仑之巅,白雪皑皑。冰蓝色长发被风扬起,她就冷着一张脸站在悬崖上,曳地的黑色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只欲飞的蝴蝶,美的不可方物。
顷刻间突然被大火吞没,她的身影慢慢融化。
从此天地茫茫,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她以为他对她已经是宠爱至极,殊不知她对他的深爱,就像他世界里的天灾,他的心早已溃不成军。
万年祥云缭绕静如枯水的九重天宫最近添了件喜事,那与天同生的昆仑山一直都是仙气繁盛,是修仙成道的圣地,而浓郁的仙气经过几万年凝化出了一具仙身,有了意识。天帝龙颜大悦,携了众仙一起去昆仑之巅观灵气涅成仙之景。
看到虽然隐约化了人形但还包裹在云雾里的身影,在半空里轻轻上下浮动,透着幽蓝色的光芒。天帝沉声猜测着,“好浓郁的仙力,不知待会成仙的是怎样厉害的人物……”心里却想着魔族日近猖狂,唉,无奈仙家又性子散漫,几位有威望的仙尊不理琐事不肯出面讨伐魔族,这剩下的要么仙力太低要么胆子太小,挑来挑去就找不到合适的人去讨伐魔族,现在修道成仙的人很多,可这天地间自己涅成仙的少之又少,这仙力是无可比拟的。现在好了,又多了人选……天帝的话引来众仙一阵附和,顿时议论纷纷。
突然晴朗无云的天空暗了下来,毫无预兆的飘起大雪,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仙的目光看向浮在半空的云团,怕是涅的时辰到了。只见铺天盖地的大雪里,从云团里迸发出璀璨的光,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唔……”一直细长的手从云雾里探出来,然后缓缓抬起捂着逐渐显露出的嘴巴打了个哈欠,云雾流水般退去,一个少女踏在云端,蜷曲的云成了她临时的衣裳。冰蓝色的曳地长发包裹着她的身体,眼角微微上挑的银紫色眸子,浓密的睫毛蜷着倦意,暗红色的眼睑低垂,似乎快要睡着,纤巧的鼻子,柔软的像花一样的双唇,莹白的皮肤几近透明。
软萌无害的样子,众仙默:说好的厉害角色呢?
天帝:…….
她困倦的眸子扫到众人,她沉默了一会,轻轻脆脆的嗓音响起:“你们是来着看雪的?”顿了顿,又接到:“哦,你们随便看吧,这雪可是要收钱的。”众仙:“……”
天帝清了清嗓子,想有点天帝的威严,“咳咳,我们不是来看雪的,是特来观你涅成仙的。”少女又打了个哈欠:“你们的爱好真是特别,已经到了偷窥别人出生的地步了么。”“……”
天帝花了半个时辰终于让她懂了大概的来龙去脉,她已经困得快睡过去了。“……所以说,你已经成了仙,你在这昆仑涅就赐封号寒弗仙尊吧,你意下如何?”“随意吧,其实我有名字,弗黎。现在可以让我睡会吗,真的好困。”天帝的笑脸都快挂不住了,这随意的让他如何是好。“这……那你的居所……”少女随意的挥挥手,昆仑山巅一处平坦广阔的雪原上就平地而起一座大殿,殿角有白幔在寒风里翻飞,“就这吧。”
“……”“你们还想留在我家看我换衣服?啧……”
众仙飞快拂袖而去。
弗黎躺在她空荡的宫殿里睡着后被小仙婢唤醒已经是成仙第二日了,她揉了揉眼;“你是谁?”“回寒弗仙尊,奴婢几个是天帝派来照顾仙尊的。”“哦。天帝是谁?”“……”“算了算了,管他是谁,你会做吃的吗?”“回寒弗仙尊,奴婢会。”“那你去做吧。我饿了。”
小仙婢领命下去了,然后站在空荡荡的宫殿里欲哭无泪,什么都没有怎么做?奴婢做不到啊。一番折腾之后,小仙婢总算给弗黎端上了一桌吃的,弗黎用筷子生疏的动作在尝试几次之后就很熟练了,她夹起一个东西:“这是软软的东西是什么?”小仙婢答道:“回仙尊,是雪莲花。”“哦,以后就吃这个。”于是,弗黎成了天庭万年来第一个爱上吃花的神仙。“咦,你是谁?刚刚那个小仙婢去哪了?”还是个患有脸盲症的神仙。“……寒弗仙尊奴婢只是脸被熏黑了而已……”“……哦。那你是谁?”“……”
几日之后,小仙婢禀报:“仙尊,天帝邀请你去天宫赴宴。”“哦。”随意的换了衣服,然后慢吞吞的去赴宴了。
出了门,她打个哈欠,那个,天宫瑶池在哪?
她淡定的逮住一只路过的麻雀,“喂,瑶池在哪?”“叽叽喳喳。”“说人话。”“笨蛋!你见过麻雀会说人话吗?”“……”把那只一脸得意的麻雀随意的扔出去,小麻雀瞬间变脸尖叫“谋害鸟命啦!”然后努力滚成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了某个不幸路过的仙君脸上。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几秒钟,小麻雀用翅膀捂着脸滚到了地上装死,“请忽视我,我已经死了。”“这……”
弗黎慢吞吞飘过来,“唔,你知道瑶池在哪么?”“这位仙友你也去瑶池赴宴啊,还以为只有我迟到了呢,不过觉得仙友面生得很,是刚来的么。”被砸中脸又被无辜问话的男子,一点也没恼怒,笑眯眯的问道,声音温软好听。她看着这个右眼角画着一轮银白的月牙的男子,墨色长发垂地,面容姣好如月,身材清瘦修长,着一袭白色长袍,俊秀淡雅的就像水墨画一样。哎啦,不认识哎。弗黎慢吞吞的说“唔,算是吧。知道就带我一程好了。”
“无妨。”男子温文尔雅的含笑应允。
只是男子看着幻化成巴掌大小的弗黎轻盈的跳上他的肩膀,才知道弗黎说的带一程是什么意思。他无奈的笑了笑,踏云而行。“这位仙友,你叫什么名字啊。”“唔,弗黎。”“弗黎?我是月神,沧澜。你也去参加寒弗仙尊的涅宴么?”“……寒弗是谁呀?”“原来弗黎你还不曾听闻啊,近日昆仑山灵气涅成仙,当即被赐了寒弗仙尊的仙号呀。昨日我恰好有事不曾看到,所以今天才匆忙结束手里的事赶来参加宴会。”弗黎感觉有些耳熟,“寒弗?好像在哪听过。”“呵呵,自然是有名的。”沧澜笑了笑,如月色温柔淡雅,“弗黎真是有趣,倒不像这仙界的人。”“唔,是么。”晃悠着缩小的腿,弗黎昏昏欲睡,兴致不是很高。
特意在瑶池为弗黎成仙设了宴,应该很有面子了吧。天帝端着酒杯盘算着,虽然昨天的初次见面很没有彰显到自己的威严,但是平地起楼的完全证明了她的能力,十分强悍啊。击退魔族的人选有了。满意的点点头,可这弗黎怎么还没到?刚准备派人去迎,就看到月神沧澜踏进殿来。只是他肩上的是什么东西?看着淡定从沧澜肩上跳下来变回原样的弗黎,天帝觉得自己胃有些抽搐。众仙愣愣的看着此景,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这月神什么时候跟寒弗仙尊有交情了。真是不好意思,刚有的。
天帝回过神清清嗓子准备客气几句。“弗黎,你来了啊。”弗黎盯着他看了会,认真的说:“你谁啊?感觉有点像昨天见到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哎。”
天帝:“……”天帝感觉这次是他的肝抽搐了。
众仙:“……”
第一百七十二章
当即有仙者跑出来斥责她太过放肆,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仙家,看得那仙君心虚的直冒冷汗的时候,寒弗慢吞吞的问了一句:“你是谁,脸这么白是涂了面粉吗?”“我是太白星君,还有我的脸本来就这么白好吗!”“太白?没听过啊。”“…….”太白星君的脸气的煞白煞白的。弗黎继续淡定的毒舌:“哎,你原来不是涂了面粉啊。”“本来就不是!”“嗯,原来是中毒了,脸都开始变色了哎。”太白星君一口气背了过去,倒地。又有仙者跑出来指责她,“寒弗仙尊贵人多忘事刚成仙当然不记得我们这些小神仙了。”弗黎点点头,煞有其事的说:“嗯,说的真是好有道理。既然你这么善解人意,我也不好辜负你的美意,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不记得的。”小仙者气结指着她“你……你…….” ”你是哮喘犯了么。有哮喘就不要跑出来乱跑很危险呦。”“我……”“我?你担心我么,放心我很好啊,没患哮喘的。”小仙者倒地不起。
弗黎现在心情很不好,好想睡还要参加这什么破宴会,居然还有人跑来对她指指点点的,她觉得自己战斗力爆棚,但已经没有敢出头的仙者了。天帝感觉自己的肾都开始抽搐了,这弗黎怎么回事?刚想说什么,突然想到刚刚跟弗黎一起进来的沧澜,一起来的话,关系应该不错吧,让他问问合适一点,便招招手让仙婢传达给月神。
沧澜有些吃惊刚刚结伴的少女竟然就是今天宴会的主角寒弗仙尊,但她为什么对自己那样说,戏耍自己么?看到她在大殿上的模样,他觉得更加不解,是故意嚣张还是有别的原因?听到天帝命令,已经默默入座的他站了起来,走向站在大殿中央的弗黎。
“唔,你是谁?”弗黎皱着眉感觉有点印象,看到他脸上的月牙,她恍然大悟,“哦,是你呀,月牙脸。”弗黎的话让众仙全部石化,这什么情况,原来不是有交情啊。“月牙脸?”沧澜轻轻抚摸自己的右眼角,若有所思的捂住,“现在呢,我是谁?”弗黎眨眨眼,目光转为疑惑,“哎,人怎么突然不见了,你是谁啊?”众仙已经看不下去了,齐齐散发着“月神,我们同情你!”的光波。沧澜放下手,轻轻靠近弗黎“弗黎,你是不是有脸盲症?”弗黎的身子轻轻颤了颤,没有说话。
沧澜轻轻抬手安慰似得揉了揉她的头发,弗黎不做声站着
摆弄手指。
然后他向天帝说明了情况。众仙恍然大悟,天帝感觉自己的胃突然不抽搐了,他努力让自己慈祥一点,“弗黎啊,你有这个症状我们都会理解你的。就当天宫是自己家就好了,不要太担心,不要拘束,众仙都会包容你的。”
那个白胡子老头的话弗黎没有全部听进去,她只听到几个关键信息说,把这里当自己家,哎,不要拘束,意思是可以随便怎么玩咯。
自此以来数百年,天帝为他这个决定悔的肠子都青了,可是他金口玉言收不回来了。
弗黎在天宫玩的不亦乐乎,但没有人敢管她。所有人达成了共识,若非命九条,勿要惹弗黎。事情是这样的。弗黎有空就会到天宫逛逛,可逛着逛着就会无聊的捉弄碰到的仙家。像这样。
某天,“唔,你是谁啊?”弗黎摸着下巴思考,太白星君一脸无奈的刚想开口提醒她,就见弗黎拍拍手,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你,你跟脸好白的太白好像哦!”“……我勒个去。”太白星君忍不住爆粗口。
某天,弗黎晃到了南天门,“唔,你眼睛这么大你是青蛙仙吗?”“…….”千里眼把自己眼睛捂住,默默催眠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然而弗黎一本正经的声音还是窜进耳中:“你是要当没有眼睛的青蛙吗?很丑哎。怎么能这样丑,快向我道歉。”“呜呜呜,寒弗仙尊我错了。”“嗯,知道错就好,可是我不原谅你,除非你送雪莲来跟我道歉。啊咧,对了寒弗仙尊是哪位?这边还有别人吗?”“…….”
某天,沧澜邀了弗黎去听佛会,路上碰到了一直很古板的赤脚大仙,赤脚大仙觉得应该好好说说弗黎,结果,“寒弗仙尊。”弗黎停下来特别一本正经的问沧澜,“月牙脸,你听没听到有人在叫我?”沧澜别过脸去默默的说:“弗黎,赤脚大仙在叫你。”“什么?你说有双脚在叫我?”沧澜一阵无力:“不是脚。是赤脚大仙啊!”被忽视的赤脚大仙非常生气,“弗黎!你真是太没礼貌了!”弗黎一脸玄幻的表情说,“唔,好神奇,现在一双脚都会说话了,难道它是想问我借鞋子吗?可是我好像没有尺寸这么大的鞋子哎,都怪它长得太不符合尺寸了,一点美感都没有。唉。”赤脚大仙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沧澜捂脸拖走弗黎。
当然了,众仙也试图反
抗过,找天帝去告状。只是,天帝对于上门讨说法的众仙他只是哀怨的看了看大家,挥挥手让大家散了吧,其实你们都还好吧,他已经累觉不爱了。弗黎居然好巧不巧的撞见他其实是个秃子!当时弗黎笑眯眯的说,“唔,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其实我觉得没靠山很没安全感哎,白胡子老头你会保护我吧。”天帝一阵恶寒,迫于现实只能答应了这个看似服软的话实则默默威胁的请求。没头发这种事有损面子的事怎么能被说出去!所以,不要试图反抗了,对于状告弗黎的统统驳回!
毫无疑问,弗黎的腹黑指数危险指数在众仙眼里统统转化为六个血红的大字:危险,请勿靠近!
平心而论,虽然弗黎的恶趣味是毒荼众仙,但她对月神沧澜还是很特别哒。虽然她对他依旧毒舌,老是记不住他,压榨他收藏的宝贝,他还是给予温柔的包容,不会疏远这样的她,不会觉得这样的她不好,会经常带上吃的到她空荡荡的宫殿做客,带她去月神殿玩,会在重要的场合提醒她这是谁,会记着带她喜欢的雪莲给她,会容许她很多任性的小要求。会带她到凡世人间游玩,笑着告诉她:这就是世界。
她孤身踏进这个陌生的世界,沧澜是第一个对她那么好的人。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冷漠的,脸盲的毛病让她到哪都觉得陌生,看谁都是不认识的面孔,站在人群里会觉得惶恐,她也会觉得记不住是很不好的行为,可是她没办法,只能笑着假装自己刀枪不入很坚强。
弗黎也是个很护短的人,虽然她毒荼众仙,但是她觉得他们只能她欺负,别人欺负不得。每当哪个小仙被外族欺负了,她总是默默跑到外族领地上折腾一顿。有一次,沧澜无端被一个小仙抹黑的时候,她大喊着:“敢欺负我的人,是想死一次么。”杀气腾腾的跑去那个小仙家里,然后第二天,那个小仙就像见鬼了一样痛哭着抱住沧澜的右腿大喊道:“呜呜呜,月神,我错了,其实我是猪,我是一只猪!请不要相信我。”看着沧澜黑掉的脸,她在一旁笑得嚣张邪魅。
就是这样护短的她,当天帝传唤,问她去不去带兵讨伐魔族的时候,她没有推辞。应下就回了昆仑做准备。
沧澜踏云来到昆仑山的时候,墨色长发被风吹乱,挡住了脸,坐在宫殿屋顶上的弗黎没有一眼认出他,“弗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