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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风啸金陵全文阅读

作者:几回又逢君     燕风啸金陵txt下载     燕风啸金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燕风啸金陵全文阅读

(1)寒风剑影

    (1)寒风剑影

    一场及时雨、消除了焦阳带来的许多酷热。

    此时正值七月间,与京都南京仅一水之隔的瓜州自然也成了繁华之地。

    雨过天晴,温柔的东风送来了夹带着泥土芳香的清凉气息,使路上转眼间便多起来的行人们、因这难得的爽意而脸上漾着欣喜。

    这是明洪武十五年,中原广大的国土已经平定下来,除却北方和云南有元朝旧部尚在顽抗外,百姓们逐渐从战火中摆脱出来各自安居乐业。瓜州地处中都凤阳和京都之间,加上几天后就是中元节,香烛纸马摆的满街都是,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

    与此形成反差的是、在树木掩映下的本地很有名的“广慈寺”,平时香火极盛,可今天从早晨起就没有开过山门,这不免多少使这座红墙碧瓦、钟鼓不断的古寺让人感到了一些神秘。

    终于,门内有了动静。

    “吱呀”一声、开的却是高大的山门旁一个小小的角门,一个小沙弥从里面走出来,将手中的一盆水一扬、泼向了石阶旁。刚要转身进去,忽听耳边“哇”的一声,吓得他忙扭头去看,只见从石阶下**的爬起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来。

    这小孩儿只穿了一件白布背心,下面一条齐膝短裤,水正顺着衣裤向下流、浸湿了他赤足蹬着的一双草鞋。

    小沙弥实在没想到石阶下会有人,顿时红了脸、忙乱的放下水盆走上前:

    “对不起、小弟弟,我没看见……”

    “没看见?你没长眼睛吗?!”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小孩儿瞪圆了他的大眼睛。

    见他出口伤人,小沙弥脸上的歉意在渐渐消失,

    “这是什么话。”

    “人话!”这孩儿虽小,却口齿伶俐、毫不退让,“是人能听懂的话!”

    小沙弥的脸又红了,可这次却是气红的,顿了顿才又道:“你人这么小,又在台阶下,小僧怎么能看得到……”

    “人小?人小就不是人吗?你这贼秃太目中无人了罢!”

    说着,小孩儿已几步跳上石阶、双手叉腰在小沙弥面前一挺胸,好象是在证明他不但是人,而且还是个不小的人。

    小沙弥听他骂自己“贼秃”,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小孩儿却得意的看着他、小嘴儿仍说个不停:

    “别以为小孩子好欺负,你们这些贼秃有什么本事,不就是拿个烂木鱼敲几下,念几句人听不懂的经来混吃混喝吗!”

    真是越说越不象话,小沙弥顾不得对方几岁、自己是不是出家人,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襟:“你敢再说!”

    小孩儿本能的想甩开对方的手,圆圆的眼睛却瞪得更大了:

    “放开我、秃驴!”

    这回不但骂得更难听,声调还提高了一倍,小沙弥气的将他往后一推,不料这小孩儿倒退了好几步,脚底踩空、一头载下石阶。

    见两个小孩子吵闹,一些闲散的人早已围在四周、不时发出阵阵哄笑,可见那孩子摔下石阶顿时都大惊。

    小沙弥本是气极了才顺手一推,不想孩子太小、竟被推下阶去,眼见他头朝下非死即伤,当时也吓得呆住了。

    孩子的头就要碰到青石板路面上

    忽然,一双手从人群中探过来、恰到好处的接住孩子,之后顺势一附身,来人便稳稳的将小孩儿抱在怀中。

    “咣铛”一声,厚重的山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三位五、六十岁的僧人,身后还跟着许多小沙弥。

    左边的僧人大家都认识,正是这广慈寺的住持方丈静慈。

    刚刚松了口气的小沙弥见是住持被惊动了,顿时又急又怕、竟哭了出来:

    “师父、师父,弟子不是有意的,弟子……”

    静慈却没有看他,只是摆了摆手、和另两位僧人一同走下台阶,径直来到抱着孩子那人面前、双掌合十:

    “阿弥陀佛,四公子,老衲迎接来迟了。”

    看热闹的人们目光全都好奇的集中到这位“四公子”身上。

    可见他只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年纪,身上穿的也只是一件普通的灰色夏料长衫,除了显得特别洁净、实在没什么出奇,要说吸引人的、就是他的相貌了,那宽宽的额头、尖尖的下巴,白净的脸庞,加上修长的身材,确实令人有观之忘俗之感。

    将小孩儿放下,四公子微笑着还礼:“有劳大师您了。”又向另外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僧施礼,“宗泐大师。”然后看了看那位自己并不熟识的僧人也报之一笑、微微施礼。

    “好了、好了,没事了,都去吧。”

    同来的两名青衫随从将围观的人们驱散,四公子应静慈之邀走上台阶。

    突然、那小孩儿猛的扑上来抓住那小沙弥:“你别走!”

    小沙弥原以为没事了,谁知他又上来缠,当着大家的面,即不敢张口、又不敢动手,显得非常狼狈,抬头看时,见静慈的目光已射向自己,心中一急、泪水不禁又涌了出来。

    正要迈步进寺门的四公子此时微微一笑,转身拉开小孩儿的手:

    “小兄弟,本是你出口伤人,惹怒了这位小师父,是你不对。”

    “他不用水淋我,我骂他干嘛?!你瞧!”

    边说、小孩儿边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却不料经过这番闹,加上天气又热,衣裤早已干了,便不由自主的叫起来,“哟,怎么干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四公子也笑着抚住他的肩头:

    “好了,衣服既然已干了,就早点儿回去吧,不然父母该急坏了。”

    “我、没有父母……”

    孩子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可片刻又昂起头,“你刚才救了我,我给你面子,可他刚才却差点儿摔死我,我跟他没完!我柴靖南一向恩怨分明!”

    听他说没有父母,四公子已收敛了笑容:

    “小兄弟,既然恩怨分明,就给我个面子吧,别再和这位小师父计较了、好吗?”

    好清澈的眸子啊

    小孩儿柴靖南望着这双流露着慈爱的眼睛,不知怎么就点了点头。

    “太好了。于谅,”

    四公子很高兴的从身边的一名随从手中接过一块银子、送到他面前,“这个送给你。”

    柴靖南本能的伸出小手儿,可一看到那小沙弥、立刻又缩了回去:

    “大丈夫无功不受禄!”

    不过是个小小的人儿罢了,可满嘴里全是大人的言语,大家不免都觉得有些好笑。

    而四公子看上去却很严肃:

    “大丈夫说话要算话,你既然已经说给我面子了,如果不收这银子岂不是不给我面子吗?”

    “我、我……”

    柴靖南小脸儿涨得通红,

    “好,我给你面子,就先收下,你的救命之恩以后再报。”

    “好吧。”

    四公子微笑着将银子塞在他手中,柴靖南稚气的小脸儿上露出笑容:

    “再见喽!”

    望着他一蹦一跳远去的背影,众人均摇着头笑了。

    “燕……”

    静慈回过头来,可话刚一说出,只见四公子向他摆了摆手、便改了口,

    “哦、四公子,还是到寺内说话吧。”

    “好,”

    边答应着,四公子边又看了看宗泐,“大师怎么也在这里?”

    “还不是为了他,”

    宗泐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僧人,

    “四公子,这位是老衲的好友道衍。”

    道衍?好象听说过

    四公子用心的打量了他一下,见这位道衍身材高大、相貌伟岸,与其说是出家人,倒不如说更象一位公侯将相。

    一场不大的风波算是平息下来,当所有人都进了寺门后,高大的山门便再次紧紧关上了……

    手中有了银子,那小孩儿柴靖南高兴得一路蹦跳着来到集市上。

    孩子终究是孩子,柴靖南先跑到买小吃的地方、神气活现的要了好多好吃的,又理直气壮的拿出银子付了,最后扛着一大包东西哼着小曲走在了一条通往城西北角的僻静小路上。

    日头西斜,柴靖南已斜倚在墙角,面前摆的全都是他带回来的吃的东西,一手抓着一只鸡腿、一手提着一壶水,一口鸡一口水的吃喝着。

    这是一座破烂不堪的小庙,院墙已倒塌了大半,两扇破门还勉强支撑着,唯一的一间大殿也已漏了半边,这小孩儿大概就一直栖身在这里。

    此时、大概吃饱了,小孩儿站起身打了个饱嗝、抻了抻腰,蹲下身将剩下的东西包好,提了起来转到那座已分辨不清是哪位神灵的神像后原来这里整整齐齐的铺着干草,上面还有一条破絮子。柴靖南小心的将包放在一旁,抬头看了看房顶破洞处的天空,已经黑下来了,便翻身倒在破絮子上闭上了眼睛、似乎要睡了。

    好半天,柴靖南的双眼又睁开并瞪的大大的,瞪了一会儿,翻身仰面躺着将双手垫在头下,看着那破洞处的一轮明月出神,不知为什么、四公子清澈又充满慈爱的目光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猛然,他起身从干草中找了一阵,然后取出个小布包,小心的打开,里面竟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小孩儿轻轻的抚摸着玉镯、黑亮的眼中闪着泪光:

    “妈妈、妈妈……”

    谁知这么小的孩子心中又有多少的隐痛?慢慢的,他还是沉沉睡去……

    什么时候了?好象有响动,柴靖南从梦中被惊醒,见玉镯还拿在手中、急忙爬起来带上,隐在神像后向外边看去。

    如水的月光下,一个全身黑衣的人站在殿门口,可腰间系的一条明黄色的带子十分醒目,黑色披风搭在他的左臂上,肋下佩着的一口弯刀上的宝石烁烁放光,虽然月华满天,但毕竟在夜里,脸面还是无法看清,只是看着身材修长、匀称。

    缓缓的踱了几回,这人猛的一脚踢向破烂不堪的门扇,同时发出一声让人听不懂的低吼。随着被踢飞的门扇落在地上,院墙外飞身跃进三个同样黑衣的人。

    “怎么才来?!”

    黄带人看了他们一眼低声喝道。

    三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施了一礼:

    “那里太大,不好探听,请大人……”

    “好了,探听出来了吗?”

    “探听出来了。朱老四这回止带了两个随从,住在广慈寺内西北角的独院中,同住的还有两个老和尚,看来没什么可担心的。”

    “真的只这几个人吗?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人?”

    “不会的,我们在那里藏身很久,不见有什么异常,也正因为这样、才来迟了。”

    黄带人沉默了。

    见他犹豫不决,那黑衣人上前一步:

    “大人,朱老四只在广慈寺住一夜,明天就要入京了。这一路我们一直等机会,这已经是最后的时机了。”

    黄带人抬头看了看他,猛的一点头:“好吧,下手!”

    “大人,”

    本已抬脚准备走的黑衣人却一把拉住他,

    “我们是该抓住时、机”

    “机”字一出口,身子已飞向神像后,倾刻间已提了一个人出来。

(2)古刹刀光

    几个人借月光一看,见被摔在地上的竟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此时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摔的,张大了嘴巴看着他们不出声。

    黄带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原来是个小孩子,放了吧。”

    “大人,小孩子有时也会坏大事的。”

    “能么?”

    见他不在意。黑衣人想了想、猛的将小孩儿抓起来:

    “喂,小鬼,你在这儿干什么?!”

    这小孩儿当然就是柴靖南,刚被抓出来时真的也吓坏了,现在见这种情景、忙用小手比划着连指耳朵再指嘴,表示自己听不见也不会说。他平时顽皮、常学着聋哑人的样子,装起来倒真象。

    黄带人见了,不禁微微一笑:

    “好了、郑天行,放了他,我们现在就走,他又能坏什么大事。”

    黑衣人郑天行只好放了手,朝另两个黑衣人一招手:

    “老二、老三,我们走。”

    看着那四个消失在月光中的身影,柴靖南用小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转回神像后又躺在絮子上,他毕竟还小,虽聪明却也没想那几个人会不会再回来,只是在想着刚才听来的话,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那位四公子。

    听来的话、四公子,四公子、听来的话……

    想来想去,猛然,他受惊般的跳了起来:

    “呀!他们要杀四公子!”

    小小心眼儿“突突”乱跳着,比刚才被郑天行捉住时还紧张,因为他不愿意四公子死,倒不全是因为他救了自己,而是因为他太喜欢四公子的眼神了。想到这儿,柴靖南扶了扶右腕上的玉镯,冲出庙门向广慈寺方向奔去。

    只有七、八里地,并不能算很远,可他太小了,等跑到寺门外时,月已中天略偏西、人也累得气喘吁吁。望着高大的山门,柴靖南挥拳敲打着,但门内毫无动静,不由气得大骂:“该死的秃贼,要送了四公子的命了!”边骂边转身下了台阶,顺着大墙向西北角飞奔而去。

    西北角的墙下有一个出水的通道口。出水口很小,可柴靖南的身子更小,附身顺出水口爬了进去,等他站直身子,见自己真的已在寺内、非常高兴,连手上、膝上沾了许多的泥巴也顾不得了,撒腿顺着面前的小巷向南跑去。

    前面传来利器碰撞之声。柴靖南顺声音来到一个角门前、贴着门向里望去,顿时吓得出了一头的冷汗。

    月光下、白天见到的那两名四公子的青衫随从、正各执钢刀同那老二、老三斗在一起,那黄带人站在黑暗中,黑披风已将身子裹的严严的、脸上也被一张青纱遮住。更让人惊讶的是,那郑天行脚踏丁字、手执钢刀,虎视耽耽的盯着禅房门一动不动。

    那家伙一定是在等四公子出来再伤他

    这样想着,柴靖南大喊一声:

    “四公子,别出来!那家伙要暗算你呐!”

    寂夜中,这一声童音格外惊人。

    郑天行原本因为自己在明、对方在暗不敢贸然冲入,听了这声喊、扭头一看,竟是破庙中的小孩儿,又见他给对方通风、心中一动,身形一转冲向小孩儿。

    柴靖南一见转身要跑,但哪里跑的了,一步尚未迈开,腰带已被抓住,双脚一悬、被人提了起来。

    郑天行提着孩子几步迈到禅房前:

    “朱棣,你再不出来,我就杀了这小鬼!”

    “住手!”

    禅房门猛的被推开,那四公子手中提着一口剑冲了出来。

    月光下,朱棣的双眸中满是焦急,连声说,“放开他,莫伤无辜!”

    见他出来,郑天行哪里还顾得上这小鬼,左手一挥将柴靖南甩开,右手刀却已向朱棣颈项抹来,朱棣提长剑忙向外封,可这刀只是虚点,猛的一收转向他的下腹,朱棣忙又将剑向下一压、勉强将刀挡出。

    只两招过后,郑天行已试出这朱棣虽也会些武功,可程度却差了许多,心中顿时放宽、从容攻上。

    而朱棣一边招架、还不忘那被甩出去的小孩儿,竟抽空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瞬间,郑天行的刀已劈到。朱棣持剑挽了个剑花向外一拨,可郑天行的刀锋却在挨上剑刃的一刹那、力度突减,顺势一拖,朱棣顿觉手中剑把持不住、险些出手,不等他收剑、郑天行的左掌已向他右肩拍来。

    这一掌,仿佛泰山压向右半边身子,不躲开必受重伤,可此时再回剑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将右肩向下一沉,身子向左下方矮去。郑天行的左掌从肩头掠过,掌风竟将朱棣的衣服扯下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上顿时印上了三道血痕,剑也脱手飞向一边,朱棣忍不住呻吟一声,踉跄着向后退去。

    见朱棣同对方动手,柴靖南虽看不出谁占上风,但一心只怕他输了被伤害,想帮却帮不上,急的团团转,回头却见两个老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柴靖南本讨厌和尚,又想他们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便没理会,仍旧四下找着能用上的东西,忽见旁边有一排花盆,想不如用花盆砸那家伙。可花盆连土带泥又笨又重,连抱都难得抱起,又怎么能砸人,一急之下,索性将花盆推下花墙、全都摔成碎片。

    此时朱棣踉跄着直退,幸亏身后便是廊柱才靠在上面站住。可尚未站稳,却见郑天行的钢刀又到了,在月光下寒气森森,朱棣心中一紧,忙闪身躲到柱后。郑天行见自己就要得手,心里更加急躁,刀刀紧逼,朱棣顾不行肩上的伤痛,凭借廊柱左躲右闪、险象环生。

    那两名青衫随从见朱棣身陷险境,有心来助,却被那老二、老三死缠住不放。柴靖南见了,已怒火中烧,拾起花盆碎片飞了过去:“打狗石!看打!”

    郑天行一心只在朱棣身上,哪能注意这孩子,不想碎片却飞得准,直朝迎面打来,只好用刀挡,刚挡开、又一片飞来,忙伸手一格,可碎片却不断飞到。

    原来、柴靖南独自在外,常遇到些野狗,便用石头砸,久而久之竟练得很有准头。

    碎片不断、片片不离左右,郑天行真气急了,有心去杀了这小鬼,却见朱棣已抽身退出、将剑重新拾起,忙又逼身上前。朱棣只好咬牙忍着伤痛,挥剑迎战。

    手边的花盆碎片已打完了,柴靖南正不知还该怎么办,忽然听身后两个老和尚在谈话。

    这两个老僧正是宗泐、道衍。

    见些情景,宗泐很是担心:“我们是不是该叫人来?”

    道衍却不那么紧张,反而用一种很欣赏的眼神看着正在和郑天行斗在一处的朱棣:“若该叫的话,四爷早就叫了,这寺内上上下下的大小僧人都不通晓武艺,来了也无济于事、徒送性命,四爷又何必累及无辜。”

    听他这么说,宗泐恍然大悟,但更加忧郁:“那又当如何是好?”

    “吉人自有天相,我佛慈悲。”道衍此时竟然笑了。

    “没用的老贼秃。”

    柴靖南骂了一句,忙又回头看朱棣,却见朱棣又被逼得连连后退。

    郑天行心中明白不能拖的再久了,竟连出杀手,朱棣本就被动,几招下来几无还手之力,忽听郑天行狞笑:“不想你这娇贵皇子还懂得华山派路术。”

    一愣之间,见刀斜劈向腰身,朱棣情急之下边用剑向外格、边尽力将身子拧向一边,谁知郑天行却从刀下探出一掌拍向他的左胸。朱棣无论如何也躲不及了,当下心一沉、眼睁睁看着掌向自己胸前按来。

    这掌下去,这娇嫩的皇子非死不可。这样想着、掌下竟又加了力度,可就在即将拍到时,郑天行忽觉肘上一麻,掌力顿减下七、八分,虽然这样,拍在朱棣身上、还是将他打得倒退几步摔倒在地,长剑再次脱手。

    郑天行顾不得追究方才是谁算计他,挥刀上前向朱棣项上抹去。朱棣见刀朝自己来了,心中也有些绝望,但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迎面扑上来,一头撞在郑天行小腹上:“不许你杀他!”

    原来又是柴靖南,死死抱住郑天行的大腿时还在叫,“四公子,快跑啊!打不过就跑嘛!”

    郑天行哭笑不得,虽心中恨这小鬼屡坏他好事,可朱棣就在眼前,又怕他真的象这小鬼说的跑了,想甩开他、但这小孩儿任他怎么甩都不肯放手、不禁大怒,一掌拍向小孩儿顶梁:“小兔崽子,真找死!”

    “不许伤他!”

    这一声十分威慑人,郑天行的掌本已落下一半,不觉停在那里,回过头、正看见目光威严中透着愤怒的朱棣。

    “你说什么?”

    “我说不许你伤他!”

    朱棣的声音还是那么威严。

    郑天行怔了怔,猛然醒悟:“我为什么听你的!”见掌已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便挥刀向小孩儿头上劈来。

    刀真的劈了下来,柴靖南吓得双手不由自主的放开,而朱棣忍不住惊叫起来。

    “当”的一声响,郑天行忽觉一种沉重的东西震在刀刃上,手臂发麻、刀偏出好远,大惊之下本能的一抬腿将那小孩儿甩了出去。柴靖南吓得三魂出窍,只听耳边一阵风声,却有一双手将他抱住,等回过神儿来,见四公子正关切的望着他:“小兄弟,你没事吧?”

    见他面色苍白、鬓发有些零乱,肩头的伤痕清晰可见,但目光还是那么清澈慈爱,不知怎么、柴靖南竟想哭,一头扎入了他的怀中。

    被震开的刀头上缠着一物,仔细看时、竟是一串佛珠,郑天行心中疑惑、扭头望向一直在旁观的两个老僧,只见宗泐惊色未去,而道衍神色从容,手中不见了佛珠。

    “大师何方高人?!”

    郑天行喝问,道衍却没回答,仿佛置身事外。还想再问,却被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

    “郑天行,没想到你做了杀手,好大的出息。”

    墙头上立着一人,身穿一件兰色长衫,肋配长剑,身材颀长、风姿潇洒。见了他、郑天行顿生怨恨:“我做杀手?你做走狗又好到哪去!殷云明,别耍贫嘴,有本事下来!”

    微微一笑之即,兰衣人殷云明已飘然落地。郑天行右手将刀一顺,左手指沿刀背轻轻一拂,他知道对方是劲敌,便加上数倍小心来防对手。

    殷云明微笑依然,轻轻抽出长剑,左手食指、中指一弹剑锋:“小心了。”

    话音未落,长剑划出一道圆弧,直刺向正在同朱棣的随从于谅撕斗在一处的老二。那老二本全力和于谅拆招换式,哪里想到横的出了这么一剑,用刀向外封时,殷云明的长剑却绕过他的刀刺向他左腿。老二只觉腿上一阵刺痛,向后疾退,长剑又直点他他面门,老二已无暇还手、当时愣住,可长剑却又如白虹一般转向和另一名随从周铎争斗的老三。那老三方才听老二惊叫心中已乱,这剑刺到竟也令他大惊,本能的向旁一闪,剑尖划破其右肩留下一道血痕。

    只听殷云明一声长啸,剑尖在空中一闪又刺向黑暗中的黄带人。

    黄带人大惊,但他也绝非泛泛之辈,忙将身一侧、黑披风却飞起,被剑尖撕去大半,这人顾不得许多,伸手去抽腰刀,可刀尚未抽出,剑光一闪到了面前,再躲已来不及,眼见得那剑尖已指向自己咽喉。

    顷刻间,击退两人、制住一人,而殷云明竟依然心平气和:“郑兄,不好意思,殷某占先了。”

    “你这算什么?!”郑天行大怒。

    殷云明扫了一眼地上的朱棣:“郑兄离我们四爷太近了,殷某不得不防。”

    “好,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杀朱棣,你放了我们大人,只你我二人斗上一场,你敢不敢?!”

    “好啊,那就请郑兄离四爷远点儿吧。”

    郑天行又看了看黄带人:“郑某知道你殷云明一向言而有信,我退后、你可要放了我们大人!”

    “承蒙看的起,殷某绝不赖帐。”

    恨恨的看了朱棣和柴靖南一眼,郑天行转身跨到院中央。殷云明对于谅、周铎说了声“保护千岁”,边歉意的向黄带人一笑、身子已到了院中。

    此时月已西坠,郑天行抢了左边上位,再次将刀一压:“过来吧,别再耍什么花招了!”

    “我也没那么多花招,”殷云明笑道,“郑兄,现在你我只因个人私下一战,可否仍向前次华山比武那样点到为止?”

    郑天行大怒:“姓殷的,别上次侥幸胜了一招半式就提个没完,这回我决不会输给你!”

    不但没劝了他、反让他更气,殷云明知道多说无益、苦笑道:“那好,郑兄请进招。”

(3)过往之事

    院中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二人。

    我落到这种地步全都因为你

    这样想着,郑天行右手挽花,钢刀“利劈华山”直向殷云明劈下来。殷云明见刀来的凶猛、忙后退半步、重心向后,剑就势一压刀背,郑天行抽刀回转,右脚向左前方进半步、捧刀直抹殷云明脖颈。殷云明剑走圆弧、向上一格,郑天行收招换式直攻下盘。殷云明暗叫好刀法、一提丹田气凌空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双脚稳稳定在地上。

    柴靖南在旁看的新奇,拍着小手大叫:“好哎、好哎!”

    见殷云明三招并不还手,郑天行反觉他看不起自己,又听那小鬼吵闹、不觉心浮气躁大吼着:“姓殷的,你还敢小瞧我!”边说边纵身上前连斩三刀。

    殷云明知道不得不还手了,便凝神静气、左手掐剑诀、右手剑顺刀势一拨,化解来势,然后一个“白蛇吐芯”直指对方前心。

    郑天行知对方身形步法及其轻灵、不敢大意,忙一个“怀中抱月”向外一格,殷云明将剑急停、一个及其舒展的大回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白虹由下向上直刺对方小腹,郑天行大惊之下,竭力将身一拧、勉强躲过这一剑。

    郑天行的刀沉重、威猛,而殷云明的剑轻灵、飘逸,转眼已过四十招,眼见天色微明,郑天行更加心急,刀刀不离殷云明要害,可殷云明只想拖到天明,令他知难而退,沉着应对。

    猛然、郑天行让过对方一剑,左手扶右腕、刀平推向殷云明胸前。依然剑走弧线荡开这一刀、却觉刀锋并无多大力度,殷云明暗叫不好、此刀为虚。只这一瞬,郑天行竟刀走弧线直刺对方下腹,同时、左掌拍向对方天灵盖。殷云明剑已荡向一边,这招更是大出意外,眼见得已躲不及,郑天行大喜中只想将他毙在当场。

    谁知此时、殷云明右臂突然柔若绵丝、忽的回转,一道剑光、却听郑天行一声惨叫,红光飞溅。当大家定神看时,只见殷云明按剑退到一旁,郑天行的双手齐齐被斩断、倒在血泊。

    “大哥”

    老二、老三猛扑上去,那老三瞪着在旁发愣的殷云明大吼:“姓殷的,我跟你拼了……”

    “不要!”老二一把拉住他,“还是、带大哥走吧。”说着抱起郑天行转身出了角门。

    见殷云明还在愣着,道衍走过来:“殷大侠,都是郑天行自做孽,怪不得你。”

    “多谢大师安慰。”殷云明苦笑一下,又转向已由于谅、周铎扶起来的朱棣,“燕王,殷某受西平侯沐英之托护驾来迟,让您受惊了。”

    “哪里的话,朱棣还要多谢殷大侠救命之恩,只是……”

    朱棣猛然一扭头,“失烈门,先留步!”

    大家顺声音一看,原来是那黄带人正想溜。

    沉了片刻,黄带人撕下面上青纱回过头:“既然你看出是本官,那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拉着紧紧跟着自己的柴靖南,朱棣向前迈了一步,目光威严却无杀机:“你自命英雄,为何使出这种、手段?”

    “我……”

    失烈门哑然,片刻又气急败坏的说,“对,我不是英雄,为了陛下,我甘做小人行了吧!只要杀了你,北边明军军心大乱,冯胜、沐英也难逃失职之罪!”

    朱棣却没有发怒:“失烈门,我大明洪武万岁顺民意夺天下,你们元朝自己不堪才失江山。尽管如此,父皇以德报怨,屡下诏遣使议和,你们却不知悔改。你身为元帝近臣当劝他审时度势、早早请和才对,杀了我区区朱棣又有何用?!”

    失烈门听了再次语塞,却听朱棣叹了口气:“本王念你也是一英雄,不忍加害。失烈门,你、走吧。”

    失烈门是北方元朝残部天元皇帝古思帖木儿身边的近臣,随其驻在捕鱼儿海。因前方抵御明军的太尉开元王纳哈出和丞相也先不花、屡次败在徐达的手下,落得死守开元不出,虽徐达已回南京,可现在大将军冯胜、副将军沐英仍令元军不敢出战。元帝心急,失烈门只好想了这么个办法,谁知尽管加了万倍小心、还是失了手,此时自己孤掌难鸣,料难以活命,可朱棣发话让他走、不禁愣住了。

    “燕王,为什么要放他走!”

    于谅不解的问。

    朱棣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失烈门:“你还不走,等什么呢。”

    失烈门还在发愣,可又一想:能活命就多活一会儿。想罢、转身出了角门。

    天色大亮,寺内的僧人已经起来准备早课,两个小沙弥赶来大概是准备侍候贵客,一见院内的情形都愣住了。

    道衍上前对二人说:“你们别怕,去找锹镐来,别惊动其他人。”两个小沙弥点头去了。

    朱棣已包扎了伤口、换了衣服坐在石桌旁将柴靖南抱在膝上:“你叫柴靖南是么?”

    柴靖南点头:“对啊,你还记得啊?”

    “这么好的名字我怎么会忘呢。”

    柴靖南现在模模糊糊的知道这位四公子原来有着很高的身份,好象是什么燕王,叫朱棣。

    其实,朱棣乃是当今洪武皇帝朱元璋的第四子,十一岁被封为燕王,两年前二十岁时到北平就藩。此时北方元朝残部还在反抗,战火不断,各路将军由他和太原的晋王朱节制,但晋王体弱,实质上节制大权均落在燕王手中。

    前不久,燕王接到京内皇后马娘娘病重的消息,为不惊扰地方,只带了两名贴身护卫一路微服南下,等冯胜、沐英知道时已经走了几天。沐英只好派人捎信给熟识的鹤峰剑门的“三剑”之首殷云明,请他一路保护。殷云明与沐英在明军起义尚未夺天下时关系就很好,此时相求当然也不能推辞,便直跟到了瓜州。

    见殷云明一脸忧郁,朱棣不禁关切的问:“殷大侠,那郑天行是什么人?”

    “他是蜀中青城派门下弟子。”殷云明笑了笑,“武林中因此次改朝换代的影响,各门派实力增减有很下变化。千岁您大概不晓得这武林之中的习惯,谁都想争这武林第一,互不服气。”

    朱棣听了也微微一笑:“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也是正常的。”

    “也许吧。去年华山派掌门曲平正主持了武林大会、广发英雄贴,这为各派扬名创造了好机会。我们剑门二十年前才由恩师萧清创建,本源于武当,不想去争什么,可曲掌门下贴来又无法回绝,只好让我代表本门参加。到那我才知道,原来此会是为了争一个什么‘绿林令’,几大门派争的不可开交、竟要比武。我觉得很没意思,提出退出比武,谁知这青城派说我看不起他们,让郑天行出来指名挑战我。”

    柴靖南忽然插嘴:“那他真找死。”

    朱棣忍不住笑了、又问:“他们不象是为这个和你比武吧,贵派退出应该对各派有利才对。”

    “啊?”殷云明有些惊讶,“千岁真聪明,竟能看出来。他们就是想借我来抵毁武当派。我知道后,想不能让他们得逞,就同意和他比。”

    “那你一定赢了?”柴靖南闪动着大眼睛问。

    “赢了,”殷云明笑着点头,“不过郑天行一气之下当场离开大会,不知去了哪里,谁知他竟投了元人,今天又在此相遇……”

    “是小王连累了殷大侠。”朱棣叹了口气。

    殷云明摆了摆手:“哪里,我和青城派的梁子在去年华山大会中就结下了,与千岁没关系,只是、我有点儿担心恩师和其他同门罢了。”

    此时道衍已吩咐小沙弥将禅院收拾干净,听二人谈话便走了过来:“殷大侠,恐怕你这梁子不止是和青城派一家结的了。”

    殷云明轻轻舒展了一下双臂:“大师说的是,郑天行最后那一式摆明了是华山派剑法被其移去,可见他和华山派的渊缘不浅。不过华山曲掌门为人公正,不会如何的。”

    刚说到这,静慈听说了昨晚的事、跑来给朱棣道惊,朱棣见他的样子比谁都惊,反倒安慰了他半天。宗泐此时也替朱棣后怕,劝他让瓜州知府派人护送,最后劝得没法,便答应让于谅先进京找人来接,但还是不要惊动地方。

(4)莫愁湖波

    吃过早饭,看着寸步不离的柴靖南,朱棣问:“小兄弟,你住在哪?我派人送你回去。”

    柴靖南想了想反问:“你要去哪儿?”

    “我去京城啊。”

    “那、那我也去京城。”

    见他的样子,朱棣知道他八成又在搞什么鬼:“你去京城干什么?”

    “你去干什么?”

    “我去看爸爸、妈妈,你呐?”

    “妈妈曾说在京城我有个表舅,我去找他。”

    朱棣本不太信,却见他右腕上带着一只玉镯,不由自主地拉起他的小手。

    自己的手被朱棣握住,一股温暖顿时传遍了全身,不知怎么,柴靖南非常希望和这个人呆在一起,更喜欢被他抱在怀中的感觉。

    只听朱棣问:“这只镯子是哪来的?妈妈留给你的吗?”

    若换了别人,柴靖南早就质问对方想干什么了,可话出他之口,便点点头:“嗯,是妈妈临死前给我的,说是祖上留下的,千万别丢了。平时我怕别人抢,从不敢带出来,昨晚听那几个坏人要害您,一着急就带出来了。好看吗?”

    朱棣仔细看了看,见上面刻有一行小字苗王贺于梁王府。

    “梁王”这个封号从北宋末年便有,受封的是周世宗柴荣之后,这孩子难道是柴梁王后人?想到这儿,朱棣暗自叹气:干嘛随便怀疑一个孩子。便微笑着:“很好看,你妈妈也一定很美。”

    “是啊,妈妈非常美,就象……”忽然,柴靖南盯着朱棣的眼睛不说话了。

    朱棣奇怪:“象什么?”

    柴靖南还是不回答。

    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朱棣心中有些不安,可巧,宗泐、道衍来了。宗泐虽是出家人,却在朝中任左善世,被人称为“皇家和尚”,朱棣正想问问京内的情况,便站起身和二人打招呼,可脖子被柴靖南紧紧搂着,搞得他不知怎么好。

    道衍见了一笑:“小娃娃,你跟我来。”

    “我不喜欢和尚。”柴靖南把小脸儿一扭。

    道衍也不生气:“我是想告诉你有关四爷的事,你想不想听?”

    柴靖南想了想,从朱棣怀中跳下来:“好吧,看你能说什么。”

    见朱棣脱身和宗泐去说话了,道衍便让柴靖南坐在对面,随口和他说着话:“小娃娃,你是不是很喜欢燕王?”

    “是啊,但我不喜欢你。”

    “不说我了,”道衍笑道,“你愿不愿意以后再有人欺负他时,能象殷大侠那样保护燕王呢?”

    提起殷云明,柴靖南还真有些羡慕的点点头。

    “你想不想习武?”道衍看着他。

    “习武干什么?”

    “当然是保护燕王了。”

    柴靖南哈哈大笑:“不习武我也能保护他。”

    “你怎么保护?”道衍奇怪。

    柴靖南小手儿一挥:“用打狗石!”

    道衍微微点点头:“不错,你的石头很有准头,可是如果离远了还能打着吗?”

    柴靖南倒真愣了愣:“你说怎么办?”

    “那就要练功了,练功才能让手上加大力度。”

    “什么是力度?”

    “力度就是……”

    说到这儿才想起对方只有七、八岁,停了停、道衍说,“比如说,”边说边拿起手中佛珠,“你能不能只用手指碰其中一颗珠子,却能让它平放成一个圆?”

    “那还不容易,我一颗珠子都不碰也可以。”说着将佛珠平放在石桌上,柴靖南一笑,“行了。”

    道衍心中暗笑:这小家伙倒鬼机灵。便道:“不能放在什么东西上,要凭空。”

    柴靖南想了想:“你能吗?”

    “看好了,”道衍将佛珠套在一个指头上凌空一绕,佛珠串便平转起来,“这就叫力度,我的手指给了佛珠一个力度,它就能够不下来。”

    “告诉我,怎么才能把石头扔的更远?”柴靖南很感兴趣的问。

    “你把身子转个圈儿、再扔出去,自然就远了。”

    柴靖南跳下石凳拾起一块石头,原地迅速转了一圈、张手将石头甩了出去,见真的甩出好远,顿时高兴的又蹦又跳。连连甩出几块后,却已是头晕目眩,石头也分不清方向四外乱飞,吓得两旁小沙弥连躲带闪。

    道衍喝道:“好了,你要打到燕王了!”

    柴靖南这才停下,摇摇晃晃地走回来:“头晕了,我不行了。”

    道衍又好气又好笑:“如果学了武功就不用这么转了,这样不辨方向怎么能打到敌人呢?!”

    柴靖南定了定神:“你会不转圈儿就能打人吗?”

    道衍本没真想教他什么,现在见他这样子、倒觉可爱,便拉着他:“想学就跟我来。”

    二人来到一块宽敞的地方,道衍拾起一块小石子,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在胸前划过一个弧线,手心向下发了出去,石子“叮”的一声击中檐下惊鸟铃,然后扭回头:“这在暗器手法中叫‘阴手’,如果手心向上就叫‘阳手’,一般就这两种手法。”边说边教他如何了力,如何出手,最后又道,“只学会手法还远远不够,一定要练好武功才能将暗器用好。”

    那边的朱棣和宗泐谈了许久,对京内近来的状况也有所了解,说到马皇后的病,宗泐说:“皇后娘娘凤体看来不太好,不然陛下不会命老衲招集天下有道高僧入京。”

    朱棣听了很是伤感:“父皇与母后感情一直很好,母后重病他老人家一定很伤心。”

    宗泐叹了口气:“陛下日理万机,南北两元战势又紧,本已劳心,又……”

    说到这儿,有小沙弥来说静慈有请,大家便一起前去……

    第二天下午,于谅回来了,一见朱棣便面带喜色:“燕王,一切都安排妥了,我们明天一早就可以动身,您猜是谁来接我们?”

    朱棣见他的样子有些好笑:“是谁啊?”

    于谅却故做神秘:“明天渡了江您就知道了。”

    次日清晨,大家吃过早饭,收拾了收拾,朱棣让周铎给寺内留下香火钱便动了身。因为柴靖南说京内有表舅,朱棣便将他带上,并让他和自己同乘一匹马。

    到了渡口,早有船只等候着,大家弃岸登舟。船刚驶到一半,已见对面有一队锦衣卫在迎候,等船靠了岸,队前一名身穿红袍、面容严峻的锦衣卫上前跪倒施礼:“锦衣卫副指挥蒋恭迎燕王千岁”

    朱棣一摆手:“请起。”心中暗想:这有什么值得让于谅那副样子的?抬眼瞟了他一下,只见于谅正在偷笑。

    正此时,忽见从旗后跳出一人,一把抓住朱棣的手:“四哥!”

    大家一看,见是一名头带金冠、身着锦袍的少年,此时已兴奋的满面笑容。朱棣当然认识,正是自己同母弟五皇子周王朱。

    朱元璋共有二十六子,其中同朱棣同母所生的只有这位五弟,二人乃是贤妃翁氏所生,自幼便丧母,感情自然也是最深。原本朱的封地在开封,两年前与朱棣同时就藩,不想这次竟先回到京内。

    朱棣非常惊喜,一把拉住他:“五弟,你怎么来了,真让四哥好想。”

    “我也想你啊,晚上总梦见四哥你呐!”朱蹦跳着说。

    其实二人年纪只差一岁,朱棣显得娴静沉稳,而朱却还是活泼开朗、不脱稚气,仿佛小了许多。看着他、朱棣笑着说:“看你,都做了两年藩王了,还是这么孩子气。”

    二人携手一起走上大路,朱说:“四哥,我们怎么走?不如向东从玄武湖过去,入太平门,离皇城近点儿……干脆直接走朝阳门算了!”

    朱棣沉了一下:“不,四哥想从西走。”

    朱点头:“好,走金川门还是仪凤门?”

    “我想走三山门。”朱棣说。

    朱一愣:“那要绕远路入城的!”

    朱棣笑笑:“四哥是想……看看莫愁湖、秦淮河……”

    朱立刻叫了起来:“噢、对啊,今天是中元节,晚上秦淮河夜景一定很美!”

    正说着,宗泐走过来说:“燕王、周王,老衲要赶回礼部去,就先告辞了。”

    朱这才注意到他:“诶?宗泐大师,你怎么也在这儿?”

    朱棣笑着点头:“好,大师请便吧。”

    宗泐施了礼同道衍一同向玄武湖方向走去。

    大家重新上了马,殷云明见柴靖南不能再跟朱棣同乘了,便将他抱到自己的马上。朱棣和朱兄弟并马而行,于谅、周铎护在左右,蒋指挥锦衣卫四面环卫,自己提马在前开路。朱棣见了心中暗想:难怪他这么年轻就做到副指挥,果然有心。

    一行人一路走来,走走停停,等走到通往三山门的直道上时,已经傍晚。朱棣勒马停住,望着左边烟波漾漾的莫愁湖,目光中含着一丝哀愁,朱见了笑着说:“四哥怎么到了莫愁湖边反倒愁起来了?”

    朱棣叹了口气:“两年前,你我兄弟离京北上就藩,母后曾来此送行,还赠我二人每人一件亲手缝制的狐裘。可现在……”

    朱听了也不笑了。

    沿湖畔继续前行,入三山门时,天夜已黑下来。

    一入城,只见秦淮河两岸万家灯火如繁星烁烁,很多居民在河边游玩,河内已放有不少河灯,更让城南的夜色添了几分迷人。

    柴靖南拍着小手叫着:“好美哟!”

    朱棣看着他会心的笑了笑,扭头对殷云明说:“殷大侠,那天要不是你来相救,今晚这河里恐怕也有一盏为小王点起的河灯了。”

    朱听了大惊:“怎么了?出什么事啦!”

    朱棣笑着安慰:“没什么,只是遇到几个小贼。”朱还想再问,却被他岔开话头,“五弟,你住在哪里?”

    朱眨眨眼睛:“我还住在宫里,同大哥一块儿住,你也来吧。”

    “大哥”就是太子朱标。朱棣、朱兄弟俩的生母早丧,马皇后一直将二人收养在身边,所以同朱标的关系比其他兄弟都密切。朱棣想了想:“我今晚还是住馆驿,明天见过父皇母后再说住处的事。”朱知道他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便也不再坚持,陪他沿着秦淮河直来到聚宝门东、过了文德桥,向东北方继续走,又拐上东西向的大街,远远的已望见皇城高大的城墙。

(5)严父慈母

    一行人沿大街直来到正阳门里“丁”字街口的“正阳驿”,这里向北对着皇城大门,所以向来接待外省官员。

    蒋已先一步进行了安排,等朱棣及随行的人都安顿下来后,他又忙着安排巡夜护卫的事情。朱棣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有些奇怪,朱见了笑着道:“四哥,这蒋是大哥专门拨出来负责您安全的。”

    朱棣这才点了点头:“这样啊,太子实在是有心人啊。”

    一切都差不多了,朱告辞回宫。

    送走了五弟,朱棣回到房中,却见柴靖南在这儿,周铎正哄着劝他去睡,可他怎么都不肯。

    朱棣也感觉到这小家伙对自己的依赖、不禁暗笑道:“小兄弟,你不是说在京内有表舅吗?他住在哪儿?我派人送你去。”

    柴靖南想了想:“唉,时间太久我忘记他住哪儿了……嗯,等我慢慢想,一定能想起来的。”

    周铎忍不住道:“是忘了还是没了?”

    朱棣向他摆了摆手,又看着面前的小鬼:“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呢?”

    “过几天一定能想起来。”柴靖南道。

    周铎气得简直要冒火:“可现在燕王要休息,你回自己房中慢慢想吧!”

    柴靖南听了一把拉住朱棣的衣襟:“我不!四公子,他是想趁你不知道、把我扔出去!”

    朱棣忍不住放声大笑,周铎却哭笑不得:“你总不能不让燕王睡觉吧!”

    朱棣笑着道:“好、好,靖儿就跟我一起睡吧,我保证不会让他把你扔出去。”

    柴靖南高兴地跳了起来,忽又道:“刚才你叫我‘靖儿’是吗?”

    “是啊。”朱棣点了点头。

    柴靖南喃喃地道:“妈妈也这么叫我……那么、我叫你什么呢?”

    朱棣倒愣了一下:“这……就叫我‘四叔’吧。”

    柴靖南当即叫了一声“四叔”,朱棣也笑着爽快地应了一声“唉”,周铎看着这二人,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次日,朱棣早早起床,梳洗好吃了早饭,便由蒋、于谅陪着向皇城而来。还未到城门,已见朱带人来接,说了几句闲话,兄弟二人一起进了宫门。

    刚进宫门,见丹墀下站着一位头戴金冠、身穿蟒袍的少年将军,有二十四、五岁,中等身材、相貌端正,神情很是庄重。朱棣见了、竟有些兴奋地叫了声:“辉祖兄!”

    少年将军抬起头看见他、也有些惊诧,立刻走过来施礼:“臣叩见燕王千岁。”

    朱棣忙拉住他:“哎,怎么这么客气。”

    原来这少年是右丞相徐达长子徐辉祖,官拜中军都督。

    徐达有四子三女,长女已嫁给朱棣为妃,说起来也是姻亲,而且徐辉祖一年前曾随父北上征元,与朱棣的交情还算很深。

    此时朱棣拉住徐辉祖的手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陪父亲来的,万岁诏见父亲已进去很久了。燕王、您何时到的?”

    “我昨晚入京的。辉祖兄,此次进京、我能不能暂住在魏国公府上?”

    徐辉祖沉吟一下:“千岁不弃,又有何不可。”

    “好,”朱棣点点头,“我进去面见父皇,你等我一会儿。”

    正说着,里面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太监,见了朱棣便上前施礼:“燕王千岁,万岁让奴才在此恭候您呐。”

    朱棣微微点头,同朱跟着他往里走,边走边问:“你叫什么?从前怎么没见过?”

    太监陪着笑:“奴才叫莫云,燕王在宫中时、奴才还在殿前侍候,故而千岁您没见过。”

    朱笑着道:“莫云?就是‘别说’,以后我叫你‘别说’行吗?”

    莫云依旧陪笑:“行啊、行啊……”

    莫云引二人直来到后面的御书房前,听里面朱元璋的声音正在说:“蓝玉不愧朕称他‘我大明的卫青’,果然不负朕之所望。只是他性情骄纵,少些仁厚,有傅友德和他在一起虽不至出什么大事,朕也放心不下。为朕捎话给他,对地方百姓一定要宽宏,对元宗室也要以礼相待,不得有越礼行为。”

    听一人在答:“臣遵圣意。”

    朱棣听出正是徐达的声音,他虽在塞北,但也知道一个月前,傅友德、蓝玉二人已平定了云南,目前正在那里留驻。

    此时又听朱元璋道:“天德,这几天朕……、卿多多受累了。”

    “陛下说的哪里的话,臣蒙您圣恩,万死又何惜。”徐达的声音。

    静了一会儿,朱元璋道:“你先去吧。”

    只听徐达道:“臣告退。”

    一会儿,只见珠帘一挑,徐达退了出来。朱棣上前施礼:“岳父,孩儿有礼了。”

    徐达一见忙扶住:“燕王?臣怎么敢当。”

    却听朱元璋在里面叫:“是棣儿吗?进来吧。”

    朱棣向徐达点一下头便进了御书房。

    朱元璋身穿便服、站在雕花屏风前正看着他。朱棣忙撩袍跪倒:“儿臣叩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微微一笑、在龙椅上坐下:“起来吧。”

    朱棣起身侍立在一旁,悄悄朝父亲望了望,见朱元璋仿佛比自己离京时老了许多,而且也消瘦了不少,表情却更加凝重。

    “这一路上还太平吗?”朱元璋的声音很平和。

    可朱棣却迟疑一下,谨慎地答道:“还算好。”

    “是么?”朱元璋盯着他,“没有刺客?”

    朱棣忙解释:“在瓜州有个小贼,但不算什么,父皇不必挂怀。”

    朱元璋叹口气:“那元帝太固执,朕诚心议和,怎奈他一意孤行。你放了失烈门做的对……算了,不去管他。”又抬头望着朱棣,“棣儿,朕在诸皇子中对你期望甚高,而且除了标儿,你二哥朱、三哥朱身子又弱,你就是最长了,所以才让你去北平为朕守江山,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朱棣忙跪下叩首:“儿臣定不负父皇重望。”

    朱元璋苦笑一下:“还是起来说话吧。”朱棣再次起身,朱元璋问,“你昨晚因何不住在宫中?”

    朱棣回答道:“儿臣觉得即已就藩,便与地方官无异,不便再入宫……”

    朱元璋会心地笑笑:“那你总不会只住馆驿吧?以后想住哪儿?”

    朱棣顿了顿:“儿臣想借住在魏国公府。”朱元璋听了“哦”的一声,朱棣见他面上有疑色忙道,“若父皇觉得不妥,儿臣就……”

    朱元璋摆了摆手笑道:“住在岳丈家倒也应该,况且这些日子天德不能回府,你顺便告诉辉祖,说宫里缺不了他父亲,让他不必等了。对了,辉祖在用兵方面要高于你,你可以好好跟他请教。”

    朱棣松了口气:“孩儿记下了。”

    朱元璋脸上又现愁云:“去看看你母后吧,她这些日子里一直在念叨你,眼见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朱棣有些哽咽:“母后的病情很重吗?父皇您也要多多保重……”

    朱元璋挥了挥手:“去吧。”朱棣又向父亲磕了个头,转身出了御书房。

    朱还在等着,因为从小就非常惧怕父皇,平日里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没被诏见、当然不敢擅入,见四哥出来、便高兴地叫着:“四哥!”

    朱棣看了他一眼:“我要去看母后,你去不去?”

    朱忙点头:“去、去,当然去。”

    兄弟二人一路下来、前往后宫,朱棣暗道:父皇真是利害,我这一路上什么事都瞒不过他,连放失烈门这样刚刚发生的事都知道。想着心事、便沉吟不语,朱还道他只是挂念母后,便也没多问。

    二人来到昭阳宫前,宫内监管太监宁生见了忙施了礼,引二人走进马皇后的寝宫。一进门便闻到浓重的药味,有几名太医还在商量着什么。朱棣也没理他们、直接来到内间,见一人身穿龙袍、却没戴冠,正守在病床前,尽管他背对着自己,也还是看出正是太子朱标。

    听到脚步声,朱标转回头,见了朱棣便情不自禁地扑上来抱住他,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朱棣本见他蓬头垢面、眼窝深陷,知道他连日来没休息好,又见他如此,心窝儿内不免也酸楚的很,便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朱标这才抬起头拭了拭泪,拉着朱棣的手来到榻前、轻声呼唤:“母后、母后,四弟回来了……母后……”

    马皇后此时已病势沉重,听了呼唤竟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朱棣仔细看着榻上的母后。马皇后相貌不是很美、却仪态万方、端庄贤惠,很有母仪天下之风,可现在却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形如枯槁。朱棣忍不住心头一热、轻声唤着:“母后,您看看棣儿吧。”

    马皇后睁开双眼,见了朱棣、脸上竟然焕发了一丝光彩,目光中也有了几许生机。兄弟二人均大喜、上前齐叫:“母后!”

    马皇后拉起朱棣的手:“棣儿,是你吗……”

    朱棣忙点头:“是孩儿。”

    马皇后浮现出一丝微笑:“是你就好,你、你大哥为人老实,你、你要好好的帮助他……”

    朱棣一听话头不对、忙道:“母后,您放心吧,孩儿不走,等您病好了再到莫愁湖畔为孩儿送行……”

    马皇后缓缓摇摇头:“棣儿,兄弟中、你最有、才华,所以,只有你才能、助你大哥……答应娘、你要好好的帮助他……”

    朱标却已是泪流满面,抓住她的手:“娘……您的病体要紧……”

    朱棣见母后只盯着自己、便点头:“孩儿答应您,一定尽心辅佐大哥。”马皇后这才放心的笑了。

    几名太医听说皇后醒了,忙拥了进来,朱棣见没什么可做的,便和朱退了出来。

(6)意外重逢

    当朱棣被朱送出来时,徐辉祖果然还在等着。

    朱棣将朱元璋的话和他说了一遍,徐辉祖便陪他一同从皇城出来,朱也就回内宫去了。来到“丁”字街口,朱棣让于谅去馆驿告诉大家收拾收拾,自己跟着徐辉祖直接来到魏国公府。

    这里原是朱元璋未称帝前的吴王府,因和徐达君臣情深,便赐给他为府邸,里面也是相当的幽深宽敞。徐辉祖让人将后花园一侧的一处院子收拾好、给朱棣一行人住,自己陪着他到前厅喝茶。

    二人刚迈进厅堂,迎面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公子,见了朱棣当即叫了一声:“大姐夫!”便扑了过来抱住他。

    徐辉祖喝道:“是燕王千岁!这么没规矩,还不快放手!”

    朱棣见是徐达的幼子徐增寿,便笑着道:“唉,即是在家,还讲什么规矩。”

    徐增寿放开手一吐舌头:“燕王,您来玩儿吗?”

    徐辉祖道:“燕王是暂住在这里,你不要总是去烦他!”

    徐增寿喜不自胜、连声道:“好、好,我绝不去烦大姐夫!对、是燕王千岁。”然后向朱棣调了个眼色、转身走了。

    二人落了座,朱棣道:“辉祖兄近来还好吧?”

    徐辉祖神色持重:“自从随父亲回京后,便一直闲在家中,无所适事……说来惭愧。”

    朱棣见他举止比从前更加谨慎,便笑着道:“可小弟却觉得兄越来越象岳父了。”

    徐辉祖微微一笑:“辉祖怎么比得了父亲……”

    刚说到这儿,忽听外面有吵闹声,柴靖南一阵风儿似的跑了进来、扑到朱棣腿上:“四叔,我要和你在一起!”

    徐辉祖诧异地看着朱棣,朱棣却已哭笑不得:“好、好,靖儿同四叔在一起。可是、靖儿,四叔现在有正事同徐叔叔商讨,你先去把我们的房间收拾好,行吗?”

    柴靖南看了一眼徐辉祖,勉强点头:“好、吧……”跟着周铎去了。

    朱棣见徐辉祖目光中有诧异之色,生怕他误会些什么,忙将柴靖南的事讲了一遍,徐辉祖听了微微一笑、没说什么,朱棣连忙又道:“父皇方才让我多向你请教用兵之道,辉祖兄一定要帮小弟哟。”

    徐辉祖谦逊地笑了笑:“万岁太看得起小臣了,辉祖又有何能。”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这天朱棣坐在院中看着一张从徐辉祖那里借来的北方地势图,柴靖南又跑来叫:“四叔!”

    朱棣本正在专心的看图,加上他得知母后的病情更加沉重,心里很是压抑,见他又来吵、难免有些不奈烦地皱了皱眉问:“又怎么了?”

    柴靖南却察觉到了,大声道:“怎么了,当然有事了!”

    朱棣以为他还是象往常一样,不过是找自己闹一闹、玩一玩,便有些好笑地问:“你会有什么事啊?”

    谁知柴靖南竟生起气来了:“是啊,我会有什么事!我不过是想吃好的、喝好的是吗?!”

    朱棣听他口气不对、不禁一愣,忙放下手中的地图:“怎么了?是谁这么说的?”

    柴靖南眼圈却已经红了:“原来你也看不起我……”

    朱棣心中不安了,拉起他的手:“四叔怎么会看不起你……”柴靖南竟甩开他跑走了。

    柴靖南刚出去,殷云明走了进来,笑着问:“四爷,这孩子怎么了?”

    朱棣一摊双手:“我也不清楚,无缘无故地发火,说我看不起他。”

    殷云明略点了点头道:“四爷有所不知,前几天,国公府的四公子因为和他玩投石子输了,就说他来府中混吃混喝。这孩子当时气不过,和我说他的表舅住在秦淮河边的一个什么地方,叫柳方林,因为一直想不起他的具体住处、所以才没说,求我帮他找。我说还要保护四爷您,他就跑来找您替我告假。”

    朱棣听了心中不禁叫惭愧,因为自己多少也觉得这孩子一直在说谎,不想却是真的。想到这儿便对殷云明道:“殷大侠,那就劳您费心了,秦淮河很长,够您找一阵子的了。”

    殷云明想了想、有些放心不下:“这不算什么,只是府里……”

    朱棣笑道:“这里是京城,况又有锦衣卫和护院,料不能有什么事,殷大侠放心吧。”殷云明想想也是,便去收拾收拾走了。

    殷云明刚走不久,徐辉祖赶来,见了他道:“燕王,适才太子千岁派人来道皇后垂危,让您快些入宫。”

    朱棣大惊,起身叫上蒋出府打马赶到宫中。

    当他喘息不叠地来到昭阳宫时,朱元璋、朱标及其他诸皇子都早已到来。朱棣顾不得行礼忙上前问道:“父皇,母后她怎么样?!”

    朱元璋凝视着他没做声,朱标却已忍不住、泪水滚滚而下,拉住他的手:“太医说、说、母后……”

    朱棣沉了沉气安慰道:“大哥,别难过,也许、也许还会有转机……”

    朱元璋看着自己的这两个儿子,不禁叹了口气。

    直到日头偏西,朱元璋传出话来,让诸皇子暂去休息。朱棣和朱送朱标来到偏殿安顿好,自己方得空隙时间、走出寝宫望着天长叹。

    本想着能独自静一静,却偏偏不能如意,因为从旁传来一阵刺耳的训叱声。朱棣有些心烦,同时也伴着好奇,便顺着声音走过一堵花墙,见这偏院内站着三、四十个小太监,最大的不过十七、八岁,最小的只有十岁左右。

    却见那宁生正在大声道:“你们都听着!皇子们都是凤子龙孙、金枝玉叶,一定要好生侍候!”说到这儿,忽对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骂道,“小回子,谁让你站在前面,到后面去!”

    那孩子头也没抬,转身到了后面。朱棣见他虽没抬头,可脸上并无惊色,反倒很从容,心中在意,便走上前叫:“宁生。”

    宁生回过头见是他,忙过来陪笑:“燕王千岁。”

    朱棣扫了那些小太监一眼:“这是干什么?”

    宁生忙道:“哦,是万岁吩咐奴才选出一些孩子来服侍各位皇子,千岁您来的正好,不妨自己选几个。”朱棣点了点头,慢慢的打量着这些孩子,宁生以为他一时选不出,便笑着拉过一个:“这孩子叫马彬,燕王看怎么样?”

    朱棣见这孩子有十五、六岁,一双大眼睛显得很机灵,便点点头道了声“好”,然后转身来到刚才被宁生训叱的那个孩子面前:“你几岁了?”

    这孩子稍稍抬起头看着朱棣:“十二岁。”

    宁生见了喝道:“这是四皇子、燕王千岁,跪下答话!”

    朱棣一摆手:“不要吓他。这孩子叫什么?”

    “小回子。”宁生答道。

    朱棣诧异:“这算什么名字?”

    宁生笑道:“千岁不知,这小杂种是两个月前傅、蓝两位将军攻下大理抓住的俘虏,他父亲是元人那边的、叫马哈只,是个回回,所以才叫他小回子。”

    朱棣听了点点头、又打量了小回子一下,见他虽是回人,却眉目清秀、举止娴静,虽尚年幼、却已显出少年持重之气质,便问:“你愿意跟着本王么?”

    小回子当时愣住了,望着朱棣不说话。朱棣又问,“怎么,不愿意?”

    小回子忽地跪倒、不住地叩头:“愿意、愿意,奴才怎么会不愿意!”

    那宁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千岁,这孩子毕竟是战场上俘获来了,恐难驯服……”

    朱棣摆手示意他闭嘴:“我就要他们两个了。”说着将孩子从地上拉起来,又朝马彬一招手:“你们跟我来吧。”

    朱棣入宫的第二天傍晚,马皇后最终还是病故。

    朱元璋悲痛万分,降旨辍朝七日,但因马皇后的遗愿,不强令文武及百姓服丧,只让诸皇子守孝。朱棣一直陪着朱标在灵前,看着他哭了一场又一场,想着十余年来母后对自己的抚育,也不禁悲从中来、暗自垂泪。

    几天下来,朱棣也颇感疲惫。这天正在偏殿休息,见从殿外走进个僧人,尚未看清、来人已到面前双掌合十:“四爷,咱们又见面了。”

    朱棣这才看清,原来正是广慈寺结识的道衍,不禁大喜、起身道:“大师,是您,真、真太意外了!”

    道衍一笑:“四爷,你我还是有缘啊。”

    朱棣边让他坐、边问:“大师、您这是……”

    道衍道:“是万岁选贫僧入礼部、为诸皇子诵经荐福,贫僧就来四爷您这了。”

    朱棣十分高兴:“太好了,能跟大师在一起交谈,真是小王之幸。”

    道衍也笑着点了点头……

    守孝之余,原本诸皇子还要在灵前诵经,下去还要抄经,道衍除了陪朱棣诵经外,更多的同他谈些天下大事,抄经的事却由别人去做。朱棣时常见到抄好的一册册经文,见字迹工整绢秀,虽有些好奇,却没向道衍问过是何人所抄。

    七天守孝过后,朱元璋允许诸皇子回去休息,朱棣便也带人回魏国公府。

    刚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就见柴靖南站在门前张望着,看到朱棣便笑着道:“谁说‘女要俏、一身孝’,四叔这一身孝,才是真的更俏!”

    众人想不到他这么个小人儿竟会说出这样的话,都觉得好笑。朱棣本来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听了这话更是哭不出、也笑不出,半天才道:“好了,四叔累了,要休息一下。”便回房洗了个澡、睡下。

    一觉竟睡了一整天,朱棣再起床时,已是次日辰时末,马彬侍候他梳洗已毕,来到门外随口问:“小回子在哪里?”

    “在书房。”马彬答道。

    朱棣有些奇怪:他在书房干什么?便来到书房挑竹帘走进去,却见小回子正伏在案上写着什么,听到声音忙抬起头,看见朱棣慌忙站起身:“千岁。”

    朱棣来到案前,见上面摆着一页页抄好的佛经,看那绢秀的字迹,正是道衍交给自己的。朱棣十分惊讶的望着他:“这是你抄的?”

    小回子白皙的脸蛋儿微红,点了点头:“是。”

    朱棣问:“是谁教你认字的?”

    小回子沉了沉:“是先父。”

    朱棣又仔细的看了他一会,心中一动:可惜这么个灵秀的孩子,竟遇到这样悲惨的命运。顿时、一股爱怜之情涌上心头:“以后你别再叫‘小回子’了,你该有个真正的名字。”小回子看着他眼眶湿润了,却没说话。朱棣又问:“你从前叫什么?”

    小回子顿了顿,忽然跪倒在地:“还望千岁赐名!”

    朱棣一愣,但一想也好、便沉思一下道:“孤王见你沉静灵秀,希望你将来能够庄严郑重、祥和安宁,就赐你名郑和吧。”

    小回子连连叩头:“谢千岁、谢千岁赐名!”

    朱棣伸手将他拉起来,露出一丝苦笑:“说起来你们两个可能不会信,本王也是七岁了才有自己的名字的。”然后看了看马彬,“将早膳送到这儿来,别忘了、要送两份。”马彬应了一声出去。

    过了一会儿,早餐送来了,朱棣让郑和同自己一起吃,开始他还不敢,后来便听从了。

    正吃着,突见柴靖南冲了进来,见此情景便叫:“四叔!你怎么不和靖儿一起吃?!”

    朱棣道:“靖儿,别胡闹,四叔有正事要办。”

    柴靖南更生气了:“跟他一起吃饭就是正事,跟靖儿吃饭就不是正事!”

    郑和见状想起身,朱棣示意他继续吃,然后道:“靖儿,四叔这几天……”

    “我知道!”柴靖南打断他,“我知道四叔没了娘,才等着和你一起吃饭,可……四叔没了娘,靖儿也没了娘!四叔有人陪,靖儿又有谁陪?!”说着就跑了出去。

    朱棣见了不禁摇头苦笑、叫了声:“马彬。”

    马彬应声走进来:“千岁。”

    “怎么、没人和靖儿一起吃饭吗?”朱棣问。

    马彬忍不住笑道:“千岁爷,他谁都不和谁吃,只等着您,一直等到现在。”

    朱棣若有所思、一挥手:“你去吧。”

    马彬退了出去。郑和轻声道:“千岁,我吃好了。”

    朱棣点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抄了这么多经文,也别太累了,适当休息休息。”

    郑和眼中含泪,感激地道:“谢千岁关照。”

(7)徐府惊澜

    当朱棣来到前厅时,见徐辉祖正在训斥徐增寿:“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他是燕王带来的客人,你身为国公公子,怎么这么没礼貌!”徐增寿虽不还口,却也一脸满不在乎。

    朱棣听出是因为柴靖南的事,便上前劝说道:“好了、好了,增寿还小,何况这也没什么。”

    徐增寿见了笑嘻嘻地道:“还是大姐夫好,不象大哥总板着个脸。”

    徐辉祖又要骂他,却被朱棣拉住了手:“行了,辉祖,我还有事要请教呢。”

    可不等二人落座,忽听门外一阵吵嚷,接着又一阵大乱,还有撕斗的声音。

    徐辉祖一愣,对身边的国公府侍卫监领宫守国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宫守国点头刚要出门,却见门外飞进两个人摔在厅堂前,看衣着正是府中侍卫。

    大家都大吃一惊,不等弄明白,只听一声长啸,一个人已掠进厅堂稳稳地站在正中。看此人有四十左右岁,一袭青衫、却是儒生打扮,只是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显得英气逼人,目光中也满是孤傲。

    宫守国见了、喝问道:“你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青衫人嘴角露出不屑的微笑:“你也配知道六爷的名字么?”

    “大胆狂徒……”

    宫守国还要说,却被徐辉祖抬手制止:“阁下来此何事?”

    青衫人四下看了看、冷冷问道:“殷云明在哪里?”

    朱棣心中一动:原来殷大侠的担心并非多余,可这武林中的事纠缠不清,便道:“殷大侠不在府中,已出去很多天了。”

    青衫人打量他一下,又盯着他的脸:“真的么?是做了缩头乌龟了吧。”

    朱棣听了心中一气,刚要回他几句什么,徐辉祖在旁道:“阁下到底想怎么样?这里可是魏国公府。”

    青衫人冷笑:“六爷可不管什么魏国公还是魏国母,只想叫殷云明那小子滚出来!”

    宫守国听他口出不逊,便向旁边的两名侍卫一挥手,两侍卫骂道:“狂徒!还不滚出去!”边说边各抽单刀向青衫人劈去。

    可还没等众人看清楚他是如何行动的,只是觉得眼前青衫一闪,同时两声清脆的“啪”、“啪”声传来,那两名侍卫每人脸上均挨了一巴掌,紧接着、两人的手腕已被拿住,两把刀“铛”“铛”落地,人已被提了起来、扔出门外。

    青衫人轻轻弹了弹衣襟:“两个狗才,早该滚出去。”

    宫守国一见知道此人利害,便操起一条齐眉棍朝他横扫过去。青衫人身形飘飘、忽的一转,顺手一捞,竟抓住棍梢轻轻一抖,宫守国顿觉手中棍如活了一般、难以抓牢,立时脱手。青衫人将棍一甩,扫向他的腰,宫守国见不妙,忙向旁扑去,棍头扫中左胯,疼得他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一旁另一名侍卫见了提刀冲上来,还没等冲到近前,只见青衫人用棍在他眼前一晃,接着一下子点在胸前,那侍卫竟连动也动不得。青衫人抓住棍头,左掌向棍梢一推,齐眉棍竟从中间裂开劈成两片。青衫人一阵冷笑、将棍掷向地上的宫守国,宫守国大惊,忙向旁一滚,两半的棍片落在地上、弹起两丈多高。

    朱棣真是吃惊不小,心道:此人如此高的武功,殷大侠恐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此时,蒋和于谅、周铎也带人赶来了。于谅、周铎见此情景,互相一使眼色,各压单刀一左一右冲了上来。

    那青衫人不慌不忙,忽然抓过定在一旁的那名侍卫、左右一挡,二人不得不撤回刀。青衫人将侍卫向周铎掷去,接着一掌拍向于谅的手腕,于谅忙向旁一闪,可那青衫人却已抓向他的右肩,于谅急转身形,谁知对方这一手又是虚的,腰间大带已被他扯住,右腕也被擒住。

    于谅只觉得全身酸麻,竟一丝力气也使不出,青衫人将他拖到面前道:“说,殷云明呢?”

    于谅摇头:“他、他不在……”

    周铎接住那名侍卫放到一边,却见于谅已被制住,心中虽急,可又怕伤了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蒋见了、抽出长剑高喊:“喂,放开他!我知道殷大侠在哪!”

    青衫人还真的将于谅推向一旁,却见蒋的剑已刺到,便一阵冷笑、伸出两指竟来夹他的剑尖。蒋见他这手儿,也不敢大意,立时将剑一抖,这口剑顿时如游龙一般。青衫人一见收回两指将身一转、又来叼他的脉门,蒋抖腕一绕、剑走游龙刺向他的小腹,却见青衫人的腰胯平着移出半米,剑刺空。

    蒋从未见过这等身手,不禁吃惊,却见那青衫人看着他一笑:“你倒还有点儿意思,是锦衣卫吗?”蒋也不回答,抖剑再刺,青衫人哈哈一笑,“还是让六爷教教你吧。”说着身形一旋、转眼已到了其身侧,左掌拂向他的肩头,蒋忙将肩向下沉,青衫人笑着道,“这样不行。”边道左掌竟似粘上一样搭在他肩上。

    不等挣扎,青衫人的掌已顺他的手臂滑向手腕、一把抓住,蒋本能地向回抽,青衫人顺势一送,蒋已站立不稳、倒退十几步跌倒在地,剑也落到对方手中。青衫人用两指一夹剑刃,只听“啪”的一声、剑刃已断为两截,然后一抖手将断剑甩向蒋。蒋吓得连躲都忘记了,两截断剑却一左一右钉在他两侧的地上。

    徐辉祖见状几步来到朱棣身边,用身子护住他:“你们一起上,保护燕王千岁!”

    在堂内的所有护卫各持兵刃围了上来。青衫人仰天大笑,抽出长剑、转动身形飘然而动,不多时,所有护卫有的被夺了兵刃、有的被打倒在地,青衫人却还剑入鞘傲然而立。

    正在所有人都在惊愕之时,一块石砚飞向青衫人。

    青衫人大怒:“哪里来的小人!”随着话音,左手袍袖一拂,石砚被拂的飞向一边,青衫人身形一飘、掠过大堂扑向一侧,右掌已击出,然而当他看清对方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时、心中大惑,但掌已无法收回,匆忙间向旁一偏,巨大的掌风将那孩子竟击得平飞起来,直向墙壁撞去。

    朱棣见那孩子正是柴靖南,当时顾不得什么了,飞身跃过去一把抱住他,然而竟也被带得身子向后撞去、跌在地上。

    徐辉祖大惊:“燕王!”扑过去扶,却见朱棣已挣扎着坐了起来,方才松了口气。

    朱棣看着怀中的柴靖南,见他脸色腊黄、双目紧闭,浑身软得象滩泥,顿时心如刀绞,呼唤着:“靖儿、靖儿,你醒醒……”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孩子已在自己心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见他伤成了这个样子,已难过得心如刀绞、泪水盈盈。

    徐辉祖抬起头,见青衫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朱棣,心中一阵紧张:“你、你还想怎么样?”

    青衫人瞟了他一眼:“叫姓殷的出来。”

    朱棣悲忿地抬起头大声道:“若殷大侠在府中,会容你如此非为吗?!”

    青衫人听了并没生气、反倒微微一笑:“你就是朱棣么?人倒真的还不错。”

    徐辉祖更加紧张了:“你在胡说什么?!”

    “别紧张,六爷我是来找姓殷的算帐,对别人没兴趣。”青衫人还是盯着朱棣,“不过,你说的对,看来那姓殷的实是不在这里。那就麻烦你告诉他,就说武平文不会放过他的!”说完一声长啸,身形已掠出大厅转眼没了踪影。

    大厅内一片狼籍,满地都是被折断的兵刃和被打伤的侍卫,徐辉祖又是气又是惭愧,尴尬的看着朱棣不知道说什么好,朱棣却抱着柴靖南不停的呼唤,大家一起围上来看,朱棣看了看他们:“于谅,你快去找郎中来!”

    于谅转头便走,一旁蒋赶了过来:“等等,燕王,这孩子是被那姓武的掌风所伤,不是一般郎中便能看好的。”

    朱棣早已失去平时的沉稳,焦急地看着他:“那你看怎么办?!”

    “燕王别急,还是先抱他进去,让臣下看看。”蒋道。

    朱棣抱着柴靖南回到内宅,蒋拉起他的手拭了拭脉相、不禁一皱眉。朱棣忙问:“怎么样?”

    蒋叹口气:“亏得那武平文手下留情,不然他现在已没命了……华山派武功当真利害。”

    “他真是华山派的?”朱棣一听追问。

    蒋点点头:“是啊。”

    “你能救活他吗?”

    “小臣功力尚浅,他的内伤又很重,只能延续一时……”

    朱棣拉住他:“一时也行,求你救救他,本王这就派人去找殷大侠。”

    蒋点头:“对,快点儿找他回来才是办法。”然后脱下鞋袜、盘膝坐好,又对朱棣道,“抱歉、千岁,行气疗伤越静越好。”

    朱棣忙对身边人道:“走,我们都出去。”然后又跺了跺脚,“靖儿若有个好歹,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去找殷云明的人已派出了几批,朱棣在门外等的心焦。过了约有一个时辰,忽听里面传出呻吟声,朱棣第一个冲了进去,见柴靖南已经醒过来,蒋却已是满脸的汗水。

    朱棣来到床前:“靖儿、靖儿,你怎么样?”柴靖南嘴角动了动,却咳了起来。

    蒋边拭着汗水、边疲惫地道:“千岁,这也非长久之计,尽快找殷大侠回来才是。”

    朱棣看着他:“多谢你了,辛苦了。”

    蒋苦笑了一下:“惭愧,恐怕小臣的能力有限。”然后下去休息。朱棣便守在床边,柴靖南的目光也不离他。

    傍晚,柴靖南突然呻吟起来,痛苦得满头是汗。朱棣一见急了:“快叫蒋来!”

    片刻,蒋赶来了,见这情景一时手足无措、忽地跪在朱棣面前:“千岁,小臣的功力无法这么快恢复,这、这实在无能为力……”

    朱棣也知道不能勉强,可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不禁大骂:“华山派的恶贼、我朱棣饶不了他!”

    话音刚落、听门外有人道:“华山派的恶贼怎么了?惹得四爷这样。”

    朱棣听声音便知道是道衍,忙迎上前:“大师来的正好,快救救靖儿吧。”

    道衍来到床前见柴靖南的样子、微微一笑:“这小调皮就不会安静一会儿吗?”

    朱棣心中有些恼,却见道衍拉起柴靖南的手,片刻这孩子安静了下来。朱棣松了口气:“多亏大师赶来……”

    道衍摆手制止了他:“老衲回来是告诉四爷,万岁传您进宫。”

    朱棣不放心地看了看柴靖南,道衍一笑,“放心吧,这里交给老衲好了。”

    朱棣知道他是位异人,便点点头:“好吧,拜托大师了。”然后将郑和留在府内,只带了马彬进宫去了。

    其余的人渐渐离去,道衍留在房中,深夜里又再次将内力注入他的体内,柴靖南觉得浑身轻松了好多、便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郑和赶来侍候着,道衍又守了一天。

    第三天正午,殷云明终于赶回来了……

(8)疑云初显

    已从于谅、周铎的口中得知两天前发生的事,殷云明不禁内疚,急匆匆地赶到后面,见柴靖南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便上前拉起他的手:“靖儿,是殷叔叔连累了你,别怕,殷叔叔这就为你疗伤。”

    道衍笑道:“殷大侠及时赶回,老衲也就放心了。”

    殷云明从柴靖南的脉相上便得知、这两天一直是他在相救,心中感激,但也只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立刻动手为柴靖南运功疗伤。

    几天下来,柴靖南的状态已经好多了,可以下地走动,吃饭也不用人喂了,只是面色依旧很苍白,当朱棣从宫中回来时,他那天真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

    看过柴靖南,朱棣和大家来到前厅坐下,问殷云明:“殷大侠,依你看靖儿的伤势还要紧吗?”

    殷云明叹了口气:“性命之忧已解,只是人已是废人了,要有人定期为他输功疗伤才能维持。”

    朱棣惊道:“难不成他一辈子就这样过吗?”

    殷云明笑了笑:“四爷莫急,倒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朱棣忙问:“还有什么办法?只要能做到,小王一定尽全力!”

    见他如此关心这孩子,殷云明心头一热:“办法就是靠他自己,只要他肯习武,练好内功,内伤久而久之自然可以治好。”

    朱棣听了愣了一愣:“这、这恐怕还要全仗殷大侠了。”

    殷云明苦笑:“本来是义不容辞,只是看来我已惹上不小的麻烦,这孩子若留在我身边不但不能疗伤,搞不好还要祸及其身。”

    朱棣叹了口气:“过几天就要为母后发丧,之后小王就要赶回北平,还望殷大侠为靖儿想想办法。”

    殷云明笑了笑:“我有一个好友,即通医术又是内功高手,只是为人淡泊、与世无争,一直在隐居,若把靖儿交给他是再稳妥不过,可……”

    “可什么?”见有希望、朱棣忙追问。

    殷云明看着他微微一笑:“可就怕靖儿他自己不肯去。”

    “啊?”朱棣一愣。

    殷云明接着道:“四爷没见他对您的依赖、不,应该是依恋才对,除了您、他谁也不相信,谁的话也不听。”

    朱棣听了也有些迟疑,片刻才道:“可靖儿对殷大侠也很佩服……”

    殷云明打断他:“他虽然对我不反感,可也不会愿意离开您跟我走的。”

    朱棣又沉思了一下:“这是关系到靖儿性命的大事,无论如何小王也要让他跟你走。”

    殷云明一边瞟了瞟厅侧,一边笑着道:“可他要硬是不走又该如何?”

    朱棣心中奇怪:他怎么总是这么道。刚想到此,却见柴靖南从一侧跑出来、扑到他面前:“四叔,我不走!”

    朱棣才恍然大悟,原来殷云明已察觉他来了,便拉住他的小手:“靖儿、听话,殷大侠是带你治病,治好病再来看四叔好吗?”

    柴靖南哭着道:“不,别让我走,靖儿以后不再闹了,好好学写字、好好练武,决不再吵四叔了!求您别让我走、好不好?”

    见他这样,朱棣竟也不知道什么好,只好救助地看了看殷云明,却见他正在微笑,便道:“你和殷大侠去,他会好好照顾你,你不是也很喜欢殷大侠么?”

    柴靖南哭着摇摇头:“不、你和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朱棣诧异。

    柴靖南抬头看着他,片刻大声道:“因为你象我妈妈!”

    此言一出,众人皆哑然,片刻又觉得好笑,要知道、朱棣虽然看上去恬静雅致,可也不乏男子气,无论如何也不该象个女人,所以大家均不禁莞尔。

    朱棣听了有些尴尬,停了停道:“靖儿,听四叔说,四叔过几天要回北平打仗,你和殷大侠去疗伤,等伤好了四叔就去看你。”

    柴靖南却很委屈:“别骗我了,你根本不相信靖儿,靖儿说在秦淮河边有表舅、你不信,说你象我妈妈、你也不信,你的眼睛真的很象我妈妈……”

    这一说,朱棣忽然想起了他表舅的事,忙看了看殷云明,殷云明道:“四爷,那个柳方林原是在聚宝门里住,去年已搬走不知去向。”

    朱棣叹了口气,将柴靖南抱在怀里:“靖儿、放心吧,四叔决不会丢下你的。”

    殷云明见状、生怕他感情用事,反越弄越糟,便抢着道:“靖儿,四爷不会丢下你,那你能丢下四爷吗?”

    “不能。”柴靖南摇头。

    殷云明笑了笑:“可你不肯治伤,身体越来越坏,若真的死了不就是丢下四爷了吗?”柴靖南听了愣愣地看着他,殷云明见话起了作用便又说道,“还有,你是个男孩子,长大了应该保护四爷才对,若不去疗伤,身体这么弱,不但不能保护、反要拖累他,你愿意这样吗?”

    柴靖南半天没道话,朱棣感激地看了殷云明一眼、道:“靖儿,你乖乖的和殷叔叔去,等伤好了,练成武功再去找四叔,四叔该有多开心啊。不然,你伤成这样子,四叔会伤心的,你愿意四叔伤心吗?”柴靖南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流着泪。

    朱棣见了心中也十分难受、轻轻道,“听话,好吗?”柴清南点点头,却扑在他怀中大哭起来。

    事情即已定下来,众人的心才算放下来…

    几天后,马皇后的灵柩下葬,虽在孝中,朱棣、朱,还有楚王朱桢、齐王朱这些已经就藩的皇子们也要陆续赶回封地去。启程前一天,朱元璋在南书房单独诏见了朱棣。

    朱棣赶到时,见父亲又憔悴了一些,心中也是不忍忙上前叩头:“儿臣叩见父皇。”

    朱元璋摆手示意他起来:“棣儿,你明天就要走了吧?”

    朱棣起身答道:“是,儿臣明日就要启程。”

    朱元璋停了停、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朕在你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嘱咐……你大概也听人道朕残暴嗜杀了吧,但那是只对朝中这些人,这些人以为自己有功便任意胡为,占田养仆、结党营私,若不整治,与那元人又有何异!”说到这儿,朱元璋很是激动,只得又停了停,“还有人说、朕杀的太多了,一个胡惟庸有罪、何必牵连到一万余人,朕难道轻易放过他们等日后再做乱吗!一只蚂蚁可毁千里之堤,这是何等惊心之事!”

    朱棣从未见过父皇如此激动,吓得不敢吱声。又过了片刻,朱元璋缓和下口气:“坐吧。”朱棣小心的落了座,朱元璋看了他一眼,“但是这只能是对朝中之人,对外却不能这样。外族边垂之地、自古就是中原大患,若想平定要以攻心为上,武力再强也只能压一时,不能压一世啊。”

    朱棣忙点头:“儿臣谨记。”

    朱元璋起身来回踱着:“有一次朕欲观朝中有否直谏之臣,故意道要再建座避暑之别宫,原以为会有大臣来劝阻,谁知满朝之中竟无一人来谏。朕原是很生气,可你母后道‘君是盏、臣是酒,有什么形的盏就有什么形的酒,臣不谏实是君之过’,想起来余音犹在耳畔。”然后又坐下来,“棣儿,你虽不是君,但节制一方责任也是重大。云南虽平定下来,但尚不稳定,等过一段时间朕要调沐英南下,让傅友德和蓝玉北上。沐英为人宽宏、能服众,可蓝玉为人放纵,加上冯胜也是很狂暴,你可要小心呐。他们虽是长辈,但你也要以身做则,做出个样子给他们看,你自己为人正直、下面人自然不敢犯奸。”

    朱棣起身:“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朱元璋又看了看他:“尽快回去吧,朕不能去送你了,你要好自为之。”

    朱棣跪倒再拜:“儿臣谢父皇关怀。”朱元璋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再道什么,朱棣起身、看了看父亲声音忽有些哽咽,“父皇,您、您可要保重啊。”

    朱元璋苦笑了一下:“好了,去吧。”

    次日、朱棣一行人启程,朱标和徐辉祖带人直送出三山门,再次来到莫愁湖畔。朱标紧拉着他的手:“四弟,北方那里全靠你了。”

    朱棣笑了笑:“放心吧、大哥您也要多多保重,父皇这边就交给你了。”然后又放眼向湖上看去,半晌才回眸道,“各位请回吧。”

    朱标摇头:“我要看着你走。”

    朱棣无奈地点头:“那好吧。”又转向徐辉祖拱了拱手,“后会有期。”然后向众人们一挥手,“走吧。”

    来到江边,殷云明带住马匹道:“四爷,我带靖儿找那位朋友去了。”

    柴靖南听了盯着朱棣:“四叔……”

    朱棣伸手将他抱过来道:“靖儿,听殷叔叔的话,早些治好身子、练好武艺,来北平找四叔。”

    柴靖南边擦泪水边用力点头:“靖儿听话、靖儿听话……”

    殷云明又道:“四爷,我还是实在放心不下您的安全。”

    朱棣刚想安慰他几句,却听树后有人口颂佛号:“阿弥陀佛,老衲随四爷一同北上,殷大侠可放心?”

    众人一看,树后转出的正是道衍,殷云明大喜:“殷某正在想大师呐。”

    朱棣更是高兴:“大师怎么在这儿?方才您说的可是真的?”

    道衍微微一笑:“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朱棣看着殷云明:“殷大侠这回可放心了?”

    殷云明连连点头:“当然放心。”

    众人愉快的分了手,朱棣和道衍一行人前往北平不提,却说殷云明带着柴靖南掉头南下朝江西境内而来。

    路上,柴靖南问道:“殷叔叔,我们去哪里?”

    殷云明答道:“广信府辖下有一座三清山,我那位朋友就住在那里,我们去那。”

    柴靖南眨了眨眼睛:“那里好玩儿吗?”

    殷云明微微一笑:“好玩儿,那里是个非常美的地方。”

    柴靖南拍起手:“太好了!”

    殷云明看了看他道:“靖儿,殷叔叔的朋友姓李、叫李如斯,你叫他李伯伯,知道了么?”

    柴靖南连连点头:“知道了,我叫他李伯伯,其实他叫李如斯,对吗?”

    殷云明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对,一点儿都没错,靖儿真聪明。”

    其实从应天府到广信府也不是非常远,但柴靖南身子太虚弱,殷云明怕他经不起颠簸,所以放慢了速度。

    这天,二人到了徽州府境内,日已正午,殷云明问:“靖儿,肚子饿了么?要不要吃午饭?”

    柴靖南点点头:“饿了。”

    殷云明抬头看了看,原来已到了离黄山不远的太平湖畔,便下了马,拉马来到湖边的一个饭摊前,回身将柴靖南抱下来。

    已有伙计迎上来边将二人让到棚下的桌前坐下、边道:“大爷,吃点儿什么?”

    殷云明点了三个小菜、又要了几个馍,爷俩个便吃了起来。边吃,柴靖南边不停地问这问那,见殷云明吃得很少又问:“殷叔叔,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先饿,您就不饿吗?”

    殷云明笑道:“那是因为殷叔叔是大人呐,靖儿正在长身体,当然会饿喽。”

    刚道到这儿,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呼哨,殷云明一愣,心道:难道在这里还有人想做黑买卖?因为他知道此处属“黄山五怪”的地盘,别人轻易不敢在此下手。正此时,有一个樵夫从棚前过去,经过二人面前便迅速的扫了一眼。殷云明心中一动:难道是来对付我的?又一想,自己和黄山五怪没什么过结,身上又没有什么值得抢的东西,可看刚才那么樵夫明摆着是来踩盘子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殷云明想到这儿、对柴靖南道:“靖儿,快点儿,我们还要赶路。”

    柴靖南奇怪:殷叔叔从未催自己做过什么,这回是怎么了?但也没有多嘴,两只小手飞快地划拉开了。等他吃完饭,殷云明付了帐,将柴靖南放在马背上,然后自己也上了马,催马向前赶。

    果然,走出还不到五里,前面奔来了三匹马,马上的三个人都有三十左右的年纪,各个都带着鬼头刀,见了他二人便将马停下盯着他们。

    殷云明叹了口气、心道:也许是那武平文指使的吧,看来确是冲着我来的。便柔声问柴靖南:“靖儿,如果有坏人你怕吗?”

    柴靖南立刻道:“不怕!”

    “如果殷叔叔和坏人动起手来,你怕吗?”殷云明又问。

    柴靖南眨了眨眼睛:“殷叔叔要不怕,靖儿就不怕。”

    殷云明点头笑了笑:“好孩子。”便迎面走上前去。

    当和那三人只有几丈远时,正中一人催马上前笑嘻嘻地一拱手:“殷大侠请了。”

    殷云明微微一笑:“好说,阁下是黄山的几爷啊?”

    这人依旧笑嘻嘻的:“在下是老三‘笑面阎罗’孙乔,这两位是在下的四弟‘五行神刀’刘甫、五弟‘山风血刃’罗浩天。”

    殷云明笑着点头:“幸会、幸会。”

    柴靖南也学着他的样子点头:“幸会、幸会。”

    三人看着柴靖南不免觉得好笑,那孙乔笑着问:“殷大侠并未传过什么艳史,这孩子是谁呀?”

    这明明是在挑逗,但殷云明早听道这五怪下流无耻之名,便也漫不经心地道:“孩子和艳史没什么直接关系,不然怎么有的人艳史不断,却不见他有后,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三人听出殷云明在拐着弯骂他们绝子绝孙,那“山风血刃”罗浩天大怒,骂道:“姓殷的,你敢骂爷爷!”

    孙乔一瞪他道:“不要对殷大侠无礼!”然后又笑着道,“我五弟性情不好,还请见谅。”

    殷云明瞟了他一眼:“没什么可见谅的,不过殷某和各位素无来往,只是从此经过、并无打扰之意,不知各位有什么事吗?”

    刘甫冷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殷云明冷冷道:“不清楚,还望明示。”

    罗浩天吼道:“把东西乖乖留下!五爷放你一条生路!”

( 9)三清仙境

    终于有朋友来留言了,加上新的一个月份开始,感觉开心的了不得,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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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他们的话,殷云明心中奇怪:他们要什么东西。但心中顾忌着柴靖南,想不要多纠缠、尽快过去的好。便左手轻轻抱了抱柴靖南,贴在他耳边低声道:“殷叔叔要带你飞了。”

    孙乔这时狞笑着:“殷大侠,我们兄弟本也不愿与你们剑门结梁子,只是听道贵门掌门萧前辈为人淡泊,留着这东西料也没用,与其让给别人不如交个朋友让给我们,我们兄弟决不忘你这个朋友,怎么样?”

    殷云明心道:和你们交朋友岂不更糟。脸上却笑着:“承蒙孙三爷看得起,只是殷某身上实在没什么可给别人的东西。”

    罗浩天听了大怒、吼道:“三哥,这小子不识相,给他脸不要脸,我去把他抓过来,看他交不交!”说着“铮”的一声抽出刀,日光下、这刀的刃上竟泛着殷红的光。

    殷云明心中暗叹:血刃刀,难怪他叫“天风血刃”。刚想到这里,罗浩天已纵马挥刀劈了过来,殷云明右脚尖一点镫,马立时向右一闪。借着马的力度,殷云明向上一长身,右手来托罗浩天的肘,罗浩天忙将肘一沉,刀划了一个圈由下至上斩了过来。殷云明左手抓起柴靖南放在背后,身子向右一拧,马的身子竟也随之横了过来,罗浩天这一刀走空。但殷云明的手却已拂到,在他腕上一掠,罗浩天只觉手臂发麻,刀竟不知不觉间落入对方手中。

    罗浩天大惊,一边揉手腕,一边怒叫:“姓殷的……”

    话尚未出口,殷云明用刀柄在马后胯上一点,这匹马立即撒开四蹄冲向孙、刘二人。二人一见不好,慌忙躲闪,可还想出手袭击对方,却见殷云明一声长啸,人已带着柴靖南一起从马上纵起,二人只见红光一闪迎面袭来,慌忙用刀来挡,可殷云明却从二人头上一掠而过,飘身稳坐在已冲过去的马背上,飞奔而去。

    罗浩天急得连吼:“还我刀!还我‘血刃刀’!”

    只听远处殷云明朗声大笑,一道血光,那柄血刃刀擦过他的耳边钉在身后的一棵树上,三人只得呆呆地见他没了踪影。忽然孙乔、刘甫只觉头上一松,发髻蓬松下来,原来是殷云明从二人头上掠过的一刹那竟削断了二人的头巾,可见想取三人性命易如反掌,不过是手下留情。

    可这三人非但不自省,反而更增加了恨意,孙乔已没了笑面,只剩下阎罗脸,咬牙切齿的道:“姓殷的,我决不会放过你!”

    刚一冲过去,柴靖南便高兴地欢呼起来:“太棒了!真好玩儿!殷叔叔,您还会带靖儿飞吗?”

    殷云明笑着道:“等你练好武艺,不用殷叔叔带也能飞。”

    柴靖南睁大眼睛:“真的吗?!”

    殷云明点头:“那当然,叔叔怎么会骗你。”柴靖南又是一阵欢呼。

    殷云明的心里却难以平静下来了:看那三人的样子,不象是无中生有,可他们口口声声要什么呢?想到这儿,又寻思着,这里仍未出黄山地界,千万别让他们晓得行踪,免得连累了李如斯。

    这样想着,便打马先向西行,以让对方以为自己回鹤峰,等走出一段路、方又转头向南而来……

    又行了几日,这天二人来到一处,只见溪水清澈、秀峰林立,殷云明拉住马缰、长松了口气。

    柴靖见他面带微笑、便问:“殷叔叔,我们到了是吗?”

    殷云明点了点头:“是啊,怎么样、这里美吗?”

    柴靖南拍着小手:“美、太美了。”

    殷云明道:“走,叔叔带你去见李伯伯。”便下了马,牵着缰绳沿着溪边向山中走。绕过两座山,却见前面闪出一块平地,稀稀落落的约有十几户人家,形成一个小村子,四周是大片的菜地、麦田,鸡鸣犬吠相闻,倒呈现着一派祥和。

    殷云明牵马来到一个篱笆院外、对柴靖南道:“靖儿,这就是李伯伯住的地方。”边说边将他抱下马、推开院门喊,“李兄,在家吗?李兄!”

    却听从里面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是谁又在搅人清梦……”

    殷云明微微一笑道:“如斯兄,你这大梦也该觉了吧。”说着便拴好马匹,拉着柴靖南的小手走进院中。

    只见房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见他有四十岁上下,相貌十分清奇,穿着一件灰布长衫,十分的干净,怎么看都象个教书先生。

    殷云明对柴靖南道:“靖儿,这就是李伯伯。”

    柴靖南上前跪倒叩头:“靖儿给李伯伯磕头了。”

    李如斯看了他一眼、却没扶问:“殷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元缘无故不会让这娃儿给我磕头吧。”

    殷云明笑道:“当然不是无缘无故了,难道还要我说吗?”

    李如斯又看了一眼柴靖南,不觉一愣,上前扶起他,拉住他的手把了把脉问:“你和谁结了仇、连累了这娃儿?”

    殷云明点点头:“知我者、唯李兄也,就知道这孩子是为了我而伤。”

    李如斯打断他道:“好了,别说费话了。这娃儿是你什么人?”

    殷云明道:“他是我朋友的孩子,怎么样?帮老朋友这个忙吧。”

    李如斯又看了他一眼:“先进屋再说。”

    李如斯将二人让进房内,里面陈设很简朴,除了一些必备的家具外,没有一件是多余的。李如斯只说了句:“殷老大,你自己找地方坐。”便去了后面,片刻、捧了个瓜出来,对柴靖南道:“娃儿,一定渴了吧,先吃个瓜吧。”边说边将瓜切开,取一块最大的递给他,“吃吧。”

    柴靖南接过来看了看:“那我先吃了。”说着大口吃了起来,李如斯微微一笑,转身在桌旁坐下。

    殷云明笑道:“没我的份儿么?”

    李如斯瞟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没长手,自己去拿好了。”

    殷云明摇了摇头、笑道:“看来我这老朋友的位置、应该让给靖儿喽。”

    二人坐下来后,李如斯便问起柴靖南的事,殷云明一五一十地将经过讲了一遍。李如斯听完笑道:“你得罪了武平文?这可够你受的。不过还算是幸运。”

    “幸运?”殷云明诧异。

    李如斯点头:“是呀,得罪武平文只是当时受罪,而且他要是找你麻烦只会明着来,可若是得罪了‘华山七杰’的老三水平湖那可就惨了,这家伙会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说相比之下、是不是得罪武老六好一些?”

    殷云明笑着道:“怎么?会那样吗?”

    李如斯道:“怎么不会,你还记得前年华山派的变故吧?”

    “他们七杰中的老五祝平乐背叛师门的事吗?”殷云明问。

    李如斯点头:“没错,那祝老五一向正直,怎么会背叛师门?还不是为什么事得罪了水老三,落得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殷云明听了真的有些心惊,缓缓道:“可华山派乃名门正派,曲掌门总不会容他的。”

    李如斯打了个哈哈道:“你还相信什么‘名门’、什么‘正派’?反正我告诉你,你不听就算了。”

    殷云明一笑:“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只是我奇怪的是、你这隐居之人反比我这江湖中人更了解江湖中事。”

    李如斯也笑:“所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然后又道,“我说殷老大,你把这孩子送来是让我为他治伤还是教他武功?”

    殷云明道:“两样都是。”

    “你干嘛不自己教他?”李如斯问。

    殷云明苦笑:“你看我还有时间教他吗?”

    李如斯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我这里不够安全?在我这里还怕有人来寻衅滋事?”

    殷云明忙摆手:“那倒不是,只不过麻烦总是要解决的,与其让武平文到处找我,不如我主动去找他。”

    李如斯一愣:“你想去华山找他?”

    殷云明点头:“不错,我是要去找他,不过不会这就去的,等过一段时间看看有什么变化再道。”

    李如斯笑着道:“有长进,也狡猾了不少嘛。”

    殷云明刚想再说什么,却见他看着柴靖南笑了起来,便也转过头,只见柴靖南小脸儿上满是瓜籽、瓜瓤,成了个小花脸儿,不禁也大笑了起来……

    次日,李如斯将柴靖南叫来道:“靖儿,从现在开始、李伯伯要教你吐纳,同时教你一些简单的功法,你若想早些康复,成为殷叔叔那样的大侠,就要认真学,不许偷懒。”

    柴靖南点头:“靖儿会认真学的。”

    李如斯看着他点点头:“你这孩子很对我的脾气,敢为朋友拼命,将来长大一定错不了。如果李伯伯以后对你严厉的话,那也是为你好,懂吗?”

    柴靖南咬了咬嘴唇:“放心吧,靖儿懂。”

    李如斯满意的点点头:“好,伯伯先教你一套‘八段锦’,这套功法简单易练,对身体却大有好处,练好了也会为你将来的武功修维打下基础。”

    然后将长衫一掀围在腰间、道,“这套‘八段锦’因有八个架子而得名。来,你先看伯伯练一遍,这第一个架子叫‘双手托天理三焦’。”言罢将身形一晃,双脚自然分开与肩同宽,然后身渐渐向下蹲成马桩,两手臂相对掌心向内,由腹前缓缓上升至胸前,翻掌向上,目视双手、复又翻掌缓缓落下又道,“这第二个架子叫‘调和脾胃单手举’。”边说边又接着练了下去……

    待一遍练完,李如斯问道:“靖儿,看清了么?”

    柴靖南欢快地答着:“看清了,记住了!”

    李如斯一愣:他真记住了?便试探道:“你练一遍给我看看。”柴靖南便凝神静气练了起来。

    虽然是在模仿李如斯的神情,却俨然如个练家,李如斯见他一式式的练下去,心中惊叹不己:难得他一遍就记住个七八成,除了个别地方连贯接不对、动作不到位外,竟基本上已是练完整了。待他练完后,李如斯虽心里高兴,但脸上没带出来,道:“嗯,还可以,就是没有随动作行气,这样练也是白练,现在伯伯告诉你怎样行气。”说着便带着他边练边讲解。

    傍晚,李如斯同殷云明对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聊天。

    殷云明问道:“请儿怎么样?”

    “确是个聪明孩子,”李如斯道,“不过这样一来,我又得防他耍小聪明,除了为他疗伤、教他习武,又要教他做人喽。”

    殷云明笑道:“希望你别把他教成个小隐士。”

    李如斯“哈”了一声道:“你又来挖苦我了。”

    殷云明忙摆手:“不敢、不敢。”

    李如斯抬头望着对面的山顶:“三天后是重阳节,你我带靖儿去登山怎么样?”

    殷云明点头:“好啊,早想在山顶上领略一下三清山的景致了。”

(10)艰难之旅

    重阳这天,天气格外晴朗。吃过晚饭,东方已升起浅白色的上弦月,李如斯和殷云明二人带着柴靖南开始向对面的山上攀登。

    这几天来,柴靖南每天十分的刻苦练功,已经不象在南京时那般的调皮任性了,殷云明心中高兴,对他的疼爱之心就更加深了一层。

    此时已登上了半山腰,月色已由白转成金黄色,照得山坡上如披霜般的洁净。殷云明见柴靖南已是气喘吁吁,虽时已深秋却满面汗水,便笑道:“靖儿,要不要殷叔叔抱你上去?”

    柴靖南摇了摇头:“不,我自己行。”说着又向上攀去。

    李如斯见状微微一笑,向殷云明做了个鬼脸。

    终于到了山顶,柴靖南兴奋的跳的老高:“呦!上来喽!”放眼四下里望着,又叫,“殷叔叔、李伯伯,上面好美哟!”

    殷云明也向远处眺望:“是啊,真的太美了。”

    柴靖南又叫起来:“能看到我们住的那些山后面。”

    李如斯笑道:“站的高、看的远嘛。”

    柴靖南想了想:“那、殷叔叔,靖儿能看到北平么?”

    殷云明知道他又在想燕王了,就道:“北平还很远,在正北方向。靖儿,你向这边望,那远处就是北平,也许此时四爷也在燕山上望着我们呢。”

    柴靖南惊喜:“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殷云明点头。

    看着柴靖南那望着远方认真的样子,李如斯会心的一笑,扭头却见殷云明望着西边出神,不禁心中一动。

    三人在山上边赏月边说着话,不觉已至月中,柴靖南偎在殷云明怀中睡着了,李如斯和殷云明并肩坐在山坡上小声的谈心。

    “‘每逢佳节倍思亲’,殷老大,你真的不想回去着着?”李如斯问着。

    殷云明笑了笑:“这不来看你这位朋友来了么?”

    “你少扯了,”李如斯并不买他的帐,“谁不知道你师父萧大侠和你们师兄弟三人同情父子,出来这么久了,怎么不回去呢?”

    殷云明不再笑了,半晌才道:“我怎么能不想念师父和两位师弟,只是怕一回去要连累他们……”

    李如斯听了这话、冷冷一笑没做声,殷云明见他这副样子反倒不安了一下:“你怎么这么笑?”

    “我笑你根本不把我当朋友,你真的是怕连累师门么?”

    殷云明再次无言。

    停了停,李如斯又道:“你好象是在躲避着什么人,是谁呢……奇怪了,世间最麻烦的事不过儿女私情,你们剑门又没有女弟子,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殷云明听了有些窘:“你胡说什么呢?你就是这点不好,总自作聪明。”

    李如斯一笑:“不幸的是,我的胡说往往都是对的。”

    殷云明低头看着怀中的柴靖南,见他睡的非常香甜,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便脱下外袍盖在他的身上。

    正这时,只听柴靖南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四叔,靖儿听李伯伯、殷叔叔的话,练好武功保护你,再也不离开你了……”

    殷云明听得呆了一下,心中不禁有些羡慕这孩子,他心中喜欢谁就敢说出来,敢表现出来,可自己……想着想着,不由得心口一阵绞痛,仰头望着那轮明月。

    李如斯一直在看着他,已不再说什么,一声不响地坐在一旁……

    直到天光渐亮,三人才从山上下来。

    柴靖南每天勤练“八段锦”,李如斯除了为他运功疗伤,还配合针法、草药,一个月后,红晕又重新回到柴靖南的小脸蛋儿上,身体基本上也恢复了,殷云明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又过了几天,李如斯开始传他“六和功”,这套功法是武当淮河派最主要的功法之一,虽还是以强身健体为主,却已是向武技转化。

    转眼两个多月又过去了,已是我国传统的除夕。

    虽然来此不是很久,殷云明和柴靖南爷儿俩个同附近的村民也很熟了。除夕这天,来拜年的人不少,还有的送来了许多自家产的鸡鸭鱼肉,虽都是农家的东西,却让人十分感动,若不是身负重任,殷云明真想一辈子就和这样的淳朴人生活在一起,远离那纷纭世界。此时他才晓得李如斯之所以来此定居的缘因。

    过了上元节,殷云明已计划着要动身前往华山,李如斯便为他打典准备。

    二月二这天,殷云明启程上路了。李如斯领着柴靖南一直送出山,相互嘱咐了一番,柴靖南问道:“殷叔叔,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殷云明附下身,抚着他的肩头:“很快,等殷叔叔办完事就回来找靖儿。”

    柴靖南点着头:“靖儿等着您。”

    殷云明拍了拍他的肩,直起身对李如斯道:“如斯兄,靖儿就拜托你了。”

    李如斯笑道:“有靖儿做伴,倒也满不错的。”

    “那好,告辞了。”点头笑了笑,殷云明转身离开了三清山……

    没有骑马,因为殷云明觉得凭自己的脚力,若骑马有时反倒是个累赘。

    这天来到离鄱阳湖不远的波阳镇,因为这里处于三条河交汇之处,所以到处都是河。殷云明想找个地方吃点东西,见路边有个小饭摊,便来到棚下,一个伙计忙过来招呼他坐下问:“客官,您吃点儿什么?”

    殷云明笑道:“这里河道纵横,想必鱼该不少吧,我就来条鱼吧。”

    “放心吧,我们波阳镇的鱼个保个没错。”边说着,伙计边麻利地擦干净桌子,下去准备了,殷云明独自在桌前喝着茶。

    正喝着,忽见一个大汉提了一大条足有两尺多长的江鲤子来到面前,亮开他瓮声瓮气的大嗓门儿:“殷大侠,想吃鱼是吗?!我请客!”

    殷云明打量着这人,见他有三十余岁,好高的个子,好象比自己还要高出半头,长得象半截铁塔一般,黝黑的面皮,下巴上一部虬髯,浑身上下穿青挂皂,看样子就很吓人。

    这人说着、便跨坐在殷云明面前的凳子上,叫道:“伙计,把鱼拿去拾辍拾辍!”

    伙计好象很怕他,忙应着:“好、好,邢三爷,小的这就去。”

    殷云明心里好生奇怪:这又是个什么角色。

    不等他问,这大汉已经说话了:“殷大侠,您大概没见过我,可你一定听道‘鄱阳三鬼’了吧?”

    殷云明还真没听说什么时候又冒出来这个名号,便摇摇头:“不曾听道。”

    这大汉瞪大眼睛看着他半天,又问道:“那你听道过邢泰吧!”见殷云明微微一笑,大汉很高兴,“听说过?那就是我呀!”

    殷云明却又摇摇头:“没听说过。”

    大汉愣了愣,尴尬地一笑:“没关系,从前没听说过,现在认识也不晚。我叫邢泰,‘鄱阳三鬼’中的老三,我大哥叫易春,二哥叫梁开。”

    殷云明心中好笑,见他那样子,料也是个直性子的人,便不再为难他、笑道:“幸会。”

    邢泰顿时又兴奋起来:“是嘛,我听说殷大侠不是不尽人情的人嘛,也不是瞧不起人的人嘛,更不是……”

    殷云明摆了摆手:“邢三爷来此就是为给殷某送条鱼么?”

    “这、这个……”邢泰竟一时吱唔起来,“唉!我直说了吧,我来是想知道殷大侠,想把那东西给谁?”

    这一下,殷云明心里警觉起来,联想起在经过黄山时那黄山五怪好象也向自己要什么东西,当时因为匆忙间、并没有问清到底是什么,而现在这个邢泰又来提起此事,便一转念:不如从他这问出点儿什么。便故做轻描淡写地道:“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给谁还不一样。”

    听此言,邢泰顿时惊讶万状,抬起屁股、几乎到跳了起来:“无关紧要?!关系大了!”又想了想道,“噢、对了,贵门向来与世无争,自然不看重了,可别人就觉得很重要了。”

    殷云明心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便微微一笑:“我还没想过给谁。唉,邢三爷怎么知道在我手中?”

    邢泰大大咧咧地又坐回到椅子上:“嗨!‘玄铁绿林令’重现江湖当然是大事,现在落在您手中、谁不知道啊!”

    殷云明心中一颤:怎么会是“玄铁绿林令”,难怪他们如此逼人。

    要知道,玄铁绿林令是在隋朝末年,由当时的绿林总盟主单雄信采天外玄铁制成,也是绿林盟主的信物与象征,如同君王的御玺一般,可在南宋末年突然失踪。前年有消息道绿林令重现江湖,武林中顿时引起轩然大波,纷纷猜测在谁的手中。后来华山派掌门曲平正主持了武林大会,宣布由大家推选出总盟主,然后无论玄铁绿林令在谁的手中,都要交出来由总盟主收管,殷云明也就是在这此大会中与郑天行结了仇。

    但奇怪的是,是什么人竟误传这东西在自己手中?殷云明的头脑飞快地旋转:难道是武平文?以他的脾气禀性该不会用这种无耻手段,那么又会是谁?

    邢泰见他沉默不语,便道:“殷大侠,我们三兄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想知道持令的人配不配接受这盟主之位,您不妨说出来,我邢泰想听听是谁罢了。”

    殷云明见他说话倒也不乏诚恳,便也不想再骗他:“邢三爷,殷某不知道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消息,但是我老实对你说,不但绿林令不在我手中,而且我连它的样子都没见过。”

    邢泰又愣了半天,正这时伙计将鱼端了上来,便僵僵的咧嘴笑了笑:“殷大侠,如果我一个人听错还说的过去,总不会江湖中人都听错吧!”

    殷云明冷笑一声:“如果谣言是从同一人嘴里传出来,自然所有的人听到的都一样了。”

    邢泰的脸涨得通红,看了看那盘刚烧好的鱼道:“殷大侠是不是觉得邢某的鱼不够好,那我就再加工一下好了!”边道边挥掌向桌面上一拍,那只盛着鱼的盘子竟平着飞了起来。

    殷云明冷眼看着,轻轻将脚尖向地面一点,只见笨重的饭桌也平飞起来,恰到好处地接住盘子,一起稳稳地落回在原处。

    看着邢泰吃惊地张开大嘴的脸,殷云明微微一笑:“伙计的手艺不错,干嘛再加工呢。”

    邢泰叹口气道:“殷大侠真好功夫,若玄铁绿林令归您所有,我邢老三心服口服,只是我不服那华山派,殷大侠千万别给他们!”

    华山派是除了少林、武当外最有影响力的门派,可这邢泰的言下之意却是其不如殷云明,不免让人感到他在讨好。但殷云明却看出他是由衷的,便真诚道:“邢三爷,殷某确实没什么玄铁绿林令,一定是有人造谣。”

    邢泰想了想:“殷大侠此话当真?”

    “我没必要骗你。”

    “好,邢泰相信殷大侠。”

    “相信”二字出了口,一旁却有人接了话茬:“殷大侠,我三弟是直肠子,没错吧。”

    殷云明扭头一看,见一旁的桌边坐着两个人,一个又高又瘦,还穿着件绿衫子,就象枝青竹竿,另一个墩墩实实,穿着一件红袍子,活象一面鼓。

    邢泰见了忙道:“殷大侠,这就是我大哥、二哥。”

    殷云明点了点头、对着说话的易春拱了拱手:“邢三爷确是性情中人,耿直豪爽。”

    易春此时已站起身、边踱了过来边道:“所以他才相信殷大侠的话……”道着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鱼,“唉,鱼没浇汁怎么能好吃,伙计!”

    伙计忙用托盘端了一碗汁道:“来了、来了!”看样子早就准备好了,一直没敢上前。

    易春瞟了一眼伙计:“还是我来吧。”话音刚落,人已掠过众人,一把端过那个汁碗象殷云明面前抛来。

    殷云明就知道这位易老大会试探自己,见碗已到面前并不慌忙,拿起桌上的筷子轻轻一夹,便夹住碗边、顺势均匀地浇在鱼上,然后将碗一抛,那碗便稳稳地落在伙计手中的托盘上。

    易春这回也目瞪口呆了。

    殷云明一笑:“汁已浇好了,怎么还不吃啊。”

    邢泰忙点头:“对、对,大哥、二哥,来,坐下、坐下……”

    三人在桌边坐下,正坐在殷云明对面、一直没开口的梁开看了看盘中的鱼:“既然殷大侠是客,还是您先请。”说着,凭空用掌向前一推,那盘子便向殷云明这边移来。

    殷云明从容道:“梁二爷,不要客气。”边说边将手轻轻按在桌面上,只见那盘子仿佛遇到了一面无形的墙,左转右转就是越不过桌中央。

    梁开暗暗运功,可还是不行,直憋得满面通红。猛然,只听一声暴裂响,整只盘子竟碎成许多碎片飞向四周,那条鱼也崩向空中、碎成数不清的小块儿。

    殷云明随手操起两双筷子,微微一挺身,将筷子凌空一舞,只见四下纷飞的鱼肉竟一块儿不剩地串在四枝竹筷上,回头叫:“伙计,再拿个盘子来!”

    伙计早已看傻,听见招唤忙又取了一只盘子送过来,殷云明将四枝串着鱼肉的筷子并排放在盘上,倒是四串绝好的鱼肉串儿。

(11)鱼龙混杂

    兄弟三人均呆住了,过了一会儿,邢泰看了看大哥、二哥,眼睛里满是好笑。

    殷云明淡淡一笑:“二爷的主意不坏,去了鱼骨吃起来更方便。”

    梁开听了脸红了红,伸手拿起一个“鱼肉串儿”大口吃了起来,吃完后将竹筷放下、一拱手:“殷大侠,我梁开也服了!”

    殷云明见他脸红得和他身上的袍子几乎一个颜色,心中好笑,但又见其一脸真诚,便也拱手:“梁二爷过谦了。”

    这时易春也缓缓道:“二弟说的是,我们兄弟心服口服,殷大侠做盟主,我们一百个放心。”

    殷云明一听忙道:“三位,那玄铁令确实不在我手中……”

    邢泰打断了他:“不管什么玄铁令了,反正都一样!我们兄弟三人只认你一人为盟主!”

    殷云明哭笑不得,但又觉得他们三人直爽的可爱、便笑道:“盟主嘛、殷某实在不敢当,若是交个朋友倒也还好。”

    梁开欣喜万分:“承蒙殷大侠如此看重,以后我们三人唯您马首是瞻!”

    殷云明忙道:“言重了。”

    邢泰高兴的大叫:“伙计!摆上一桌子酒菜来!”

    伙计忙答应着,殷云明拦住:“等等,三爷,殷某还要赶路,不敢饮酒。”

    邢泰愣了愣:“这……”

    殷云明又道:“三位兄长,小弟身负要事,不能多逗留,各位给予小弟的情谊已胜过千金,来日等办完事,小弟定当登门造访。”

    话虽不多,却足以让三人感到喜滋滋的,何况殷云明又改口称三人为兄,连易春也掩饰不住兴奋道:“好,殷大侠真是位可交之人,我们等着和您痛饮的那一天!”

    这时、伙计把他原本要的饭菜送了上来,殷云明要付帐,三人说什么也要替他付。虽觉好笑,但也感动于三人的义气,便不再推辞,待他们一直将殷云明送上大路,易春道:“殷大侠,前面是鱼龙帮的地界,您可要小心。”

    殷云明点头:“谢易兄关照。”拱手和三人做别。

    一边继续向前走,殷云明边觉得好笑:这三人武功甚是平常,说起名气就更不值一谈,却也来关心玄铁令的归属,殊不知想威震武林还是要靠实力,若没那本事,拥有那块冰冷的玄铁令又有何用,不过是平填祸患罢了。想着想着,又想起到底是何人造谣生事给自己惹麻烦,看起来这一路之上是太平不得了……

    又前行一段路,就见有一个鱼贩子模样的人迎面走来,殷云明见他身形步法便知是个习武之人,但也不动声色,继续走着。

    当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那人猛的停住、烁烁放光的眼睛盯着殷云明:“这位爷,买鱼么?”

    殷云明冷笑一声:“不要。”转身便走。

    那人却也不急,在后面跟着道:“我给您送家去吧。”

    殷云明知道他会没完没了,便不做声继续前行,走出一段,那人还跟在后面:“我的鱼可是最好的。”

    殷云明站住道:“已经说了不要,你想怎么样?”

    “什么?!”那人反倒火了,“我帮你送了这么远,你却说不要!”

    殷云明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是鱼龙帮的?难道是条臭鱼么,把腥味到处撒。”

    那人听了瞪着他半天道:“好,我不跟你计较,这篓鱼我也不要了!”说完,拿起鱼篓向殷云明抛来。

    殷云明一皱眉,他极爱洁净,见这又腥又臭的鱼篓飞来倒也不迟疑,眼见已到面前,便将手一抬、袍袖一拂,那鱼篓尚未沾身便已被拂到一边。

    那人一阵冷笑:“好,鱼钱我可以不要,只要你肯将身上带的东西交出来,四爷我就放你过去。”

    殷云明微微一笑:“是吗?殷某还要谢谢你高抬贵手喽。”说完转身就走。

    那人身形一动挡在前面:“哪儿去?把东西留下!”

    殷云明知道跟这种无赖多道也无益,便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那人阴笑一声:“殷大侠,我知道你身手不凡,可毕竟孤身一人,这里是我们鱼龙帮的地盘,你想想,会那么容易过得去吗?不如听四爷我好言相劝,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四爷决不为难你。”

    殷云明心道:就你们这些匪派草帮,别说我没有,就是有也不会交出来。便道:“那我要是不交呢?”

    那人一阵狞笑:“要是不交可不好说了,虽然我自己很敬仰殷大侠,可其他兄弟却不会罢休,若对您有什么非礼行为,我这里也是爱莫能助。”

    殷云明淡淡的问道:“他们会有什么‘非礼行为’呐?”

    那人反倒不知道什么好,恼羞成怒道:“姓殷的,别不识趣!这里是鄱阳湖,不是你们鹤峰!你还是放明白点儿!”

    殷云明一笑:“我又没向你问路,用你指点么。”说着、身形一飘,欺身上前左掌向他胸前拂去。

    那人没料到他竟先出手,忙向后退步,抬手来挡,却见殷云明掌已收回,倾刻间已出去了数十步,那人方知他使了个“金蝉脱壳”,不禁气极,在后紧追。可并不见殷云明步履多快,那人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殷云明见他那狼狈的样子、心中好笑,也不理他,自走自的。

    但尚未出二里地,就见前面有一把大椅子,上面坐着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大汉,身边左右各有三个大汉,后面还跟着不少的人。

    殷云明叹口气停住脚:“看来江湖路真难行啊。”

    后面那人终于赶上来,横了殷云明一眼、向那大汉拱手道:“大哥。”那大汉“嗯”了一声把手一摆,那人就退到一旁。

    殷云明面含微笑地看着他们也不说话。那大汉先打量他一会儿,半晌见他不做声、有点儿沉不住气地问:“你就是殷云明?”

    “是。”殷云明点头。

    “你知道我是谁吗?!”大汉问。

    殷云明把头一摇:“不知道。”

    刚才那人吼道:“这是我们帮主龙行风!”

    殷云明笑道:“不对吧,人都说‘龙行云、虎行风’,你们帮主的名字叫错了吧。”

    其实,殷云明早听说鱼龙帮的帮主原是这龙行风的兄长、叫龙行云,去年被龙行风害死,这家伙才做了帮主,今天这么说也是故意挖苦他。

    龙行风果然大怒:“小娃娃,你敢这么狂妄!”

    殷云明被他一声“娃娃”叫得也很生气,自己已过而立之年,怎么会是娃娃。便冷笑一声:“我哪里敢狂妄,我即不背师又不杀兄,怎么算狂妄!”

    龙行风气得脸色铁青,一掌拍下去,椅子扶手便碎了一个。

    殷云明还在气他:“啊哟,好端端的椅子缺了个扶手,坐着可不舒服喽。”

    龙行风大吼:“小兔崽子,龙大爷非掐死你不可!”说着便起身。

    一旁先前那人忙道:“大哥,用不着您出手,交给小弟们来办吧。”

    龙行风忿忿的坐下:“好吧、老四,你去把他抓过来。”

    那人看了看殷云明点点头:“好。”然后又上前几步,“殷大侠,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东西交出来吧,我们帮主大人大量,不会和你计较。”

    殷云明微微一笑:“你是……”

    那人忙道:“我是四帮主董齐,大哥还是很给我面子的。怎么样、殷大侠?”

    殷云明心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便道:“东西嘛,我倒是有……”

    董齐大喜:“那就交给我,我一定放你走。”

    殷云明笑道:“你们打算要几个?八个人每人一个够不够?”

    董齐一愣:怎么会有那么多?立刻明白对方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不禁将脸一沉:“姓殷的,我好话说尽……”

    “而且坏事做绝。”殷云明接过他的话。

    董齐气得回身从同伴手中接过一把刀、骂了声:“殷云明,死了可别怪四爷!”说完一刀劈了下来。

    殷云明向旁一闪身,右手来拍他的手腕,董齐反手向他右肩劈来,殷云明身形一转,左手食指、中指点向他的腰间。董齐一见不好,忙向旁急退,殷云明右手探出、就势托住他右胯,叫了声“去”,董齐已被摔出好远。

    龙行风一见把手一挥:“你们几个一起上,抓住这小兔崽子扒了他的皮!”身后的那些人一起拥了上来。

    殷云明傲然一阵冷笑:“龙行风,你们不是叫‘鱼龙帮’吗?哪来了这么多的虾?!”

    董齐爬了起来骂道:“还嘴硬,看你怎么应付。”

    却见殷云明并不急,见他们围上来也不拔剑,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正对面的一个人使一条棍,劈面打了下来,殷云明向后一退身、棍走空。不等他换招,殷云明用脚尖一踢棍头儿,那棍子竟飞起来正击中右边一个想用刀偷袭的人,那人当即倒地。殷云明笑着对那使棍的人点点头:“谢谢!”

    那人不知所措,殷云明乘机进身一把抓住他的腰带扯了过来,左挡右遮,那人竟动不得。四下里围着的人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当时大乱。

    董齐大叫:“别管他,上!”话音未落,忽见一个黑影迎面扑来,忙本能地一掌拍出,只听一声惨叫,等再定神看时,原来是被殷云明抓住的那名鱼龙帮弟子,此时已被他拍得没了命。

    眼见手下人被打得落花流水、团团乱转,龙行风气得连椅子都摔碎了,他站起身解下披风、大吼一声:“都闪开!”话到人到,身子已冲向殷云明。

    殷云明心道:你总算出手了。便顺手抓住了一名鱼龙帮弟子抛向他,龙行风竟然不闪不避,一抬腿竟将那弟子踢得飞出好远,摔得头破血流。

    殷去明心中暗道:你这家伙真心狠手辣,难怪连自己亲兄都杀,心中多少动了些杀机。

    却见龙行风从怀中抽出一把样子很怪的刀,形状就象一条飞鱼,不等殷云明看清,刀已到了眼前。殷云明身子一拧、右手划了一个圆弧,将刀向下压去,龙行风却将身子向他撞来。殷云明见他力大刀沉,不敢和他硬撞,忙向后撤身退出数步。

    龙行风狞笑:“怕了吧?那还不快投降!”边说边又进前一刀劈来。

    殷云明心中暗道:除了师父,我还从未服过谁,岂能怕你。便将身向右一侧躲过这一刀,左手一掠、来抓他手腕,龙行风一见叫:“想夺我的刀?做梦!”左掌向他腕上便劈,却见殷云明手若柔丝、臂若游龙,由上至下划了一个弧线、直点他的腋下。龙行风忙向旁躲,却把后背让了出来,只见殷云明飞快地由指变掌正拍在他那又厚又宽的背上,打得龙行风向前踉跄几步,只觉心头一热,叫不好,忙憋一口气,将这口血强压了下去。

    殷云明故意学着他的口气笑道:“怕了吧?那还不快滚开!”

    龙行风大怒:“你们还不快上!”其他那边几人各拉兵刃、一起围了上来。

    见迎面一个穿红衫子的汉子刀来的好快,直朝自己胸前刺来,殷云明将身形一转,一把抓住他的刀背、笑着问:“你是几爷啊?”

    红衫人一愣:“我、是老六……”话尚未讲完,殷云明的左掌已到、正拍在他右肋上,这老六钢刀撒手、连退几步,被后面的董齐抱住。

    殷云明并不迟疑,将夺过来的刀向后甩去,真如看到一般,直飞向身后一个使花枪的人,这人吓得忙将刀拨开。

    这几个人已被殷云明的身手震惊到了,但都是习武之人,心中还是不服气,一个青衫子的人叫了声:“姓殷的,看三爷来结果了你!”声到刀也到了。

    寒光一闪直奔肩头,殷云明转动身形、兰衣飘飘,竟从他腋下钻了过去,接着用肘向他肋下一捣,这位三爷也摔了出去。

    其余四人一见一起围上来,两把刀、两条棍一齐攻了上来。

    殷云明闪开一条棍,顺手一捞抓住棍头一荡,荡开左上方砍下来的刀,又乘他回夺的力量就势一送,这人便仰面摔倒,同时右侧的刀斜着劈来,后面的棍又横扫向腰间。殷云明从容将腰胯横着一移,欺身转到使刀的人身侧,伸手一托他的手肘向后一送,那使刀人便收刀不住向他领的方向一刀剌去,而这个方向正是那使棍的人,棍已扫过去、尚未收回,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刀便剌进了小腹。

    那使刀人见了大惊,哭叫道:“八弟、二弟不是故意的……”话尚未道完,殷云明飞起一脚、踢中他的小腹,将他踢出两丈多远,当时口吐鲜血。

    董齐见了,知道他在借力打力、神鬼莫测,竟不敢再上前。

(12)水陆难行

    此时的龙行风早已气急败坏、举起那口怪刀不顾一切地直劈下来,殷云明急转身形左右闪避,使龙行风刀刀不离身侧、可就是沾不上边儿,气得他“哇哇”怪叫。

    见已差不多了,对方又一刀刺来,殷云明将身闪过,右手搭向他右肩,龙行风忙向左躲闪,殷云明的右手却只是一掠而过、擒住他的右腕向怀中一带,左手一推他的右肘,只听“喀”的一声,龙行风惨叫着将怪刀扔上天,那条右臂已被震断。

    龙行风痛得抱着右臂冷汗直流,而殷云明的右掌已推向他的腹部,龙行风只觉这掌力排山倒海一般,高大的身躯已被震得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倒在地,在他还在挣扎之时,那把被他扔上半空的刀落了下来,正好刺中他的胸口。

    这把怪刀原名“飞鱼龙”,本是原鱼龙帮主龙行云的,龙行风杀了自己的兄长便将此刀也占为己有,今日死在此刀下也算是天道轮回、自作孽不可活。

    董齐等人见龙行风丧命无不骇然,他们原本就对他有些不满,此时心中倒有些高兴,加上见殷云明如此高的武功,哪里敢再多言,眼睁睁地看着,不敢上前了。

    殷云明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又抚了抚肋下的长剑,扫视了他们一眼:“我能走了么?”

    董齐皮笑肉不笑地连连点头:“殷大侠走好、走好……”

    殷云明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离了鱼龙帮的地界,殷云明直朝九江府而来,边走边想:我这样与各派各帮结怨,自己倒无所谓,连累了师父和同门怎么是好,还是少伤人为佳。这样想着,不觉已来到九江府地界。

    次日,殷云明来到江边,这里在宋朝属江州府,自古以来便是渔米之乡,虽也经战火的侵袭,但现在基本上恢复了往昔的美景。

    时值春令,河水猛涨,长江江面宽了许多,没有船是无法过去的。

    殷云明来到江边一家挂着“琵琶亭”的横匾的酒楼上坐下,要了点儿吃的边吃边欣赏着江面的景致。

    难得能静一静,却偏偏有人不识趣地来破坏。一个伙计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怀抱着琵琶姑娘,伙计陪着笑道:“这位爷,听曲子吗?来琵琶亭不听上一曲琵琶可是个遗憾啊。”

    殷云明哪有心思听什么曲子,便摇摇手:“我不想听,去吧。”

    伙计迟疑了一下,对那姑娘道:“这我没办法了。”

    那姑娘上前一步,飘飘一拜道:“大爷,小女子虽唱的不好,也能给您解解闷儿,求您了……”

    殷云明皱了皱眉:“我没有那个心情听,而且也没有时间,一会儿就要走,你还是去别处唱吧。”

    谁知这女子听了、却哭了起来:“大爷,您行行好,小女子是外乡人,流落至此无依无靠,只每天唱曲来凑盘缠,准备回乡……大爷,您行行好吧……”说着竟已泣不成声。

    殷云明这时才留心这女子的声音十分动听,便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有二十岁左右,虽穿一身粗布衣裳、却也掩饰不住艳丽的颜色,心中也是一动:可怜的姑娘,独自漂泊在外无法还乡,如何受欺凌也未可知。便道:“好了,你别再哭了,我不想听你唱曲子,但可以帮你还乡。”边说边取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拿去吧。”

    女子愣了愣道:“这、这怎么好,大爷,您还是……”

    殷云明一摆手:“我说过了,不想听曲子,你走吧。”

    女子看着他半晌又施了一礼:“大爷,小女子一生一世也不忘您的大恩大德。”然后抱着琵琶下楼去了。

    等她和伙计都走了,殷云明心中暗道:现在为了赚钱什么事情都有,不用问、自己给那姑娘的银子至少有一半儿落到这酒楼的帐上。转而又想起这酒楼的名字不觉好笑,谁知道这是不是唐朝诗人白居易写下《琵琶行》地地方,不过是借此招揽生意罢了。

    正想着,见江面上有渡船开始渡客,便结了帐从楼上下来,直来到江边……

    刚到江边,却听有人高喊:“客官,要过江吗?!”

    殷云明抬头一看,见左侧不远处的岸边停着一条乌蓬船,船身很长、有十余丈,船头一名艄工正手扶船篙望着他笑。殷云明见他目光炯炯,心中明白此人决非普通艄工,这里是巨鲸帮的地界,想必他是巨鲸帮的人,但四下看去,江面上的均是同样的乌蓬船,料不会有其它的路可走。

    正迟疑着,那人笑道:“怎么,不敢上来吗?”

    殷云明心中暗道:有什么不敢?你们巨鲸帮又有什么了不起。便道:“你们船上有老虎么?我怎么会不敢上。”边说边上了船。

    那“艄工”见他上了船,轻轻用竹蒿一点,若大的船只便离了岸。殷云明虽心中暗叹,表面上却装做没看见问道:“船家,这么大的船、只渡我一个人么?”

    “艄工”一笑:“不只你一个,舱内还有不少人呢。”

    殷云明故做惊讶:“真的?!”那“艄工”也不再做声。

    船驶到了江心,殷云明站在船头向对岸眺望着,心中却在计算距离,忽觉船停住了,便回过头:“怎么不走了?”

    却见那“艄工”将竹蒿提起来,在身旁一拄笑着道:“要收船钱了。”

    殷云明道:“少不了你的,到对岸再说。”

    “艄工”摇摇头:“不行、不行,到对岸你就跑了,我们哪里追得上你殷大侠呢?”

    殷云明笑道:“原来巨鲸帮如此的小家子气,怕我跑了不给船钱?”

    “艄工”点头:“殷大侠眼力不错,在下正是巨鲸帮九江分舵舵主沙玉璜,来此专为恭侯大驾。”

    殷云明将双臂抱在胸前:“有什么事么?”

    沙玉璜淡淡一笑:“这还用说吗?你我心中都明白。”

    殷云明向四下看了看,四周都是水,暗自盘算如何脱身。

    沙玉璜看出他的意图便冷笑一声:“殷大侠,我们也不愿与剑门结仇,所以如果您将东西交出来,我巨鲸帮决不难为你。不过,你若自恃武功高强、想逃出去那不大可能,在陆地上我们不敌,可到了这水上就是我们巨鲸帮的天下了。何况我们可不是龙行风那路货色。”

    殷云明心中暗气:都是这套话,可就是不信玄铁令不在我手中。想罢瞟了他一眼道:“沙舵主,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身上没你要的东西,不信你来搜便是。”

    沙玉璜打量他一下道:“别拿我当三岁孩子,谁敢到你殷大侠身上搜呢。”

    殷云明道:“那你说怎么办?我说我没有,让你来搜你又不敢……”

    沙玉璜打断他道:“既然殷大侠不肯交出来,那沙某只能亲自到你身上找了。当然不能这样找,等殷大侠不能出手时、我们认为不能受制于你时再动手找也不迟。”

    殷云明一阵冷笑:“也就是说我受制于你们的时候是吗?”

    沙玉璜笑了笑:“不这样的话,沙某到总舵帮主面前也不好交待呀。”

    这时舱内钻出两个人,一个黄发黄须、一个面色苍白,那黄发黄须的道:“大哥,准备好了,他跑不了。”

    沙玉璜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殷云明:“殷大侠,你再不肯交出来,兄弟们有什么得罪之处,我可就没办法了。”

    殷云明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但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招,暗道:只有见机而行了。

    沙玉璜见殷云明不以为然的样子,也很是气便道:“胡江,你下去吧,海平,你留在这儿。”那黄发黄须的转身下到舱内去了,那苍白脸的留在沙玉璜身边。

    殷云明忽觉身后有响声,回头一看,原来这舱板竟然有多处是活的,此时都移开,从里面钻出来十多个身穿紧身水靠的大汉,四处散开沿船舷将他围住。殷云明转回身向沙玉璜笑道:“沙舵主,莫不是怕我掉到江中,让他们来保护我?”

    沙玉璜一阵冷笑,也不回答,向海平一摆手,只见海平一声唿哨,殷云明只觉头上方有响动,刚一抬头,却见一张大网迎面而来,直向自己罩了下来。

    殷云明本能地想拔剑破网,却发现阳光下这网闪着乌金的光芒,知道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网,但眼见得网就要罩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急中生智,脚尖一点舱板,知道正巧脚下也是空的,便一沉丹田气,内力向下运,只听“喀嚓”一声巨响,殷云明脚下的舱板顿时裂开一个大洞,身子已从洞口落入底舱。

    船板上的人没料到他会有此一招,本已见就要将殷云明罩在网中,谁知他竟掉了下去,不禁都愣住了。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从破口处接连飞出几个人来,竟都是巨鲸帮的弟子。原来这些人是准备听海平口令拔木楔的,打算一旦罩不到殷云明,便将准备好的木楔拔起让船沉下,再从水中擒住他。不想殷云明竟破舱而入,见这情景早已明白,便上前制住他们的穴道,一个接一个的朝外丢,丢出来的人还不是漫无边际,而是向那些抓网的人砸去,一会功夫竟有七、八个被砸落水中。

    沙玉璜见此情景大怒,吼了一声:“殷云明,你……”

    话尚未说完,却见殷云明一声长啸从舱内跃出、笑盈盈地道:“这几个小子想把船弄沉,小弟替沙舵主将他们扔出来了。”

    沙玉璜又好气又好笑,冷冷道:“舍不得这条船,怎么能抓得住你这‘鹤峰第一剑’呢。”

    殷云明恍然大悟般道:“噢,原来是沙舵主想毁掉这条船,那好吧,我来帮你。”说着脚下的船板竟裂开,裂缝直向沙玉璜脚下迅速延伸。

    沙玉璜也慌了:“喂,殷云明,你干什么!这条船若坏了你不也掉水里了吗?!”

    殷云明笑道:“沙舵主不是要抓我吗?来呀!”边说边一掌向船底舱一掌击去,只听“崩”的一声,水花四溅,船底竟被击穿,江水猛的涌进舱来。

    海平气得大骂:“姓殷的,你找死吗?!看一会儿到水里爷爷怎么收拾你!”

    殷云明笑着道:“抱歉,殷某可不想到水里去。”说着,猛的抓住一块舱板顺势一捞,将舱板撬起一条足有一丈多长,向二人一笑,“殷某可要走了!”言罢,如撕纸片般地将那块舱板片刻就折成了许多碎片。

    沙玉璜此时也明白他要干什么了,忙向空中一声呼哨,四周的小乌蓬船立刻围拢上来,但殷云明已将舱板碎片抛向江面,一块块的排向江边。

    那胡江也已来到船上,见此情景也明白了,便一头扎入水中,试图阻止他,可殷云明一声长啸纵身跃起,轻轻地落向一块水面上的碎舱板,足尖一点再次跃起。只见他蓝衣飘飘,几起几落已近岸边,那胡江和其它乌蓬船拼力地赶,哪里赶得上。

    沙玉璜不得不赞叹道:“好一手登萍渡水的绝世轻功。”眼见殷云明已上了对岸,只好摇头兴叹:这殷云明果然名不虚传。再看自己手下人,各个呆望着他远云,便挥了挥手苦笑道:“算了,回去吧。”

    此时脚下的大船已大部分沉入水中,沙玉璜只得带人登上其它的船。

    殷云明脚步一踏上江岸,心中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回头见沙玉璜等人并没再追来,便微微一笑:“他们倒识时务。”

(13)乱象丛生

    辨了辨方向、向西北方继续赶路,不想一路上倒还算平安,心道:奇怪,这湖广地界怎么没有帮派了么。便翻山渡水、晓行夜宿,又行了不少日子。

    这天,来到一个小镇,殷云明觉得肚子饿了,便走进一家饭店,等伙计将饭菜准备好,方问道:“伙计,这里是什么地方?”

    伙计笑着答道:“这里是客店。”

    殷云明以为他开玩笑便道:“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客店,我是问这个镇子叫什么?”

    伙计仍然笑着:“对呀,我是在回答客爷,这里就是客店。”

    殷云明一转念:“是了,莫非这小镇就叫客店么?”

    伙计点头:“正是。”

    殷云明便也笑了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名字。”想着镇的名字,又见日已西斜便问,“伙计,你们这里有客房吗?”

    伙计点头:“有、有,您要住宿?”殷云明点头,伙计忙道,“那我这就去为您收拾,等您吃好了就引您去客房。”然后转身上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殷云明吃罢,见伙计也从楼上下来便道:“走吧。”

    伙计忽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包袱和肋下的剑道:“客爷,小店有个规矩,利器及包袱一般都寄存在柜上,等您离开再交给您,这也是小店不得已,还请您多包涵。”

    殷云明听了打量了他几眼:“哦?这是规矩?”

    伙计边点头边陪笑:“是啊、是啊……”

    殷云明一笑:“好吧,即是规矩,我也入乡随俗。”然后将长剑解下连同包袱一起放在柜上:“这回行了吧。”

    伙计引他来到一间上房,推开门请殷云明进去。殷云明环顾一下四周、见室内陈设还很舒服便点点头:“好吧,没什么事了,你去吧。”

    伙计点头:“有事您叫一声。”说着便退了出去。

    殷云明见伙计走了,便来到后窗前将窗户推开,见后面是一条不太宽的街道,街对面是一堵粉墙,墙里树木掩映下好象有一座小楼。

    将四周观察了一遍,心中有了数,殷云明复又将窗子关好,来到床前坐下心道:这小镇看似平静,却又有些蹊跷,我需小心才是。想着便和衣而卧。

    果然不出所料,约到三更初,猛然、耳边传来惊呼之声,殷云明睁开眼又听了听,不错,是有人的呼救声从后面转来,而且是个女子的声音,再仔细听,那呼声虽急促、其中却完全没有恐惧之意。

    殷云明不禁冷笑一声:这花招耍的未免太明显了些吧,自己还真的被低估了呢,算了,不去管他。

    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可那呼救声不绝于耳,而且越来越凄惨,殷云明毕竟侠肝义担,便坐了起来、走到后窗前推开窗子,细听起来、那呼救声是从墙内那个小楼上传来。

    又犹豫了一下,殷云明纵身上了窗台、飘身掠过街道落在粉墙的墙头上。只见小楼的三楼上人影摇摇,呼救声仍不断,殷云明几纵几掠来到楼下朗声道:“上面的,别再吵了!人家还要休息呐!”

    一下子灯熄声绝,四周立即什么声音都没了。

    殷云明知道这十有**有人在搞什么鬼,便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出了院子回到自已住的房内,刚一进房间、便觉得有异常。掌上灯四下看了看,虽然房内变化是细微的,可还是看出有人进来过,不禁暗笑:这些人纯粹是瞎忙一气。

    刚想到这,只听窗外街上有人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这插一脚!”

    另外一人道:“我愿意,你又当如何。”

    殷云明听了心道:怎么,难道是两伙人争着来抢我的东西?想着便推开后窗向外一望,见街上有两个人,一个全身裹黑,一个却一身绿衫。

    那黑衣人还在骂:“你找死吗!知不知道湖广是谁的地盘?”

    绿衫人的声音显得懒洋洋的:“管你是谁,柳爷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黑衣人骂道:“臭小子,你敢和我们江汉帮做对,看我不宰了你!”话音未落,一道寒光,手中刀已向绿衫人劈去。

    绿衫人笑嘻嘻地道:“刀是好刀,就是人太差劲儿了。”边说边转身躲过,手中长剑已刺向黑衣人,黑衣人忙用刀向外一挂剑尖儿,绿衣人的长剑急停、翻手点向他前胸。

    殷云明见他二人在街上打的热闹,索性坐在窗台上看两人打斗。

    却见两人拆过十几招后,那绿衣人趁黑衣人躲闪他刺来的一剑时,向后连着几个跟斗翻出数丈,然后叫了声:“对不起,柳爷不奉陪了!”便纵身向远处疾走。

    那黑衣人大吼:“柳天风,你给我站住!”边吼边跟着追了下去。

    二人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殷云明从窗台上下来关好窗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你说这些人大半夜地不睡觉,一顿瞎忙,又图个什么呢。

    边好笑着,边又躺在了床上,迷迷朦朦间不觉天色已亮……

    起了床、殷云明叫伙计打来水梳洗了一下,然后下了楼,却见昨日里招呼他的那个伙计面带惊色地看着他,不觉奇怪问道:“你怎么了?谁吓着你了?”

    一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胖子走过来陪着笑道:“大爷,这、这个实在是不好意思,您千万别生气,昨夜里小店失窃,您的、您的东西都、都……”

    “都丢了是吧?!”殷云明接着道。

    胖子尴尬地笑着:“小人是掌柜的,您若开个价儿,小店照赔。”

    殷云明冷笑一声:“赔?那剑是我师父给的,你赔得了吗!”

    胖子的脸红得如同熟蟹一般。

    殷云明知道和他们计较也没有用,从昨晚那情形看得出、此地属那个江汉帮的势力范围,这些小店不过是被他们所挟持罢了。

    又看了他们一眼、殷云明将语气放缓道:“算了,有些东西是无法赔偿的。说吧,那偷儿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

    胖子忙点头:“有啊,有啊!”边说边取出一张纸条,殷云明接过来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若要取回,到三清观。

    看罢,殷云明问:“你二人知道三清观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知道,”伙计忙不迭地点头道,“西北十五里,过一座石桥就是了。”

    殷云明点头:“好吧,那我就去了。”转身向门外走去。

    胖子跟在后面:“走好,您走好……”

    殷云明冷冷道:“走不走好还不都一样,你还是自己小心,别再乱丢客人的东西了。”说着已出了门。

(14)孤身犯险

    我这个马虎的家伙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立刻得改正过来,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认真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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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了镇子、按伙计指的方向走出十几里,果然见有一座石桥,桥头栽着两棵柳树,柳树下各坐一个人,正闭目养神。

    殷云明暗自好笑:这种时令天还很凉,谁会坐在树下乘凉,这些人连伪装都不会。心里想着倒也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从容地过了桥、从二人身边走过,前面已闪出那座道观来。

    殷云明迈步来到观前,见观门大开、里面却是空空荡荡,放眼望去、不见一个人影。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殷云明并不迟疑、径直走进观内。

    来到了正殿、环视四周,才发现这里并非真的无人,就在大殿的墙角竟然盘膝坐着一位老道士,一身灰布道袍、头绾发转,须发皆已花白,看样子足有七旬以上。

    开始本能地觉得这老道士便是引自己来的人,可细看之、又见其神态安详、毫无杀气,殷云明心中有些奇怪,抬头见自己的包袱、长剑就放在正中的案上,便对那老道士笑了笑道:“道长,我自己的东西可要取回来了。”可那道士却无动于衷,反闭目入定。

    殷云明也无暇顾太多,上前便拿起来,不料包袱、长剑刚一离案,就见案下崩出两把铁锁扣向他的脚踝。殷云明一提气,身子飘然而起,铁锁撞在一处火星四射、崩向两边,殷云明的身子在半空翻了几个身、轻轻落在殿门前。

    不等他出门,却见两条大汉堵在门前,其中一个正是昨晚在楼下同那个柳天风争斗的黑衣人,此时大白天的仍是那套装束。

    殷云明笑道:“昨夜够精彩的,现在又到来表演么?”

    黑衣人冷笑:“殷云明,别太狂妄了,到了湖广我们江汉帮的地界就别想轻松离开。”

    殷云明微微一笑:“那要怎么样离开呢?”

    黑衣人道:“把东西留下!”

    明知对方会这么说,可还是无奈的很,殷云明心念一动,冒出个“坏坏”的念头,立刻做出个无奈的样子:“你说晚了,昨夜我的房间被人进了,东西已经丢了,幸亏我当时不在房内,不然恐怕连命都没了。”

    黑衣人呆了呆:“此话当真?告诉你,我熊廷蛟可不是好骗了!”

    殷云明“哈”了一声:“我身上没有那东西,若骗你天打雷劈怎么样?”

    见熊廷蛟瞬间沉默,他旁边那人道:“殷云明,若让我们信也可以,除非你过来让我们搜搜你的身上。”

    殷云明瞟了他一眼:“你是谁啊?”

    那人道:“江汉帮四香弟子仇云。”

    殷云明知道江汉帮是以几柱香排辈份,最高的为六香,这仇云是四香弟子,地位也是不低了,心中便加了几分小心,可表面上还是满不在乎:“什么?臭鱼?臭鱼怎么还会四香?啊哟,你可别碰我,免得沾我一身臭鱼味儿。”

    仇云从未听人敢叫他“臭鱼”,登时气得暴跳如雷、骂道:“姓殷的,别在那装疯卖傻,快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就要动手了!”道着,抢步上前来抓他。

    殷云明身形飘动,边躲边叫:“啊呀,别碰我!你的臭味儿好大!”

    仇云气得“哇哇”直叫,越发地想抓住他,殷云明一个劲儿地躲避,两人竟在大殿中兜起圈子,熊廷蛟在旁看着又好气又好笑,一时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殷云明并非成心为气这仇云,而是借此机会将大殿看了个遍,但令他不安的是,四周竟暗藏了数十个人。

    这时,却听仇云叫道:“姓殷的,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殷云明一愣,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一个死角,身后是墙,前面是仇云,而头顶便是一口巨大的铜钟。

    此时,仇云狞笑着双掌推向他胸前,殷云明本可以和他对掌,但一转念、不知他的功力,贸然出手即怕伤了他结怨、更怕伤了自己,便索性纵身而起双手抓住铜钟沿,将身子缩入钟内。

    仇云双掌击到,对方人却不见了、当时就是一愣,只这这一刹那,却见铜钟忽然荡了起来,向自己直直地撞了过来,仇云忙向后急退,殷云明顺势从钟内跳出,身子掠到大殿正中。

    铜钟因这一荡顿时响了起来,殷云明便剩势向殿门掠云,因为此时钟声会干扰外面暗藏着的人的听觉,可以冲他个措手不及。

    仇云一见又气又急,伸手从怀中抽出一支镖朝他打来,殷云明见镖来了,身子早已闪过,可是那只镖却直朝墙角盘膝而坐的老道士飞去。

    这老道士一直静坐不动,任殿内如何斗仿佛他都不曾看见,本来殷云明以为他也与江汉帮是一路的,一直留心着他,可现在镖已经到了他面前,仍不见他有反应,不免着急:坏了,该不是他就是这观中的,却要无辜遭难。想罢再去拉他已来不及了,见面前有一只签筒,便抽了一支签抖手飞出,竹签直飞过去,竟然将镖震得偏向一边。

    殷云明刚刚松了口气,却见大殿周围的小窗中进来了十多个人,心道:先下手为强。便抽出一把竹签,向那些人打了出去,不等他们是不是躲开,又抓起一把签再次打出,边道:“上上签没有了,只有下下签了!”

    这些人本来有的就没躲开第一把签,还没反过神来、第二把又到了,当时就有**个人被竹签击中摔倒。殷云明趁此机会上前一把拉起那老道士:“道长,快走!”拉着他朝殿门冲去。

    仇云一见急了,从背后抽出刀欺身上前拦在门口:“哪里走?!”

    殷云明也不答话,从肋下抽出长剑一道长弧刺向他面门,仇云用刀向外一格,却觉得肋下仿佛被什么点了一下,顿时大惊,“啊”了一声倒退几步愣愣地看着他。见他后退,殷云明也是有些奇怪,可尚未脱离险境、哪里有时间想那么多,早已拉起老道士、喊了一声“走”,二人已出了大殿。

    熊廷蛟诧异仇云为什么会后退,但见此情景不能就这么放对方跑了,可刚要上前,却觉得腿弯一麻,仿佛被什么点击了一下,立时也上前不得,眼见得殷云明和那老道士离去……

(15)偶然路遇

    更新满五万了,虽然自知写的不够好,可为了做个纪念、还是要个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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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云明拉着那老道士一直来到了石桥,奇怪的是、树下的两人明显是江汉帮安排在此劫杀他的人,可直到他们过了桥、竟也是一动也不动。

    过了桥跑出一段路,那老道士甩开殷云明的手道:“好了,别再跑了。”

    殷云明才停住了脚步道:“哎,道长,您怎么坐在那里,多险啊。”说完、突然心一动,难免又泛起一丝怀疑,可又看了看这老道士,却见他慈眉善目,而带笑容,加上这一身洁净的灰布道袍,真如神仙一般,不由得骂了自己一句:真是的,怎么谁都怀疑起来。

    老道士此时却笑了:“年轻人,你人倒真的还不错哦,本来可以离开的,为了我这老道士差点儿陷入险境。”

    殷云明一愣:明摆着这老道士也是个行家里手。便问道:“道长,您、怎么……”

    老道士仍然满面笑容:“好了,不要多问了,这江汉帮不是好惹的,而前面还有更不好惹的,你还要好自为之。”说完哈哈大笑飘然而去。

    殷云明看着他的身形步法,明明是内功高手,可开始竟没有丝毫察觉,不禁自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也不敢再多耽搁,取道直向襄阳府而来。

    次日,殷云明边想着那老道士的话边赶着路,正走着,忽听前面有人大声呼救,却又是个女子。

    殷云明不禁苦笑:为什么总有女人来求助,好好的呆在家里不就没事了。

    边想着、边试图躲开,可见迎面已飞跑来一个女子,衣袂浮动、裙带飘飘,边跑边叫:“救命啊!救人啊……”转眼已跑到面前。

    殷云明觉得这女子有些面熟,尚未细想,见在她身后追来一个大汉,边追边骂:“贱人,还不站住!”

    这女子看见殷云明忙扑过来:“大爷,救命啊!求……是您?!”

    殷云明这时也认出、这女子竟然是在九江府琵琶亭上卖唱的那个,便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女子惊魂未定的刚要说话,却见那大汉已追上来便“啊哟”的惊呼着躲在他身后。

    殷云明看了看她问:“你躲在我身后干嘛?我又不认识你。”

    这女子几乎要哭了:“求您了,救救我吧……”

    殷云明摆手道:“别、别,你千万别哭,女人真是烦,动不动就哭。”

    这女子顿时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却见那大汉吼道:“怎么?!这里还有个奸夫!”

    殷云明本来还未拿定主意,听这大汉叫他“奸夫”,不禁气了起来:“喂,你这家伙说什么?!”

    大汉晃了晃手中刀:“怎么,你不是奸夫,那就快滚开!”

    殷云明差点气乐了:“等等、别急嘛,我还有话说呢。”

    大汉吼着:“什么话!”

    殷云明看了看那女子,又看了看大汉:“你又是谁?和这位姑娘……”

    大汉蛮横无理地道:“她是我老婆,怎么啦!”

    听这话,殷云明顿时笑了,而且笑个不停,那大汉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禁大怒:“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殷云明边笑边说道:“当然好笑,你看看这位姑娘,再看看你那蠢样儿,说她是你老婆,有什么能比这更可笑的……哈哈哈……”说着腰都笑弯了。

    大汉呆了呆、猛然明白过来:“臭小子,你敢耍老子,看我不宰了你!”边说边挥刀劈了过来。

    那姑娘吓得一声惊叫,殷云明却轻轻向旁一闪,将她往边上一推:“闪开。”

    大汉见一下没砍着,便一刀接一刀地砍个不停。

    殷云明见他的刀法毫无路数,只是一味地胡劈乱砍,心中好笑,本不屑和他缠下去,可又记起他刚才辱骂自己,想、多少教训他一下。

    想罢身形一转已到他身侧,一掌拍在大汉右肩上,那大汉“啊”的一声,手臂便垂了下去,刀也落在地上。

    刚想用左手去摸,殷云明的掌已拂在他的左肩上,这下大汉的左手也垂了下去,挺高的个子两手低垂,看上去非常好笑。

    殷云明双手抱在胸前:“你这个癞蛤蟆,哪里配得上这位姑娘,回家用鞋底子好好照一照吧。”

    已经这幅模样了,那大汉却还不肯嘴软、仍然骂骂咧咧:“你这小子使、使妖法,你、你是个狐狸精!”

    殷云明还头一回听有人这么说自己,又好气又好笑,点了点头:“好,让你骂。”伸手又点了他的哑穴,然后在他脸上连打了几个嘴巴,“再骂啊,骂呀。”

    大汉直瞪着眼却说不出,殷云明又打了几巴掌,见他眼里有了求饶之色,才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这一脚顺势已解了他的穴道,那大汉摔在地上滚出了好远,殷云明不再看他,拉起那姑娘:“走吧。”

    走出一段路,殷云明放开那姑娘:“好了、没事了,你走吧。”

    姑娘愣了愣:“可、可是,恩人、我……”

    殷云明摆了摆手:“我可不是‘恩人',你还有什么事么?”

    姑娘看着他:“我家在襄阳,您能不能送我……”

    殷云明摇头:“不能。”

    姑娘目光中带着乞求:“我这一路遇到好多坏人,求求您……”

    殷云明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好人?”

    姑娘坚定地点头:“您一定是好人。”

    殷云明淡淡一笑:“算了吧,我还有急事,带着你岂不是个拖累,况且,我的麻烦也不少,搞不好还会连累你。”道完转身就走。

    殷云明在前面走,那姑娘却在后面紧跟。殷云明微微一笑,脚下加快了速度,可那姑娘还是紧紧跟着,尽管跌跌撞撞的、也一路小跑地不肯停下。

    殷云明无奈地摇摇头,停下脚步回身道:“你干什么总跟着我?难不成我上辈子欠你的。”

    姑娘听了想笑却又笑不出,停了停道:“恩人,求您救人救到底,这里离襄阳已是不远,到了襄阳我就走、还不行吗?”

    殷云明见她说的十分恳切,心中也有些不忍,只得勉强地点了点头:“走吧。”

    姑娘高兴的拭了拭眼角的泪、跟上了他。

    二人走了一段路,殷云明问:“你是怎么惹上那个又蛮横、又蠢笨的家伙的?”

    姑娘答道:“恩人给了我十两银子,我便回乡,路上遇到个同乡、就和他结伴走,谁知他竟将我卖给了那个蠢汉,若不是恩人……”

    你还真够容易被骗啊,这样干嘛还出门啊

    殷云明有些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我都说了、我不是恩人,以后别这么叫。”

    姑娘眨眨眼睛:“那我叫您什么?”

    殷云明倒真的还没想过,一时语塞。

    这姑娘却又问,“您姓什么?”

    殷云明道:“我姓殷……”

    “那我就叫您殷大哥、行吗?”姑娘看着他问。

    殷云明不想让她这么叫,可又真的没别的叫法,便不置可否地道:“快赶路吧。”说着脚步加快了一些。

    姑娘边快步跟上边道:“我叫纤纤,纤云弄巧的纤。”

    殷云明性情豪放、开朗,特别喜欢调侃,可在女人面前就不一样了,这一路上,倒是那位纤纤姑娘一直在找些话题、和他聊天,讲一些襄阳的事情,又讲小时候妈妈教的小曲什么的。殷云明听着心中暗叹、若换做是别人,一定会喜欢上她也未可知,只可惜遇到的是他殷云明。

    两个就这么走着,天色已将黑,殷云明道:“看来得找个地方住下了。”

    纤纤忙道:“再走一段有个镇子,那里该有住的地方。”

    殷云明看了看她:“是么?你对这里倒熟的很。”

    纤纤点点头:“我曾路过这里。”

    “那就走吧。”殷云明道。

    走了一段,果然前面出现个集镇,二人先找了一家客店走了进去。

    柜里伙计见了忙招呼着:“二位来了,住店吧?”

    殷云明点头:“没错。”

    伙计忙道:“放心吧,小店有最好的上房,保您小夫妻睡的香……”

    殷云明打断他:“别乱嚼舌根,我和她没任何关系,我要两间房,她一间、我一间。”

    伙计伸了伸舌头,又看了纤纤一眼:“好、好,放心吧。”

    殷云明回过头问纤纤:“你要不要吃点儿什么?”

    纤纤温顺地点了点头:“好。”

    殷云明又对伙计道:“先给我们准备晚饭,等吃了再去房间。”

    伙计忙将他们让到桌边,等点完了菜便去准备。

    纤纤坐在桌边沉默了一阵、怯怯道:“殷大哥……”

    殷云明看了看她:“嗯?”

    “我……”纤纤迟疑一下,“我想求您一件事……”

    殷云明知道她一定有什么不好说的、同时也是自己不想听的话,却又不能不让她说、便问:“什么事?”

    纤纤的脸红了红:“我们能不能、住一间房?”

    殷云明用让她死心的的口气道:“不能。”

    纤纤脸色更红了:“住一间套房,您在里间、我在外间,我、我决不会打扰您……”

    殷云明见她的样子有些好笑:“那也不行,我不习惯和女人住,更何况是萍水相逢。”

    纤纤的脸一下子变得雪白:“可、殷大哥,我实在害怕……”

    “怕什么,”殷云明道,“该来的总要来的,不来的就不会来,怕有什么用。”

    纤纤见他不会改主意了,便又默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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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生在皇家、权不离身。绿林纷争,皇权相争,偏偏两者总要搅在一起,最后花落谁家、谁人天下称雄、谁人又伴月随风,一切自有天意来定……燕风啸金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燕风啸金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燕风啸金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