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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晚唐txt下载     晚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7章 埋伏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此别过,他rì再会!”于琄一张脸还通红着,带着醉意,站在东城门外,他笑着向众人挥手。相比当初离开青州时的冷清,今天的场面可就热闹的多了。不但众多紫袍绯袍绿袍官员们挤到城外相送,就是蓬莱城的百姓也乌鸦鸦的全来了。

    深秋十一月,河边的柳树一时间遭了殃,那些官员们你扯两根,他折一枝,一时间折了几百上千的柳枝‘折柳送别’。那些文官们还都当场赋诗一首,武官们没这文采则大多说几句套例的吉详话,什么一路顺风,步步高升之类。等到文武官员们依品级一一‘万分不舍’的告别之后。

    这时早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士绅们上来了,这些登州各县乡的士绅们人人后面跟着几个青壮,撑着一把把巨大的万民伞过来。这万民伞高如华盖,红布的伞头,边上还系满了红黄两sè的小布条子。一时间,城东到处都是移动着的万民伞,足有上千把之多。其中送的最多的人,不是百姓也不是乡绅,而是封彦卿,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打着什么主意,居然送了一百把万民伞。

    于琄事先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看着如林一样的万民伞,脸上满是讥讽的笑意。相传秦汉之时,官员离任,百姓对那些好官离任,当地乡绅们会和百姓凑一笔钱,请人将官员的政绩刻在石碑上,立在官员离开时经过的路上。时间一长就变成了一种仪式,老百姓没想到,到后来即使是贪官,要走时也要看到德政碑立起来,不然就赖着不走,无法交接,后任就无法上班,影响官场运行。于是到唐朝,zhèng fǔ下令不许立德政碑,否则立的碑不仅要拆毁,责任人还要挨一百板子。如果实在爱民如子,老百姓哭天喊地要立,那么还有一个救济措施,地方可逐级上报给礼部同意再立碑。

    走了之后再立碑,对于那些要拍于琄马屁的人来说,这就有点没意思了。因此,不立碑,但可以送万民伞。“万民伞”其意是说这个离任官员,平时就像把巨伞一样佑护着老百姓,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一般县令、刺史离任,百姓送万民伞,最初是送一把,上面的那些小布条则代表着百姓。因为一条布条代表一个百姓,所以伞就称万民伞。不过今天,登州的官员乡绅们又打破了这一常例,他们给一个原来的养老闲职司马送行,一次送了上千把万民伞。

    封彦卿一人独送一百把,于琄被这个举动给弄的惊了一惊。连崔芸卿的脸sè都十分难看,于琄只是一个闲职司马,他才是刺史,现在于琄离任却收到上千把万民伞。这个举动在崔看来是对手别有用心的,其中,于琄一个闲职司马收上千把万民伞,这事肯定会引起轰动的,传到长安,皇帝和朝中官员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是于琄刚一翻身,就搞捧场?不论这是不是于琄自己弄出来的,事情只要传出去,到时肯定会对于琄的名声不好。其二,于琄只是个司马,崔芸卿才是主官刺史,现在一个司马就收上千把万民伞,那将来他要是离任,如果收不到这么多伞,岂不是就说他一个刺史所作的还不如一个司马?

    一箭双雕啊,一把小小的万民伞,封彦卿就直接暗算了两个主要对手。

    “启程!”于琄也顾不得多说什么了,再继续呆在这里,还不知道封彦卿要搞出什么东西来。依然是当初跟着于琄的那两个老苍头赶车,不过这次多了二十个护卫。

    不过于琄想要走的越快越好,可是登州城外的这些百姓似乎并不想要他这么快就走。于琄刚要上马车,他的马车前面已经有数百百姓拦在前面不肯让他走。那些人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愿意他走,还是说这些人只是来做场秀,或者直接受了暗中指派,总之,一时间数百人挡在前面,就是不肯放于琄走。这情景,混乱万分。后面的官员们礼物也送了,赠别读也吟诵了,甚至连河边的柳树都折秃了。乡绅们还送了上千把的万民伞呢,按说到了这一步,该由于琄离去了。

    李璟这个时候不得不带着左一都的一众兄弟挤到前面,为于琄挤开了一条通道,让他离开。于琄也在那些人的呼喊中从马车中出来,换骑乘马,不断的向那些人挥手告别。

    眼看着那条通道就要走完,突然在左一都士兵的人墙后面挤出一人,直冲到于琄的面前。

    李璟当时头皮就麻了,心中以为出现了刺客,连忙奔跑过去。可跑到前面,却发现似乎根本不是那回事。只见那个人跑到于琄马前,但并不是刺客,而是上前一把抱住于琄的腿不让他走。口中说着什么清官什么什么的,但李璟仔细打量那人,却发现那人一身短褐打扮,脸上也灰腾腾的农夫装束。但他不经意间却发现,那个穿着麻布短褐的农夫,脚下居然蹬着一双丝绸面的靴子。再听那人的话,也根本不似普通农夫的语气。

    正在李璟猜测这人的真实身份究竟是刺客还是演员时,那人却是突然扯下了于琄左脚上的靴子。虽然咋看起来,那人似乎是不经意扯下来的,可李璟却看的很清楚,这人绝对是故意扯下来的,准确的说,他就是奔着于琄的靴子去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李璟万分不解的时候,那个扯下于琄靴子的男人却是兴奋的抱着靴子跑回子人群之中。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立时又有几个人捧出了一个木匣打开,接过那只靴子十分郑重其事的将其装了进去。

    那伙人完全是早有预谋,不但把安排了人拦路,还安排了人去脱靴,更准备好了木匣。一连串的动作,安排的滴水不漏。很快,这群人捧着好个装着靴子的匣子就拥到了城门口。又有人抬出了一架梯子,然后将那个装着靴子的匣子钉起挂在了东城门上。

    于琄光着一只赤脚,对此似乎有些麻木了,只是一个劲的催马车上路,连靴子都来不及换了。望着滚滚远去的马车,还有于琄那只一直在空中晃着的赤脚,李璟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他娘的算是怎么回事?”

    林威和张宏悄悄挤到了李璟的身边,正好听到他的低声咒骂,张宏忙解释道:“刚刚那是离任脱靴,脱下来的那只靴子就叫遗爱靴。这也是有原头的,宪宗皇帝年间,崔戎任华州刺史时,做了许多好事,在他离任时候,老百姓舍不得让他走,拦在路上,没想到了用力过猛,竟拉脱掉了他的官靴,老百姓如获至宝,称此靴为“遗爱靴。”

    这本来只是一件意外之事,谁曾想后来传成了一件流传很广的故事。后来,一些为官时很有声望的官员离任时,有些百姓便也会主动上前脱靴。官员如果被脱靴,不但不能恼怒,还得高兴,因为只有极好官声的官员离任时才会有百姓来脱靴。不过,自崔戎到现在,被脱靴的官员也没几个。”

    张宏最后一句的话外之音,却是在说于琄被脱靴并不符合脱靴最初的意义。李璟当然明白他背后想说的话,于琄今天这是被人彻底的暗算了。

    这招狠啊,先是万民伞,接着又来一个拦路脱靴。这事情不用说,肯定少不了封彦卿的影子,就不定这后面连宋温都可能参与了。这是要捧杀于琄啊,棒杀不成,就来捧杀。不过越是如此,越说明封彦卿此人需要早除。

    “准备的怎么样了?”李璟轻声问林威道。

    “封彦卿就住在东城,他回城时直接沿着东西干道大街就行。大街上白天都是摆摊的商贩百姓,想要动手,很难。”林威说道,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于琄会今天就走。原来李璟以为于琄应当会是明天离开,那么今天的宴会很可能会到天黑之后结束。那时封彦卿晚上回府,街道上没什么人。

    “我们必须今天动手,张大新他们的死虽然没人知道,但这事掩盖不了几天。而且,刚刚封亮居然在酒中下毒,想要毒害刺史,我们不能再等,以免夜长梦多。想个办法,封彦卿难道就不会有其它安排了吗?”李璟不敢再拖,事情已经到了关健之时了。

    “封彦卿一般情况下晚上很少外出,基本在府中。不过也有例外之时,我打听到封彦卿在城北的水城丹崖山上有一座别墅庄园,就在昭王的庄园不远处。那里住着的是封彦卿的母亲,还有他的一个新罗美妾以及和新罗妾所生的幼子,不过他平时很少去那,大部份情况下都是白天去,只有偶尔才晚上去住一两晚上。”

    “他去丹崖山别居有什么规律没?”李璟心头一动问道,丹崖山并不在蓬莱城中,而是在城北的那座水师水寨围起来的北面临海之处。虽然蓬莱城与山寨造的极近,但中间还是有一段十里左右的距离。如果封彦卿去丹崖上,那这段路上就是最好的阻击之地。”

    “他每月朔望之时,晚上都会去丹崖山别居看他母亲,然后在新罗妾那里过夜。”张宏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李璟有些惊讶道。张宏嘿嘿笑了几下,一次酒后听一个弟兄说的,他就是蓬莱本地人,以前帮封家挑送东西去别居,见过封彦卿的那个新罗妾。那人念念不忘,上次酒后失言我听到了。”

    “这事可不可靠?”林威问道,因为今天正好就是望rì。正月初一是朔rì,望rì就是十五rì。他们的运气很好,但就是不知道封彦卿每逢望朔rì都会去丹崖山别居过夜的消息准不准确。

    “不管那么多了。”李璟紧握着拳头,坚定的道:“马上安排小石头先带七八个弟兄把准备好的武器给带到蓬莱城到丹崖上的路上,让二哥也跟着去,把伏击的地点找好,我们等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就马上过去。”

    几人一起点头答应,各自散开。

第68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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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西斜,终于坠于群山之中。

    深秋之季,太阳一落山,天光便很快就要黑了。城外的官道上,做了一天买卖赶着关门前回家的,还有在外打柴、打猎、打渔、煤炭,做工、赶活的人也都趁着那点天光加快了脚步急急的赶路。

    王武提前一步出了城,在蓬莱城与水寨之间的十里路上,最终把埋伏的地点选在了一道叫蛤蟆坡的地方。蛤蟆坡是这十里平坦地上唯一的一块山坡地。相传说这里曾经有一窝蛤蟆jīng在此盘踞,祸害一方。后来一位法力神通的神人路过这里,便施法将这些蛤蟆jīng全化成了石头。这片乱石土坡下面就是蓬莱城通往海边水寨的官道,官道的另一边则是一道宽不过十丈左右,入秋后水枯河浅只有及膝深的水流。

    蛤蟆坡是王武找到的唯一一个适合埋伏的地方,也是最理想的伏击之地。左边乱石土坡正好藏人,右面的河流虽然不深,却也正好在伏击时可以yīn缓对方逃跑。中间不过一丈多宽的官道,正是绝妙的伏击地点。选中了伏击地点,王重马上悄悄回到城北外找到小石头几人。

    小石头他们已经把两大车的武器偷偷运到了此处,原来的计划是要在城里动手,他们还担心不知道想什么办法把车上那些长弓羽箭,长矛之类的武器给送进城去。现在王重说不用入城,而是到城外五里处的蛤蟆坡动手,这个消息太好了。

    他们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又等了会,见到天又黑了许多,路上行人终于无踪之时,才开始往马车上又堆了一些草料掩盖,然后七八人都换成了一身普通的衣物向蛤蟆坡赶去。

    李璟一直留在城里,一来是好多人找他说事,他确实离不开。二来他也不想离开太早,他故意站在显眼的地方来者不拒的东扯西聊,为的就是让别人看到他在此,这样他到时最后离开,别人就不太可能会想到他与刺杀之事有关。一边聊天,李璟一边一直关注着封彦卿叔侄。直到天渐黑,那些借着于琄离任而聚起来的文武官员们也大多吃够喝够聊够,面sè耳赤,酒气扑面的互相告辞。本地的官员回府,附近军营的军官们也都回营。而下面县乡和其它州县远道而来的客人,则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蓬莱城中那些官员富豪们所开设的一座座邸店之中。

    封彦卿此时也终于和海州的一位官员谈完,叫上了封亮向外面走去。早在酒楼外等候的封家车夫,立即拉着马车赶了过来。封彦卿叔侄各上了自己的马车,在二十名家丁的护卫下远去。

    李璟也连忙假装不胜酒力,摆脱了身边的一个龙山营的校尉的搭讪,由林威假装抚着离开。一离开酒楼拐过一个弯,李璟立即jīng神抖擞,毫无半点醉意的站直。

    “封彦卿怎么没有往城北去而是去了城东封府?”李璟望着封家的马车,面有急sè。

    “可能是要去更衣沐浴之类的,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吧。二郎已经派人过来,说已经选了蛤蟆坡,家伙都已经带过去了。”林威悄声说到,语气中也是充满着一股亢奋之情。

    事到如此,李璟也只能祈求一切顺利,他和林威先是进了一条小巷,在那巷中早停好的一辆马车上各自将身上的衣物换了,换了一套十分普通的衣物。然后坐着马车,混在人群之中出了北门。

    天地间最后一抹亮sè已经消逝,四下一片昏暗,一轮圆月才刚刚升起,为夜幕带来了一片银sè的微光。

    放眼四周,周边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土坡石头,在这夜sè月光下,朦胧胧的还真极似一只只巨大的蛤蟆趴在路边上。这些土坡上也没有树木,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丛和杂草,不过人伏在其间却是最好的隐藏。

    坡下的那条官道碎石土路,此时在月光下却是白的显眼。路的右边,小河川的水波粼粼,明亮有光。

    李璟站在一座略高的土坡之上,正睁大着眼极目远眺,一直紧紧的盯着西面方向。只是此时已经月上柳梢头,但他等的人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他的心里不由暗暗着急,要杀封颜卿叔侄今天是最好的机会。天时,地利都有了。今天正好是望rì,一轮明月当空,伏击起来连火把也不用打,也不用担心对方会借着夜sè逃脱。而且还有蛤蟆坡这样好的伏击地点,两相加起来,只要对方出现,成功率极大。可一旦错过今天这次机会,下次还想找个如今天这样的机会出营可就难了。

    阵阵夜风吹过,带着湿寒的气息扑面而来,起雾了。

    时间渐渐过去,李璟的一颗心也越悬越高,最后渐渐有些失望和不耐烦起来。

    在他的身后,一个个的土坡后面,还掩藏着三十余人,这些都是李璟和林威、林武、王重,还有小石头他们各自所挑选带来的信的过的兄弟。对于这些人,李璟来前已经承诺,回去后每人赏赐二十匹绢,事成还有三十匹绢,如果表现出众,更有重赏。这些人全都是左一都的,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左一队的。他们不但是李璟的部下,更还全是文登县清宁乡的,还是李璟的同乡。

    “四哥,要不我再亲自跑城下看看?”林威见李璟渐有些沉不住气,忙出声道。李璟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手摩挲着犀角弓,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城门肯定已经关了,不过封亮要是会来关了城门也拦不住他。他如果不来,你再去也不没用。再说,我们都已经派了三拔人前去打探了,还是静待消息吧。”

    李璟此时身上披着的却不是王老村长送给他的那套山文甲,而是那天夺自封亮的那套朱漆赤sè山文甲,加凤翅兜鍪。老村长送他的那套甲虽是家传,可毕竟保养不善,而且在材料打造上与封亮的那套名家出手的铠甲不论是外观上,还是质量上还是略显不足的。李璟并不在意铠甲的外形有多美观,但却不会忽视封亮那套甲更高的防御力。那套铠甲腹部被李璟的箭损伤过,不过军中匠人早已经修补过。山文字甲早大的优势就是他的错编甲条,修补之后根本看不出半点痕迹,甚至那处比原来的防御还好。套上这套铠甲,披上腥红sè的长丝绸披风,李璟显得越加英武。

    七尺长剑已经出鞘插在了土坡上,腰间还挂着一把横刀,腿上也还绑着一把三寸匕首。此外,夺自封亮的那把jīng良手弩也已经放在一边。李璟自己那把家传的犀角弓此时也已经将弓弦接上,面前还插着三种各二十支箭。

    在他的左右,是林威、王重等,他们都按刀肃立,一手持长朔、长殳。就连张宏,也提了一把两斤重的横刀,出了鞘握在手中。更后面,是小石头他们在内的足足二十个人。此时他们也人人佩带横刀,身穿鳞甲,背弓持矛。

    除了这些人,另外在前面几十步远的土坡后面,则是曾经为神策军骑兵军官的王武所选的十个略通骑shè的十个兄弟。他们的旁边还卧着十一匹战马。这支小队,就是李璟计划中的第二队。一旦伏击开始,他们并不立即投入,而是将等李璟他们先伏击打乱了封家的护卫队后,再由他们骑马冲击和追杀,保证绝不会有一个漏网。

    包括李璟在内,参与这次伏击的人数共达三十七人。不过就是到了此时,除了李璟、林威、林武、王重、张宏五个军官外,就只有小石头八个知道具体内情的。其它的二十四人,其实只是模糊知道他们要随着李将头干一件大事,但是具体是什么大事他们并不知道。知道的是,李校尉能挑上他们,那是看的起他们,而且五十匹绢的重赏也让他们根本没有拒绝的念头。更何况,反正带头的是李校尉,李校尉不但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且还又是同乡。并且,李校尉还是刺史的门生,不管怎么说,跟着他总不会错的。

    虽然夜里的霜雾打在身上,有些yīn冷刺骨,可一想起回去后就能有五十匹绢,每个人的心里就都火热起来。甚至在李璟心里煎急等待的这个时间里,他们却更多的在想着有了这笔大钱后,是应该先买些白米麦子,还是说去西城的那楼子里也吃一回花酒,见识下这些看一眼就让人走不动道的女子。

    月亮越升越高,可依然还是没有半分动静。李璟长叹一口气,对林威道:“看来姓封的今天是不会来了,大家收拾家伙回营吧。现在回营虽然晚了点,还是能勉强解释的,再晚,可就不好圆场了。”

    “再等等吧。”林威有些不甘心的道,他心里更担心的是这次一下子拉出来几十号人马,却没办成事,难不保不会有人无意透露此事。到时,再想如此刺杀封彦卿就难了。

    就在此时,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由远极近。夜sè下,三个骑士正急驰而来,李璟等人急忙望去,见回来的正是先前派出的三个弟兄。

    “怎么样?”李璟不等他们靠近,就已经主动跑上前去。

    “来了,来了,封彦卿叔侄刚出了城门,两辆马车,两个车夫加二十个家丁,都是白天那拔人。”

第69章 阻击

    李璟等的望眼yù穿,封亮叔侄最后终于还是来了。再不来,李璟就真要带着人回营了。

    封彦卿今天很高兴,一高兴之下不免喝的有点多了。从望仙楼回到府中,在几个俏婢的服侍下沐浴过后,总算是清醒了许多。记起今rì乃是望rì,便吩咐准备马车,让家丁送他去丹崖山的别居。封亮并不想去,他满脑子里全都是李璟在望仙楼上那讨厌的微笑。张大新一去无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偏偏李璟那话怎么听着又都像是话中有话,特别是回府之后。他仔细回忆当时情景,李璟突然出现抢过崔芸卿那杯毒酒,说要代饮,可到最后却都没喝下,还曾说出那是毒酒的话来。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李璟肯定是知道他的事情了。说不定张大新就是刺杀他不成,反栽他手中了。

    不过封亮不想去,可封彦卿却并不听他的。封彦卿才刚过半百,却是还在年富力强之时。他出身高门大族,科举入仕,短短几十年已经做了到登州长史的位置,眼看着距离刺史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不过仕途上的顺利,却依然无法弥补封彦卿心里一直以来的一个遗憾。

    他年过五十,二十岁娶了正妻王氏,后来又先后娶了六房妾侍。可三十年来,七个妻妾除了给他生了十三个女儿之外,居然连一个生儿子的都没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子之事,一直是让他最不能顺心之事。那些穷夫贱民偏偏一生生一窝的还个个是儿子,可他这样的高门大族之家,却连生个继嗣的儿子都生不出来。后来渐渐也有些淡了此事,从族中兄弟那里接了一个过来登州,也算是有过继之意。

    虽然到现在都还没有正式进过祠堂祖宗面前行过仪式,但封彦卿却是把封亮当成儿子对待的,将来他的这些家业也将都是他的。只是这世上有些事情总是那么的巧。封彦卿过去求了二三十年儿子都没生出过一个,正当他灰了心想要过继一个兄弟之子继嗣之时。去年一次酒宴之时,一名海商将几个新罗女子送给他为婢女。后来有次酒后他收用了一个,谁曾想说那一次居然就怀上了。十月之后,居然生出了一个带把的。

    这无心插柳却插出来一个儿子,有心在自家的几块地上辛劳了几十年,却全是女子。真是造化弄人,封彦卿当时就风光的把那个低微的新罗婢女给收为第八房小妾。后来见正妻王氏经常挑那新罗妾的错,封彦卿干脆一狠心把新罗妾和儿子都安排到了别居之中。封彦卿七十多岁的母亲舍不得孙子,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别居。

    这一下子,封彦卿有了两个家,一边是正妻和六个妾及一群女儿,另一边却是老母亲和儿子,从此他便经常两头跑。特别是封彦卿还是个孝顺儿子,初一十五那是必定得和母亲一起吃顿斋饭聊会天的。

    一想起最近和宋温已经搭上关系,马上就能得到节帅的支持,坐在马车中的封彦卿就不由的面露微笑。登州刺史这个位置他窥探太久了,可朝廷却派了崔芸卿这个外人横插一脚。如果这都能忍,那他还有什么不能忍?

    原本崔芸卿拉拢了昭王李汭和司马于琄,他完全处于了下风。可现在他又搭上了节帅这条线,而且于琄升调丰州离任,一进一退,这形势却是对他越来越有利。今天于琄离任,他忍不住安排了些人弄出万民伞、遗爱靴这些场面,总算是大出了先前一直压在口中的恶气。

    只是高兴之余,他也不免对于封亮这个侄子多有些不满起来。原先他无子,是有要收他为继子的打算,所以封亮虽然经常胡闹,他也都并无觉得什么太过。可现在自己有了儿子,再留着封亮在身边,终究是不妥的。渐渐的,他对于封亮常干的那些蠢事就有些无法忍受起来。特别是前几天居然蠢的跑去和昭王府的郡主和于琄的女儿他们弄出场丢人的比斗来,不但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乡下来的田舍汉儿羞辱,而且还一下子赔了近两千万钱。

    他封彦卿虽然有钱,可这钱将来也是要留给他儿子的,现在却被封亮如此挥霍,他如何不心痛?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处理完最近手上这几档子事后,就要把封亮送回青州去。哪来回哪去,自己有了儿子就不能再留着他了。

    儿子还是自己的好啊,一想起有七八天没见的大胖儿子,他就不免面上笑容更甚至。

    “封常,到哪了,离庄园还有多久?”

    赶车的老车夫回道:“已经到了蛤蟆坡,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能到庄园了。”

    封彦卿嗯了一声,又闭目养神。一闭眼,他突然想起今rì崔芸卿的那个卑贱田舍汉学生,居然还敢当众威胁他之事来。对于李璟他也是还算熟悉的,当初李璟初入蓬莱,崔芸卿收他为学生之时,他当时还赏了他一百两银铤。没曾想,这个家伙拿了自己的钱,却还处处与自己做对。上次他帮封亮从李璟的兄弟那里买了三个首级军功。报上去后,那崔芸卿三个却都马上又上一折,把这事给搅黄了,这事他就很怀疑是李璟暗中搞鬼。

    这次又打伤了封亮,拿了他封家两万匹绢。钱财是小,封亮被打伤他也并不太大意,他在意的是封家的面子,那个李璟居然敢如此当众羞辱封亮,那就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这是打他封氏的脸面。

    不过封亮虽然文不成,但一身武艺却还是不错的。封亮居然两次败于这个李璟手下,这事情倒是让他有些惊讶的。他伸手掀开一角帘子,突然问一侧的家丁头高车道:“高车,你上次也看过五郎和李璟的比斗,你说说李璟这人如何?”

    高车据说有高句丽王室血统,一身本领高强,只不过平时却很少说话。听到封彦卿发话,他想了想后道:“论真本事,那李璟只是个野路子,连马都骑的半吊子,根本和五郎没法比。不过此人的箭术很jīng湛,短兵器横刀长剑也都用的不错。更加可贵的是,这人十分敏捷,不但反应敏捷,头脑也十分敏捷。五郎和他的比斗,就是输在灵活变通、随机应变之上,五郎有些太死板,不太会审时夺势。”

    封彦卿有些诧异的听到这个一向少言少语的护卫头子,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大段话,这可是少的事情。看来,高车似乎对这人比较认同,不由道:“如果由你出手和李璟对战,如何?”

    “十回合内,取其首级!”马车外,传来高车相当自信的声音。封彦卿笑了笑,少言惜字,自信狂傲,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高车。

    “等把崔芸卿挤出了登州,到时就派高车去把这个狂妄的没边的李璟干掉。”封彦卿心中暗想,他要把李璟的骨头做成琵琶,拿他的皮蒙鼓,让这个狂妄的小子知道得罪自己的悲惨下场,让他永世都不得安息。

    “李璟虽然有些野路子,可观这人眼神,却能知道非一般常人,那是一个武将种子。如果给以时间,加以训练,由名将指点,这人必然能成为一员上将。”车位,高车突然说道。

    封彦卿听到这话也是微愣了一下,想起李璟半个多月前还是文登的一个农夫,可短短时间里如今却成了一个都将头,指挥着一百士兵。虽说他能当上将头,多半是因为崔芸卿的关系,可是李璟练兵他是观看过的,短短时间内练出来的兵确实是有股着不一般的劲头。这种人,如果能收为已用确实好。只可惜,他知道李璟这人是不会为他所用的。越想到如此,他就越有种想立即派人去杀掉此人,以免他将来坐大,威胁到自己的可能。

    心中正想着,突然暗夜里传来咻的一声尖锐响声。

    封彦卿还没有明白那声响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下一刹那,突然一声炸响在耳边轰开。他只见马车的一边厢壁上突然炸开,一枚尾指粗的长箭shè穿了马车厢壁,然后堪堪的挨着他的脸颊插过,嘟的一声钉在了另一面的车厢壁板之上。那支差点取了他命的长箭钉在上面,尾部还在不停的颤动着。

    听着自己砰砰直响的剧烈心跳声,封彦卿一时间两耳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有的只是心跳猛然的跳动声。他有些茫然的伸起左手摸了下自己的左脸颊,却摸到一片温热。他把手掌伸到面前一看,在马车里灯笼的照耀下,那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疼痛,以及周围突然如cháo水般涌回的各种嘈杂之声。

    “有刺客,保护家主!”高车那沉稳而激昂的声音,在暗夜里如同一只黑熊的咆哮响起,在这片嘈杂混乱之中,显得格外突出。

第70章 截杀

    (感谢书友130506214458006、有根小黄瓜两位书友的打赏支持,求推荐票冲分类推荐榜!)

    银白月光之下,李璟没有用那把弩,而是手持着家传的犀角弓满张弓紧放箭。shè入封彦卿马车中的那支箭,正是李璟率先所先的第一箭。

    三十步的近距离,既能让其它的人发挥出弓箭的威力,又能提高一些命中率。而且三十步的距离,也是一个防止封府家丁迅速冲过来的有效阻击距离。

    李璟的箭术很好,手持着一石六斗的犀角弓在伏击的第一分钟里,他一口气shè出了十五箭,四秒一箭。

    伏击的第一轮主要采用乱箭shè击,只有如李璟和林威他们几个才使用jīng准shè击。一来是考虑到不少人虽然力气不小,但事实上shè术并不jīng通。与其追击命中率,还不如多shè出几箭。

    三十多把长弓同时展开shè击,弓弦声不断响起,咻咻的声音中,一支支利箭不断飞shè过去。几声惨叫接连响起,就算是最强悍的高句丽雇佣武士,在这突然的伏击之下,也有数人中箭爱伤。有几个直接倒地,还有几个只是受了轻伤。

    “驾马车冲过去!”高句丽武士队长高车冲着赶车的常封大吼一声。

    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倒下了三四个兄弟,高车目眦yù裂。这些兄弟跟着他当初给渤海人打过仗,给新罗人打过仗,给契丹人、室韦人、库莫奚人等都卖过命,可再凶狠的战场他们都活了下来。却没料到,今夜在这个野地里,居然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弟兄。凭着丰富的经验,遇袭的第一时间里他就已经判断出,伏击的敌人肯定都埋伏在那片土坡之后。

    那些土坡高低纵横,正是伏击的好地方。而且凭那些箭支的数量,他估计敌人至少在一整队五十人上下。对方的箭shè的很快,可却并不jīng准,要不是第一波时根本毫无防备,他的兄弟们又都没有着甲,这轮也不可能伤到这么多人。

    对方不可能是军队,因为他们的箭shè的太不jīng准。

    对方似乎也不太可能是匪贼,因为匪贼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弓。特别是那些shè来的箭支,居然以破甲箭为主,这样的箭支就是军营中都很珍贵,更何况是盗匪?

    不是兵不是匪?那对方是谁?高车没有空再去细想那些,他现在想的是如何赶快离开这片死亡之地。在不知道对方真正身份和实力前,他并不愿意冒险强冲那片坡地,对方的弓太多,他们没有铠甲和盾牌,强冲伤亡会很大。

    不能反击,那就唯有先离开。只要离开了这片坡地下面,对方就算是追上来,到时他们也可以反杀一枪。

    高车舞起环首刀,将shè来的几支箭劈开,指挥着其它兄弟把受伤的人扶起跟着马车冲过去。

    这些高句丽人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经验丰富,之前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真正反应过来,却是十分凶狠。一个个环首刀四下挥舞,将一支支箭磕飞。他们往往三个一队,聚在一起相互掩护着前进。

    土坡上,李璟已经一口气将两胡禄六十支箭shè完,他隐约只记得shè中了三个。至于其它人,林威、林武、王重三个也各shè中了一两个,剩下的人加一起的乱箭也只瞎猫碰到死耗子shè中了几个,加一起,这一轮弓箭伏击,效果还是很不错的。留在地上的尸体就有五具,另外还有五六个受伤的被扶着走了。

    高车等人护着马车拼命奔逃,可他们并没有马,唯有的四匹马还拉着两辆马车。好不容易一气跑了数十步,眼看着已经出了对方的弓箭shè程。正要松一口气时,冲在最前面的那辆马车突然马嘶人叫,轰隆一声的翻掉了。

    后面封亮的那亮马车避之不及,砰的一下子撞在了前面的翻掉的马车上。高车急忙冲上前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段路上居然挖出了一条长达两丈,宽约一丈,深及半丈濠沟。不过原来上面还覆盖了一些树枝,然后覆盖了浮土,完全做成了一个陷坑。马车没驶上去之前,匆忙逃命的车夫哪里发现的了。

    高句丽武士们顾不得去想这坑怎么来的,连忙上前去抬马车救出封亮叔侄二人。

    李璟将shè完箭支的角弓扔下,一把提起长朔,踩鞍上马,向那边正围在坑边乱成一团的地方一指:“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杀!”林威、王重也都踩鞍上马,跃马横槊。

    小石头等人带着剩下的十几个团结兵也都丢下长弓,端起长矛跟在李璟等人后面,心情激烈的喊着杀啊打的冲上前去。除了小石头几个,大部份的团结兵虽然都已经训练半月,但真刀真枪的干仗还是头一次。只觉得一股股热血上涌,根本顾不得其它的东西。

    虽然有些人已经认出下面被伏击的那些武士是封长史的家丁,那马车也是封府的马车,可看着箭矢飞shè,数个封氏家丁早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这个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都已经是有进无退了。有几个稍胆小的,看到仆倒在路边的尸体,控制不住的恶心呕吐起来。可小石头几个立即就会冲过来,拿刀背砸过来,强逼着众人跟着冲下去。

    马术最好的林威策马冲在最前面,他一手控缰,一手平端马槊直直的指向前方。

    马蹄翻飞,披风飘扬!

    月光下,李璟和王重各纵战马,紧随其后。李璟如林威一样手持一把丈三马槊,王重则提着那把狰狞无比的狼牙殳!在三人的后面,小石头等八人带着另外十二个清宁乡的团结兵身披铁甲,手举长矛拼命狂奔着,呼喊着冲过来。

    刚刚被从马车里救出来的封亮叔侄都十分的狼狈,不过却都只是受了些轻伤。封亮一眼认出直冲过来的正是李璟、林威、王重三人,当下愤怒的跳起,一把从一个武士手中夺过一把环手大刀,怒喝道:“李三你疯了吗?居然敢埋伏袭击我等,你想造反吗?”

    封彦卿也是浑身一震,满脸的不敢置信。看到李璟等人杀来,他最先想到的不是李璟要杀他,而是崔芸卿他们对自己动手了。他绝不会相信,李璟这样的一个小卒子,会是这次伏击的主谋。

    他浑身冷冰,感觉这就像一场恶梦般。这时,他才看到了林威与王武,心里越发的确定要害自己的人是崔芸卿与李汭他们。林威是教练使,王重是副十将,位都在李璟之上。

    “林教练使,王副十将,是崔芸卿让你们来杀老夫的吗?他究竟给你们许了什么好处官职,居然说动你们肯冒这么大的险?只要你们肯停手,不论崔匹夫答应过你们什么,不论是钱帛还是金银玉器,甚至是官职爵位,又或者美人,你们要什么,我都能翻倍的给你们。”

    李璟大笑:“封老匹夫,在望仙楼时我就和你说过,不要欺人太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不过当时你不肯听,现在就别后悔。我们不要金银也不要美人更不要官爵,我们要的只是你的项上人头而已!”

    面对着李璟等人的冲势,高车指挥着手下迅速的在封氏叔侄身边围了一个圈,布下一个圆阵。失去了两辆马车,面对着李璟这些有马且全副武装之人,越跑只会死的越快。

    高句丽剩下的十来个武士勉强围了个圈,林威和李璟、王武三个人组成的骑兵小队已经如风一般的驰过。他们没有直撞进去,而是绕着圆阵掠过。

    李璟策马上前,隔着一丈多远,整个人在马上微微伏起,然后右手夹槊平端着一举刺中一个高句丽武士。巨大的战马冲击力让三棱槊锋的马槊毫无阻力的刺入了连皮甲都没有的高句丽武士的胸膛。长槊从前胸入,自后背出,将整个人都穿了个透亮。那人被李璟整个从地上带起至空中,槊锋下端的留节将他卡住不使马槊继续穿过去。尸体那一百多斤的重量持在槊锋上,使得长槊杆猛的弯曲起来,然后槊杆的弹力将那槊尖上的尸体一下子弹出了槊锋,在月sè下扬起一蓬血雾。

    相对比李璟第一次使用马槊杀敌,马槊高手林威的动作更加快捷,更加流畅,甚至有种赏心悦目的暴力美感。李璟刚解决一个高句丽武士,林威居然已经一槊连挑二人。

    那边的王重见李璟和林威二人的马槊扬威,不由有些较量之意,他举着二十四斤的一丈二尺八棱金箍狼牙殳更直接,也更暴力的,直接一记猛砸。那个高句丽武士双手握刀举刀相迎,狼牙殳上的骨刺与环首刀交加,爆发出一串耀眼的火花。然后下一刻,那个试图以步对骑,而且还是拿着环首刀对拼狼牙殳的高句丽黑脸汉子,就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直接砸断了双臂,然后整个脑袋都被如烂西瓜一样的砸开了,红白染了一殳。

    三匹战马一冲而过,原地留下了四具尸体。

第71章 一个不留

    感谢(稻草人)的打赏,今rì三更,第一更奉上!

    三骑一冲而过,小石头、细狗子几个带着十几个团结兵已经挺予冲了过来。

    “刺!”已经当了小半月伙长的小石头一声大吼,在距高句丽武士还有十步之时,他们已经停下脚步,排成了整齐三列,如墙推进。

    隔着十步的距离,团结兵的长矛并不能刺到高句丽武士。可是团结兵们并不是停止不前的,第一排刺出之后,第二排开始前进一步然后再刺出,紧接着后面一排前进到前面刺出,如此交换顺序,不断的排刺前进。高句丽武士无铠无长兵,手中唯有一把环首刀而已。

    论实战经验,或者论个人战斗力,除了林威、李璟、王重等军官,李璟这边其它的任何一个都不如那些常年刀头饮血的武士。如果混战,一个高句丽武士绝对能单挑三个团结兵。但是有李璟三个骑马游击,逼的他们不敢分散,现在团结兵又排刺前进,眼看着那一排排的尖锐矛头不断的接近,他们却根本无计可施。

    封亮提着环首刀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一般,大叫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叔父,咱们跟他们拼了!”封彦卿一把拉住封亮:“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拼命,走,分开跑,跑掉一个是一个。留在这,一个也别想活。”

    封彦卿早已经在心里估算过这次战斗的结果,他们这边已经死了九个,另外还有两个重伤,两个轻伤。除掉两个重伤失去战斗力的,现在连他在内,他们这边也还只有十三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老车夫,还一个是他这个没多少战斗力的文官。而对方却有将近三十人,不但是铁甲长矛,而且还有战马。

    如侄子封亮一样的拼下去,除了能临死拉几个垫背的,根本没有半点意义。与其等死,不如现在就跑,分开跑,对方只有三匹马,也许能跑掉几个。

    说完,封彦卿再不管封亮,只带了高车一人往小河那边跑去。其它人见状,也是一拥而散。这些高句丽武士以前都是靠雇佣打仗混饭吃的,不但能打,跑起路来更是迅速。一旦决定逃跑,当下就没有任何犹豫。封亮犹豫了一下,身边已经跑光了,只剩下了两个重伤不能动弹的。

    封亮左右张望了几眼,最后奔着蓬莱城的方向跑了。

    李璟三人此时已经兜转回来,见到封家叔侄没有死战之心,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一次伏击,李璟的目标是杀封亮叔侄。但封家那二十个高句丽武士护卫却是个意外,李璟带了近四十人来,可却绝不愿意最后和这些护卫硬拼。这三十多人,不是兄弟就是同乡,每一个都是他现在最可靠的力量,他绝不愿意损伤在这。而且一旦有人战死,死一两个还有可能掩饰。万一死多了,如何回营交待?到时就算他杀封彦卿之事没人知道,可他手下突然失踪了那么多,也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他一开始就让林武带十个会马术的人藏在一边,除了一开始shè箭伏击之外,他一直没有让他们出来。一来是让他们做为预备队,在关健之时投入。二来也是让他们保持体力,在关健之时好追击逃跑者。但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是,李璟并不想一下子把所有力量展示给封亮叔侄。如果李璟他们这边的力量一下子全拉出来,封彦卿如果看到李璟他们还有十四个骑士,那封彦卿见没有半点希望,说不定就会和李璟拼个鱼死网破。

    一群抱着必死之心的高句丽武士,这杀伤必绝对是很大的。到时,李璟这边肯定要出现伤亡。

    兵书有云,围城必阙。目的就是故意给他们造成还有一线希望的假象,以瓦解他们的死战之心。现在的结果,证明了李璟当初的想法是对的。封彦卿根本不愿意死拼,哪怕只是还有一线微小的希望,他也情愿试一试,而不是和李璟死拼,临死拉一两个垫背的。对于封彦卿来说,如果他死了,哪怕拉再多的人垫背,又哪有半分的意义呢?唯有活着,才有意义,哪怕因此所有人都死了,只要他还活着就行。

    “到收网的时候了!”李璟笑着对林威道:“叫二哥带兄弟骑马拦截!一个都不放过,全部杀掉!”

    一群分散开来了的高句丽武士,李璟已经没有半点担心了。林武的骑兵一出,跑的再快他也跑不过四条腿的。

    “记住让他们三人一小队,截杀虽然要紧,可保护自己更要紧。”李璟临时又加了一句,到了现在,他可不希望最后还会出现伤亡。

    包括李璟在内一共十四骑,当下分成了五六队,马蹄翻飞,四处纵横。而小石头他们这些长矛步兵,也依然保持着在一起,在后面追赶。

    旷野里,不时的传出一声惨叫声,那都是被骑兵们追上的高句丽武士临死前的叫声。高句丽武士确实很强,可眼下这些只提了把环首刀,连件轻甲都没有的武士,单人对上三骑一起的小队,再厉害也只有被围杀的份。

    团结兵虽然大都没啥战阵经验,可团结兵的底子也是很好的,更何况他们今天都是全副武装,铁甲长矛,就算偶尔一下被攻击到了,基本上也都被铁甲挡了下来。

    三人一小队,这是左一都训练时唯一教过的一个战术。虽然简单,可却实用。双拳难敌四手,当三人一小队,他们攻防一体,不但攻击力更高,而且还能相互掩护。

    一个接一个的高句丽武士的惨叫,让那些逃跑的人更加的心寒。又是一声惨叫传来,却是一个逃到河里的武士被王重一记重殳砸断了大腿骨,躺在地上哀嚎。王重却是理也没有再理那人,也不顾他的死活直接追逐下一个目标去了。小石头等人从后面赶到,数把长矛齐至,顿时把那个武士刺成了马蜂窝。

    高句丽武士临死的惨叫和马蹄的奔腾声已经渐止,李璟跨坐马上,看着今夜这片被月光和鲜血点缀的旷野,心情也不由的有些沉重。这是一场由他发起的杀戮,真要说起来,他想杀的不过是封亮叔侄二人,可今夜他却不得不对那二十个武士和两个车夫也下了杀手。

    这片旷野之上,除了李璟这边的人马,就只剩下了封亮和封彦卿以及高车三人。

    虽然封亮叔侄是分开跑的,可最后依然被驱赶到了一起。眼下三人如爱伤的野兽一般的被围在小圈里,背靠着背,眼睛里充满着绝望与悲伤。

    一面是小石头他们这些步兵的二十多把长矛尖锋,一面则是一字排开的十四个骑士。能凑到这么多马,还得多亏封亮的豪爽。李璟原本有一匹老村长送的驽马,后来封亮为买军功之事送了他一匹,然后上次比斗他把封亮的那匹马也夺了。封亮输给郡主两万匹绢,故做豪爽,把那拉绢的十辆马车和二十匹挽马也都附近了。

    郡主分了李璟一万匹绢,连带着那拉绢的五辆马车和十匹挽马也都送给李璟了。李璟一下子有了十三匹马,加上王重本来也有一匹,正好凑了十四匹马。虽然除了李璟他们四个的是战马,其它的都只是挽马,但此时一字排开十几骑,那股气势却依然压的封亮叔侄喘不过气来。

    高车回头四顾,见旷野一片寂静,而李璟等人的马槊长矛之上全是未干的血迹,早已经明白自己那些弟兄的结果。他双目赤红,发出如受伤的野狼般的嚎叫,猛的提刀扑向李璟。不等李璟出手,林威林武兄弟几乎同时出槊,一左一右两把长槊如灵蛇般刺出。高车左挡右劈,用尽全力荡尽两槊,正要直取李璟。王重的狼牙殳却是从斜刺里夹着劲风猛的砸到,高车再也格挡不及,被狠狠砸中胸口,一阵清脆的胸骨断碎之声响起。高车喷出一口鲜血,如断线风筝一般的倒摔了回去。他满脸的不甘,伸出手指颤抖着似乎想要指责李璟他们没有大将风范,以多欺少。只是手指才指到一半,他的眼神已经暗淡失去光彩,这个曾经纵横过无数战场的勇士,最终命丧在了一片寂静的旷野之中。

    “李璟,杀了我们你也不会有好结果的!”封彦卿一脸的灰败,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绝不会再有生路了。可一开口,他还是忍不住sè厉内荏的威胁道。

    李璟鄙视的朝封彦卿笑了笑,“砍下他们的首级!”

第72章 祸水东引

    那句冷酷的话语直接将封彦卿最后的一点心理防线崩溃,“放过我,你要多少钱我都愿意出,我出一万区绢?”

    李璟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居然只给你自己定价一万绢,这也太不值钱了点。”

    “十万,我愿意出十万匹绢。”

    李璟笑着摇头,示意小石头上前斩首。

    “一百万匹绢!”封彦卿的整个下巴都在剧烈的颤抖着,牙齿上下交战,那疯狂的声音中带着丝哭腔。

    “你真有这么多钱?”李璟笑道,向小石头摇了摇手。

    封彦卿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有,我有,只要你放了我,一百万匹绢就是你的了,我封彦卿说话算话。”

    李璟假装思考的样子,封彦卿一脸期待的望向李璟。

    “一百万匹绢只是你给你自己开的价,那封五郎呢,你不打算救他吗?”封彦卿没有回答,李璟一挥手,两个团结兵上来将封亮打翻在地,直接架了他往处拖。

    “叔父救我,救我!”封亮被长矛杆尾砸的满脸是血,恐惧的叫道。

    封彦卿最终于咬咬牙:“我愿意再出五十万匹绢。”

    皱了皱眉头,李璟咂了咂嘴:“才五十万啊,也太便宜了一些。不过先问一句,我要怎么收钱呢?”

    “你放了我,回去我就给你钱。”封彦卿的脸sè又回复了些血sè,开始和李璟讲起条件来。

    “那放你回去你要是不给钱,我怎么办?”

    “你们可以把五郎留下做人质。”

    “不如我把五郎放回去筹钱,留你做人质如何?”李璟一脸微笑道。

    封彦卿犹豫不决,但看着周边明晃晃的长矛马槊,最后还是苦着脸点了点头:“也行。”

    “那我还想升点官,你回去后你看能给我升不?”

    “可以,以李将头的本事,当个将头太委屈了,我看可以升副十将。”一边说,他一边悄悄打量着李璟的眼sè,见李璟听到副十将时根本没有半点反应,连忙又道:“不,可以升十将,不,升兵马使!”

    “这个不错,兵马使,名字听起来就比什么将头啊,副十将这些好听多了,我就要这个了。”

    “是是是,兵马使管数千人马,确实是不错的,正合三郎的本事。”封彦卿也笑着说道,说话间那股子长史的上官气势似乎又回到了身上。

    “哈哈哈!”李璟大笑,“要钱给钱,要官给官,封长史,说真的我现在倒真觉得咱们本来可以好好合作的。要是你我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的。可你说,以前我们怎么就没这样呢,真是太遗憾了。小石头,把斩首改成乱枪刺死,咱们也给封长史留个全尸吧。”

    封彦卿脸sè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颤声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噗哧,噗哧,噗哧!”

    他的话才到一半,一片整齐的杀字喊出,二十多把长矛同时刺入了他的身体。他犹如一只刺猬一样,身上插满了粗大的长矛。鲜血喷涌而出,将他的衣袖染红。封彦卿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嘴里含混不清的想要说点什么,可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最后的那一刻,封彦卿的目光中终于又恢复了往rì的jīng明。

    其实封彦卿早应当明白李璟的那番话不过是在戏耍他,可封彦卿不想死,哪怕明知被耍,也不想放过这一丝丝的求生机会。他放弃了自尊,低声下气的被李璟羞辱,就是不想死。

    可连他自己心里都清楚自己肯定难逃一死,李璟又怎么可能会被他的所谓钱帛官爵所动呢。更何况,就是封彦卿真的肯给,李璟也绝对不敢要的。截杀朝廷命官,形同造反,这事情只要透露半点出去,那就关系到在场几十个人的生死。李璟绝不会为了钱财,就脑子发昏的。

    封彦卿倒地身亡,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还有一个!”王重大笑。大家对于李璟刚才戏耍封彦卿都是哄然大笑,可笑封彦卿居然这么的怕死,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真敢妄想活命。

    “给我一个痛快!”封亮刚目赌了叔父受尽羞辱,可最后却还被乱矛穿身的结果,心下也早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干脆很光棍的求死。

    李璟望着封亮长叹一口气:“张大新是你派去刺杀我的吧?”

    “不错!”

    “昨rì宴上,你敬给我恩师的那杯酒是毒酒吧?”

    “正是!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只求速死,今生爷爷玩不过你,下了黄泉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李璟不再理会封亮,转过头望着面前的三十几人,今夜伏杀封彦卿父子,共毙二十四人,自已一方却无一人战死,只有三个受了一点轻伤,稍微重点的那个还是追敌时不小心踩了个坑崴了脚。这些人有一半是先是不知道今晚是来杀封彦卿的,现在封彦卿已经死了,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让这些人保密了。

    沉思了一下,李璟指着封亮道:“今天我们做的事情都是掉脑袋之事,大家心里都应当明白。原来答应大家每人五十匹绢回去如数就给,另外我再奖五十匹。”

    一众热血消退,此时心里正充满着紧张担心的团结兵听到这个好消息,都不由的大喜欢。如此算来,一人就有一百匹绢的重赏,折合八万钱,足足能买四百斗白米。

    “不过!”见众人高兴,李璟话一转:“今天的事情都是大家一起做下的,所以需要严格保密,回去后所有人都要忘记这件事,永远不许再提。另外为了让大家互相放心,我提议现在大家每个人都去捅封亮两刀。”

    李璟这样做,是因为今晚的战斗中,虽然杀了二十多人,但还是有不少团结兵是一个都没有杀过的。对于林威、小石头他们十几个,李璟是自然放心和相信的。但对于那十几个团结兵,却还是有一点点担心的。现在提出让他们一人去刺封亮两刀,也是为了让每人手上都沾血,这样就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了,也算是安其它人之心。

    话落,晚上杀过人的都不由望向那些没杀过人的,那几人被众人猛盯着,都不由的紧张起来。很快,在众人的目光中,其中一个拔出刀在封亮的腹部捅了两刀。接下来,一个接一个,不但那几个先前没杀人的都捅了两刀,就连小石头他们也全都捅了两刀。

    封亮想要个痛快,可到最后,却被万刃穿心。李璟最后一个上时,封亮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看着这个曾经几次yù置自己于死地的家伙,李璟并没多少好感。

    “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吧!”李璟看着痛苦却又说不出话来的封亮,双手握着长剑顺着他脖颈左边一侧猛的插入他的胸腔心脏之中。长剑一转,李璟猛的拔出长剑。封亮全身不断地抽搐着,他口中呵呵有声,望向李璟的眼神里全是怨恨,最后不甘的扑倒在地死去。

    王重一脚将封亮的尸体如球一般的踢到一边,见他双眼睁大,死的是不能再死了才放心道:“完事了。”

    林武也笑道:“封彦卿叔侄一向子不可一世,只怕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他们也会有丧身荒野的一天吧。”众人大笑,仇官仇富本来就是很多底层百姓的思想,特别还是如封彦卿这种出身高门,又是大官,但却偏偏为人比较傲慢狠历的官员,那些农夫们出身的团结兵与他天生就有种天壤之别的差距。看到他们如此死去,也算是大大满足了他们的心理。

    李璟并没有笑,今夜的这场战斗是他的一次被迫反击。虽然是他先下的手,但却是被逼的这个份上的。可不论怎么说,李璟终究还是突破了崔芸卿他们所说的那个底线。一次终结了二十四条生命,李璟看着染满鲜血的手十分沉重。他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一条充满危险的荆棘之途。可他别无选择,或者说他只想选择这条路。

    “再清点一下尸体,把每个人的首级割下来堆在路边!”

    “我明白,这些都交给我吧。”王重主动的将打扫战场的任务接了过来,带着十几个人去搜寻尸体去了。战后还要割下首级,这并不是李璟嗜血。这样做一来是为了防止有受伤未死的,割掉人头那是绝不可能还有能活下来的。再一个,打扫战场、砍下首级也有假装劫匪作案的意思。据李璟所知的,他的老朋友镇东海的海贼有时如果做买卖结果折损了很多兄弟时,就有可能会杀光对方且割下对方的首级在路边堆成一个京观,威慑附近。

    杀了登州长史叔侄及护卫二十多人,这事情是不可能瞒的住的。所以为了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嫁祸到别人身上。恰好他知道镇东海是登州附近有名的劫匪,且前不久又在登州出现过,那他就干脆嫁祸给镇东海算了。反正这些贼匪债多了也不愁,虱子多了也不痒。

    当下各人又仔细打扫战场,将每具尸体都搬到了一场,并将他们身上所有能值钱的物品都搜走,然后砍下所有人的首级堆放在路边。完事后,又将那些人身上搜索来的所有物品都包在一起挖了个大坑埋了。

    最后反复检查,战场清理干净后,李璟等人悄无声息地离去。

    此时月上中天,荒野寂静,暗夜中只剩下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野狼。

第73章 波诡云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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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麻麻亮,蓬莱城的开门鼓还没有响,东门瓮城外就已经出现了一群惊慌失sè的百姓。领头的一个满白白发还拄着根拐杖的是北关村的杜村长,他们的村子在城东南边。一大早两个后生早起往港口码头去扛活,结果走到半路上却发现了惨烈的一幕。在蛤蟆坡,到处一片都是凝固后的黑sè血迹,路边上,数十个人头垒成一个京观。另一边,看的出原本堆成一堆的几十具无头尸体,却被野兽给拖啃的散落各地。他们发现时,还有十几头野狗在那里正进行着一场啃食尸体的盛宴,见到他们,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又继续了,他们发现那些土狗连眼睛都全红了。

    两个后生头皮发麻,差点没有吓晕过去。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村子,叫来了老村长和全村其它的强壮男人。众人叫到这惨烈景象之后都忍不住呕吐。最后众人没敢耽误,直接赶往蓬莱城报告。守门的军士一听老村长的描述的受害人模样,二十多人,两辆马车等信息,很快就联想到了昨晚城关关闭之后出城的封长史叔侄。一想到长史有可能昨夜在城外遇伏身死,那人也是脸sè都白了几分,连忙引着几个村民赶向城中支州兵的老大牢城使韩忠报告。

    韩忠是驻守于登州蓬莱城内的一千支州兵的镇将,还担任着蓬莱城防守卫的牢城使之职。一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下也不敢独自做主,又连忙派了亲兵分别向崔刺史和宋都虞侯、别驾等人报信。

    听闻这个消息,蓬莱城中每一个接到消息的官员都没敢大意,很快在刺史府中集合。很快韩忠调了三百人马护卫着崔芸卿、李汭、宋温等一众官员赶往蛤蟆坡。看着那堆人头垒起的京观,还有那些被野兽撕扯的乱七八糟,连点形状都没有了的无头尸体时,包括崔芸卿等官员在内,当场就有一半以上的人呕吐了。

    众人中唯有宋温、韩忠几个都是上过战场的将领,这个时候一脸冰霜,但却都还保持着军官的样子。宋温更是亲自上前,指挥着十几个兵将那堆人头一个个搬下来一一辨认。

    看了七八个人头之后,宋温终于看到了一个熟识的,那是封彦卿死不瞑目的那张脸。

    “崔使君、李别驾,你们都过来辨认一下,看看这个究竟是不是封长史。”宋温手提着封彦卿的首级,向崔李二人问道。两人只看了一眼,都是马上就认出了这个头颅虽然过了一夜,有些吓人,可却确实是封彦卿的没错。“是他。”宋温再问:“能确定吗?”“能确定,这确实是封长史。”宋温道:“能确认就好。来人,马上把封长史的尸身找到,好好装殓起来。另外,其它人的头颅也都马上确认出身份,再把他们的身体找齐装殓。”

    很快封亮的头颅也被认出,剩下的也基本可以确定正是昨夜随封彦卿出城的两个车夫和二十个高句丽武士护卫。

    尸身身份确认了之后,各人面上的表情越发的沉重了。封彦卿可是登州的长史,身为州之上佐官员,堂堂从五品上的绯袍官员,居然在登州城外被人杀死后抛尸荒野,而且连头都给砍下来了。不但如此,那些被狼和野狗先后啃的不象样的尸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扒走了,钱财、武器,甚至连衣物都扒走了,每个人只留下了一条短裤。

    “能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崔芸卿一脸冰霜的问道,听到封彦卿叔侄死了,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高兴,然后脑中就一直在猜测究竟是谁杀的。来的路上他心中有两个想法,按说最和封彦卿不对路的,以前是他和李汭与于琄等人。可他知道他们虽然与封不对路,却绝不会用刺杀的手段的。除了他们自己,他能想到的会杀封彦卿的,只有两个人有嫌疑,第一个是宋温,第二个是李璟。

    宋温做为节帅的心腹前来登州,绝不可能只满足一个小小的团结都虞侯之位的。如果封死了,对宋来说绝对是件好事。更何况,做为边疆归来的战将,宋也确实有实力,也有嫌疑。而怀疑李璟,则是觉得李璟与封家几次冲突,特别是昨天在酒楼时封彦卿曾经对李璟的态度。虽然李璟动手的可能xìng很小,但李璟手下有一百人马,并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的。

    不过当崔芸卿真正到了现场,看到那惨烈的景象时,他还是马上否定了之前的想法。二十四人全被杀死,连人头都砍下堆城了京观,身上又扒的个干干净净。这一切行为,都与他所听说过的一支盗匪的手法极像。

    崔芸卿与李汭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些疑惑。虽然从表面上看,种种手法都与登州附近的大海贼镇东海极似。但越是如此,越让他们觉得疑惑,镇东海这伙人势力虽然不小,可他们却是海贼,平时极少上岸。更不用说跑到蓬莱来伏击堂堂登州长史这样的朝廷高官。

    正因为看出这一点,两人虽然都想到了镇东海,却没有一人开口。

    牢城使韩忠在一边道:“看封长史与其它人遇害的方式,手法与海上大盗镇东海的那些海贼行事风格极像。据说,镇东海有时为了报复,就会在杀死对手后割下他们的人头垒起京观!”

    “镇东海?”宋温虽然新来登州,但对于这支著名的海贼团伙也是有些耳闻。

    “快四处仔细寻找一下,看有没有一张黑sè的贴子留下来。如果传说是实,那么只要封长史真的是镇东海所为,那就一定会在现场留下一张巴掌大小的贴子。”韩忠解释道。

    几百个士兵都开始四下搜索起来,片刻之后,有人喊道:“找到了!”

    众人都跑过去,却叫一个州兵在先前的那个人头京观处寻到一张瓦片大小的木块。刚才大家都不知道有这东西,所以虽然放在那里,却被那些搬人头的士兵踩在地上。韩忠接过木牌,仔细擦拭干净,最后终于显示出本来面目。在那木牌的中间,果然有一个血红sè的‘镇’字。

    好多人已经开始喊叫起来:“真的是镇东海的震字杀贴,这事是镇东海干的。”韩忠却看着那上面的赤红镇字眉头微皱,他拿目光悄悄望了崔芸卿与李汭一眼,又转头望了宋温一眼。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很快众人已经一致认定,封长史确系是被镇东海海贼所害。特别是封长史他们被扒光,而且现场又还留有镇字贴,以及人头京观,无不让众人坚定此事就是镇东海所为。有人说前段时间镇东海的二当家被赤山镇军捉获,后来又被镇东海的贼人劫走。更有人提起之前崔刺史的门生李璟来登州的路上,所杀的盗匪正是镇东海邀约前去救黄胡子的。后来李璟还又亲自遇上了红胡子等镇东海海贼。这说明,镇东海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是在登州附近活动的,也不知道这些人是纯粹碰上,还是本来就奔着封长史来的,总之,这事情是他们干下的没错了。

    等将封彦卿等人的尸首运回城中后,崔芸卿等都立即向青州节帅府与京师长安上报此事。

    另一面,宋温十分卖力的开始为封彦卿等人的后事忙碌起来。他不但亲自筹办了封彦卿的丧事,而且对封家的家眷十分照顾,不但拿出一大笔钱送给封家,还当众承诺,一定要为封家剿灭镇东海,为封彦卿报仇。感动的封家一众女流激动不已,连连行礼。连匆忙赶来的封家其它族人,也对宋温的这股义气镇服,纷纷道谢。

    封彦卿表面上来说,原本是登州的第三号官员,位仅在刺史与别驾之后。按例,崔芸卿原本是打算由州上负责这次封的丧事,不过封家并不太领情。虽然封彦卿死在贼匪手中,但封崔过去不合却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如此一来,崔芸卿倒也懒得热脸却贴冷屁股,宋温愿意承担此事,他干脆就全交给了宋温处理,不闻不问。

    崔芸卿对于宋温如此卖力的意思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如此做,不过是为了在原来封彦卿的那些人马面前示好,想要借机把封彦卿名下的势力接收过来而已。崔芸卿虽然心中明白,可一来封彦卿死的有些不明不白,他现在也是有些jǐng惕小心之时。二来宋温本来就是节度使的亲信,以往他和封两想要争斗,宋在一边观看。现在封死了,宋便自然而然的上来了。第三宋向封原来的势力示好,那些人就算封不去拉拢,他们也不会与他和好,他还不如干脆坐观变化。

    崔芸卿现在更加在意的一件事情是,于琄刚刚离任,封彦卿又马上死于非命。宋温又如此积极活跃,难道说,登州的权利又要面对一次大洗牌?封彦卿究竟是真的死于海贼之手,还是死于其它人之手?宋温如此活跃,他是只打算收拢封的旧部,还是说他有更大的野望?

第74章 事泄

    感谢(稻草人)的再次打赏,谢谢!

    封彦卿的死讯如风一般的很快传遍了蓬莱上下,就连回到军营后一直刻意保持着低调的李璟,也早风闻了封彦卿是如何的被镇东海一众海贼残忍杀死,把人头堆成京观的各种不一的版本。那天晚上李璟等人虽然回来的有些晚,但因为事先早就仔细安排过,那天大营西南角值勤的都是王重安排的几个信的过的兄弟,李璟他们回来时直接从那里偷偷的潜回营中,大营里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在半夜才回的营。

    当天晚上回营之后,李璟马上让大家仔细的洗了澡,把换下的衣物都埋了起来,又把所有的铠甲和武器都仔细擦拭过了。然后他把参加刺杀的众人叫到一起,由张宏拿笔一一把众人的老家住址登记起来。李璟拿着那张记好地址的白纸在大家面前展示:“所有兄弟的老家住址都已经在上面记好了,等过两天我就会安排人按这个地址,往每人家里寄送一百匹绢。我答应给大家的钱一分都不会少,接下来大家得按我的吩咐尽量保持低调,关于今晚的所有一切,都不能吐露半字,哪怕是做梦,都不能说出和今晚有关的梦话。你们明白吗?”

    “明白!”众人都点头,李璟不把钱直接给他们,而是直接寄往他们家中。他们也并没有多想什么,李璟的解释是避免大家一下子拿到太多钱在手会被人发现异常。虽然也有些人猜测是不是李璟有些不信任他们,记他们家地址是防止他们有人泄密,将来好报复他们。但不论是什么原因,既然听到李璟将把那一百匹绢的赏钱一分不少的寄到他们家去,他们是都再无二话。

    李璟郑重告诫说:“从现在起,再也不要提起今晚的任何事情了。你们回去后,我会把队伍从新安排一下,所以参加今晚之事的兄弟们都安排到一起,三个人一组。不论是吃饭、睡觉、还是出cāo上茅房,都必须三人一起。当然,大家也不要嫌麻烦,这也是为了保护大家之意。等过了这阵风声,到时大家也就不用如此麻烦了。”

    随后第二天第三天,李璟一直都老实呆在营中,甚至连与林威、王重他们之间的联系也都停止了。每天就呆在左一都营内,除了练兵就还是练兵,连营门都不再出一步。外面纷纷拢拢的封彦卿叔侄遇刺之事,仿佛与他没有半点干系。直到第三天,李璟才借着给封家吊丧之机,去了东城的丽丰布店。

    上次李璟得的那一万匹绢,李璟全都存放在了王老村长女儿的这家店中。对于王月英和老掌柜的,他观察了许久,对他们的人品还是十分放心的。他把一万匹绢拉到布庄时,老掌柜的显然早知道他与封亮赌斗之事,根本没有多问,就把这一巨款存下来。李璟把那张写着地址的白纸交给老掌柜,让他派人给上面的每一家送去一百匹绢,不过却要隐秘,不能搞的人尽皆知。

    李璟刚从布庄回到军营,小石头就跑来告诉他说,今天都虞侯宋温以及西河郡主,还有于小娘子以及崔刺史和昭王都先后有派人过来,都是要请李璟前去说事。李璟感觉一阵紧张。难道说事发了?可如果事情泄露的话,只怕第一时间就会是前来捉他的兵吧。杀朝廷命官,就算是崔芸卿和李汭再怎么保他,也是保不住的。如果不是此事,那为何突然间人人都要来找他?

    他仔细的回想了前前后后的经过,总觉得虽然不是全无破绽,但一时也不可能就被发现。不过宋温这些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言多必失,风声过去之前,他还是不想与他们见面。最后亲笔写了数封帖子,对宋温等人的邀请一一拒绝了。不过宋温等人的好拒绝,但崔芸卿的传唤他却不好直接拒绝。

    李璟最后还是跟着崔芸卿派来的人去了刺史府,一进门他就发现不但崔芸卿在,而且李汭居然也在,另外一边李惠儿和于幼娘两人也都在。两人正坐在那里等着他,一见面,崔芸卿就立即直言道:“这几天怎么都没看到你的人影?”

    “学生最近忙于训练,实在是抽不出空来给老师请安。”

    “封彦卿被杀之事你知道了吧?”

    “学生听说了一些,各种说法的都有,连军营里现在也是传的满天飞。”李璟见问即答,小心谨慎的回应着,崔芸卿他们一来说直说封彦卿之事,可却似乎并没有怀疑他之意。

    李汭似乎心情不错,微笑着对李璟道:“你也别太紧张嘛,找你来没其它的事情。我记得你上次就曾经遇到过镇东海的贼匪,而且还成功的逃脱了出来。这镇东海在登州一带声名极响,但却又十分神秘,一向来无影去无踪,见过他们又还活着人少之又少。你就和我们说说,镇东海这些人是什么样子的?”李璟听完心中略松了一口气:“学生确实见过镇东海的一众贼人,据说镇东海有四个当家,老大白胡子,老二黄胡子,老三红胡子,老四黑胡子。白胡子和黑胡子我没见过,但却在赤山镇监狱中见过黄胡子,后来又在赤山脚下遇到过红胡子。”李璟小心的把自己与黄胡子与红胡子两人相遇的经历,经过整理后有选择的说出来。

    崔芸卿有些失望的道:“照你这么说,这些胡子贼并不如外面传说的那么残忍嗜杀,反而还有些侠义之风?”李璟小心的道:“贼就是贼,不能说是侠义之风,不过这群人倒是比较讲规矩的。如果他们真的杀了封长史,那他们之间一定是曾经有过很深的过节。”

    “这事还从未听说过,不过也并不是全无可能。你也许不知道,封家为高门世族,家财无数。但其实封彦卿在登州多年,暗中拉拢了许多高官豪门组织在一起,多年来一直靠登州渤海新罗海道搞走私海贸,每年凭着海上的走私贸易赚取钱财无数。而那镇东海却正是渤海上的有名海贼,说不定他们之间有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关系,如今因为什么原因闹翻了,那镇东海就一气来伏击杀了封彦卿也是有可能的。”李汭对李璟说道。

    崔芸卿突然对李璟道:“季玉,你实话和为师说,你真的与此事无关吧?”

    李璟没有料到崔芸卿此时会突然有此一问,心下略显慌张,一时来不及回答。崔芸卿对着他挥了一下手:“你先不要急着回答,今天这里也没有外人,都是自家的人。不论这件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我们都希望你能和我们说句实话。事情和你没关自然最好,如果有什么牵连,你早点说出来,为师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一把。”

    李璟沉默了几息时间,他咬着下嘴唇沉声道:“封彦卿叔侄不是什么好人,我心里早恨不得除掉他们,没想到他们果然遭了报应,被镇东海给杀了。”

    “是不是被镇东海杀的现在还并不能确定,不过封彦卿这人行事确实凶恶,他现在一死,但是也让我们松了一口气。这事既然与你没关,那是最好的。不过你之前与封家的过节也是人人皆知,你最近还是要小心低调一些,没事就多呆在营中练兵吧,我这里也不用常来问安。”崔芸卿没有深究这事,几句话后又带了回去。

    又聊了一会后,李璟借口营中还有事告辞,崔芸卿也没有留李璟。李璟走后,李惠儿她们跟着送他出去。见三个年青人都离开了,崔芸卿皱着眉头,突然幽幽的道:“罢了罢了,我认定这件事情十有仈jiǔ是他做的。之前我还只是有一点点的怀疑,现在却是能够肯定了。真是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居然就已经有了如此果断狠历的一面。圣人能看一丈远的世事;咱们凡人只能看一步远,看一步走一步吧。季玉这小子,处处都是出乎我的预料之外,只可惜这小子似乎有着一点偏执。行事太过极进,偏爱弄险。哎,也不知是福是祸,也罢,让他瞎碰瞎撞儿回,也许能碰撞得灵醒过来,只是希望那个时候还不晚,能够明白我们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的意思。”

    李汭心里还有一点不敢相信,他怎么也无法把刚才那个年纪轻轻,在他们面前谨慎有礼,谦逊有加的李璟,和那天城外看到的满地残肢,首级堆起的京观的血腥场面联结起来。不过和崔芸卿相识颇深,既然他能说出这样的结论,那此事倒真的很有可能。

    李璟拒绝了宋温的第一次邀请之后,接下来的几天,宋威仍然每rì派人来请。李璟虽然顾忌着对方是顶头上司,但是与崔芸卿他们只谈了几句话,就被崔芸卿点破是他杀了封彦卿。他不知道崔芸卿是如何做到的,但却不敢再去见宋温,万一宋温也看出来封彦卿是他杀的,那结果可就致命了。因此,虽然顶着巨大的压力,可李璟却仍然只得一次次的拒绝上峰的邀请。

    一连十多天过去,眼看着团结兵的集训一月时间就要到了,原本传的沸沸扬扬的封彦卿被镇东海伏杀之事,也渐渐信息了下来。这一天,李璟刚刚下令解散队伍吃午饭,却看见都虞侯宋温居然亲自到了左一都校场,站在场外等着他。“李校尉,都虞侯有事见你。”李璟的头皮当时就麻了,只得硬着头皮过去。隔了十多天未见,宋温的面上笑容更多了。见到李璟,他依然十分温和,笑着道:“李三郎你也不用天天躲着我了,其实我早就知道,那封彦卿叔侄是你杀的,没错吧!”

    第一卷还有几章马上就要完了,风起云涌的唐末乱世就要拉启大幕,主角也将终于获得自己的第一块地盘。童鞋们,把你们的推荐票投出来吧,让我们跟着主角一起经历晚唐的风云!

第75章 摊牌

    都虞侯宋温的话很轻柔,轻柔的像是一阵chūn风。但是这话听在李璟的耳中,却成了一道飓风,席卷了他的脑海,吹乱了他的思绪。李璟强装着镇定道:“都虞侯这个玩笑可不太好笑,卑下可吃不消这样的玩笑。”一边说着,他一边暗自偷偷用余光打量四周,不过四周除了宋温似乎就只有先前那个传说的侍卫。

    宋温似乎完全知道李璟在想什么,笑道:“你也别打量了,今天我就带了一个侍卫过来。不过如果你要是打算如杀封彦卿一样的杀掉我,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这里可是军营,你不会以为你真难悄无声息的杀掉我吧?”说着他很随意的转过身,将整个后背完全暴露在了李璟的面前,然后就地选了一块略平的石头坐了下来。

    在那一刻,李璟的手确实已经按到了腰间的横刀柄上。他不知道宋温为何会说出那番话来,但很肯定的,对方一定是已经掌握了一些确切的证据,不然,宋温堂堂一个都虞侯不可能亲自跑来和他一个将头开这样的玩笑。只是他心中一番激烈的思绪交加后,还是没有拔出剑。既因为此时是在营中,一旦他拔出剑,就算真能杀掉了宋温,他的结局也难逃一死。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李璟判断宋温似乎并没有要对付他之意。不然的话,宋温根本不用亲来,直接下一道命令,这登州营可是足有三千多人马,他李璟插翅难飞。他松开了刀柄,想要听宋温究竟是何意。

    宋温坐在地上,向李璟招了招手:“你也随便坐着,别杵在那里,弄的我说句话还得仰着头和你说。”

    李璟在一旁坐下,“卑职并不知道都虞侯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封长史遇刺,登州上下人人都知是海贼镇东海所为,都虞侯却说是在下所为,未免冤枉在卑职也高看卑职了,卑职不过一小小将头,哪有那能力将封长史以及他的二十个jīng悍家丁杀光我?”

    “表面上看你确实没这个能力,可实际上你有这个能力,也确实做过这件事。”宋温侧着头望着李璟,眸子中的幽光闪过。李璟的镇定让他都有些惊讶。事实上,宋温当初知道封彦卿被杀时,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崔芸卿和李汭杀了封彦卿。因为登州中,只有他们和封有如此大仇。

    后来去了现场,虽然种种迹像表明,一切好像都是海贼镇东海所为。不过这个结果这第二天就被他推翻了,他从来没有听过镇东海与封彦卿有仇,就算有仇,镇东海不过是群海贼,他们不可能敢如此嚣张的跑到蓬莱来刺杀封彦卿而且还残忍的把二十几人先都斩首,人头堆成京观,抛尸荒野。

    更何况,现场还有很多蛛丝马迹。现场虽然被打扫过,可依然发现了许多马蹄印记,说明当晚那些刺杀封的人拥有很多马,这也正是封彦卿二十几人一个也没逃掉的最大原因。另外,他事后专门找过收尸的仵作,据仵作交待,封彦卿等人被砍下首级之前,大多就已经死了。死因各异,有一大部份是被箭shè死,还有一部份的伤口是长矛穿刺,另外有几人的伤口与长矛相似却又明显不同,据推断为马槊所击。而还有几个死相最惨的,完全是被巨大带刺钝器杀死,根据推断,他们是死于狼牙棒或者是狼牙殳一类武器。

    骑马,长矛,马槊,狼牙棒或者狼牙殳,这些线索一条条的加起来,不由的让宋温马上怀疑了封彦卿他们是死于海贼之手的结果。海贼就算有马,可他们常年在海上,最擅长习惯的多是短兵,根本不可能会使用长矛,或者说马槊,狼牙棒,狼牙殳这样的武器。

    马槊和战马都是昂贵的,海贼拥有的可能很少,其它山贼拥有的可能更少。更何况,现场还发现有不少人是死于弓箭之下,而且有很多伤口显示有一大部份是军中所用的shè甲箭。从这些伏击封彦卿之人所用的装备来看,沙场老将的宋温就已经马上推断出,伏击封彦卿的根本不是海贼或者盗匪,他们最有可能是一支装备jīng良的家丁队伍。

    他再次怀疑此事是崔芸卿和李汭所幕后cāo纵,后来牢城使韩忠报告给他的一个消息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韩忠向他报告,提出那天现场找到的那枚镇东海的震杀贴有些古怪。韩忠久镇蓬莱,对镇东海海盗也是有些了解的。据他所知的,镇东海确实有震杀贴,但镇东海的震杀贴从来都是使用一枚巴掌大小的黄铜片做贴,正面书一个震字而非镇字,在反面还有一个杀字。可当rì找到的那个却是一个木头的牌子,而且上面写的居然是一个镇字而不是震。

    “封彦卿被杀那rì,正是于公离任宴那天。我记得那天你好像是和封长史差不多时间离去的,好像是在城门闭关之前吧,可是据我查知,那rì左一都一百士兵天黑前回营的只有六十八人,有三十二人并不是一起回营的。后来值勤军官却证实,那天后来直到天亮,都没有见到那三十二人回营,包括李将头与林教练使,王副十将,还有张虞侯等人在内。可第二天点卯,你们却全都出现了,你要怎么解释?”

    他没等李璟解释,挥手摇了摇:“有趣的可不止这些,我记得李将头手上就有一把马槊,而且林威、林武兄弟手上也各有一把马槊,另外王重手上还有一把狼牙殳。而我没记错的话,这三把马槊和一把狼牙殳都正是和封亮比斗赢来的吧,也正是因为此事,封家好像与李校尉关系很紧张。”

    “另外你猜我还查到了什么?我查到李将头还在林威于城里的家中存养了十来匹马,另外还查到左一都前些rì子训练损耗了大量的箭支,尤以shè甲箭为多。还有,封亮叔侄死的第二天,左一都有数名团结兵训练时‘受了伤’...”

    宋温每说一句,李璟的面sè都不由的变了一分。他原以为自己杀封的事情前后已经考虑的很仔细了,却没有料到,居然被宋温一件件一桩桩的查的清清楚楚。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在不明白宋温的意思前,他只能硬撑:“都虞侯所说的这些,看似两件事情有关,可也许只是巧合呢。就凭这些,只怕不能就认定封彦卿是我所杀的吧?”

    “你如果真要证据,我还可以给你更多。或者说,干脆简单一点,直接把那几十个涉嫌之人全都分开审讯,你认为,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和你一样否认到底呢?”

    李璟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宋温接下来的话题。一切如宋温所说的那样,对宋温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就凭着这些,都足以将李璟直接斩杀当场了。更何况,就算李璟真要证据,那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而已。可宋温既然没有马上逮捕他,而是说这么一大通,显然另有打算。

    看见李璟此时依然一脸淡定,宋温似乎也有些惊讶,目光直视着李璟许久道:“这件事情你只是一个马前卒,恐怕还有幕后之人吧,是崔使君还是昭王?或者是两人都有?”

    李璟的眼皮跳动,他终于知道宋温说这一大通话的背后目的了。一个小小的李璟显然并不被他放在眼中,他的真正目标是登州刺史与登州别驾。听到这话,李璟也不由的激动起来。如果宋温认定他是杀封之人,那李璟上面还有崔芸卿与昭王李汭二人能想办法保他。可一旦把崔芸卿和李汭都牵扯到了其中,那他李璟真是谁也保不了了。

    “此事全是李璟一人而为,请都虞侯不要胡乱攀扯恩师与昭王。”

    “你不用紧张!”宋温见到李璟终于不再那么淡定了,脸上不由的露出一抹难得的微笑。他还以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一切也是有底限的。“其实和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以及你的老师们,我宋温虽然初来登州,但却并不是傻子。封彦卿这人,其实我也很讨厌,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李璟愣了愣,不明白宋温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是为什么?

    “其实节帅一直很欣赏崔刺史和昭王,当然还有于公。这次来登州,我是迫切需要和几位联手的,只是似乎他们都对我这个武夫合作没什么兴趣。倒是那个封彦卿却如苍蝇一般的总是跑到跟前嗡嗡,现在封彦卿死了,我和你几位老师之间也再无阻碍了。我希望由你向崔刺史带个话,今晚我将在府中设宴,希望崔刺史能够赏光。”说完这话,他也没再理会李璟那半信半疑的目光,起身拍了拍屁股,甩一甩衣袖招呼了远处的那个侍卫,就飘飘然的离去了。

    李璟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宋温的身影远去,最后也还是没有搞明白他的葫芦里到底要卖的是什么药。难道宋温真的毫不在意封彦卿等人的死,反而想要和崔芸卿他们联手?

第76章 夜宴

    感谢三sè堇YR、(稻草人)两位书友的打赏,谢谢!

    李璟沉思良久,心知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当下也不敢再犹豫,立即骑马出营赶往刺史府中。通报了守门家丁,进入府中叩见崔芸卿,一五一十将杀封彦卿之事,以及今rì宋温突然找上门来之事说的清清楚楚。

    “恩师,实非学生妄为,还记得那rì酒宴之时封亮所敬给恩师那杯酒吗?当时我就怀疑那是杯毒酒,后来亦曾当面问过封亮,他亲口承认那确实是杯毒酒。学生本就受封家欺压凌辱,更何况他们居然想要谋害恩师,学生自已之事可以忍,但却绝不能将恩师安然置之不顾。杀了封彦卿封亮之后没有告诉恩师,也是不想让恩师受到牵累。原本以来事情做的隐秘,却不料还是被宋温发现。恩师,学生愿意一力承担此事,绝不连累恩师。”

    崔芸卿听完李璟的话,只是手抚着长须平静的坐在那里。良久后才道:“你先起来吧,我派人先去把昭王和韩忠请来。”

    李璟有些心绪不宁的陪着崔芸卿坐在厅中喝茶,喝了半天的茶,可那混着姜、葱等香料的茶以往李璟是半口也喝不下去的,今rì却一连续了好几杯,却丝毫也感觉不到这煎茶的辛辣之味。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昭王李汭,还有蓬莱城牢城兵马使韩忠,以及龙山营兵马使刘健,东牟守捉使徐成,另外还有登州团结营司马、判官、推官、巡官、衙官等都到了。看着这一个个策马而来的佩剑武将们,李璟心中充满震惊。以往他虽然知道崔芸卿与李汭和于琄三人组成了联盟,力压了封彦卿这等地方派。

    但他却没有想到,他们这个联盟居然有这么大的势力。登州支州兵、龙山营、东牟守捉,这三支兵马加起来三千人马,而且是几个不同的系统,虽然名义上,州内所属兵马,皆归刺史统领。但实际上,刺史基本上都是由节度使的亲信所任,一般文官担任刺史,就只是个名义上的军事统领而已。

    但是今天崔芸卿一句话,这几个营头将领就马上赶来,这背后的意义让李璟震惊。而且除了这三部兵马,登州团结营也有小半军官在此,如果再加上李璟所知的赤山镇的崔镇将也是崔芸卿的族人,那崔芸卿在登州所掌握的兵马可就已经超过半数以上了。怪不得,崔芸卿和封彦卿等人角力之时,一直温吞吞的,原来表面之下,崔芸卿已经基本上将登州附近的兵马都掌握了。

    一念及此,李璟原本担心的心里又激动起来。崔芸卿手中握着这样一张王牌,就算是节度使的心腹宋温要动他们,也得三思而后行,投鼠而忌器吧。

    众人到齐,崔芸卿说了宋温今晚设宴邀约之事。而且还说明先前封彦卿居然试图在前些rì子的酒宴上下毒谋害他与昭王,幸被李璟识破。并说宋温不知道哪听信了些传言,居然怀疑封彦卿叔侄乃是李璟所杀,而且已经找上门来了。

    “宋温相邀,我如果不去,不免坐实了宋温的怀疑,因此,我打算今rì前去赴宴。”

    徐成将目光在李璟的身上扫了几遍,心中已经猜测出事情可能并不是如崔芸卿所说的那么简单。宋温既然直接找上门来,那么事情的真相很有可能是封彦卿真的是李璟所杀。不过他不觉得李璟一个人能做下这么大的事情,李璟是刺史的门生,那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刺史授意杀的封。

    脑中转过诸多想法,徐成道:“宋温相邀,必无好事。我看这宴无好宴,定是鸿门宴!”

    崔芸卿道:“吾又岂不知?封彦卿一死,宋温便上跳下窜,十分活跃。这些rì子对封彦卿之旧部极尽拉拢,现在又突然以封彦卿之死发难,他这是有备而来。原本吾以为封彦卿一死,这登州总算要恢复太平。却不料,总有人不愿意啊。宋温的话已经说的很明显,吾若是避之不见,只怕他先礼过后就要动兵了。宋温吾不惧,然宋温只是节帅的马前卒啊。”

    李璟劝道:“学生总还是觉得,以恩师之万金之躯,在没有弄清宋温之意图时前往赴宴,实非上策。”

    崔芸卿按着几案道:“吾为官数十载,刺史过五州之地。多少大江大浪也都趟过来了,如今又岂能畏惧一宋温乎?”刘健也劝道:“咬人的狗不叫,这宋温自来登州后虽然一向安静,可却不得不防。”

    “三国时关云长也曾单刀赴会,吾虽非武将,但也不惧。我已经派人给宋温回信会去,又岂能失信?”

    李汭自到后一直都未曾发言,全因他是众人中比较清楚事情底细的。早之前崔芸卿就曾对他说封彦卿是死于李璟之手,当时他还有点不信。但是现在宋温都找上门来了,那这事就定是千真万确了。崔芸卿坚持要去赴宴,根本原因也是因为他知道宋温手中定是掌握了一些证据。他现在叫大家来,商量的也不是去不去,而是如何应对宋温。

    “崔使君纵去也可,但不可无准备。”

    崔芸卿道:“季玉和你那三个兄弟一起陪吾共去,另外韩军使调五百人马于宋府附近等候,如若有事,吾到时会让季玉放鸣镝响箭,你等就进来接应。”

    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之处后,各自回去准备。

    城东都虞侯府中,宋温接到崔芸卿晚上会来的回信。登州团结兵的四营十将皆在府中,文登营十将宋希道:“崔芸卿既来,我们怎么办?”

    牟平营十将杨林嘴角一扬:“他如果带兵来,那我率二百人隐藏在府门外。如果没带兵来,就只在后院埋伏五十刀斧手。若是他能识时务从此听命于节帅,那便罢了。他若是还有什么其它想法,到时便将其杀于席间。”

    宋温对于这个狠历的安排并没有反对,沉吟过后缓缓点头,一切交由四将前去安排。

    过了黄昏,宋温便派了人在府前街口等候迎接。傍晚时分,只见街前走来一支队伍,一辆马车,周围五六骑人马。等走近了,马车上下来一紫袍官人,却正是登州刺史崔芸卿。旁边几个骑士也都翻身下马,却是一身戎装,铁甲罩衣,腰挎横刀,威武不凡。

    宋温早已得报,亲自带着亲信数将迎接上来。一番热情叙礼毕,众人进府入席饮酒,举杯相劝,好酒好菜,却只字不言其它。崔芸卿也毫不提起,只顾饮酒。李璟与林威等四人皆傍崔芸卿而坐,却是滴酒不饮。

    酒至半酣,宋温放下酒杯道:“崔使君收了一个好门生啊,年青有为,更兼豪气干云。另外结交的这几位兄弟,也都是一表人才,英武不凡啊。崔刺史眼光不凡,不凡啊。”

    崔芸卿笑道:“碰巧,碰巧!”

    宋温笑了笑,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似借酒发言:“某来登州之前,宋节帅一直嘱咐,说万事可找崔使君相商。只是先前崔使君似乎对在下这武夫有此成见?”

    “成见不敢,只是一直公务繁忙,未有机会与宋都虞侯相交罢了。”

    “崔使君连任五州刺史,确实辛苦。我家节帅如今有一提议,却不知道崔使君之意如何?”

    “是何提议?”崔芸卿见宋温只字不提封彦卿被杀之事,便也强忍着不提。此时见宋温终于提出了条件,便放下杯筷,望着宋温,等着对方开出价码来。

    宋温从侍女手中接过酒壶,亲自过来给崔芸卿倒了一杯酒,回到座位上坐好,不急不缓道:“是好事,一件大好事。崔使君也当知道,宋节帅原本一直在京师北衙禁军神策军中任职统兵。后来又曾随康承训大将军出兵剿灭了庞勋之乱,之后又移镇南疆。可谓久在军旅,如今宋节帅受命淄青节度使,不但统属三万七千五百的平卢军,而且下马还要管淄、青、齐、莱、登五州民政。崔使君也是山东第一大族出身,当知这平卢军历来兵骄将跋扈,节帅新来,每rì里也是为这些骄兵悍将头疼。偏偏眼下因灾荒,各处流民蜂起,四处为盗。节帅也是心力交悴,急需要一个能信的过的干臣相辅啊。”

    李璟坐在一旁,根本搞不明白宋温为何突然一下子提到那么远,但是见崔芸卿并不说话,也只好干坐一边。

    “崔使君高门出身,进士入仕,数十年来转任多地,主宰数州之政。每任一地,在地当都是留下极好官声。宋节帅眼下,正是急需崔使君这样的能人相助啊。崔使君可能还有所不知,眼下我们登州虽然还风平浪静,可淄青镇其它地方却不太平啊。据青州来文,如今河南各地已经是流民四起,许多地方乡村为之一空,十室九空。各山各道,到处都是逃荒的流民,更有许多不法者,已经趁机做乱,四处散布谣言,聚民为匪。照这势头下去,淄青镇五州今年这年关可不好过了。”

    “宋节帅需要崔某做些什么呢?”崔芸卿最近也一直关注着河南河北的灾后大饥荒,听到情况如此严重,他的心情也是不好。

    宋温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对着崔芸卿郑重的一拱手,肃然道:“宋节帅yù请崔使君入青州,拜崔公为淄青平卢节度行军司马,兼营田副大使,以全力辅助宋节帅处理藩府事务,安定五州。”

第77章 交换

    “都虞侯不是在说笑?”崔芸卿愣了一下后道。不但崔芸卿觉得宋温刚刚在开玩笑,就连李璟和林威、王武四兄弟也都对宋温刚才的话给弄的有些迷糊了。

    宋温认真的道:“如此之事,在下怎敢拿来说笑?此事乃是宋节帅亲笔行文于我,让在下先来询问崔使君心下之意。如若崔使君愿意助节帅一臂之力,那么正式的任命马上就到。”

    “宋节帅要请某任淄青平卢节度行军司马?”

    “对,正是淄青平卢节度行军司马,另外还兼任营田副大使之职。”宋温十分严肃的回答道。崔芸卿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后,便捏着下巴并没有再言语,坐在那里一脸肃穆的沉默着。

    李璟也同样对于这样一个结果十分的惊奇,原本以为今天会是一场鸿门宴,甚至不但外面的罩袍下穿了铁甲,就连里面都还穿了一层细甲。除此外,身上除了腰间的横刀,他还在袖中藏了把袖箭,腿上插了两把短匕首,完全是做好了拼命的准备来的。现在想象中的刀光剑影,幕后的刀斧手也不见踪影,甚至宋温从头到尾连他杀封彦卿之事提都未提。绕了一大圈,宋温却是提出节帅想请宋温去青州做官。

    淄青平卢节度行军司马是个什么官职?李璟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

    行军司马,掌弼戎政,居则习蒐狩,有役则申战守之法,器械、粮糒、军籍、赐予皆专焉,虽主武,盖文职也。

    具体一点说,节度行军司马这个职务,在节度幕府之中,是仅次于节度使和副使的第三号主官。在实际上,节度行军司马的权利甚至是超过副使,为实际的幕府第二人。节度行军司马的权利极大,具体职掌有四个。

    一是军士招募,训练以及军械,粮草存备。二是掌军籍符印,以法纪整治队伍。三是战时随军出征,参谋军议或者直接统兵。四是主军中财政支出,专军资粮饷赐予。

    说白了,节度行军司马就没有他不管的,管招兵,管训练,管军械,管粮草,管符印,管军法。而且还管财政支出,边军资粮饷者是由他管,战时还负责参议,甚至直接统兵。这些职权,比副使的权利大多了。副使的排名在行军司马之上,原先是因为在节帅出征之时,一般会让副使留守,称为留后使。一旦节帅阵亡或病危不能理事,就由副使主理帅府之事。不过到了晚唐此时,这个留后的位置基本就是由行军司马所占。

    不论怎么说,节度行军司马这个职务是实打实的一个要职,不但位高而且权更重。淄青平卢镇五个州,三万七千兵马,崔芸卿一旦接任这个位置,他就是淄青镇的第二号人物。更何况,宋威还让崔芸卿兼任营田副大使,虽然营田副大使这个官职不如行军司马,可也是主赏五个州各州各军各营的所有屯田事务。

    与刺史职位相比起来,传统上有行军司马转任州刺史的,但少有州刺史转任行军司马的。看似好像是似乎品级低了一点,可实际上淄青镇做为一个拥有五州,掌着三万七千五百平卢军的方镇,是能与河北三镇并肩的强大方镇。节度行军司马是绝对比登州刺史的职位高,权利重。

    只是节度行军司马虽然是一个文职,可却实打实的是一个主管军队的职务。崔芸卿为官多年,可却从没有真正管理过军务。虽然他现在还兼任着登州团结兵团练使,可事实上他根本没过问过这方面的事情。宋威调他去做节度行军司马,是真的需要他去辅佐他,还是说只是想要调他离开登州?

    “吾若离开登州,谁来接任刺史之位?”

    宋温说道:“节帅的意思,如果崔使君能前往青州,那么登州就将由在下接任刺史一职。”

    崔芸卿目光一闪,一时间心头却是一片通亮,所有的一切他全明白了。宋温自来登州的第一天起,就不是真的来做什么团结兵的都虞侯的,他就是奔着登州刺史来的。他先前和封彦卿搭上,估计就是想利用封的力量对付自己。只是后来封突然死了,他却又掌握到了李璟留下的一些证据。所以,一切都又变了。

    这是一场权利的交换,宋威来到淄青镇不久,来时只带了五百亲兵和几个亲信。凭此就想掌握强大的淄青镇,这是不可能的。宋威极需要一个盟友,一个在淄青有根基的盟友。封彦卿有这样的条件,他崔芸卿更有这样的条件。崔家可是山东第一大族,光是他崔芸卿就有着很深的势力,在登州,有一半的掌兵将领都是他的人。更别提,清河崔氏最大的分支青州崔氏的根基就是在青州。

    难道宋温只口不提李璟杀封彦卿之事,对于宋温来说,封彦卿不过是一个原本打算结盟的盟友,现在既然有了更强的盟友,那旧的盟友死就死了。宋温是绝不愿意真的和崔芸卿硬碰的,不说崔家的强大,更何况他后面还有昭王和于琄。宋温一直到今天才和李璟摊牌,就是因为之前他一直在等节帅宋威的回复。

    今天他终于收到以了宋威的回复,让他千万与崔芸卿闹疆,而是想办法让他把崔芸卿拉拢过来。宋威现在光有个节度使的名号,可到现在还没有掌控淄青镇。他极需要崔芸卿和崔家以及昭王李汭还有于琄以及于家的强大势力,来帮助他掌控淄青镇。

    宋温得到回复后,没有直接找上崔芸卿,而是先和李璟摊牌,也是大有深意的。把杀封彦卿之事向李璟摊牌,意义还是要把话传递给崔芸他们。如此,然后再来谈联手,既是示好,又展现了诚意。而且,还隐隐的含着一招厉害的威胁。

    崔芸卿在沉默,宋温提出的条件确实不错,让人心动。只是,之前崔芸卿并不看好宋威。可以说,平卢军自从当初从辽西营州浮海到了山东,将平卢军改为了淄青平卢镇后,这支本来就是多由多族兵马构成的军队就一直很强悍。平卢军高句丽族的大将李正已当初赶走了原节度使,开了这个头后。李家后来三代四世割据淄青镇六十年,一度自立为王,最强大时强兵十万,据州十二,为天下第一强藩,还在河北三强镇之上。

    虽然淄青镇被中兴之主宪宗皇帝讨灭分割成了三镇,但是自那之后,名义上淄青镇重归大唐治下。可实际上,那些朝廷任命的节度使却如走马灯一样,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自李家灭亡后,五十四年间,淄青镇却先后任命了足足二十二位节度使,平均下来,每个节度使的任期只有两年半,连任满三年都不到。

    淄青镇的李家灭了,可平卢军还在。

    虽然如今的平卢军不复先前十几万的规模,但依然还有三万七千五百人马。只要节度使掌控不了平卢军,就坐不稳淄青平卢节度使。多少名臣名将就任过淄青镇,连崔芸卿的好友于琄也不过呆了三年。虽然他离任是受于琮的牵连,可于琄用了三年的时间,也依然没有真正掌握淄青镇。淄青镇表面上是由节度使统领,但实际上,却是由那几万平卢军统治着。

    宋威有威名,来头不小,可到任都快一年了,依然还是没有什么作为。因此崔芸卿等人当初都是不看好宋威的,所以在宋温来接触时,也都是保持了距离。

    只是这一次,崔芸卿觉得自己的选择余地并不大。宋温掌握着李璟杀封彦卿的证据在手,如果他拒绝,宋温虽然不至于真的敢对他动手,但要把李璟等证据确凿之人给抓了,却是可能的。另一方面,如果宋威真要全力支持宋温争夺登州刺史之位,只怕他以后的rì子也并不好过。

    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思考了良久之后,崔芸卿还是终于答应了宋威的邀请。这件事情只要他一答应,基本上就是已经达成权利的交换了。到了晚唐此时,就算是刺史和行军司马这样的重要官职,朝廷也基本上管不了了。多是地方节帅们一句话的事情,前后再往上塞点钱财,事情也就成了。

    宋温得到崔芸卿的明确答复,也不由的心中一松,脸上露出高兴无比的笑容。虽然崔芸卿不答应,宋威也能凭节度使的权利调动崔芸卿,而将他推上登州刺史之位。但所有人都明白,晚唐此时,这些明面上的权利有时并不真的好用的。在地方上势力庞大的崔家,如果不肯接受,宋威也是无奈的。甚至要是弄不好,那些平卢军的骄兵悍将们发个疯,直接把他这个节度使赶下台都是有可能的。

    崔芸卿起身,拉住李璟的手起来,对宋温道:“正事说完,吾也和宋使君说句旁的,我这门生平时做事多有不经思虑。吾若是去了青州,以后他就交给宋使君多cāo心照顾一二了。”

    宋温也笑着上来拉着李璟的手,好像自家兄弟一样亲热道:“季玉老弟行事果断,办事干脆,能文允武可是极难得的人才。崔公此去青州,何不带上他在身边呢。”

    崔芸卿转头看着李璟,微微笑道:“跟着吾去青州倒也不错,不过这事还是交给他自己拿主意吧,季玉,你是愿意跟着吾去青州,还是留在登州呢?”

    看着崔芸卿明显期待他同去青州的目光,李璟沉默着微微低下了头。

第78章 十年太久 只争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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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芸卿唤李璟离开时,天已经完全黑暗,街道上一片寂静,黑漆漆的。

    林威走过李璟身边时,用靴子轻喝了李璟的脚踝一下,疼痛让李璟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抬头四顾,发现自己的那匹黑马已经被宋府的家丁牵到了面前。崔芸卿正弯着腰上了马车,他刚要上马,却听到老师在马车里喊道:“季玉,你过来和吾一起坐马车。”李璟犹豫了一下,崔芸卿立即提高声音道:“快点上来,吾有事要与在路上商谈。”

    “是。”李璟回道,转身把马疆绳系到了马车后面,自己跃上了马车。“老师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就是刚才在宋府我看你yù言又止,似乎心里有话。”天气已经进入寒冬,刚从温暖的宋府中出来,崔芸卿不由打了个冷颤。他将一件貂裘的大氅双手拢了拢,围紧了脖颈。他看见李璟身披铁甲,上身挺直的坐在一旁,不由轻叹声笑道:“吾老了,这才初冬,就已经抵不住夜里的风寒了。”

    “老师正当壮年呢!”李璟看着崔芸卿的折脚幞头下面露出的几缕银发,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

    崔芸卿叫他上来谈话,可却又不再说话。反而微微闭上了眼睛,李璟坐在一旁,只好安静的不出声。马车缓缓的驶过宁静的街道,车轮声和马蹄声越加的显得清脆。

    直到李璟以为崔芸卿已经睡着了时,崔芸卿却突然闭着眼说了一句,“瞎驴”。李璟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在他的印象中,崔芸卿可一直都是美髯三绺,充满着儒雅之气。怎么也想不到,崔芸卿居然也会骂出瞎驴这样的粗话来。

    见李璟一脸惊讶的望着他,睁开眼的崔芸卿笑骂道:“直娘贼的,无所顾忌的骂两句,心里痛快多了。”

    李璟跟着笑道:“原来恩师也会骂人的,是不是因为要去青州之事?如果恩师不愿意,那就不去了。宋威虽是节度使,但如果老帅不想去,他还真敢强调吗?”

    “说的好!”崔芸卿伸手拍了拍李璟的肩膀,“我还真想赖在登州,呆在这海边仙境就一直不走了。”

    嘴角微微扬起,李璟道:“只要恩师愿意,谁也不能强求你。”

    “那是当然。”崔芸卿对着李璟道:“你说我们两个就这样丢下一切,然后骑两匹马周游天下如何?不论是辽东塞外草原,还是陇右河西大漠,走到哪里就是哪里。纵马长歌,逍遥天下!”

    “心生向往之,能如此真好。”李璟还不知道崔芸卿居然还有如此浪漫的一面。“但是恩师,我们都孑然一生啊。你有你的家族儿女,我也有我的母亲妻儿。”

    “你小子怎么就好像比我年纪还老呢?一开口就是那么的理智,难道你就没有想过zì yóu放纵吗?”崔芸卿摇了摇头,“也是,你小子总是如此的。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一眼看中你,收你为门生。今晚你在宋府还没有回答为师的那个问题,你的真正想法是不愿意去青州吧?能和为师说说理由吗?是不是想要马上回文登,就因为舍不得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和你青梅竹马的吧,听你说过一次,好像姓王,你还有个小妾,是渤海人?”

    “她叫婉儿,是新罗人。”李璟回道:“当初全家浮海来山东逃荒的,后来她家养不活她,把她送到我家。”

    “婉儿这个名字不错,是后来在你家取的吧?”崔芸卿笑了笑,“能让你一直念念忘的女子,看来是个不错的人。你不想去青州就是因为放心不下你的妻妾?我清楚你是个不甘于平庸的人,你的表现也一直很不错。可如果你真想有所作为,只想回家去当个团结兵将头是不会有出息的。你跟我去青州,我会好好安排你的,十年之内,我能保你一个兵马使之职。不是团结兵的兵马使,而是平卢军官健的兵马使。”

    李璟默然,十年?十年之后,大唐是个什么样子?那个时候好像横行天下的黄巢终于被赶出了关中,大唐的将士们终于收复了长安。黄巢一路败退到陈州,围城半年,开起了人肉加工坊舂磨寨rì夜不停的舂磨人肉。那个时候,朱温、李克用都成了节度使,一方枭雄。

    十年,他能等那么久吗?

    马车驶入了夜市之中,南门大街上约一里的那段街道被划为了夜市。城中其它各处早已经寂静下来,但这里的夜市却依然火势。一盏盏的灯笼挑起,灯火辉煌,愰似不夜之城,这繁华的夜市得到半夜才会散去。李璟不由感叹,也许这是他能在这个时代看到的最后一段繁华了吧。眼下登州附近已经是流民不断,盗匪蜂起。用不了多久,这繁华的登州城也定将无法幸免。从此之后,直到大宋建立,上百年的乱世,王朝更迭,军阀混战,流民失所,百姓水深火热,乱世民如草。

    他不能等,跟着去青州,也许如崔芸卿说的那样,肯定能稳步升官。但是这样还是太慢了,就算是当上十将,当上兵马使又如何,混在青州这样的重镇,他也一样很难出头。乱世即将到来,他得开始经营自己的地盘。

    “恩师,学生也知道跟在恩师身边,定然会一帆风顺。可如果这样,学生永远也经历不了磨砺。学生想要留在登州,并不是想着回家惦念着那一亩三分地。学生只是希望自己闯一闯。”

    崔芸卿有些意外的看着李璟,这个门生总是能让出意外。他很优秀也很出sè,可却总是让崔芸卿有种无法把握的感觉。就如上次他伏杀封彦卿的事情,这得多大的胆量啊。而且杀掉封彦卿也不光要胆量,还需要极大的能力。李璟做到了,这让他一直都很惊讶。他有些看不透这个学生,他总能有自己的坚持和想法。

    想到此,他叹息了一声:“虽然我不明白你的全部想法,可你这个xìng格不错。回头,我会和宋温打声招呼,龙山营、牟东守捉、登州支州兵、赤山镇,这四个军营的主将都是我的人,你想去哪个,自己挑。你现在是团结兵一都将头,如果转入其它军营,以我的面子,你可以继续领一都人马。”

    这四部军队,几乎就是登州一半的人马。李璟一时也想不好要去哪个军营,这里面,赤山镇有三千人马,其它三部都是一千人马。除了赤山镇其它三部都是在蓬莱附近,如果去了这几个军营,只怕想要单干发展势力不太现实。至于离家最近的赤山镇,周边比较偏僻,是个发展的好地方。可惜赤山镇就有足足三千人马,更加不可靠。

    李璟最期待的还是能有个dú lì统军的机会,哪怕是给他个偏僻的地方,能有个百把号人也行。只是他也清楚,想要有这样的机会,那有些妄想了。除了前面说的那些守捉、军镇、州兵外,能够有单独地盘的就只剩下了属于边兵的镇和戍、以及烽铺。这边军的镇却和赤山镇是不同的两类,赤山镇是县镇,不归县属,直属于州,兵马至少一千以上至上万不等。而边镇则分上中下三类,上镇才五百,中镇三百,不足三百的称下镇。戍堡的兵更少,上戍才五十,中戍三十,不足三十称下戍。而烽铺人更少,多者六人,少者仅三人。而且边镇和边戍、烽铺全部都在边关之地。登州说起来其实也是边疆,不过因为边界都是海,所以有个天然屏障。朝廷虽也设边镇、边戍、烽铺,但多是在登州港与辽东半岛的海道上的那些岛上。

    不过这些边镇边戍并不属于州刺史管辖,而是直属于节度使。

    “怎么,你都打算留下来了,却没有想好要去哪个军营吗?还是说,你真打算留在团结营了?”他转头望着李璟道。

    李璟苦笑着摇了摇头,崔芸卿叹了声气,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一直回到刺史府,崔芸卿也没再睁开眼。到府了,李璟扶着崔芸卿下了马车,崔芸卿挥了挥手,让李璟不由送他进府,直接让李璟回去了。

第79章 终于有了第一块地盘

    (感谢零零Kkexin、天之长剑两位童鞋的打赏,谢谢。)

    第二天一大早,李璟刚刚起床出cāo点过卯,正想找林威等人商量一下选哪个军营的事情。宋温却突然派人来唤他去见,李璟有些不明所以,忙骑了马赶到中军营宋温帐内。

    见过礼后,宋温对李璟比以前热切许多,不以上下礼而以平辈语气道:“今早我收到崔公的书信,说你打算留在登州,又不知道选哪个军营,可是有此事?”

    李璟点了点头。宋温笑道:“如果你真不知道如何选择,我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选择,而且这还是一次晋升,就是不知道你是否真能如你之前的表现那么有勇气了。”

    听到居然还能有晋升,李璟倒是有些惊奇,他可是刚刚才晋升了将头。这还刚过去半个月呢?

    “我打算在正式接任登州刺史之后,立即奏请节帅,将大谢砦黑山堡沙门戍升格为沙门镇,升格后为中镇,镇将是正七品上中镇将,统三百兵马。原来的沙门戍主只是个上戍主,不堪大用,所以需要一个既让我信的过,又要有能力带好三百兵,且管好沙门镇的勇将。我十分看好你,觉得你行。”

    “沙门戍在哪?”李璟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样的好事不太可能轮到他。对于这个沙门戍,他以前连听都还没听过。

    宋温对李璟招了招手:“你过来看。”他指着几上的一副舆图,在蓬莱城北的水寨那指了指,然后又望北面的海上指了指。“蓬莱往北十里是水寨,水寨再往北面不远便是大谢岛了。大谢岛又分南长岛和北长岛,另外其西面还有大黑山岛和小黑山岛。在这几个大岛中间便是沙门岛了,沙门岛东、北、西三侧,均有一些岛屿分布.它们围成了一个半圆形,形成了一个阔大的海上塘湾.塘湾内常常是风平浪静,称沙门塘。塘内便是我们登州最大的海港,也是我大唐四大海港之一。因此,沙门岛的地位就相当重要了,所以我拟将沙门戍升格为沙门镇。”

    李璟听完后更是半信半疑,真要如宋温所说的,那沙门戍可是个肥地,守着登州最大的海港,岂能不肥?那这样好的地盘,又怎么可能轮到自己这个新的不能再新的人?

    “这么好的地盘,只怕是下面都争着抢着要吧,职下只是团结兵的一个将头,哪里能轮的到我呢?”

    宋温拍拍李璟肩膀:“我来登州也是初来乍到嘛,熟悉又信任的人可不多。季玉是崔公和于公的门生,先前杀匪立功也是得过节帅亲口夸赞的。更何况,先前你对付封彦卿那一回,表现出来的果决和谋略可是让某很是惊叹的。像你这般即有能力,且又能让我信任之人,可是不好找的。”见李璟脸上不信,他又笑着道:“其实不瞒你说,我也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才找你的。你可能不知,这登州港被称之为大唐四大港之一,守着大唐两条海道之一,可谓是繁华富庶无比。”

    “哎!”宋温叹了口气,“只是实际上有些情况外人不知。节帅自到淄青镇后,接手后才发现淄青将早成了一个空盘子,下面巨大的钱粮亏空着补不上来。上次节帅要发兵剿匪,可卢龙节都称上面拖欠粮饷,拿不到粮饷前根本不愿意出兵。你说以前李正已家三代四世割据淄青,也没有别处半分钱进帐,可他养着十几万的军队,淄青镇还是当时最富裕之地,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璟也没有听说过这些方面的情况,也感到十分奇怪。据他所知,像淄青这样的方镇,是不向朝廷上缴赋税的。守着繁华的港口海道,却还没钱发士兵粮饷,这事也太奇怪了。

    “我来登州这么久,已经查出一些情况,这登州走私泛滥,不但各种禁止之物出境,而且大量的海上贸易的税钱都没有征到。说到底,都是登州上下的官员富商豪族与那边镇军和水师暗中勾结。让你去沙门岛,就是希望你能成为打入其中的一个钉子。我的要求也不高,就是希望你去后能打探到一些我所不知的情况。”

    听到这个情况,李璟已经能判断出,这个沙门岛绝对是个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要不然,宋温大可让其它人更亲近的人前去。不过转念一想,他先前不正是想要一个dú lì的地盘吗?这不正是一个机会,虽然给他的只是一个被三面环绕其中的小岛,可毕竟有一个正式的名义和三百的兄弟不是?

    “好,职下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不过职下希望能够把文登营教练使林威、文登营副十将王重、文登营左一都虞侯张宏、队正林武几个都一起随职下调任沙门镇。”

    三百号弟兄不少,可李璟却不打算真的独自一人去那上任。光听宋温的几句介绍,他就知道了那里的形势,这相当是要去监视大谢砦的官兵了。

    宋温很直接的答应了李璟的要求:“可以,这四个都是你的结义兄弟,把他们带上,确实不错。你还有没有要带上的,提出来,我给你登记起来,一起带去。”

    宋温的这个态度反而让李璟有些愣了一下,什么叫还有哪个想带的就一起带去。这事怎么说的如此儿戏?

    “职下可以挑多少人带去?”

    宋温停顿了一下,将沾墨的毛笔又放回了笔架上。他搓了搓手,然后道:“刚才和你说过的,沙门镇由沙门戍升格起来,现在沙门戍有兵五十人,而沙门镇的兵额是三百人。因此,实际上如果你去沙门镇的话,你就只有那五十个兵。剩下还差二百五十个,就得由你自己想办法了。”

    李璟被这句话震的不轻,什么叫只有五十个兵,其它的自己想办法?

    “不是在其它堡砦抽调吗?”

    “大谢砦一砦五堡三十戍七十五烽铺,虽然总人马加起来达三千人。可是正因为信不过他们,才因此升沙门戍为沙门镇的,如果再从其它堡抽调人马,那还这么麻烦做什么?钱粮器械之事我会给你解决的,不过这个兵却得你自己解决。你去招也好,去骗也好,都是你的事了。我相信你,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的。”

    李璟听完这话都不由的想一甩衣袖走人了,不过想一想,错过了这村,只怕再也就没有那个店了。最后咬了咬牙,还是道:“那也行,请都虞侯从团结营里抽调三都人马给我。我到时,直接把原先那戍的人也不要了。”

    宋温一听这话,头摇的和拔浪鼓一样。“团结兵可不是官健,团结兵到了chūn天可是要遣散回家种地的。你要去的那是边军,六年一轮不得返家。况且这团结兵都是登记有数的,怎么可能拔给你。”

    “两都!”李璟讨价还价。

    宋温还是摇头。

    “把左一都的一百弟兄都拔给我,要是再不行,那这沙门岛谁爱去谁去,职下是不去了。”李璟干脆也耍起了横,反正他老师现在已经是节度行军司马,位置可还在宋温这个未来刺史之上。果然,听到李璟如此无赖,宋温愣了下后,也一咬牙道:“好吧,就把左一都拔给你了,不过有个条件在先,去不去得他们自愿。如果他们不愿意去,你不能强求。另外还有一个,所有去沙门岛的至少得呆六年才能回来。因此,边军戍兵向来有个规矩,带上家眷一起从军。马上也快过年了,我就给你一月假期,让你回家过个年。年后,你就带你的兵去沙门岛。”

    “好!”李璟一咬牙一握拳,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宋温却是松了一口气,“那好,我这里就马上写折子,等年后你就能正式接到沙门镇镇将的任命了,另外沙门镇其它军官的名单,你自己拟一个上来,我到时一起报上去。”

    走出了宋温的大帐,一缕金sè的阳光照在李璟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望着面前这个呆了近一个月的熟悉大营,李璟深呼吸了一口气,紧握着拳头,心中大喊:“大唐的乱世,我也终于要有了自己的地盘了!

    Ps:第一卷写到这里终于结束了,从明天开始,晚唐将正式进入第二卷。晚唐的风云大幕即将揭开,李璟也终于有了一块自己的地盘,且看他如何在这风起云涌的大时代里前行吧。最后求点推荐票!

第80章 拉兄弟入伙

    再次感谢(稻草人)兄弟的打赏,谢谢!第二卷今天开始,求推荐票!

    终于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李璟回营的一路上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刚来到这世上时,他并不曾想到那么远,也因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甚至差一点小命不保。虽然那次幸得大赦出狱,免去了他计划的半路逃跑的打算。而且之后也总算是一路跌跌撞撞有惊无险的到了如今,眼下他也有了一定的身份和钱财。

    早已经不用再担心一家人每天吃不饱饭,有了今天没明天的rì子。只是,李璟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唐子民。他心里还知道一些更多更远的东西,唐末的大民变就要到来,到时连皇帝的两京都保不住得出逃。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上一次他能碰巧遇到新皇登基大赦逃出监狱,可以后他又如何以一个小民的身份来保全自己保全全家?

    在即将到来的荡世浩劫之中,唯有拥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武装全是根本。

    不管是去青州还是留在登州,李璟想要出头都太难,去沙门岛虽然充满艰辛,但天上不会凭白掉下一块基业给他。有了沙门岛这样一块相对dú lì的地盘,又能有三百的部下,他就能以此组建起自己最初的势力。

    左一都的营房中,林威、林武、王重、张宏等人都各抱着手站在营门前等着李璟回来。自李璟把宋温已经知道了他们杀掉封彦卿之事后,众人的一颗心就一直高高悬着。昨天他们跟着李璟随崔芸卿上宋府赴宴,还以为宋温是要摊牌。却没料到,最后居然连提也没提此事一句。

    远远的几个人就看到李璟骑着马过来,xìng子急的王重第一个跑了过去,一把拉着李璟的衣物道:“姓宋的找你去说什么了?”

    “好事!”李璟笑着回了两个字,然后就闭紧嘴不肯再说半字,只是跳下马径直往自己的营帐里走,把王重急的都快跳脚,反倒是林威和张宏两人一见李璟如此,便猜到事情肯定还是很顺利的,要不然李璟也不会有如此表情。

    进了帐,李璟一屁股坐下,两手放在面前几上,轻轻的敲击着桌子,却并不急着说话。

    王重坐在一边终究是心急,道:“三郎你就别卖关子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好事。”李璟轻笑。事实上回来的一路上到现在,李璟不说话不是因为要卖关子,而是他一直在脑中拟安排自己上沙门镇之后的其它部下军官。沙门镇原先只是一个上戍,拢共才五十人。上戍主也才是一个正八品的官职,除了戍主外,还有一个副戍主,一个虞侯,一个戍佐,两个戍史,余下还有三个伙长。

    而沙门镇虽然只是一个中镇,但是他的建制军官却是不少。按编制,三百人的中镇,有一正七品的中镇将,一个从七品上的中镇副将,一个从七品上的将虞侯,还有一个正九品下的兵曹参军。除此外,还设从八品上教练使一人,从九品上骑术、弓箭、枪棒、刀盾四个教头。然后是从八品上都将头三个,从八品下副将头三个,从八品下将虞侯三个。以及六个正九品下队头,六个从九品下的副队头,六个从九品下虞侯。此外还有从九品下的录事一人,兵曹佐一人、史四人,仓督一人、史二人。林林总总,沙门镇有品阶的军职,居然有四十五个之多。

    就算李璟从原来的沙门戍中提升十个上来充任军官,依然还有三十多个位置。

    宋温已经答应了自己,对于沙门镇的军官,完全可以由他拟定名单呈交给他批准调任。都说大丈夫不可一rì无权,如今李璟也算是一朝‘大权’在手。可真要行令之时,却也有些觉得头痛起来。到现在,他也才想好了几个比较重要的职位的人先。例如,他打算让林威任镇副将,让王重任将虞侯,让张宏任兵曹参事。

    想了半天,脑袋依然是一头混乱。这个时候见大家都是有些心急,也就笑着道:“确实是好事,封彦卿那挡子事,已经算是彻底过去了。家师昨rì已经答应接受宋节帅的邀请,不rì将赴青州接任节度行军司马兼营田副大使之职。家师走后,登州刺史将由宋温接任,这都是他们已经商议妥当之事。原本家师是要带我一同去青州,不过我可舍不下兄弟们,因此我提议留下来。”

    “今天宋温找我,也正是因为这事。宋温刚给了我一个职位,我也已经接受了。而且不但我自己接受了,我还已经向他提出要将你们都和我一起调任。”

    王重、林武等人都有些惊讶,唯独林威神sè不动,他沉吟道:“究竟是何职位?”

    “沙门镇镇将!”

    “沙门镇在何处?我只听说过大谢岛群岛有个沙门岛,上面是大谢砦下的沙门戍。你说的不会是这个地方吧,那可是边军的地盘。‘林威面sè一动,有些担忧的提醒道。

    如今天下,总的来说兵马就分两种,一种是朝廷的神策军,一种是藩镇兵。而藩镇兵却也同样还有数种,首先就是驻守于节度使幕府所在州城的衙军,一般也是藩镇下最强的兵马,兵jīng械良。衙兵之外,然后是边镇军,又称为戍兵。包括在节帅府驻地之外的外军、守捉、镇、戍、砦、堡、营、栅、烽铺等都属于戍兵。然后还有第三种则是支州兵,如登州城的牢城使韩忠手下的州兵就是这类,他们都直属于刺史。藩镇第四类兵,则是县镇兵,县镇兵就是一个个军镇驻兵。如赤山镇就是县镇兵,但他们并不归属于县令,县令不能统兵,县镇兵是与县衙互不统属,同归于刺史所掌握,不过实际上,各个县镇的镇兵,早就是由节度使的亲信担任,或者根本就是小号的藩镇。

    牙兵、边镇戍兵、支州兵、县镇兵,这就是藩镇手下的四类兵马,除了这四种,另外有的藩镇衙兵骄横,节度使便也会组建一支亲兵以对抗牙兵。另外有时也会召集地方民壮训练,组建团结兵。

    如今的淄青镇,林林总总加起来兵马将近六万,其中三万七千五百是牙兵、戍兵、支州兵、县镇兵,另外有一万八千的团结兵,以及三千人的节度亲兵。淄青镇这六大类兵马中,以驻守青州及附近的牙兵最为骄横,以节度亲兵最为jīng良待遇好,另外支州兵和县镇兵都是驻守在州城和各县下的军镇之中,条件也还都不错。

    真说起来,除了本来就还不算正式兵员的团结兵,诸部兵马中最苦最累最没有愿意当的就是戍兵。戍兵都是驻守边界,往往都是无人的偏僻之地。戍军六年才能一轮,甚至有时到期之后还会被一再延期,数年前庞勋之乱,根本就是因为在桂林驻守的徐州籍戍卒们被连续延期几次,最后才逼的那些人造了反,一路杀回徐州,席卷了半个东南。

    戍兵装备最差,粮饷最少,条件最苦,戍期最长,基本上当戍兵就和被充军一样。因此,林威听李璟说新职务是在沙门戍,是在戍军时,也不由的变了sè。

    “沙门镇就是原先的沙门戍,不过现在已经升格为沙门镇,兵额三百属于中镇。宋都虞侯已经答应我,除原有的沙门戍五十人,剩下的两百五十人可以由我们自行招募,而且他还答应我沙门镇所有军官都可以由我们拟定。我已经向他把你们全要过来了,兄弟们,我们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地盘了。”

    “你是说,你虽被任命为沙门镇镇将,可是手下现在只有五十人?”林威继续问道。

    “宋都虞侯还答应我把左一都的一百兄弟拔给我,不过前提是得他们自愿跟去。不过这点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手上还有一笔钱,只要我们拿出一些来给自愿前去的弟兄做安家费,并声明以后每月都有军饷,他们肯定都愿意去的。”这些都是李璟一路上想好的,虽然说戍兵太苦,百姓都没有愿意去当的。但是今年灾荒过后,眼下正是饥荒之时,他手上那一万匹绢还没用完,只要他肯拿出一些来给愿去的当安家费,另外讲明以后按月有粮饷,左一都的团结兵肯定愿跟着一起去。

    “我打算就请林大哥任从七品镇副将,王三哥任从七品上的将虞侯,张虞侯任正九品下的兵曹参事,沙门镇辖三百人,合三都,我打算我自已兼任左一都将头,由林二哥任左二都将头,王三哥兼任左三都将头,另外林大哥再兼任教练使。其它的职位,我们到时再商量,如何?”

    林威还是有点犹豫,他劝李璟道:“这你可要想好了,一旦答应了此事,一去沙门岛可就至少得呆六年。我还是觉得虽然沙门镇将比现在的团结兵将头强,可依然还是要慎重的。为了升职,跑去戍兵有些不太划算。”

    李璟摇了摇头,对几人道:“林大哥想错我了,我并不是为了升职。要升职,我跟着家师去青州岂不更好,就算留在宋都虞侯身边,凭着现在家师与宋都虞侯的关系,怎么也比去沙门岛强。可几位哥哥注意到没有,如今的世道是一天比一天乱,在方今世界,我觉得唯有拥有自己的一块地盘才是最实在的。去沙门岛,我图的不是官职,我看重的是沙门岛是一块能让我们经营的地盘。有了这块地盘,再有我们兄弟几个,在这动乱之时,难道不正是大有可为吗?”

    林威、林武、王重、张宏几个人都被李璟这番话说的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就是深深的震动。他们之前,谁也没有想到李璟居然想的那么远,想的那么的深。几个人若有所思,良久后,林威第一个伸手握住了李璟的手掌,神sè肃然道:“好,算上哥哥一个。”

    “也算上我一个。”

    “算上我。”

    “把我也算上!”

    ......

第81章 招兵买马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时间已经进入了十二月初,登州团结兵的一月集训期也已经到了。登州四营都已经由刺史兼团结使的崔芸卿,以及都虞侯宋温等上官检阅完毕,时间已经拟定三rì后,四县团结兵就将各返本县,然后便将开始一边屯田一边训练和参加协防剿匪任务。虽然还要留三天,但训练任务都已经结束,这三天的时间就是休整,由于这次检阅时团结兵表现上佳,崔芸卿还特别下令从库中拔出了一万匹绢为奖赏,还拔了三百头羊,一百头猪,三百坛好酒给团结营。

    对于这笔赏钱,上下都是例外的没有克扣,登州官场上下都已经知道崔刺史即将升任节度行军司马兼营田大使,而团结兵都虞侯宋温将接任刺史。对于这个变动,所有人都明白崔刺史和宋节帅终于联手了。没有人愿意在崔离任前还得罪他,更何况崔走了还有宋温在。因此赏赐都是足额的发了下来,每个团结兵都有三匹绢的赏赐,另外还有特拔的每人五斗米。

    眼看着年关将近,离家一月余的团结兵们终于要回家了,而且还领了这么大笔的赏赐,一个个都是高兴的不得了。营中到处都是飘荡着年青团结兵们的欢叫,不少的团结兵已经在打包行李,还有的进城去给家里的亲人采买礼物。整个大营中一片欢闹,唯有文登营左一都的营地不同。

    今天一大早其它各营各都的兄弟们都已经领取了所有的赏赐,连酒肉都已经赐下来了。可左一都的营地却是一股奇怪的气氛,眼看到了中午,左一都不但没有下发任何的赏赐,而且还传令下来所有人不得离营。下面的人议论纷纷,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倒不觉得将头要克扣掉他们的赏赐,毕竟谁都知道将头李璟虽然也是清宁乡出来的,他运气好,路上杀匪,入城拜师,和人比斗都能赢下一大笔巨款。

    眼看着午饭时间到了,左一都的营房内吹响了午饭的角声。众人一起集合列队走向伙房,刚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入目所见,在伙房外面的空地上,居然烧着一排的火堆,一字排开的架着十头烤羊在烈火上炙烤的皮sè金黄,香油滴落。不少人都被这场面和浓烈的香味给引的狂吞口水。

    不过众人虽然看着烤全羊狂吞口水,不过一个月的集训效果还是不错的,他们依然不忘保持着队形。

    李璟满意的对旁边的张宏点了点头,张宏立即拿着一张绢布走出来,对着众人大叫道:“左一都的弟兄们,今rì,崔团练使赏赐大家钱粮酒肉,每人绢三匹,米五斗,另外还有羊肉二斤,猪肉三斤,酒二斤。不过,咱们李将头仁义,特自己拿出一笔钱帛,也厚赏众位兄弟,李将头分赏左一都的兄弟们每人绢二匹,米五斗。另外,还有烤全羊十头,肥猪三口,美酒管够。今天,大家尽管吃,尽管喝!”

    左一都的兄弟都齐声叫好,原本还担心这赏赐会不会被克扣,却不料不但一分没少,反而翻了一翻。谁也没有料到,李将头居然自掏腰包,居然拿出这么多钱来赏赐大家。一时人人都大声叫好,齐声为李璟称谢。

    李璟笑着上前,双手不断下压,示意大家停声。

    “诸位兄弟,诸位乡党!我李璟和大家一样,都是文登县清宁乡的子弟,又有缘和大家一起当了团结兵来这登州集训,更有缘分在了一起,成了一个马勺舀干搅稀的兄弟。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十分难忘。如果有机会,我李璟是真心希望能一直和大家在一起,永远做兄弟。”

    “永远是兄弟!”不少人在下面喊了起来。跟着李璟这一个来月,左一都的兄弟虽然一开始时因为左一都比其它都训练更艰苦也抱怨过。但他们也清楚,这一个月来其它的都虽然也是每天三餐,可却顶多炊饼菜粥,可左一都的伙食却是比其它都好上许多的。训练虽累,可一天三顿,顿顿干的,而且还有荤腥不断,这吃食比他们以往在家十几二十年吃过的都好。

    特别是那些跟着李璟上次杀过封彦卿的,更是感觉到跟着李璟的好处。上次伏击封彦卿,虽然也冒了险,可最后也不过是有几个人受了点小伤,但最后却一人得了一百匹绢的巨大赏赐。

    就是平时,训练的好,表现的好的,也都能拿到几百钱上千钱不一的赏赐。跟了李璟虽然只有个把月,可大家都已经形成了跟着李将头有肉吃,跟着李将头有赏赐的观念。

    李璟又压了压手势,示意大家停下来。然后有些叹息的道:“我是真想和大家永远做兄弟啊,只是我已经接到了新的任命,马上就将要去沙门镇任镇将。沙门镇原本是一个戍,只有五十人。如今我去接任镇将,我已经请了林教练使、王副将还有张虞侯、林队正几人一起前去上任。不过我手下的兄弟还差了足足二百五十人。宋都虞侯给我的话是我可以带左一都前去,不过我今天要事先征求你们的意见。大家愿意跟着我李璟同去的,我十分高兴。如果有不愿意去的,我也绝不勉强。”

    大家静静的听着,这个时候开始嗡嗡的交谈起来。其中一个伙长出声问道:“去沙门镇那就是去做戍兵了,戍兵六年才一轮呢,是吧。”

    李璟点了点头,大声道:“刘黑狗兄弟说的没错,去了,就是戍兵,六年内是不能回家的。这次去沙门镇,不但你们跟着我去,就是家眷也得一起跟去。”

    听到这里,不少人都犹豫起来,李璟人是不错,跟着李璟也有肉吃。可如果是去当戍兵,却又是别论了。谁都知道戍兵苦,不但驻守的地方偏僻苦,而且往往粮饷不足,吃不饱饭都是常事。但凡家里还能活的下去的,是没几个愿意去吃这碗饭的。

    众人的反应也早在李璟的预料之中,他笑了笑:“当然,如果大家愿意跟着我李璟去的,我也绝不会亏待了大家。所有愿意去的,马上发给安家费绢二十匹、米两石。另外,以后到了沙门镇,你们每天给米二升,至少每天一荤,还能每月按月领取饷钱两贯,米一石,能保证你们全家都能吃上干饭。”

    话音一落,下面的团结兵都立即激动起来。这些团结兵都是清宁乡来的,绝大多数都是农夫。众人家里的情况都是大同小异,天时好的年份,一家人辛劳一年,勉强能混个温饱。一旦有个天灾什么的,大多数人家就得欠债甚至出去要饭度过饥荒。他们被点上团结兵,装备什么的都要自给,只有每天的吃喝才由官府提供粮米酱菜,饷钱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

    而现在李璟提出的招募他们去当戍兵的条件大方的让所有人都心动了,每天给二升米,还有荤菜。一个月还能有二贯饷钱和一石米,一个人都已经可以养活一家的人了。

    李璟还在继续缓缓说道:“当然,你们的家人跟着一起去了后,也不可能就坐吃山空。到时候,我还会给每家分给一些田地,由你们耕种。而且,以后还会有工坊,你们的家人也可以去帮工,按劳所得赚工钱。虽然说要离开家乡,戍守边地,但是这样好的事情,可不是天天都能碰到的。这一次我也只招二百五十人,招满了可就不要了。‘

    众人都心动起来,跃跃yù试,这时还是刚才的那个伙长又问道:“跟着李校尉我们没啥担心的,只是我听说海上海贼多,万一跟海贼打仗伤了残了怎么办?”

    “问的好,如果碰到战事,一切都有奖赏成例。另外士兵重伤三匹,轻伤二匹。伍伙长等兵头,重伤五匹,轻伤三匹。战死者,伍伙长二十匹绢,士兵战死者十匹。另外,除了战死抚恤外,家有孤寡老幼者,还会另外发给十匹。”

    普通士兵轻伤二匹绢,重伤三匹绢,战死十匹绢,一切都是明码标价。这个价格并非李璟自己定的,而是将官健的战功战伤阵亡奖赏标准直接抄来的。这些价格在他看来相当的低廉,一条人命居然只值十匹绢。可是在他前面的这些年青人看来,却是有些惊讶。他们不知道,原来不但死了有十匹绢,就是重伤也有三匹绢,而且连轻伤都有两匹绢。这还只是最低的普通士兵,要是能当上个伍长、伙长,还能增加不少。

    不少人扳着自己的手指头在那里用心的计算着,然后发出高兴的笑容。有人笑道:“李将头先发给我们安家费,就不怕我们后悔不去啊?”

    “我拿大家当兄弟,如果大家拿了安家费却不去,那只能说明我看错了你们,是我认人不清。怎么样,有人愿意跟我一起去沙门镇的吗?”

    “我愿意去!”刘黑狗第一个上前报名,张宏高兴的把他的名字登记起来,然后刘黑狗上前按了个鲜红的手印,就笑着到一旁去领那二十匹绢、两石米的安家费了。

    有了第一个,后面的人便都开始争先恐后,明知李璟需要二百五十人就是左一都全去,他们也够,可他们却仍然担心报名晚了就没他们的份了。大家拼命的报名时,第一个报名的刘黑狗已经把他的那份安家费都领取好了,这个时候却仍然没走开,反而凑到李璟面前小声道:“校尉,俺想问一句,俺家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弟弟,大哥三十,最小的弟弟也十六了,你看俺能把他们也带来跟着校尉吃肉不?”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好,只要他们愿意,条件也合适的,当然没有问题。”李璟哈哈大笑,对于自己的第一批部下,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弄一支全部清宁乡的乡党子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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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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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介绍:
大唐咸通十四年,公元873年。 大唐第十七任皇帝懿宗驾崩,夕阳中的帝国迎来了十二岁的十八任新皇僖宗李儇。 此时,距离私盐贩子王仙芝率十票帅起兵反唐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还有一个爱咏菊的私盐贩子黄巢也早已经对大唐心怀怨恨。 此时,晋王李克用还只是边疆小军官,十三太保也还未扬名天下。后梁的流氓老扒灰皇帝朱温在地主家喂猪,蜀王王建在杀驴。南唐的徐温在贩私盐,吴越王钱镠是盐贩打手,楚王马殷在做木匠,赖子南平王高季兴在商人家当小家僮。开闽三王的王审知三兄弟还是县衙小吏,岐王李茂贞是成德军中一小卒,吴王杨行密在庐州落草为匪。 此时,日后欺侮汉人数百年的契丹人还在草原游牧,日后割据西南的大理也还没有建立,将来雄霸西北的西夏党项人更还在为李唐皇朝卖命。 就在此时,李璟一不小心闯入了这个余晖中的大唐帝国。晚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