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万杰山庄
吃过晚饭,二人随伙计来到客房,殷云明让纤纤住在右边一间,自己去左边,刚要进门,听纤纤叫:“殷大哥。”
殷云明回过头,见她的目光中充满乞求,心中虽不会为其所动,却也升出一丝丝的怜悯、便道:“进去吧,关好门窗,有事就叫我。”然后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半晌,方听到纤纤一声叹息,接着传来门响及纤纤走进去的脚步声,殷云明不禁摇了摇头苦笑一下:这丫头倒真不好对付,只不过遇到我算你倒霉。想着想着,不禁触及心事,顿时、胸口隐隐作痛,忙用手扶住,叹口气、转身躺到了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敲门声,殷云明睁开双眼细细听着,只听敲门声渐渐急促,还伴随着纤纤的声音:“殷大哥,求求您、开一下门。”
殷云明本不想开,可知道她会没完没了,又一想她又能怎样,便走到门前问:“怎么了?”
纤纤的声音有些发抖:“您能不能开开门……”
殷云明刚刚把门打开,纤纤已经欺身进了门。灯光下,只见她身上的衣着虽不是很少,却紧贴身子、将那身材轮廓衬得一览无余。
殷云明一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纤纤冻得不住的发抖:“殷大哥,求、求您,别让我出去好不好……”
殷云明此时心中的怒火油然而起,还夹杂着压不住的厌恶,忿然道:“你以为这样就引诱得了我吗!别做梦了,无论如何你也休想让我动心,你还不快出去!”
纤纤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片刻双手掩面痛哭起来。殷云明冷笑:“你这又是玩儿得什么把戏。”
“殷大哥,”纤纤哭得已是泣不成声,“您是好人,我心里清楚,可是、殷大哥,纤纤离家在外这段时间,即使自身清白,还乡也写不清,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也会骂死我的。见了您想托付终身,可您……”
殷云明见她说得伤心,怒气渐消,但仍一脸冷漠:“好了,我不怪你,但我相信、每个父母都爱自己的儿女,你还是回家去吧,他们会呵护你的。”
纤纤听了惊讶地看着他,殷云明避开她的目光:“去休息吧。”纤纤缓缓低下头走了出去。
重新倒在床上,长叹了口气、闭上双眼,一个淡装素裹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一张忧郁中却又透着坚强的俏丽脸孔、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殷云明用力的摇摇头,拼命地让这一切消失,却挥之不去,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当二人再次上路时,便已相对无言,不知不觉已入了襄阳地界。
觉得差不多了,殷云明道:“这里已是襄阳,你回家去吧。”
纤纤看了看周围,仿佛在观察什么,看了一会儿才道:“我家还要走一段路,我……”
殷云明知道她还是不想离开,便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正走着,迎面来了四个人,为首的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有四十左右岁,在和二人擦身而过时、突然停住脚步看着纤纤。
纤纤见了略略思索一下也停住了脚步,看着殷云明。殷云明觉得奇怪,便回过头看了看她:“怎么了?”
却见那人忽然冷笑了一声:“看你长得头是头、脚是脚的,怎么做出这种事?”
殷云明虽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可嘴上不让人:“你这头不是头、脚不是脚的,看见我做什么了?”
旁边一个喝道:“大胆,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殷云明傲然一笑:“不知道。”
那人道:“这是我们襄阳府总捕头、洪大人!”
殷云明心道,碰上这种人最倒霉,便反问:“那又怎么样?”
洪盯着他:“你小子胆子可不小,拐骗良家女子、还敢招摇过市。”
殷云明听了明白麻烦是从这纤纤身上而来、便瞟了她一眼:“听到没有,几位差爷说我在拐骗你。”
纤纤脸色很不好,沉了片刻突然快步躲到洪身后:“大人、救救我,他、他……”
殷云明一时苦笑:自己还是第一次上了女人的当。
而此时,那洪冷笑着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就跟我们走吧。”说着挥了挥手。
旁边的两个差人进身上前,一个道:“你胆子真不小,知道拐的是谁家的姑娘吗?”边说边来夺他肋下的佩剑。
殷云明知道跟官府的人有理也讲不清,更何况没时间来纠缠,便将身一侧,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拉一送道了声“去”,那差人已摔了出去。
另一名差人见了叫道:“你敢拒捕!”从腰中掏出锁链向他颈上套来,殷云明顺着链子来势探手一拂,铁链竟绕回去套在那差人自己的脖子上。
洪见了也一愣,殷云明却已欺身上前,一把将纤纤从他身后拉了出来。洪惊问:“你干什么?”
殷云明冷笑一声对纤纤道:“你不是让我送你回家么?这几位差爷好象很热心,你还是跟他们走吧。”说着将她向洪眼前推去。
洪本来见纤纤被“抓住”,正想上前来救,一见她又被推回来、忙伸手扶住,抬头再看时,殷云明已经飘身出去了好远,只得无奈地摇头。
已经看不见他们时,殷云明才停住脚步,摇头叹了口气:有时好人真做不得。边想边继续前行。
走不多时,前面闪出个大镇子,可让人心烦的是,镇子虽大、而且热闹非凡,可走了几趟竟然所有饭店都歇业。
心中奇怪的很,便拦住一个路过的行人询问,那行人看了他几眼笑道:“你来的正好,有个大便宜要你来占,镇北的‘万杰山庄’庄主闻人复生宴请天下武林豪杰,所有客人都可到他庄上作客。这饭店、客栈当然都要歇业了。你说是不是个便宜呢?”
殷云明笑了笑:“真是个大便宜哟。”心中却道:天下哪有好占的便宜。但没别的地方可去,而且他的好奇心又强,便顺着旁人的指引来到镇北。
离的还有很远便已看到那座山庄,好高的庄门、上有横匾“万杰山庄”,大理石的台阶竟有十几级,门前有许多庄丁在迎接着来往的客人,正中有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身着青衫、相貌淳厚,正在同每一位客人打招呼。
殷云明看着这情形,不禁想起前年的华山大会,心道:这闻人复生好端端的宴请武林人士做什么?说不定也是不怀好意。刚想到这儿,见那青年的目光已注意到自己,便迈步走上石阶。
那青衫青年忙迎上前来:“敢问兄台尊姓大名?是何门派?”
殷云明微微一笑:“在下姓贺名峰,是潇湘派的。”
这名字和门派都是殷云明顺口胡编的,青衫青年当然没听道过,脸上顿现迷茫,可还是陪着笑:“久仰、久仰,小弟是万杰山庄四门人的老大杨继先……贺兄来此,真让、山庄增光……”
见他这副表情,殷云明忍不住的暗笑,却装做很肃穆的样子道:“哪里,还望闻人庄主提携。”
杨继先忙连连点头:“好说、好说,贺兄请先去休息。”然后叫过身边一个仆从,“你引贺爷去后面休息,好生侍候着。”
仆从应声做个请势,殷云明便转身随着他进了庄门。
仆从引着路穿过前院来到后面,这里相对前院来道要安静的多,四周花木葱葱郁郁,环境也是非常不错。在一个月亮门前停住脚步,仆从伸手相让:“贺爷、您这边请。”
殷云明点了点头:“好。”
刚要进门,却从眼角余光中看见一个身影在另一边闪过,殷云明回头去看,可那身影已不见了,但只是这一闪,足以让他觉得那是个曾见过的身影。
仆从见他面有疑色忙问:“怎么了、贺爷?”
殷云明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17) 步步危机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月亮门儿、经过一段回廊,这里应该就是客房。
殷云明边走边问:“你们山庄的四大门人都有谁啊?”
仆从听他问这个,立时眉飞色舞起来:“贺爷是外地来的?连我们的四位少爷都不知道?这四位依次是‘杨、柳、落(骆)、梅’,‘杨’就是杨继先大少爷,‘柳’是二少爷柳天风……”
殷云明听了心中一动:不错,刚才见到的就是柳天风,也就是在客店镇那晚见过的绿衣人。
那仆从还在说,“‘落’就是三少爷骆人凤,‘梅’是我们四少爷梅傲雪。他们四位都是我们庄主的高徒,各个武艺高强、人材又好,老实说、连我们庄主都说不清哪个更出色。”
说不清哪个更出色,那就是哪个都不怎么样了
殷云明心道:那杨继先看上云有点儿呆,而那柳天风又油腔滑调,这老大、老二是这样,老三、老四又能好过哪去。
这时仆从已带他来到一排房前,打开一扇门道:“贺爷,您就住这里好吗?”
殷云明点点头:“好啊。”
仆从道:“那您就先休息吧,一日三餐自会有人送来,闷了就出来走走,有什么事可问送饭的人。”
殷云明一笑:“多谢了。”
那仆从又施了一礼才离开。
走进房门,殷云明四下打量,见这间房虽不太大却舒适的很,便将东西放下,坐在桌前拿起茶壶满满的倒了一杯茶,边喝边盘算起来:柳天风是这万杰山庄的人,可见这里已经盯上了自己,而自己又来到这儿,岂不是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脑海中闪现出离开的念头,但一转念还是不行,既然已经被他们盯上了,怎么会让自己轻易离开?而且、那样反倒让人觉得是他做贼心虚。想至此处,便一拍案头:“我岂是怕事之人,留在这里好吃好喝,看他们有什么鬼把戏。”
就这样过了一天,前面依旧热闹、客人依旧不断……
第二天晚上。
吃过晚饭,殷云明来到院中散步,此时天色已黑下来,早春的夜风还是很凉。走了一会儿,觉得也没什么意思,正要回房,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萧声。细细听听着,正是《汉宫春》。
吹萧人的萧技倒也不凡,将这首婉转缠绵、如泣如诉的曲调发挥得淋漓尽致。老实说,殷云明对音律不是很感兴趣,可有了擅长乐器的师父萧清、以及三师弟上官云离的影响,耳闻目染的多少了解一些。
此时的萧声深深地吸引了他,不由自主地巡着声音走了过去。绕过一座假山,走过一段回廊,来到另一座院门前,萧声就是从这门那边传来。
殷云明停住脚步踌躇了一下:这院中不知住的是何人,自己这样冒然地乱撞也不好。想罢便准备转身回去,可就在这时,从花丛后绕出一人拦在他面前:“站住。”
抬头一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白衣少年,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的也算俊美,只是神情特别地高傲,不讨人喜欢。殷云明心中暗自念道:同样是穿白衣服,怎么这家伙和我熟悉的那位相差这么多?心中想着,嘴上却一言不发,只是想看着他到底要干什么。
见他不说话,少年果然沉不住气、问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殷云明轻松地一摊手:“随便走走,怎么、不行啊?”
少年打量他一下:“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就随便走?”
殷云明淡淡一笑:“不知道。”
少年皱了皱眉道:“这里是内宅,是我师父和师妹住的地方!”
殷云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回去了。”
少年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
殷云明看着他问道:“还有事么?”
少年盯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贺峰。”殷云明答道。
少年听了,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好了,你走吧。”
殷云明边往回走边想:这是老三还是老四,看着也不怎么样。回到自己房间、点上灯,坐在床上想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心里难免也有些不安。试想谁能明知自己身处险境、而真正不怕呢?不过是因为有的人心中无愧或自身才高而已。殷云明即问心无愧,又武艺高强,所以才能只身留在这是非之地。
正想着,外面传来敲门声,接着有人低声问:“贺爷,您睡了吗?”
听出来正是引自己进来的仆人,殷云明便起身打开房门:“有事么?”
那仆人道:“贺爷,明天上午巳时整开宴,您可要去哟。”
殷云明笑着点头:“好,我一定到。”
仆人很高兴地道:“没别的事了,您就好好休息吧。”说完离开。
殷云明见他消失在黑夜中、反手关上房门自语道:“不错,是要好好休息一下,才有精力对付那帮人。”想罢便上床休息。
次日清晨,殷云明起床先练了一会儿吐纳功,然后梳洗已毕、稍稍吃了些早点,闲庭信步般向前厅走来。
此时已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殷云明来到角落中的一张桌边坐下,看着这些所谓的武林人士,相互道着“久仰”“敬佩”、彼此吹捧着,有些人已经开始大吃特吃,重要的是、没有一个在华山大会中露过面的人。
殷云明不免心中暗笑:原来这“万杰山庄”不过是这些小门小派的首领罢了。
和他同一张桌旁还有两个人,一个又高又胖,一个又矮又瘦,看着有些好笑。
正想着,听有人高喊:“庄主到!”
在场的人听了都以示尊重地站了起来,殷云明当然没动,但也扭头去看。
只见从后面转出三个人,正中一人年约五十上下,头戴员外巾,身披员外氅,生得苍眉虎目、鼻直口方,人倒是很威风。在他左边正是那个杨继先,右边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红袍青年,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也算是一表的人材,只是看着总觉得故做冷漠、反倒显得局促。
这时那和殷云明同桌的矮瘦子问:“大哥,这就是闻人庄主?”
高胖子点头:“是啊。”
矮瘦子一脸的羡慕:“真不愧是万杰山庄庄主。诶?那两位少年人是谁啊?”
高胖子白了他一眼:“说你见识浅你还不承认,那左边的青衫人是四门人中的大爷杨继先,右边红袍的是三爷骆人凤。”
殷云明听了心想:这位是骆人凤,那昨晚的白衣少年一定就是老四梅傲雪了。
正想着,却见那高胖子看了他一眼,仿佛要说什么,却听闻人复生说话了:“有劳各位前来本山庄,老夫在这里谢谢各位!”
众人一起拱手:“恭祝闻人庄主福寿安康!”
殷云明忍不住笑了:难道闻人复生是他们祖宗么。他这一笑,那高胖子瞪了他一眼,那矮瘦子却诧异地看着他。
只听闻人复生又道:“各位都请坐吧。”众人“稀里呼噜”地坐下,那高胖子边坐边又看了殷云明一眼,好象又要说话,怎奈闻人复生又开口了,只好放下眼前、转过头满怀敬意地看着他们的闻人庄主。
闻人复生道:“各位,十三年前我闻人复生建此山庄,赖江湖上各位朋友的帮助才有今日,为答谢各位,特在此宴请大家,只愿我们永远互利互助下去!”
众人忙又附和着。
十三年
这算个什么数字啊,即不逢五、又不逢十,纯属没事找事嘛。不过、这十三年虽然不短、但也不算长,他闻人复生竟然能经营起这么大个山庄、倒也真的令人不可思议。
不过这些都与自己无关,殷云明懒得再听他说什么,只是奇怪那柳天风因何还未露面。
(18)恶名加身
客气的话说完,那些到场的“武林人士”们已经开始大吃大喝起来,闻人复生在杨继先、骆人凤的陪同下挨桌的劝酒,因为殷云明这张桌子在角落中,眼见得还有段时间才能过来。
可就在此时,从后面转出一个白衣少年,正是梅傲雪,只见他面色阴沉,快步来到闻人复生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闻人复生听了脸色一变问:“真的吗?他有这么大胆子!”
梅傲雪点点头:“没错,就是他。”
闻人复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步走到大厅中央一抱拳:“各位,在座的均是武林界的英雄,能来此捧场又足以说明是我闻人复生的朋友,所以有件事还望大家做主!”
在座的这些人唯恐拍马屁都跟不上步,听了这几句话怎么能不应承,忙大声道:“闻人庄主,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就是,我们定鼎力相助!”
“说吧!”……
闻人复生点头:“好吧,即如此,我就不隐瞒了,实是家门不幸,前些日子,小女出门探亲,不幸被恶人拐走,长达十几日,多亏四天前襄阳府的洪捕头将小女救回。但这恶徒贼心不死,又趁此次宴会混入山庄,意图不轨!”
一听这话,厅里的人早已“义奋填膺”,你一句我一句、唯恐落后般地喊了起来:“太猖狂了,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闻人庄主,这恶徒在哪儿?!”
“闻人庄主,说出来,我们定抓住他!”
只听梅傲雪道:“这恶徒实在是胆大,他现在就在厅前席间!”
在座的一听都愣了,你看我、我看你。捏着酒杯的殷云明心里在犯嘀咕,这闻人复生在说谁,莫非是……
还没嘀咕完,这个“莫非”便被证实了,那梅傲雪的目光已射向这边,然后用手一指:“就是那个自称潇湘派的贺峰!”
这一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殷云明身上。
那高胖子一下子跳起来吼道:“我早就看你小子不是个好东西!”那矮瘦子也站了起来不停地打量着他。
殷云明已料到会这样,心中只是好笑,暗道:这闻人复生又在耍花招,且看他终究怎么表演。便纹丝没动,看都没看那些人,仍旧端着杯慢慢品酒。
梅傲雪见了大怒,喝道:“姓贺的,你还装什么镇定!”
殷云明白了他一眼没说话,仍然品酒吃菜。那高胖子大概急于讨好闻人复生,没等梅傲雪再说话,便猛地将桌子掀翻。
酒菜洒了一地,殷云明的身子却连同椅子平移出去,众人尚未看清他是怎么行动的,人已到了临桌前继续饮酒,边饮边道:“哎呀呀,闻人庄主备了这么好的酒宴,你不吃也罢了,怎么能掀了呐。可惜、可惜。”
那高胖子听了,脸顿时涨的发紫,是啊,怎么说这桌酒菜也是闻人复生摆的,他在这给掀了算是怎么回事,这马屁拍的实在不是地方。其他人见他这副窘态,也不禁暗自好笑。
梅傲雪却没有笑意,反气得脸色发青:“姓贺的,你到底是哪来的?还不报上真名!”
殷云明心道:我报真名对你有好处么?
这时却见闻人复生走过来:“傲雪,你先退下。”
梅傲雪仍然狠狠地瞪着殷云明,不情愿地后退了几步。
闻人复生面沉似水地看着殷云明:“年轻人,看你身手不错,怎么不堂堂正正做人呐?”
殷云明冷笑一下:“谁不堂堂正正做人谁心里明白。”
闻人复生脸色变了变:“我知道,你是不承认做过那丧尽天良的事。好,我让你心服口服!”然后回头吩咐,“将纤儿叫出来。”
梅傲雪一愣,忙道:“师父,何必让师妹……”
闻人复生一摆手:“让纤儿亲自来指认他,看他还说什么,免得旁人笑我们万杰山庄无凭无据的抓人、不讲道理。”
殷云明仍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看着仆从下去,心中盘算:这闻人复生一定是先派柳天风在半路探我的虚实,然后又安排此局让我入圈套,再以此为名抓我,他自己没把握一定得手,想利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武林人士做帮手,即掩人耳目、又可获玄铁令,真是老奸巨猾。
正想着,已见从后转出两个人,一个身穿绿袍,果然是柳天风那张生得很俊、却又总是带着一副玩世不恭态度的脸,而另一位是个姑娘,身着素衣素裙,容貌俏丽、楚楚动人,却是殷云明在路上见过的那个纤纤。
尽管心中料到是她,可殷云明还是不太相信闻人复生竟然为了自己私利、连女儿的名节都不顾,不由地怒火中烧,转脸怒视着闻人复生。
闻人复生的脸色更加阴沉,死盯着殷云明缓缓道:“纤儿,当着各位英雄的面,你说、拐骗你的是不是这个人?”
奇怪的是、纤纤并没有回答,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都从殷云明的身上转向她、
殷云明也有些诧异,不禁扭过头去看,只见纤纤脸色苍白地正看着他,二人目光一碰上,纤纤的嘴唇动了动,半晌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有些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梅傲雪沉不住气道:“师妹,别怕,有师父在此,你尽管照实说来!”
殷云明看着纤纤,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纤纤双眉微促,仿佛又要说、但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梅傲雪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师父。
“各位,真的还要说吗?”
忽然、柳天风向前迈了一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琢磨的笑容,“你们看,我师妹已气成什么样子了,还真的一定要让她把那段痛心的经历说出来吗?”
这句话果然奏效,看着纤纤那含悲似怨的目光,想象着她所遭受的“痛心的经历”,在座的人更加群情激昂,那高胖子刚才被殷云明奚落了一下,现在的火气就更大了,大声吼叫着:“闻人庄主,一定要把这小子宰了,给小姐出口气!”
两旁的人也大声附和:“没错儿,闻人庄主,杀了他!”……
闻人复生抬手制止他们道:“诸位,这人已触犯国法,我们不能任意处置,拿下他交给洪捕头,由官府发落才是正道理!”
这些人听了又频频点头:“对,闻人庄主说的对,拿下他!”
殷云明心道:你当然不能杀我,不过想利用这些人抓我,却又不让他们知道我已落入你手中,可这些草包有这本事么。想到这儿,看着这些人张牙舞爪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便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继续喝酒。
梅傲雪此时早已按捺不住,大声道:“师父,不劳其他人,让徒儿来擒他!”
话音未落,人已到面前,左掌一晃、右掌已劈向殷云明的面门。
殷云明原本抱着不结怨的心态,可这万杰山庄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他不齿,况且这梅傲雪又太狂傲,心道、还是给他点儿颜色瞧瞧,见掌已到,便不躲不闪,右手食、中二指并为剑指直刺他右掌劳宫穴。
梅傲雪大出意料,一时间不知收掌好还是不收掌好,只这一迟疑,顿觉掌心被剑指点中,右臂从掌心直麻到腋下,忙收掌后退了几步,抬头再看,殷云明正微笑的看着他。
胜负只在一招之内,梅傲雪已知对方手段高过自己,可一向自负的他、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重要的是师父、师妹都在场,怎么能就此甘心,便道:“姓贺的,这里人多不方便,敢不敢和我到庭院中一决高低?!”
(19)乱中生乱
殷云明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和你动手,是你们师徒想抓我,又不是我想和你们斗,我只想在这儿吃过饭,继续走我的路、办我的事。”
“住口,你拐我师妹还想跑……”梅傲雪大吼。
可他的吼声还没落,便被殷云明的一声大喝压了下去:“你住口才对!我对你那个什么师妹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你这么关心她干嘛不看住她!”
纤纤听了二人的对话,脸色更加苍白,一转身快步地离开。
梅傲雪的脸已气得铁青,那柳天风却有些幸灾乐祸地双手抱胸看着热闹。
杨继先见此情景走过来:“四弟,别跟这恶徒一般计较,反正他已插翅难逃。”
梅傲雪点点头:“不错,姓贺的,你是逃不脱的。”
殷云明见这梅傲雪欠些城府、心道:不如气气他,他言语中定露破绽,让这里造成混乱,我才能寻机脱身。
拿定了主意,殷云明道:“我干嘛要逃,凭你们这小小的万杰山庄还放在我眼中吗!”
这一句,连那冷眼相望的骆人凤都沉不住气了:“你还敢小看我们!”
殷云明瞟了他一眼:“不是我小看你们,是你们实在没什么值得看重的。”
梅傲雪道:“我们万杰山庄是没什么,可阁下又有什么来头,恕我也想领教!”
殷云明暗笑:果中我计。便不动声色道:“你听说过潇湘派吗?”
梅傲雪冷笑:“恕未听说。”
“贺峰这个名字呐?”
“没听说!”
梅傲雪脸上开始带出讽刺的神色。
旁边有人见了、大概觉得此处应该要捧场,便怪笑了起来,却没想到殷云明也随着哈哈大笑、而且笑得更爽:“你们当然没听说,因为所谓的潇湘派根本就不存在!”
所有人都楞了,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只能直直地盯着殷云明。
梅傲雪看样子还没反应过来、顺着殷云明的“引领”依然冷冷道:“这么说,贺峰真的不是你的真名,那你到底是谁?!”
看起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这闻人复生倒是个性格多疑的家伙,对于这个花招、竟然连自己的入室弟子中也有人被蒙在鼓里。
殷云明瞟了一眼闻人复生,见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倒是杨继先有些不安。
“真的要我说么?那我就说了……”
殷云明的声音很缓慢,终于见那闻人复生突然将眉毛一挑:“继先、傲雪,别再听他胡说了,将其拿下!”
顿时,“铮、铮”两声,两柄长剑出鞘,二人已分两个方向站好、逼视殷云明。
殷云明虽并未将他们俩放在眼里,可眼见得脱身也不太容易,便想:不如将梅傲雪挟持过来,虽道闻人复生看起来是个心狠之辈,但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会不顾及徒儿的性命。
想至此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笑道:“好酒、好酒,只是有人不喜欢安心的喝,平白浪费了这情趣。”
梅傲雪因为方才被他一招击退、本就恼火,现在见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更加气急,长剑划出一道银光直刺殷云明,殷云明身形一转、躲过来剑,就势欺身上前,左手拍向他的右腕。梅傲雪见对手十分敏捷,不禁有些紧张,急急的挽了个剑花来斩他手腕,哪知殷云明臂柔如蛇、转眼已来托他的右肘,梅傲雪忙撤身急退,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杨继先原来没想出手,但见梅傲雪这种处境,担心被殷云明逃了,便挺剑上前直刺。却见殷云明右手一抬迎向剑尖,杨继先只觉他手中白晃晃的不知是什么,接着就听“铛”的一声,自己的剑不知刺中了什么,心中一惊,忙抽剑一看,只见剑尖上竟挂着一只酒杯,原来是殷云明见他剑刺到,便顺势用手中酒杯一迎、将剑挡住。
抖剑将杯甩掉,杨继先咬了咬牙:“你这奸猾之徒,看我怎么抓你。”说着长剑一晃直刺对方前胸。
殷云明左脚向右后方退步,依然擒他手腕,看上去仿佛欲夺对方的剑。梅傲雪见状、再次挥剑上前,企图寻机制住对方,殷云明身形飘忽、脚踏罡步,徒手与二人周旋,二人虽剑势凌利、却沾不到他身半点。
时间一久,杨继先还能沉住气,而梅傲雪已心浮气躁、越来越急切,殷云明心中说声好,一会儿就可以先制住他。
可就在这时,忽听堂外一片混乱,接着、几个门上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叫:“庄主!不好了,他们……”话音未落,数条身影已跃了进来、站在大堂前。
离着堂口最近的人本能地向四下散开,所有的目光都离开争斗的三人、落到了闯进来的这些人身上,殷云明不知怎么回事、抽身退后:“好了,先住手。”
梅、杨二人本心中不忿,可事出意外也只好收剑看去。
只见来的共有七个人,正中一人有五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挑清瘦,穿一件黄袍,生得一张青灰色的脸,三绺黄须,看上去阴森森的,而左右两旁的人殷云明都认识,正是三清观内遇到的熊廷蛟和仇云,而其他四人都是身穿黑衫、头戴黄巾的帮内弟子。
殷云明心道:这下热闹了,江汉帮的人竟追到这里来了。
闻人复生拱手道:“请问几位是……”
仇云上前一步:“我是江汉帮四香弟子仇云,”又一指那黄袍人,“这位是我们土行堂堂主六香长老韦涵。”
闻人复生听了脸色微变:“原来是韦堂主驾临,快请几位上坐。”
仇云冷笑一声:“不必了,我们来可不是为赴你们山庄的什么宴席,而是有事来请教。”
闻人复生陪着笑:“不知有何见教?”
仇云冷冷道:“什么事你自己清楚,还真的要我说出来吗!”
闻人复生一脸迷惘:“恕在下实在不知。”
仇云瞟了一眼旁边的柳天风:“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若不怕,我们更无所谓,请你把‘玄铁绿林令’交出来!”
此言一出满堂均惊,议论声四起。
闻人复生面色一沉:“我们庄上没有你要的东西,各位一定搞错了。”
熊廷蛟此时也上前:“搞错了?我们江汉帮下手时,你的二徒弟柳天风在那横插一腿,不在你庄上又会在哪里?!”
闻人复生转头去看柳天风,柳天风心中一惊,他知道自己的师父多疑,又见他目光中略带出寒意,忙走了过来微微一笑:“熊兄,你是怎么知道玄铁令在我手中,听谁说的?”
“殷云明亲口说的!”仇云**地回答。
柳天风诡异地一笑,有意无意地瞟向殷云明:“是真的吗?”
仇云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一看,见殷云明正微笑地看着他,不禁大奇、道:“殷云明?你怎么也在这儿!”
(20) 险中求胜
殷云明笑盈盈地拱了拱手:“人生何处不相逢,各位别来无恙。”
熊廷蛟不再理他、连忙回头对韦涵道:“韦堂主,他就是殷云明。”
此言一出,满堂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韦涵听了“噢”了一声扭头打量了殷云明一下:“既然他在这儿就更好了,你们两个这回可别再让他跑掉了。”
熊廷蛟点头道:“弟子明白。”
此时,柳天风见自己成功地转移了焦点,心情略微得意、乜斜着殷云明道:“殷大侠,怎么能平白冤枉人呐?”
殷云明很讨厌他的样子,亏得他人见的多,才能忍住心中的厌恶、勉强微微一笑:“我怎么冤枉你了?”
“你说那玄铁令在我手中,这不是想要我的命嘛。”柳天风苦笑着道。
殷云明这下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笑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我没这么说啊。”
仇云实在沉不住气了,大声喝道:“你们两个先住嘴!殷云明,那天明明是你在三清观大堂上说是柳天风将玄铁令拿走了,怎么现在倒不承认了吗?!”
“我说了么?是哪天啊?”殷云明反问。
仇云咬了咬牙道:“六天前,别说你这么几天就不记得了!”
“你可记清了?”
“当然!”
“噢、我想起来了,”殷云明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头,“那天我是和你们说过,可、可要是依着闻人庄主的说法,我当时正在拐骗他的女儿,而且长达十多天呢。”
仇云一愣,扭头看了闻人复生一眼:“你认错人了吧!那些天、殷云明一直在我们江汉帮的监视下,他自打过江即是一个人走路的!”
闻人复生听了露出一丝恼火,可片刻又恢复了:“是吗?这件事看来有些蹊跷,还是先将天风的事说清楚吧。”
仇云点了点头:“好,殷云明,你说,那玄铁令是不是被这姓柳的偷去了?!”
殷云明微微一笑:“我只是说在客店镇那夜,我的东西失窃了,除了寄放在柜台上的全都被人偷了,至于是谁偷的就不得而知了,难道说是这位柳二少爷么?”
这下柳天风可笑不出了,明显有些不安地看了看闻人复生,然后对殷云明道:“没想到你这借力打力的功夫这么深,我可以说并没得罪过你,你怎么把我放在火上烤啊。”
仇云大吼道:“别废话!玄铁令到底在你们两个谁的手里?!”
殷云明瞟了他一眼:“你吼什么,在谁手中关你什么事,又不是你的。”
仇云冷笑道:“当然不是我的,但是我们江汉帮的!”说着已伸手抽出肋下的刀。
殷云明见了道:“喂、喂,仇云,你干什么?在人家万杰山庄的大堂上要动刀么?”
不等仇云说话,柳天风在旁阴阴地一笑:“殷云明,你不要在这里挑拨我庄和江汉帮的关系,若不是因为你,我和熊兄哪来的过节。好,既然这里是我们万杰山庄,就让柳二爷擒了你、再送给韦堂主好了。”
殷云明心道:这柳天风果然狡猾,只几句话便将他和江汉帮的前后恩怨都推到了我的身上,看我怎么对付你。便笑道:“柳天风,你倒很乖,不过就算你有本事抓了我,那又有什么用,韦堂主真正想要的又不是我这个人。”言中之意那玄铁令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肯定已落在了万杰山庄。
柳天风心中又气又恨,心想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不然自己就真的说不清楚了,便咬牙冷笑道:“没关系,只要把你这个人抓住,就不愁别的东西了。”说罢抽出长剑。
仇云见了道:“姓柳的,你……”
韦涵却阴森森地一摆手:“仇云,既然柳二少爷愿意奉送,我们干嘛拒人家的好意呐。”仇云听了立刻点头退后。
柳天风虽此时内心已气的很,可随意的心性却不改,边仗剑站到大堂中央、边对殷云明道:“柳二爷遇到你可真是倒霉了,没抓住狐狸反惹了一身的麻烦。”
殷云明冷冷道:“我岂不是更倒霉,走的好好的路,被狐狸撞了一下就惹了一身麻烦。”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斗着嘴,偏偏还就有人喜欢惹气生,一旁的梅傲雪以为他在说纤纤,便大怒道:“姓殷的,你骂谁!?”
殷云明又好气又好笑,瞟了他一眼:“又没说你,你急什么。”
梅傲雪也不答话,长剑一晃直刺他下腹,殷云明更是哭笑不得,边将身一拧闪开这一剑,边抽出肋下长剑,只见一道青虹、刺向梅傲雪的右肩。
殷云明无心伤人,所以剑刺处并不致命,但梅傲雪心性高傲、不堪折于对手,见剑刺到、忙回剑来压对方剑刃,接着一个“青龙搅水”势,剑锋一搅复又刺向对方前胸。殷云明见他剑势凶狠、招招必致命,心中不免有些生气,但也不敢大意,转动身形与之周旋,边寻其破绽边还防着柳天风的偷袭。
柳天风原本就不想和殷云明交手,但方才被他几句话说得骑虎难下,才做出准备出手的架势,现在见有梅傲雪替他出头,倒也乐得先做旁观者。
此时,梅傲雪已落下风,殷云明施展的武当太乙玄极剑法飘逸潇洒、如风如影,神鬼莫测,梅傲雪只剩应付之功,哪里还有进招的份儿。
虽然心中暗笑,但为了不落嫌,柳天风还是抽剑纵身上前,乘殷云明荡开梅傲雪的一剑之时,抖剑直刺他的肋下,却见殷云明兰衣一飘,身子竟旋转了一周,眨眼间已到了柳天风左侧,左掌横劈向其左肩。柳天风本想收剑来挡,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急退几步,却见殷云明的掌已收回,长剑划过一道青弧由下至上、直刺其下腹,柳天风急用剑格,但殷云明一声长啸、身子凌空而起,转眼已落在梅傲雪身后。
梅傲雪大惊,急欲转身、但右腕已被擒住,忙挥掌来击对手。殷云明轻声一笑,扯着他的右腕来挡他的左掌,梅傲雪只得抽回左掌,身子竟被对方扯得几乎难以站稳,长剑早已落地。
骆人凤和杨继先也已沉不住气,各拉长剑一左一右攻向殷云明,殷云明扯着梅傲雪左右来挡,二人怎么敢再刺,只好回剑、另行攻击,却见殷云明只是一味的以梅傲雪来挡,扯着他左躲右闪、在堂前转来转去,仿佛儿戏一般,弄得他羞愧难当、大叫:“大师兄,别管我,杀了他!”
(21)意外来客
堂前围着的那些四方来客们见了这情景、也均是哭笑不得,却也不知该如何才好,虽然有的本来也打算帮忙,可自从听说眼前的竟然是被称为“鹤峰第一剑”的殷云明殷大侠,谁又敢再插手呢,只好都袖手旁观。
韦涵看了一阵,阴沉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难怪上次让他逃了,这姓殷的小子果然难对付。”
仇云听自己的堂主竟然在称赞对方,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可这次决不会再放他跑了。”
就在堂上所有人都在留意眼前的打斗时,谁也没注意从外面走进一个青年道人来。
这道人有三十左右岁,生就一张黄白净的脸庞,长得很是清秀,身穿一件灰布道袍,背后背着一口七星古剑,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的干净利落。这道人走进来后、先在人群后面向堂上看了一会儿,也不禁莞尔,轻轻摇了摇头、方挤过人群来到前面:“闻人庄主、殷大侠,请你们双方住手,贫道有话说。”
这声音并不低,可堂上实在是太噪杂了,而双方斗得也正凶,大多数人都没听到这句话。道人一见双方没反应,便一皱眉、抢步上前欺身进入战团。
这一举动本是很危险的,因为双方打得正凶,乍然之间、均有向他出招的可能,但他却显得很从容,右手一托杨继先的右肘:“住手吧!”
杨继先忽觉右臂一麻,吃了一惊、忙后退几步。
殷云明早已发觉这道人,见他让自己住手,便有心退步,可骆人凤还不肯罢休,长剑直刺向他的右臂。殷云明打算扯着梅傲雪来挡,又怕对方拿捏不准伤了他,稍一迟疑,只见那道人左手一拂,食指、中指弹向剑脊,骆人凤的剑尖顿偏向一边。骆人凤可没注意忽然间多出的这个人,自己的剑被弹开、不禁吃了一惊,抬头望着道人。
那一直并不卖力的柳天风、此时已抽身退到一边,见此情景问道:“敢问道爷是何人?”
道人没有回答,只是回过头看了一眼殷云明:“殷大侠,能否请你放开梅四少爷?”
殷云明微微一笑:“好说。”便松开手。
可梅傲雪被他这一番折辱、早已肝胆俱裂,一被放开便挥掌来击殷云明的顶门,道人手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我已说过了、让你们先住手!”道着将手一挥,梅傲雪竟连连后退数步,可他依然不服、还想要上前,却被杨继先一把抱住制止了他。
道人环视了众人一眼,见大家不再动手便点了点头:“贫道来自终南山全真教,道号元虚子,特奉家师席应真掌教之命、为诸位和解而来。”
堂前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杂门小帮,今天见到殷云明便已经很是惊讶,现在听说此人来自全真教,更是惊讶不已,不想此事竟惊动了这赫赫有名的名门大派,不禁再次议论起来。
要知道全真教虽然从不争霸主、盟主之位,可在武林界的威望甚高,众人不得不心存顾虑。
闻人复生想了想上前道:“请问道长,席真人即称为我们和解,可知这里所发生的事情?”
元虚子微微一笑:“那是自然。”然后转向殷云明,“殷大侠因何来此和闻人庄主过不去?”
殷云明瞟了闻人复生一眼:“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么,还不是因为路过这里却找不到吃饭的地方,一打听才知道全都是因为这个万杰山庄在请客,实在没办法才来到了这庄上,可谁知吃他们一顿饭竟是这么难。”
元虚子又转向闻人复生:“闻人庄主即是宴请宾朋,如今此举岂是待客之道?”
闻人复生沉了沉:“道长,此事在座的列位朋友均已听的明白,这位殷大侠是拐骗小女的原凶,故此、老夫才欲将其拿下问罪。”
“是嘛,”元虚子点头冷笑一下,“这件事恐怕有所误会,数日前恩师他老人家还同殷大侠会过面,决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况且当时江汉帮的朋友们也在,他们也可以做证。”
这些话刚才仇云已经说过了,殷云明的罪名可以说就此洗清了,可梅傲雪还气不过,大声道:“既然他不是那凶徒,干嘛来本庄不用真名?!”
其实这一切还不都是闻人复生的诡计,可现在反来质问殷云明。
殷云明也是气盛、冷笑道:“我怕用真名吓坏你!”
梅傲雪大怒:“你……”
闻人复生见状、摆手道:“傲雪、住口。既然有席真人出面,我闻人复生相信可能是我们搞错了,等将来拿住真凶再向殷大侠致歉。”
元虚子点头:“好,那现在还差江汉帮的朋友们了,不知韦堂主来找殷大侠有何事?”
韦涵一直在盯着他,见他发问便阴阴一笑:“很简单,让他交出来玄铁令来。”
元虚子也盯了他一眼,然后转向大家:“各位,前年的华山大会你们有的可能没去参加,但总该听说过了吧。当时华山派的曲掌门当众宣布玄铁令的归属,当由武林界公众推举来解决,别说不一定在殷大侠手中,就算真的在,那么旁人也没有权力向他索要,如果再这样苦苦相逼该说不过去了吧!”
一番话后,堂前顿时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仇云方道:“可是,前些天殷云明伤了本帮弟子,这笔帐却不能不算!”
元虚子扭头看了看他:“好啊,那天恩师也在场,仇施主若想算账,是不是贫道也该算一份呢?”
仇云一皱眉:“元虚子,你公然在此袒护这姓殷的,到底是何居心?!”
元虚子冷冷一笑:“贫道并不想袒护谁,不过奉恩师之命来帮朋友而已,况且,各位这样做又是何居心?”
韦涵轻轻一拉仇云:“好吧,既然席真人也对此事感兴趣,我们江汉帮今日先做罢,来日还请贵教多多指点。我们走!”
七人刚要走,忽听柳天风道:“慢走!”
大家一愣,只见柳天风上前几步,看了看殷云明,又看了看韦涵,“话还没道清楚,几位先别走。殷云明,你说、那玄铁令是被我拿走了么?”
殷云明知道他刚才被自己弄得嫌疑最大,暗自好笑、道:“那个什么玄铁令我从没见过,被谁拿去了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想告诫你一下,以后别再随便进别人房间罢了。”
柳天风勉强露出一点儿笑容:“那就多谢了。各位想必都听见了吧!”
韦涵冷笑一声:“我们又不聋。不过,柳天风、我告诉你,从没人敢在我们江汉帮的地面儿随便插手,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儿!”说完带人走了。
(22)清风道人[上]
见江汉帮的人真的走了,元虚子也是暗暗地松了口气,对殷云明道:“殷大侠,你这客人还要继续当下去吗?”
殷云明连连摆手笑道:“不、不、不,我可不敢了,还是快点儿离开的好。”
柳天风却邪邪地一笑:“不过殷大侠,你我也还是有缘啊,将来有机会柳某人一定去鹤峰和你会上一会,哦、对了,听说你的三师弟上官云离是个绝妙的人儿,是么?”
听这话,殷云明脸色顿变,目光直射向他,可柳天风却一脸的得意,仿佛什么诡计得逞了一般。
元虚子见了,恐怕节外生枝、上前一把拉住殷云明:“好了、殷大侠,我们走吧。”
边说边拉着他出了大堂、离开了万杰山庄。
来到离万杰山庄有一段路的距离时,殷云明才不禁长出了口气,刚想谢谢元虚子,却觉得自己的手被放开了,接着传来他冷冷的声音:
“你不必说什么用不着的话,方才我助你是遵师命做的,现在我自己有事要和你说。”
见他的脸色陡然间已变得冷冰冰的,殷云明虽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又没有鬼、自然十分坦然地道:“道兄有话尽可讲来。”
元虚子盯了他一阵方才问道:“殷大侠此去华山到底有何目的?”
殷云明苦笑一下:“为了找武平文,了结一段恩怨。”
“只为这个?”元虚子问。
殷云明有些诧异,反问道:“那还能为什么?”
元虚子悠悠道:“人都说你们剑门的人很磊落,可在这个时候你去华山、难免让人觉得有栽赃之嫌。”
殷云明只一转念、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江湖上风传玄铁令在自己身上,自己前去华山自然会让别人认为、是欲将这紧要的东西转给华山派。
想到这儿、便微微一笑:“有关玄铁令的事纯属谣传,道兄不会也相信这些吧。”
元虚子淡淡一笑:“殷大侠想必知道我全真教与华山派的关系,所以贫道不能不过问。”
华山派的创始人就是全真教北宗著名的“七子”之一广宁子、郝大通,二者有着同宗之源。
有了武当和本门之间关系这种体会,殷云明心中自然理解他的心情,便微笑道:“云明怎么会不知道,也正因此才不能瞒道兄。”
元虚子也复现笑容:“我师父不会看错人的。”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这是恩师的亲笔所书,你将它交给曲掌门,自然会化解旧怨。”
虽已明白了七、八分,可殷云明还是问道:“道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虚子笑了:“殷大侠还不明白么?你在九江斗巨鲸帮时,我和恩师就看到了。后又听江汉帮的人私下说、你欲将玄铁令送上华山,他们要在三清观设圈套,恩师便吩咐我在外面守着,他老人家自己先到那里等着。接下来你就知道了,等你走后,老人家说你绝不是邪恶之徒,吩咐我来帮你,就是这样。”
殷云明这才完全明白,原来那位老道士竟然是全真教掌教席应真席真人,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说道:“原来是这样,真太谢谢席真人了。”
元虚子摆了摆手:“谢倒不必,只是今后你还要好自为之,贫道告辞了。”说完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目送元虚子远去的背影,殷云明不禁长叹了口气,心道:这些人为了一个玄铁绿林令,竟使出各种手段,象那闻人复生,连自己女儿的清白都不顾,真枉为人类。想到这里不由得对江湖的纷争更加厌恶,打定主意、等这次纠纷过去后,就回鹤峰潜心研究本门的武学,决不再管这些烂事。这样一想、心里倒也舒坦了许多,整了整恩师赠予的长剑,直朝华山而来。
这回路上倒安宁了许多,大概是因为出了湖广就没人敢和华山派争了。
走了几天平静的路,殷云明反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便盘算起见了武平文该怎么对付。
边走边想着,迎面来了一人和他擦肩而过,殷云明本没怎么留意,但就在那人过去的一刹那,身上掉下个小包、正巧落在他的面前。
殷云明停住脚步略迟疑了一下,经过这些闯荡江湖的日子,尤其是近一段时间的经历,使得他本豪放的性情、不能不变得开始小心谨慎。但抬头看去,那人丝毫没有发觉的意思径自向前走,便叫了声:“喂,前面那位朋友,你的东西掉了。”
那人停住脚步回过头,殷云明这才看清,原来对方又是个道士。
只见这道人有四十左右的年纪,身穿一件灰布道袍,生得长眉凤目、面白须长,神情甚是悠闲的看着他。
殷云明心中一动、这道人该不会是华山派来试探我的人吧,又一想管他是什么人呢,便道:“道长,你的东西掉了。”说完头也不回地便走。
那道士却叫住了他:“唉,你先别走啊。”
“有事么?”殷云明回过头瞧着他。
道士也正在打量他,见他回头了、便笑了一笑:“那当然,你拾到贫道的东西又还回来,贫道还没谢呢。”
殷云明淡淡一笑:“我并没拾你的东西,也没还给你,所以还是不必谢了。”
道人几步走过来:“不谢就不谢,可你还是不能走。”
从身形步法上,殷云明已看出他身怀武功,心中更加小心问道:“我为什么不能走呢?”
道人盯着他:“因为贫道尚未确认包里的东西少了没有。”
听了他的话,殷云明反倒笑了:“那道长要怎么确认呢?”
道人不紧不慢地道:“当然是看过包袱之后就知道了。”
殷云明冷冷地看着他不无讽刺地道:“好了、道长,这种把戏都是别人玩儿过的了,你想怎么样就直说好了。”
这回是道人笑了:“你就是这样应付这种把戏的吗?好吧,我想要什么你也知道,你也一定不肯给,所以我只能和你动手了,你看怎么样?”
(23)清风道人[下]
这番话一出口,反倒让殷云明觉得有意思,气又气不得、笑又笑不出,只好道:“既然你想动手,我又能怎么样。”
道人哈哈一笑:“好吧,来、看招。”
话音刚落,右脚弧型上步、人已到了面前,左手一压、右手一抬,分阴阳手向殷云明胸前推来。
见了他的招式,殷云明大感惊奇,但来不及多想忙左脚踏向左后方、身子一侧躲闪过去,右手划圆弧来溜道人的右肩,道人的右肩向下一沉、避开他这一招,左脚上前上步、右掌回收,左掌推向他小腹。
殷云明见他发招延绵不绝、宛若抽丝,不敢有丝毫大意,忙顺势将右掌下压来擒他的手腕,却见道人反手来托他右肘,殷云明忙急转身形、想转到他的身侧,不料道人也随着他的身形转动,两人竟交换了位置。
这一交手,倒引起了殷云明的兴趣,竟放下其它念头和这道人过招。这道人招式虽敏捷却不见凶狠,二人的风格也相近,只是殷云明柔中带刚,而道人却如行云流水。
过了十几招后,殷云明刚开始还存有的戒心、不知怎么全都不见了,仿佛是在鹤峰同师父拆招一般的畅快自然,这道人却也不见杀招,好象就是在同他切磋一样。
又拆了几十招后,道人笑问:“怎么样,还有兴趣再打下去么?”
殷云明急退收招:“道长,请问您到底是哪位?莫非也出自武当?”
道人点头道:“你小子还算有眼力,知道武当十二弟子么?”
“怎会不知,家师就是其中之一,”殷云明疑惑道,“道长您……”
道人笑了:“萧师兄没白自创剑门,有你这么好的弟子足以说明他所花费的心血了。”
殷云明仍如在雾中:武当派的诸位师伯、师叔自己基本上都见过,可眼前这位……猛然记起师父曾说起过他有一位师弟,在十二弟子中居末,名叫沈成宽,道号清风道人,常年在外云游,却是师兄弟中悟性最高的一个。连忙道:“难道说、您是沈成宽沈师叔?”
道人微笑着点头:“是啊。”
殷云明还是有些奇怪:“沈师叔?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沈成宽白了他一眼:“怎么?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师叔啊?!”
殷云明忙摆手:“不、不、不,小侄不敢。”
沈成宽笑着道:“想不认也不成,我还有事要教训你呐,跟我来。”
二人来到一个小山坡上站住,沈成宽道:“云明,你的性格一点儿都不象你师父,倒有点儿象我,难怪短短半年中就结下这么多梁子。”
殷云明听了有些尴尬:“这个、我……”
沈成宽打断他:“不过同那些人结梁子倒没什么不该,只是要小心疯狗咬人可利害啊。但是、华山派这件事你一定要处理好。”
殷云明苦笑一下:“沈师叔,其实我又何尝愿意同别人结仇,只是那些人苦苦相逼,我又有什么办法。”
沈成宽看了看他:“你就这样去见武老六?那可不成,通过方才交手,我看出你功夫不错,但华山派岂是好惹的?”
殷云明叹口气:“反正我行得正、做的明,又怕什么。”
沈成宽“哈”了一声:“你又来了,你正你明,但并非人人都这样,你呀、不吃亏才怪。”
殷云明此时越来越觉得这位师叔虽不失长辈的严峻,却也有自己师父具有的亲切,便忍不住问道:“您说该怎么办呢?”
沈成宽想了想反问道:“你知不知道武老六为什么找你?”
殷云明无可奈何地再次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我误伤了郑天行。”
沈成宽点头:“不错,可你知不知道,郑天行已经死了。”
“什么?!”殷云明一惊。
沈成宽道:“郑天行身为青城派四俊之一,因输给你一招便不回蜀中,去投了元人,可见他有多自负,而后又被你斩断了双手、终生致残,你想他还能活在这个世上么?”
殷云明听了回想起魏国公府被武平文闹成那般狼籍,不禁自语:“难怪。”
沈成宽又道:“武平文找你是为了这个无疑,但华山上想找你的人可不止武老六一个,其他人恐怕另有别的打算。”
殷云明这下奇怪了:“怎么会?我和其他人又没什么过节。”
沈成宽笑了笑:“所谓‘匹夫无罪、怀碧有罪’。”
殷云明瞪大眼睛:“曲掌门不至于也象那些帮派们那么无聊吧,会听信那种谣言?”
沈成宽冷笑:“他若不无聊,前年又为何开那个武林大会。好了、云明,你有没有别的办法对付他们?要不、师叔我和你同去?”
殷云明想起了席真人给他的书信、便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沈师叔,小侄有护身符。”
“好,你有把握就好,”沈成宽道,“只是行事要小心,具我看,很可能和郑天行这件事有关。”
看着沈成宽的神态,殷云明心中一动,不禁笑了。
沈成宽奇怪:“你笑什么?”
殷云明依然笑着道:“您让我想起一个朋友。”
“谁啊?”沈成宽很好奇。
殷云明笑道:“李如斯。”
“李如斯?”沈成宽猛然记起来、点点头:“哦,就是那个在武当学过几年功夫的、神医?”
“就是他,”殷云明道,“他呀,总是自称‘隐者’,可对江湖的事却了如指掌。”
沈成宽也笑了:“好,看你还能笑得出来,我也就放心了,不然你有了什么意外,我也没法向你师父交待。“说完看了看天色,“那么,我就走了,祝你好运。”
殷云明躬身施礼:“谢沈师叔关照。”
沈成宽上下看了看他,又点了点头,潇洒地转身离去。
此时暮色将临,看着沈成宽远去的背影,殷云明不禁有些凄凉感,不知为什么,一直独来独往的他、此时也觉得孤单寂寞,也就更想念已有近两年没见的恩师及两位师弟。
抬头看看天色已晚,便就着冷水吃了些随身带的干粮,吃过后,殷云明见不远处有一座亭子,走过去在石凳上躺下,准备过一夜,次日再上华山。
可刚躺下就看见草丛中蛇影频现,心中暗道:若不小心被这小东西咬了、岂不冤枉。想罢,一提丹田气纵身跃上亭子上方的横梁,别说,这里风凉的很,倒是很舒服,殷云明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24) 华山天险[上]
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朦朦胧胧间听见有人说话。行走江湖间养成的警觉习惯、令殷云明立刻醒来,侧耳细听时,那两人边走上亭来边谈着什么。
其中一人象是在发着什么牢骚,道:“师兄,你说师父是不是太多心了,难道聪明人都这样吗?”
另一人倒也不反驳,以开玩笑的口气道:“是不是你这堂堂华山七杰的高徒,‘风雷剑’吉平去做这不着边际的事,觉得大材小用啊?”
先一人听这话便也笑了:“哪里、哪里,说起来、你这‘混元神掌’赵弗才是呐。”赵弗也笑了起来。
殷云明有些好奇,听这相互吹捧的口气、两人应该是“华山七杰”的弟子,只是这二人有什么事情要做呢?想来、虽然背后偷听人家说话不太好,可又不是自己主动来的,是对方送上门来的,又有何不可,便不动声色继续听着。
只听那赵弗又笑着道:“来,坐下歇一会儿。师弟,不瞒你说,我和你也有同感,且不说天山派那家伙,就说五师叔……噢、对了,是祝平乐,已经身受门规处罚,伤得那么重,又从思过崖顶摔下去,怎么可能还不死?可师父还让我们去找他们俩,这可真是多余。”
“就是嘛,”吉平道,“何况殷云明就要来了,这个热闹赶不上多可惜啊。”
“不过,”赵弗接着道,“既然师父让我们去找,一定也有他的道理,说不定你我这次还真会有一次奇遇。”
吉平有些不以为然:“会吗?唉,算了,我们还是赶路吧。”
说着,二人站起身下了亭子。
见他们走远了,殷云明又躺下来心想:这两人听起来是奉师命去找祝平乐和一个天山派的什么人,这里面一定有文章,只是不清楚他们的师父是华山七杰中的哪个。想着想着,便又迷迷湖湖地睡着了。
一觉便睡到了天亮,殷云明纵身从梁上跳下来,将长剑带好,看了看包袱里已没什么可用的东西,便随手甩掉,又到一条小溪边洗了把脸,擦净后直起身子迎着朝阳长吸了口气,迈步上了大路。
刚走出约有一里多路,见前面路旁有三个青年正在谈着什么,见他走过来便相互递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径直来到殷云明面前、拱手道:“请问,阁下可是殷云明殷大侠?”
见对方的举止还算是彬彬有礼,殷云明便也略施一礼、点了点头道:“没错儿,在下正是殷云明。”
那青年微微一笑:“在下是‘华山七杰’第四位、赵平轩门下弟子高靖,这两位是我的师弟,奉家师之命特在此恭候大驾。”
殷云明看了看三人,心道、此处离华山脚下还有一段距离,他们竟然接出这么远,这也太如临大敌了吧,便也笑了笑:“殷某不过是来谒见武六侠,何劳各位如此兴师动众。”
高靖没回答,只是摆手让另两名弟子提过一个食盒来:“殷大侠一定没吃早餐吧,这里有些简单的饭菜,还请不要嫌弃。”说着打开盖子。
殷云明低头看了看,见准备的饭菜虽简单,却搭配的非常合理,便点点头:“好吧,如此、那就多谢了。”说完席地而坐,拿起准备好的筷子夹起一口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连连点头称赞道,“不错、不错,三位要不要一起来啊?”见高靖摆手、又继续吃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高靖还冷冷地看着,后来目光竟露出一丝钦佩,等殷云明吃好了、复又起身时、便笑道:“殷大侠果然是光明磊落之人,请上山吧,前面自有人接您。”
本以为还得有点儿什么试探,却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过了,殷云明未免有些诧异,问道:“高兄此话何意?”
高靖微微笑着解释道:“对方带来的东西,竟一点儿也不起疑心,可见殷大侠你心中没鬼,我这关算你过了,不必多说,请吧。”
既然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殷云明也不再多问,一拱手道:“那就回头见了。”
“回头见。”高靖点头。
殷云明继续沿着大路向前行,待日上三竿,果见前面又出现三个人,正中一人有四十几岁,看样子比武平文还年长一些,身着儒服,倒是典型的华山派装束。
这人见他来了,便走过来,伸出手做出拦阻的手势道:“殷云明,你先站住!”
殷云明停住脚步、打量他一下,记着在华山大会时好象见过这个人,便道:“我站住了,你有话就说吧。”
“你认识我吧?!”
这人一脸理所当然,可殷云明却不是爱给面子的人,想都没想地摇摇头:“不认识。”
象是被烫了似的,来人全身的肉都跳了一下,狠狠瞪着他道:“我就是‘华山七杰’第二位、刘平波的大弟子郑心诚,听说过吧!”
“华山七杰”下一代是“心”字辈,可只有入室弟子才有资格入谱,但只要是入谱的弟子便都是下任掌门的候选人,即使将来不能成为掌门,也会成为本门的顶尖人物。
殷云明知道这位郑心诚一定是个重要弟子,但见他态度蛮横,本有心取笑他一下,可又一想、还是不要多惹事了,便含糊答道:“好象听说过。”
很明显、对这样的答复还是很不满意,但郑心诚似乎也顾忌着什么,忍了又忍才道:“家师命我在此等着你,看你够不够资格上华山!”
若在平时,殷云明早就开玩笑戏耍戏耍、不把他气个半死都不能罢手了,可现在还是留个面子给他:“郑兄此话怎么讲?”
郑心诚道:“就是说要过了我这关!”
殷云明冷笑一声:“够不够资格我看不必再说了吧,前年的华山大会已经说明了,当时令师及曲掌门都在,殷某已经上过山,难道郑兄觉得在你面前、我反倒不够格了吗?”
听了这话,郑心诚一时语塞,张了好几次嘴才又道:“当时是你代表武当派来的,所以才让你……”
“笑话!”尚未说完,殷云明已开口打断了他,“曲掌门当时的请柬明明是下给我们剑门的,若是给武当的,何不直接送往武当!?”
郑心诚此时也是急了、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你们剑门出自武当!”
殷云明放声大笑:“这更是没道理,我们剑门虽出自武当,但已另立门户,难不成你们华山派出自全真教,那么现在还应该叫‘全真教’派喽!”
郑心诚被驳斥得哑口无言,加之方才又无意中将本门在华山大会时的意图暴露出来,不禁恼羞成怒:“没想到你的嘴巴如此刁钻,我郑心诚本不想过多为难你,可现在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废话少说,看招吧!”身随话音,人已脚踏弧步、欺身上前,左掌弧型穿出,直奔殷云明的前胸。
(25)华山天险[下]
早料到他会出手,见对方攻过来,殷云明从容向后撤退半步、让过他这一掌。郑心诚左掌落空,立即回按、迈步上前,右掌却已一招“指向太和”,横砍向对方左肩。殷云明身形一转,转到他的右侧,右肘反击其肋下。郑心诚见他身形太快,急忙向左侧一闪,却见殷云明一招“迎门泼水”,左掌向他胸前推来,急又连退几步,疲于应付之下、步法有些乱。
殷云明没有乘势进攻,因为自己此次只为化解仇怨而来,怎好伤其弟子,但郑心诚得到喘息之机,又出手进攻。
拆过十几招后,殷云明见他的身手确实不凡,将华山派的独门功夫“混元掌”练得十分纯熟,不觉有些为难:胜了他当然不妥,若不胜、料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正在这左右为难之时,从大路上又赶来两人,其中一个见这场面忙飞奔过来:“郑师兄、快住手!别再打了!”
郑心诚听了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却还是不服不忿的样子,“哼”了一声道:“姓殷的,今天便宜了你。”
殷云明有些哭笑不得地退后,扭过头去看来人,见是两个三十左右岁的青年道士。
这华山派本就出自道宗,所以打扮除了儒服、便是道装。此时其中一个道士问道:“郑师兄,他就是殷云明么?”
“不是他是谁!”郑心诚没好气地答道。
道士莞尔一笑:“那好,师父让我二人接他上山,郑师兄就将他交给我们吧。”
郑心诚双手一摊:“随你们。”
这道士来到殷云明面前一拱手:“殷大侠,我们是曲掌门的嫡传弟子,我叫林心仪,他叫李心清。”
殷云明点头还礼:“久仰。”
林心仪又道:“家师让我们接您上山,请跟我们来。”
三人一同向山上走。
林心仪问道:“请问殷大侠来华山到底为何?”
“我来不过是见武六侠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殷云明顺口回答道。
始终没开口的李心清此时却问:“只为找六师叔吗?”
殷云明反问:“那还能为什么?”
“这……”李心清倒被问住。
林心仪忙接过话茬:“若只是为这些、何苦这样兴师动众?”
殷云明一笑:“兴师动众的是贵派吧,我不过是和武六侠出了点儿小误会,贵派就派出几路人马,难道不是吗?”
“一点儿小误会?”林心仪冷笑的看了他一眼,“一点儿小误会能让武林之中闹得热火朝天?”
殷云明依然漫不经心地道:“别人愿意闹,我又能如何。我此来只为找你们六师叔,省得累及无辜,至于别的我可没兴趣。哦、对了,听二位方才的口气,是不是曲掌门也想找我?若是那样就走吧。”说完走在了前面。
林、李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忙跟了上去。
华山派的本门所在地处于玉女峰山腰之间,因华山的险峻,当年广宁子创派时结庐在此,而没在最高峰。
当三人来到门前已是正午,林心仪故意问道:“殷大侠,还要不要见见师父?”
殷云明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大门上方写着“华山派”三个大字的牌匾、悠悠道:“烦劳通禀。”
那二人走了进去,过了好一阵儿,李心清回来:“掌门师父请你进去。”殷云明点点头,随他走进正堂。
来到堂前,殷云明抬头一看,见上面坐着四个人,另外还有几个年轻弟子,林心仪也在其中。而正中坐着的是一位六十余岁的道人,相貌慈祥和善、很是沉稳,不是别人、正是华山派掌门曲平正。
李心清向前几步施礼:“师父,殷云明、殷大侠来了。”
曲平正抬头微微一笑:“好,你先退在一旁。”李心清便退到年轻弟子们中间,站在林心仪身边。
殷云明对着上面一揖:“曲掌门、您好,晚辈给您见礼了。”
曲平正笑着一摆手:“殷大侠不必多礼,快请坐吧。”
殷云明在一旁早已准备的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道:“曲掌门,云明此来只为见武六侠,但途中遇到全真教掌教席应真席真人,他老人家让晚辈带信给您,故而求见。”
曲平正稍稍一愣:“哦、是嘛?那……信在什么地方?”
殷云明从怀中将信取出,一旁有弟子接过去、转交到他手中,曲平正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开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笑道:“席真人也真用心良苦,其实没有这封信,我们又怎么能为难殷大侠。我六师弟为人刚烈急躁,所以有得罪之处、还望你多加海涵。”
殷云明见曲平正如此谦和,又怎能再怀敌意,便起身拱手道:“哪里,都是云明惹下事端,才惹怒了武六侠。”
一旁的奚平和插嘴道:“你知道就好,得罪了我六哥,你可要想办法应付哟。”
奚平和在七杰中居末,年纪与殷云明相仿,平时和武平文最是要好,为人处事也相似,此时见掌门师兄的口气向着殷云明,心里顿时有些不服。
曲平正看了他一眼:“平和,不要这么说话,殷大侠是客人,要以礼相待。”
话音刚落,忽听一旁有人接着道:“不错,而且还是贵客。”
殷云明扭头一看,见从厅侧走出一个白衣道人,年纪在四、五十岁左右,生的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十分的俊逸。
此人正是第三杰水平湖,原本殷云明对他印象还好,可自从听了李如斯的话,不自觉地就产生了戒心。
水平湖微笑的冲殷云明点了点头:“殷大侠一路辛苦了。”
殷云明起身还礼:“哪里,不过是稍稍活动了一下罢了。”
二人落座后,曲平正问:“三师弟,你从哪来?”
水平湖将目光转向他:“小弟刚刚去了六师弟那里,所以来迟了。”
曲平正听了微微一皱眉:“平文为什么不来?”
水平湖看了一眼殷云明,脸上现出一丝无奈、笑道:“六师弟说他和殷大侠的过结太深,怕来此会让师兄您为难。”
殷云明听了、剑眉一扬:“曲掌门,在下和武六侠的事迟早是要解决的,况且在下此来就是为了这个,还请他出来说个清楚。”
水平湖看着他、沉吟一下道:“殷大侠,掌门师兄已经说了不会和你为难,当然就不会反悔,只是依我看、你和平文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样吧,水某有几件事想问问你,还望殷大侠如实回答。”
(26)浊世清心
殷云明心道:你问又能怎样,我心中没鬼,而且又不是三岁孩子,更何况、从你的问话中,我也许还能探听出些什么来。便点点头:“水三侠尽管的问好了。”
水平湖微微一笑:“殷大侠果然坦荡,那我就不恭了。请问、殷大侠为何同郑天行再起争端?”
殷云明道:“那是因为他替人做杀手、前去行刺燕王,而恰巧在下又受朋友之托去保护燕王。”
水平湖“哦”了一声:“是这样,那么殷大侠在前年华山大会后,除了这次争端,有没有再见过郑天行呢?”
“没有,”殷云明摇着头,“在那之后,我在北方游历了一阵子,然后去看望了沐英将军,也就是他托我去保护燕王的。”
水平湖迅速地和曲平正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道:“看来你和他的争端只是因为燕王喽?那好,当时还有谁在场么?”
殷云明心中一动:难道他们怀疑我和郑天行之间还有别的什么恩怨?心中虽疑惑,可还是坦然道:“除了燕王,还有宗泐、道衍两位大师,元将失烈门,再就是郑天行的两个兄弟。”
水平湖目光一闪:“你杀了郑天行后,他的人怎么处理了呢?”
殷云明提高声音反驳道:“水三侠,您要搞清楚,我没杀他,只是令他重伤而已,伤后就被他的两个兄弟带走了。”
“一个习武之人被断去双手,与被你杀了有什么两样!”旁边传来个冷冷的声音。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殷云明扭过头、果见武平文已站在了厅中。
曲平正一皱眉道:“平文,你怎么能这样。”
武平文踱过来道:“大哥,我武平文一向重朋友义气,不为郑兄讨个公道,我决不会罢休!”
曲平正还要说话,殷云明已站起身来:“好,说到公道,殷某还真要和武六侠讨教讨教。”说着,目光已直视武平文,而武平文也两眼冒火死盯着他。
二个目光直对、互不相让。
水平湖一见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六弟,既然郑天行不是死于殷大侠之手,你又何苦相逼呢?”
武平文道:“三哥,郑兄被他断去双手含恨自尽,这还不是死于他手吗?!”
殷云明冷冷道:“是啊,他是被我所伤,可他当时苦苦相逼,我若不还手,早就命丧于他刀下。何况重伤于他也并非我本意,那也是误伤……”
“误伤?”武平文冷笑,“凭你殷大侠也会误伤?”
“怎么?凭你武六侠就没误伤过谁吗?!”殷云明也冷笑。
殷云明此言一出,却见武平文当时愣了愣、脸上微微现出一丝丝愧色。
水平湖见了、起身将武平文拉到身边坐下,笑着对殷云明道:“真不好意思、殷大侠,我六弟性情太直,多有得罪、望您千万别见怪。”
殷云明回过头向曲平正稍稍一躬身:“曲掌门,不知贵派还有没有什么见教,若无它事,殷某不再耽搁了。”
曲平正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武平文,然后微微笑了笑:“殷大侠,此事当然错不在你,平文也不该再纠缠下去,是不是啊、平文?!”
虽有些不情愿,可武平文听了却也没再说什么。殷云明见了道:“那好,既然这样,在下就告辞了。”
水平湖起身拦住他:“唉,殷大侠怎么如此着急,在山上住一宿再下山也不迟。”
殷云明摆摆手:“不了,在下还有急事,改日再来拜望。”然后向众人又一揖、转身出了大门。
下山的路上,殷云明边走边盘算:武平文真的肯罢休么?我看未必,还真的要小心点儿。想着不觉已来到山下,却见高靖、郑心诚几个人在不远处看着他。
殷云明也不在意,继续向前走,等距离拉近了,郑心诚迎上来拦住他:“殷大侠、留步!”
殷云明看了看他、没好气地道:“早上你不让我上山,现在又不让我下山,莫非在你眼中、我现在又没有下山的资格了是么?”
郑心诚一听也火儿了、道:“你别耍贫嘴,谁说不让你下山了!”
见他生气的样子,殷云明有些好笑,又看了看高靖、道:“不是不让我下山,那就是让我下山喽?”
郑心诚焦躁道:“不是不让你下山,也不是让你下山,掌门还没说让不让你下山,我们就还不能让你下山……”说到这儿,才发觉自己被对方搞得竟说起绕口令来,当时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才好。
殷云明见郑心诚这副样子、更觉好笑,便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那又怎么样呢?”
一旁几名华山弟子也憋不住想笑,高靖上前道:“抱歉、殷大侠,我们没接到让您下山的掌门令,所以……不好意思啦。”
殷云明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华山艰险,果然不错。”
高靖听了只是微笑,郑心诚“哼”了一声,下意识地一抬头,却立时喜上眉梢、开心道:“六师叔来了!”
大家一起抬头顺山坡望去,果见一人青衫飘飘,飞一般的从山上疾走而下,正是武平文。
殷云明学着郑心诚的口气笑道:“六师叔来了,可以松口气了。”
话音刚落,武平文已经到了眼前,郑心诚等人上前行礼:“六师叔。”
武平文点点头:“你们回去吧,掌门已下令让他走了。”
大家答应着纷纷后退,郑心诚狠狠瞪了殷云明一眼、然后一挥手:“我们走!”
其他几名弟子跟着他向山上走去,高靖悄悄向殷云明微笑一下,随后跟了上去。
殷云明回过头来看着武平文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武平文面若冰霜:“知道就好,我不会让你这么便宜就走了。”
“是么,那你想怎么样?”殷云明微笑依然。
武平文瞪着他:“不交一下手,我就无法向天德、天**待!”
殷云明知道天德、天性就是郑天行的两个兄弟,便叹了口气:“你为朋友这么做,殷某奉陪就是了,只是希望你今后有什么事情直接对我来,别再去连累与此无关的人,出招吧。”
谁知武平文却一摆手:“慢,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见他语气中略显迟疑,殷云明有些奇怪:“什么事?”
“这、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孩子?哦,”殷云明开始一愣,当即又想起、他一定是在问柴靖南,这才明白他因何在堂前面有愧色,便轻笑一声,“是靖儿吗?他差点儿送了小命,不过现在在我一个懂医术的朋友那里,已经没事了。”
武平文听了,仿佛长长地松了口气、点点头:“好,那你就接招吧。”
(27)终南仙刹
说了一声“接招”,武平文的身形一闪,右手已推向殷云明。殷云明暗道来的好快,身子已飘向一边,右手护住前心,左手来拿他右肩,武平文将身向下一矮,左肩直撞向殷云明的左肋。殷云明不敢怠慢,忙向右一闪身,武平文已一个“浪子回头”、急转身,右掌直推向殷云明的小腹,情急之下,殷云明疾退出一丈多远、方躲过这一掌。
二人这一交手,均不敢有丝毫放松,但武平文报复心切,不等殷云明站稳脚步、已紧跟上前复又一掌拍向其面门,殷云明忙将双手顺其来势、弧型向旁一带,将其掌势化解,紧接着双掌平推向对方。武平文见了冷笑:“好一手太极招式。”随着话音,竟迎着殷云明的掌势、挥掌硬生生的来接。
殷云明一见心中有些惊,但势已不容收回,只好急运用内力和他硬碰,顿时觉得双掌如击泰山,直震得肺腑都一翻。
那武平文也向后退了半步,猛的反掌向他的手腕斜劈下来,殷云明双掌内旋、就势来擒他手腕,武平文收掌侧身上步,却斜着飞出一脚、踢向殷云明的左胯。
经过这一阵子的过招,殷云明已领教了武平文的利害,见他的脚已到了,忙提丹田气凌空跃起、一个“燕子钻云”,侧身翻出了两丈多远,落在一块石头旁。
武平文丝毫不肯放松,双掌又袭了过来,殷云明再次凌空纵身跃出一丈多远,那块石头竟被掌风击得裂为两半。
双脚一落地,殷云明已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心道:这华山派素以掌法见长,我这样和他斗下去、非吃亏不可。想到这儿,伸手从肋下抽出长剑,左手掐剑诀、右手将剑一顺等着对方。
武平文见了冷笑:“怎么,亮剑了?!”
“‘鹤峰剑门’,无剑怎么称得上剑门弟子呢。”殷云明微微一笑。
武平文面上却露出得意:“好啊,正等着你出剑呢。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华山九剑’的利害。”说罢,也抽出长剑凌空划出一道白虹,进身直刺向殷云明,殷云明长剑一抖、一个“青龙搅水”顺剑锋来势一搅、拨开来剑。
“华山九剑”本是华山派武功中的秘术,由于广宁子出自全真教,一向以练气为主,所以对外也以内力、掌法示人,外人难得有机会见到。
此套剑法共九式,而每式又由三招组成,因此每出一式必三剑,武平文的身法轻灵,攻势凌厉,剑剑不离要害。
而殷云明内心矛盾得很,因为此战即不能伤了对方,更不能让对方伤了自己,所以一边交手、一边还在想应付的办法,而那武平文看起来却无所顾忌,几招下来这边已落了下风。有心使出恩师传授的“行云流水”,又怕搞不好再象郑天行那样、或是两败俱伤。
看着对方几乎织成剑网的攻势,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主意。
再次防下一招后,殷云明大声道:“武平文,这就是‘华山九剑’么?没什么了不起,我也会哟!”
武平文一愣之即、殷云明长剑直点其眉心,当他本能地想向外格,却见剑尖划出一道圆弧、转向自己前心,接着一抖又刺向左肋,同时殷云明的左掌也拍向其下腹。
幸好武平文对此招熟的不能再熟了,方得以闪过,不然凭这三剑加一掌之快,想躲开是万万不能,不禁大吃一惊,急向后抽身道:“慢着!”
殷云明暗暗一笑,脚踏“丁”字、按剑而立:“怎么?”
武平文打量了他一下:“你是怎么会这招的?!”
“怎么了?”殷云明故意笑问。
武平文双眉紧锁:“‘华山九剑’就连本门弟子都没几个人会,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从郑天行那里,”殷云明一脸满不在乎,“那天在广慈寺我和他交手的时候,他当时就使出这招,要不是我用了师传绝学,恐怕死的人就是我了。”
武平文愣了好了阵,突然大声问道:“姓殷的,你说的可是真的!?”
殷云明冷笑道:“我骗你做什么,何况这种事骗的了你吗?认出这一招的人不正是武六侠你自己吗!”
武平文点点头:“好,如果六爷我查出不是这么回事,决不会放过你的!”说罢,还剑入鞘、转身向山上走去……
殷云明长长的松了口气,可他也知道、这压力不过只是暂时缓了缓而已。
早猜出郑天行用的那招式是华山派的、这已经是铁定无疑了,可让人没想到的竟然是绝学“华山九剑”,看刚才武平文的反应、也一定不是他教授的。到底是谁做了这样的事,难道是有什么人故意利用了郑天行对自己的怨恨,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这其中的阴谋远不止如此
殷云明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
好在他不是一个喜欢让自己无休止地沉浸在黑暗中的人,无论如何、眼前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难题,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只要做好现在的自己。
不过细细回想,此次上华山本是凶多吉少,之所以能闯过来这一关、还是要感谢席真人。想到这儿,殷云明觉得应该去全真教登门拜谢,所幸的是华山离终南山并不是很远,便认清方向上路了。
大事已了,心情也轻松了不少,脚下的步子仿佛带了风,很快已到了终南山前。
尽管在此之前并没有来过这里,但一条青石板路在林木间直延伸而入这就指明了方向。
四周的环境十分的优雅,沿着石板路向山中走着,忽见迎面来了一位青年道人,星冠羽服、十分气派,见了殷云明便走过来揖手:“请问、可是鹤峰剑门的殷大侠?”
殷云明一愣:“正是,道长这是……”
道人微微笑了:“贫道陈玉彬,家师掌教知殷大侠定会来,命我在此恭候多日了。”
殷云明听了忙躬身还礼:“有劳道长。”心中还在暗道:这席真人真的是神仙么?竟然知道我会来此。
陈玉彬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便一起来到全真教本部重阳宫。
进了门,见有不少道士正在院中练功,陈玉彬也没耽搁,直接引殷云明来到后院,却听有人道:“是殷大侠来了么?”
随着话音、走出一人,正是元虚子。
殷云明几步上前笑着拱手:“贵教不愧是仙家妙处,真是神机妙算。”
元虚子一摆手:“好了、好了,别再吹捧我们了,家师正在里面等你,快进去吧。”
殷云明应了声“好”,正了正冠,又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迈步走进房中。
(28)终南仙刹[下]
房内陈设十分简朴、却极洁净,正中摆着一张竹床,席真人正盘膝坐在床上。
殷云明上前几步、撩衣跪拜:“晚辈殷云明叩见席掌教。”
席应真见了忙道:“殷大侠切莫多礼。”边说边下床将其扶起,并示意其落座,有侍候的小道士送上茶来。
坐下后,殷云明道:“席真人,晚辈此去华山、若不是您相助,恐怕根本无法如此顺利地全身而退。”
席应真微微一笑:“殷大侠言重喽,其实老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华山派着想,此番若是你真的在华山有失,后果恐怕也不妙,谁敢轻易得罪你们剑门?你说是吧,哈、哈、哈……”
不知为什么,在席应真面前,殷云明不但感觉不到拘束,反而轻松得很,便点着头也笑了:“也许是吧。”
“此次来只为对贫道说这些?”笑过后,席应真问。
殷云明点点头:“那当然,不过还是想借此良机向您老人家请教一些有关道家功法的问题。”
席应真笑问:“不怕你师父多心?”
“怎么会,”殷云明摆着手,“家师常告诫我们师兄弟、莫拘泥于门派,要吸各家之长。”
席应真不禁点点头:“不愧是萧清,真是胸怀坦荡。好吧,说到道家功法,你来此算来对了,就是宗泐也和贫道探讨过,道衍那和尚更是来学习过一阵子。”
提到道衍,殷云明不禁想起朱棣,转而又想到沐英,心道:沐侯爷托我保护燕王,我总该见他一面,也算有个交待,看起来少不了还要去一趟北平府。
席应真见他若有所思,便问道:“怎么,想家了?”
殷云明笑着摇头:“不是,是想起个朋友。”
“想朋友也要多留些日子,你先和元虚他们切磋一下,而且贫道还有件事和你说。”
“哦?真人有什么指教吗?”殷云明有些好奇。
席应真摇摇头:“不是什么指教,可以说是有事相求。不过现在还不好说,再过些日子吧。”
殷云明爽快地答应着:“那好吧,云明听从真人的安排。”
席应真满意地点点头,又提高了声音唤道:“元虚!”
元虚子应声走进来:“师父。”
席应真吩咐道:“你带殷大侠去住处休息,这些日子他的一切都由你来安排,要周到一些。”
“是,”元虚子回答的也很开心,看了看殷云明,“我们走吧。”
来到外面,元虚子问:“殷大侠是想四处看看,还是先去休息?”
“我看还是先把称呼改一下吧,”殷云明调皮地笑道,“元虚兄能不能别总这么‘大侠’‘大侠’地叫啊?”
“那怎么叫啊?”元虚子故意问。
殷云明做出思考的样子:“我叫你元虚兄,你就算是不想叫我云明,也可以叫我一声殷兄嘛。”
“两个称呼听起来都够怪的,”元虚子白了他一眼,“我还是叫你云明兄吧。云明兄远道而来,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啊?”
“休息倒不必了,元虚道兄还是先带我四处走走吧。”
“怎么又变成元虚道兄了?”
“啊、对,是元虚兄。”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在山中四处逛开了……
就这样漫步着,殷云明不无感叹道:“古刹仙山,真是个好地方。”
元虚子微微一笑:“真的那么好?”
“那当然。”殷云明点头。
元虚子笑道:“既然这样,若让殷大侠在此渡过一生,你可愿意?”
殷云明叹了口气:“若能这样当然是好,只可惜凡事未了,暂无这个福份呐。”
元虚子看着他:“那好,等你凡事了结那天,贫道在此恭候。”
“一言为定。”殷云明笑道。
不觉三个月过去了,在终南山的日子倒很逍遥,虽然有时也难免焦急,可没有席应真的招唤,殷云明也不好主动去问。
这天,殷云明正在和元虚子谈论剑法,陈玉彬来说、席真人请他到后面修真洞去一下,殷云明忙跟着他来到了后面。
到了洞门前,陈玉彬向他示意一下、道:“殷大侠请进吧。”殷云明点头说了声好,便迈步进了洞。
来到洞中,见里面是个半天然、半人工的石室。室内空间很大,光线空气也都很充足,果是个练功的好场所。
四下里环视一眼,见席真人正在薄团上打坐,殷云明忙上前施礼道:“真人,您老人家叫我?”
席真人微笑着起身:“是啊,你来了这么久,贫道也没说留你在此的用意,等急了吧?”
殷云明笑道:“哪里,晚辈这三个月来、可真是受益匪浅啊。”
席真人点点头:“即来之、则安之,难得。你随我来一下。”
殷云明跟着席应真来到石室的最里一端,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分出的小室,只见在小室内正中的石床上、竟平躺着一个人。
心中有些诧异,殷云明便已脱口问道:“真人,这是……”
“你且先过去看看。”席应真打断他的问话。
殷云明上前仔细端详,见是个约有四十左右的男子,身材本应该很魁梧,相貌也应该很俊朗,只不过已面如死灰、毫无生气,宛若死人一般。
看了一阵,殷云明回过头:“真人,他是什么人?”
席应真反问:“依你看、他是从哪来的?”
殷云明又看了看道:“从他的衣着上看,不象是中土的人,应该是来自塞外……嗯,从他的相貌上看,倒也不象是胡人,一定是汉人……从身形上看嘛,应该也是个习武之人。真人、他是……”
席应真听了、赞许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前年开春前昔的一天,元虚去采药,在山中发现了他,并将他救回。当时贫道以内力为他治疗伤势,他缓醒后只说出两个字,便再没醒过。”
殷云明觉得很好奇,不由自主地问:“他说什么?”
席应真抬起头:“两个字,一个是‘玄’,一个是‘绿’。”
殷云明奇怪:“玄、绿?这是什么东西?”
席应真笑了:“具贫道猜测,他大概要说的是‘玄铁绿林令’。”
殷云明大吃一惊:“什么?玄铁令?”
席应真点头:“没错,近两年就是这个东西搞得江湖中乱乱纷纷的,老道插手也就是因为此人,因为老道很想知道、是谁把他伤成这个样子,更想知道他是什么人。”
(29)迷雾重重
殷云明也想知道这玄铁令到底是怎么回事,忙问道:“真人,他现在死了吗?”
席应真摇了摇头:“死到还没死,不过和死也没什么两样。两年多来,贫道一直想尽办法救活他,也就是因此才留你这么久,可他还是这么个活死人。”
殷云明有些失望:“真人,您叫我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席应真微微一笑:“你不要灰心,塞外的武林中人,只有辽东的几个门派和西域的天山派,此人定出自其中。贫道找你来就是想让你留心一下、何门何派有弟子失踪,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殷云明听了心中一动,不禁想起在华山脚下的亭子中,听到那两名华山弟子曾提到过天山派,但又不能确定,便点点头:“好,晚辈一定照办。”
席应真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一挥手,二人便出了石室、向洞外走去。
“你来此已三个月了,老道我也就不再留你,是再住几天还是这就走,全由你自己做主吧。”边走席应真边道。
殷云明回答道:“承蒙贵教盛情款待,晚辈感激不尽,不过因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晚辈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
席应真见已送到洞外,便点点头:“好,那你就收拾一下,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元虚他们去办。”
殷云明深深一揖:“多谢真人。”
第二天一早,殷云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随身用品,然后和众人告辞,离开终南山,取道向北平府方向而来。
一路上倒还平静,走了几天到了风陵渡口,殷云明打算从这里过黄河、再向北行,便叫过一条摆渡的船,讲好价钱跳了上去,艄公一摇浆、船便驶向对岸。
对岸还有一些人,有的在歇息、吃干粮,有的站在那里,大概正在等渡船,殷云明也没太留神。
一会儿工夫,船到对岸,立刻有人拥过来向船上挤,殷云明见状没和他们争,等这些人都上了船坐好后,才走到船头来到艄公身边,掏出几个铜钱交给他、便准备下船。
也就在此时,站在船头离殷云明最近的一个渡客、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钢刀,直朝他的后心猛地刺来。
殷云明不防,但凭自身的本能、感觉到背后恶风袭来,已来不及回头,身子向左一闪,刀尖将他的右臂袖子划开一个口子。殷云明顺势回转身,见偷袭自己的是一个黑衣人,头带斗笠,面容被斗笠上垂下的青纱遮住、看不清楚。
对方根本不容他多做反应,刀一翻、已然横扫过来,殷云明飘身后撤,眼见这明晃晃的钢刀从自己腹前划过,便大吼一声:“你是何人?!”
那人根本不理会,反手挽个刀花斜着又劈下来,殷云明有心躲闪,可眼角余光发现那名艄公正呆站在一旁,自己若躲、势必伤及无辜,便探右臂来托他的右肘,身子已向前一进、来到他的右侧。
那人忙将右臂一沉,将刀由下至上刺向他的小腹,殷云明顺势急转身再次转到其身侧,左肘猛的向他右肋击去。那人后撤一步,钢刀一摆竟舞出几个刀花攻上前来。
殷云明暗道:此人好快的刀法。心中不敢大意,施展九宫步法避开刀锋,手已伸向肋下长剑,那人丝毫不给他拨剑的机会,捧钢刀直刺向他胸前,殷云明猱身闪过,右手划弧型、就势一领,那人持刀的手偏向一旁,却朝那名艄公直刺过去。
殷云明一见急了,想救已来不及,急中生智、抬脚蹬在艄公的胯上,喊道:“快躲开!”
那艄公早已不知所措,被他一脚蹬得摔向一旁,竟一头报扎入水中,待那黑衣人再次捧刀冲上来时,殷云明的长剑已擎在手中。
只见一道青弧闪过,黑衣人刀的来势已被化解,殷云明就势一个“拨草寻蛇”,长剑直刺对方小腹。
黑衣人用刀一格,尚未碰到剑刃,却见长剑划过一道长弧点向他的右肩。黑衣人忙将身向下一矮,殷云明身形转动,黑衣人但觉眼前兰衫一飘,转眼间剑尖已指向自己的咽喉。
但剑没再向前刺,殷云明的动作停住了,语气平和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缓缓道:“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话音未落,左手一抬,三支袖箭已向殷云明的面门打来。
殷云明身子向后一转,三支袖箭全都打在身后的桅杆上。黑衣人借机向后凌空跃起,钢刀一摆直攻殷云明下盘。殷云明一提丹田气,身子有如陀螺般“忽”地原地旋转而起,紧接着凌空翻了几个身,然后轻轻地落在岸上。
黑衣人立即也纵身跃上岸来,挽刀花径直来攻,殷云明长剑一抖、身前顿时一片剑光。那黑衣人只觉眼花缭乱,不知如何应付,只得凭直觉摆刀向外架,却见剑光中一柄长剑当胸直刺而来,忙又将刀回撤向下一压,不料那剑尖却又刺向自己面门,再想用刀格已来不及了,只好本能地将身子向后一仰,剑尖贴着他的鼻尖刺去,正好将他头上的斗笠挑了下去。
黑衣人接连后退几步,惊出了一身冷汗,却见殷云明将长剑向身后一背、冷笑道:“果然是青城派的,你好象是‘青城四俊’中的李豪才,没错吧。”
“没错,是我又怎么样!?”黑衣人脸色铁青、咬牙道。
殷云明看了他一眼:“你来杀我是为什么?”
李豪才大概没想过要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嘴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殷云明又好气、又好笑:“不管是为什么,你都白来了。若是为了给郑天行报仇,那你不是我的对手;若是想要什么东西,那就更白来了,我压根儿连见都没见过。”
李豪才眼中忽地露出一丝杀机:“那也未必!”说完,对空打了个呼哨,从旁边又跳出三个黑衣人,各持钢刀、二话不说就围攻上来。
方才交手时,殷云明已料到他一定还有帮手,所以见此情形并不吃惊,等四口刀一起向自己攻来,便看准刀的来路,长剑一领李豪才的眼神,接着一道青虹刺向西边的黑衣人,那人忙向后退去,殷云明趁此空档,欺身而进,左掌拍向北边这黑衣人的右肩。
北边这人将身子一转,钢刀一个海底捞月、斜着刺向殷云明的小腹,岂知殷云明已上步回旋、转过他的身旁,长剑刺向东边那人,那人吓得“啊哟”一声,忙用刀向外格,殷云明已撤身出了四人的围攻圈。
经这一试,殷云明心中已有数,看出他们都是青城派的,那西、东向的两人功夫差些,大概是小辈弟子。
既然了解了对手,殷云明心中有了底,招势也放开了许多,施展出“太已玄极剑法”与四人周旋,四人不但占不得优势,反倒见殷云明的剑法越发的从容自若、心中均生出急躁之气来。
只是殷云明也无伤人之心,而对方又没完没了地纠缠,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30)迷雾重重[下]
打架的打得热火朝天、不敢大意,而围观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大概很少人能亲眼看到这么高水平、又真拼命的打法,这些人看得更是兴高采烈。
所以谁也没注意到路边来了一位道人,更没注意到他是何时出现的。这道人看了看打斗的这些人,摇摇头自语般道:“青城派怎么这样没廉耻,竟四个人打一个,还大言不惭,真岂有此理。”
说完这话,道人身形一飘、进身而入,见北边那人的刀正刺向殷云明左肋,便伸手一搭他的手腕,那人顿时觉得手腕有如被吸住一般,进也进不得、退更退不去,正惊诧间,只见道人将手一抖、说了声“去”,那人便再也站立不稳,向后连退出十多步、摔在地上。
殷云明扭头一看,原来正是清风道人沈成宽,不禁大喜:“沈师叔。”
沈成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李豪才大奇,喝问道:“你这妖道是什么人?!”
沈成宽把脸一沉:“放肆!难道你同你们掌门简金华也这么说话吗?!”
李豪才一愣,打量了他几眼:“你怎么敢和我师父比?”
“怎么和他比不得,就是他本人来了、见我也得客气着点儿!”说着,沈成宽看了看殷云明,“云明,你没事儿吧?”
殷云明一脸不满、举起右臂道:“事儿倒是没什么,就是衣袖被划破了。”
沈成宽“哼”了一声:“那一定是他们背后偷袭了吧。”
“可不是。”殷云明瞟了一眼李豪才。
此时,那摔出去的人已经爬了起来、站到李豪才身边道:“师兄,这道人一定是武当派的。”
殷云明冷冷道:“怎么,武当是我们剑门根源所在,你还有什么不满吗!你大概是兰中君吧,你们青城派一向自负的很,今天四个来对付我一个,还偷偷摸摸、暗箭伤人,这又算什么?!”
“你杀了我们师兄,为了报仇、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兰中君气呼呼地说道。
沈成宽笑道:“青城四俊,今天在这两个。不妨告诉你们,贫道是武当十二弟子中的沈成宽,回去告诉简金华,以后有关殷云明的事,你们尽管来找我好了。”
李豪才听了一愣,沉了沉道:“好吧,既然沈道长这么说了,今天就算了。我们走!”边说边将刀插回鞘中。
事情如果就此为止也就罢了,可偏偏有人想节外生枝。
东边那个黑衣人却没有收刀,他见沈成宽和殷云明都没留意,便悄悄捧起刀、猛然直朝沈成宽后心全力刺来。
殷云明听到风声,扭头正看见此情景,便大喝一声:“休伤我师叔!”声到人到,右掌已拍向他右臂,这人惨叫一声,钢刀出手、却斜飞出去,正巧飞向对面那一直没说话的黑衣人,那人来不及躲闪、刀直刺入其腹部,顿时连叫都没叫出声、便摊倒在地。
东边这黑衣人见了,连伤痛都忘了,一把甩掉头上的斗笠、大叫着:“兄弟!”边扑了上去。
殷云明这才看清,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那郑老二郑天德,而那被那刺中的却是郑老三郑天性,不觉很是意外:“原来是你们。”
“你认识他们?”沈成宽问。
殷云明叹了口气:“他们就是郑天行的两个兄弟。”
“哦?”沈成宽长眉一扬,“那你可要把一些事情向他们问清楚。”
殷云明本也想问,可见郑天德那嗥啕大哭的样子,一时竟问不出口,正迟疑间,却见那郑天德突然抬起头、对他吼了起来:“还问什么!不错,是我,是我在武林中放的风,说‘玄铁绿林令’就在你的手中!我要借别人之手杀你为大哥报仇,行了吧!”
虽然已想到是这样,可听他说完,殷云明还是气愤不已:“你、真的是你……”
“是啊,很生气是不是!那杀了我吧!反正我大哥、三弟都被你杀了,我也不想活了。”这郑天德竟然狂笑了起来,好象倒是他占天占地、占着所有的理。
李豪才皱着双眉道:“我已说了让你们走,你却不听,这是你自找的,我不会再插手了。”
听着他一心想抽身而退,郑天德却没有理他,只是死盯着殷云明。
殷云明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死了的郑天性、道:“你大哥、三弟的死决非出自我本意,我也不想杀了你,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将剑还鞘,转过身不再看他。
李豪才轻轻哼了一下,向兰中君一歪头,二人便离开。而郑天德抱起郑天性的尸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见他们都走远了,沈成宽微微一笑走过来:“云明,你有可能放走了一个大麻烦,我看那郑老二决不会罢休的。”
殷云明叹了口气:“可是师叔,我又怎么能杀了他呢?杀了他会让我背上个不仁不义的恶名,而且……还会有人认为我是为了灭口。”
沈成宽拍了拍他的肩:“可也是,只是你今后的麻烦还不会少啊。”
殷云明看了看他:“我倒没什么,倒是师叔您、为了我开罪了青城派。”
沈成宽摆了摆手道:“你我本就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对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殷云明道:“小侄要去北平见沐将军,本来是他托我保护燕王,我半路就离开了,怎么能不去见他交待一下。”
沈成宽闻听很高兴:“那真太好了,我正要回恒山,正好顺路,我们就结伴同行吧。”
殷云明也高兴了:“那再好不过了。”
叔侄二人一起向东北方向而来,行了一段路、便入了中条山。
“师叔,您怎么会去恒山?”边走,殷云明边问。
沈成宽道:“我在外云游数年,在恒山结识了白云观主。前不久,观主病故,终前让我接替他做观主,一则朋友临危之托不好推辞,二则那里环境也确实不错,便答应了他。”
“是这样。”殷云明点点头眺望着远方
层层的山峦,由近处向那里延伸着,浓重的苍绿色也逐渐转成黛青,不知在山的那边还有什么等待着他……
挟带着夜的寒意,一阵不大不小的冷风从身边吹过,提醒着正行在山路上的两人:天气渐渐凉了。
“云明,还要赶路吗?太阳可要落山了。”沈成宽整了整被风吹散的袍襟、微笑着问道。
殷云明抬头望了望西方的天空,那里、残阳如血……
“师叔,现在休息也不是好时机,与其这样,不如继续赶路。”
“可是,随着天黑下来,危险也就会增加哟。”
“没什么,有点儿危险也很有趣。”
“夜路上还可能有鬼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啊。”
沈成宽笑了:“好啊,有胆识。不过,象萧师兄那样谨慎的人,怎么会教出你这么豪气的徒弟来,说起来倒象是我教出来的。”
殷云明也笑了,却没说什么
可能也不必说什么了,因为该说的彼此都已理解了。
沿着自己要走的路走下去吧,如果条件允许,做师叔的一定会帮你
沈成宽心中默默想着,又和殷云明踏上了未知的路程……
诗情放,剑气豪。
英雄不把穷通较。
江中斩蛟,云间射雕,席上挥毫。
他得志笑闲人,他失脚闲人笑。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