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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几回又逢君     燕风啸金陵txt下载     燕风啸金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冤家路窄

    一阵凉风吹动着山间的树叶、发出带着寒意的“沙、沙”声,仿佛是告诫般的从身边呼啸而过,使本来就行人稀少的山路上、更增添了几分的寂寥。

    殷云明下意识地将衣襟紧了紧,可立刻又为自己的这一举动的多余、而感到好笑。

    是啊,近几年来一直是独来独往的他,难免在路途中会觉得寂寞,而这个紧衣襟的动作已成了他排解孤独感的唯一方式。并不是为了消除身体上的寒冷,更重要的是想驱散发自内心底里的凄凉。

    可现在这样做已是没有必要了,至少目前是这样,因为此时的他并不是独自一个人走在这条山路上,身边已经陪伴着一位能让他信赖、并给予了他那种亲人般温暖的人。

    “云明,再往前走就出山口了,过了这片山、就快到河北境内,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山路了。”

    身边的道人望着前方微笑地说道。

    “是嘛,总算不用再在山里走路了。”

    边随口答应着,殷云明边回过身凝望着刚刚走过的地方,忽然觉得那夹在群峰间的山路,就象是正要躲入洞穴中的小蛇,显得那么地狭窄而渺小。那一层层望不到尽头的山峦、将西落的夕阳完全遮在它们巨大的身影之后,使其只好用无奈的余辉染红了那半边天际,却又因此将山峰衬托得更加雄伟。

    “时候不早了,也差不多该找个地方住下了。”

    “是啊,前面不远应该有个镇子,我们可以在那里找住处。”

    道人望着前方、完全是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神情。

    对于他的话,殷云明没有丝毫的怀疑,因为他绝对的信赖这个人自己的师叔、清风道人沈成宽。

    作为源出武当的剑门弟子,殷云明始终将自己看成是武当门下,这当然是受了恩师、昔日的武当十二弟子之一、现在的剑门掌门萧清的影响,而这位同为武当十二弟子的沈师叔、又意外地与自己意气相投,更加的令人对他产生了一种至亲般的感觉。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二人总算是赶到了那个集镇。

    就是在外面闯荡不少日子的殷云明、也不禁为这里的规模感到吃惊,说是个镇子、可足以抵得上个小城府了。

    此时夜色已浓,各家店铺做为招牌的灯笼、争相的闪耀着令人目眩的光,把青石板铺成的街面照得如同白天般的通明。

    “这里是连接北平和山西的必经之路,所以这个镇子的生意一向都很不错。”

    大概是看出殷云明的惊讶,沈成宽微笑的解释着。

    山西以商贾众多而闻名,而北平又是原京师重地,来往运货的客人繁多,当然是很容易就能想象出的,对此殷云明也不难理解。

    进了镇子不太远,沈成宽指了指前面:

    “就这家吧,条件不错,在本地也算是一流的,我每次经过都住这里。”

    “好的。”

    边不加思索地答应着,殷云明边抬起头,顿时、一个大得夸张的招牌闯入视线,五彩丝灯照射下,“平安客栈”四个字格外醒目。

    进了店,早有热情十足的伙计迎上来,叔侄俩简单地吃过晚饭,便住进了位于二楼的两间上房。

    街上终于渐渐地安静下来,当听见伙计关门上锁的声音传来时,殷云明全身放松地躺在了床上,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耳边传来人喊马嘶的声音,接着、楼下的店门被砸得“咚咚”作响。

    做梦吗?好象不是。殷云明猛的清醒过来,凝神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此时已有店伙计跑出去开门,门闩刚刚被抽离轴门,门扇便“哗啦”一声被撞开,出现在门前的人劈头盖脸地吼道:“怎么这样慢!快给老子准备六间上房!”

    “可、几位客官,小店已经关门了……”伙计忙说道。

    “关门?”那人打断了他,“不做生意啦!那为什么还挂招牌?!”

    “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小店已经休息了……”

    “休息了就起来营业,快去楼上收拾出六间上房!”

    “这……大爷,小店只剩下两间楼下的房间,上房都住满了……”

    伙计为难地解释着,可话还没等说完,人已被那人提了起来,接着便象被扔口袋似的扔到了大堂正中的地上。伙计再也没敢说什么,爬起来跑了进去。

    好熟悉的声音

    心中有了这样的疑问,殷云明坐起来、披上衣服,轻轻拉开房门,凭着楼侧的栏杆向下看着。

    大堂正中央站着六个人,最前面的果然是认识的人江汉帮的熊廷蛟。

    “奇怪,他怎么会来这里……”

    殷云明自言自语着,不料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回头看去,原来是自己的师叔沈成宽、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身旁。

    “云明,什么事啊?”

    “江汉帮的人到这里来了,不知为什么……”

    “什么江汉帮,我没听过有这么一号。”沈成宽冷笑道。

    殷云明回过头道:“师叔,我跟他们打过交道,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

    “嗯?”

    沈成宽有些奇怪,可很快就点点头,“好吧,听你的,不过那样的话、我们就得换房间了。”

    正说着,伙计脸色铁青地跑了过来,连连鞠躬道:“道长,这位爷,您二位是不是一起的?”

    “是又怎么样?”沈成宽反问道。

    “这个……”虽然为难,可伙计不是说了出来,“那、二位可不可以合住一间,掌柜的说了、可以免了店钱。”

    “真的?”沈成宽哈哈笑道,“我们可是要住上半年哟。”

    “啊!?”伙计当时一副头大了好几圈儿的表情、愣在了那里。

    实在没想到这位师叔比自己还爱闹,殷云明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伙计的肩:“别怕,我师叔在和你开玩笑。你们楼下是不是还有空房?”

    伙计忙点头:“是、是啊。”

    “那我们就到楼下去好了,上房让给他们吧。”

    “是嘛!?那太好,您二位可不知道让其他客人腾房间有多不容易,您二位可是大好人,真太谢谢二位了……”

    伙计大喜过望地絮絮叨叨说着,恐怕他做梦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好说话的客人,边连声感谢着,边恭敬又殷勤地带着二人来到了楼下的房中。

    将东西放好,殷云明让伙计去忙别的,自己来到门旁留心听着楼上那些人的动静。

(32)冤家路窄[下]

    脚步踩得楼板“咚咚”响,伴随着吵闹声、东西碰撞声,还有用力摔门声不断地从楼上传出,其他房间的客人开始低声地骂开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抗议,大概谁也不愿为一夜的时间而惹上不必要的闲气吧。

    “伙计!”

    忽然,一名江汉帮的弟子大声叫起来。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小伙计连忙跑过去:“来了!请问客官您有事儿吗?”

    “费话,没事叫你干嘛!”那人道,“我问你,最近你们店里有没有住过湖广口音的人?”

    听了这话,殷云明心里一动:他们找湖广的人做什么?总不会还在找我吧。

    好在、这个伙计大概是讨厌他,顺嘴敷衍着道:“湖广口音的人……这个小的没注意……”

    “那有没有见过一个穿身绿袍,二十**岁、白脸儿的人?对了,他姓柳!”

    “没有,没见过。”

    “我看你准是个瞎子,一问三不知,滚!”

    随着那人粗鲁地叫骂着,伙计一溜小跑儿地跑了出来。

    殷云明回身进了里间,见沈成宽已经在床上了,便也解开衣准备睡下,可没想到沈成宽却好象很有兴致地扭过头问道:“怎么、云明,有什么不对么?”

    “不关我们的事,只是江汉帮的人在找柳天风。”边坐到床上,殷云明边回答道。

    “柳天风是谁?”

    “师叔对他那样的人当然不会有所耳闻,柳天风是襄阳万杰山庄的庄主、闻人复生的弟子。”

    沈成宽听了不屑地笑了笑:“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那个保镖的闻人复生,功夫不怎么样,他的弟子也不会好哪去。”

    “啊?保镖的?师叔,你认识他?”殷云明倒奇怪了。

    沈成宽倒在床上:“怎么不认识啊,二十几年前,他在襄阳府开了个镖局,年年到武当拜山……现在他是什么、万杰山庄庄主?”

    “是啊,我还在他庄上大闹了一场。”

    “噢,原来你大闹的万杰山庄就是那姓闻人的?”

    “没错儿啊。”殷云明叹了口气。

    沈成宽哼了一声:“岂有此理,闻人复生竟敢找你的麻烦,看我早晚要教训他一顿。”

    这位沈师叔怎么象个小孩子似的、爱斗气

    殷云明这样想着、不禁有些好笑。

    又听沈成宽道:“闻人复生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也不是什么野心勃勃、敢冒风险的家伙,他能做出这种事,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殷云明笑了笑:“您叫他‘小子’,可看样子他少说也有五十几岁了,好象比您大哟。”

    “五十多怎么了?你以为你师叔多大,告诉你,我可比他大呢。”

    “什么?您会比他大?”

    “当然,不象嘛?”沈成宽得意地看着他。

    殷云明摇摇头:“不象、不象。”

    “不象也是比他大!好了,不说闲话了,睡觉啦!”沈成宽白了他一眼、又一头扎到枕头上。

    虽然觉得很有趣,可毕竟已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困倦感一阵阵地袭上来,殷云明便也转过身向里睡着了……

    不知为什么,好象专门和人做对、不让人安心睡觉似的,突然又有一种声音将殷云明吵醒。

    睁开眼睛,应该已是半夜时分了,仔细听着那并不是很惹人注意的声音,仿佛是刀剑碰撞之声。

    殷云明扭头看了看沈成宽,见他没动,便悄悄起身穿好衣服,拿起剑推开窗子跳出去,在暗处隐住身形、看着楼上的动静。

    果然,刚刚过一会儿,就见楼上的回廊之上现出三个人的身影,其中两个江汉帮的弟子、正和一个人打成一团,而他们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柳天风。

    此时,从天井另一侧又赶来两名江汉帮弟子,柳天风一见,忙虚点一剑、纵身而起,直掠到楼对面的廊前,脚下一点楼板、掠上屋顶,竟出了店房跃到街上。

    “快追!别放他跑了!”

    随着熊廷蛟的一声断喝,其余弟子齐齐地纵身下楼,打开店门来到街上,纷纷上马追了下去。

    殷云明回头向房内看了看,见沈成宽还在睡着、心道:他们在搞什么鬼,难道我在全真教的这些日子里、江湖上又发生什么事了?不如追上去看看。这样想着,便纵身掠上楼顶,见那伙人向东南方向而去,便也路下去、施展轻功尾随而去……

    追出有四、五里左右,隐约听见有马嘶声、同时夹杂着人的说话声。殷云明放慢脚步,巡着声音来到路旁林中。

    只见熊廷蛟六人站成弧型、呈半包围势,在他们对面的柳天风将长剑背在身后,还是那么一副懒洋洋的神情看着他们。

    “姓柳的,半夜三更的、你想怎么样!?”

    熊廷蛟喝问道。

    柳天风“哈”了一声,扫视了他一眼,

    “不是你们在到处找我吗?想怎么样得问你们啊。”

    熊廷蛟冷笑,

    “不错,我们是在找你,你杀了本帮弟子就要偿命!”

    “偿命?要偿命也得去找凶手,我又没杀他、干嘛来找我?”

    对于他们盛气凌人的样子,柳天风好象一点儿都不在乎,反倒笑嘻嘻地、调侃一般地对付着。

    熊廷蛟吼了起来,

    “他明明是去找你了,然后就死了,不是你杀的又是谁?!”

    “算了吧,你们又没看到是我干的,不过是因为相信了殷云明的几句话,还是以为玄铁令在我这、来找我的麻烦罢了。”

    果然没几句话又把我给扯出来了,他们以为谁喜欢和这些人搅在一起么

    殷云明真的很无奈,却又听熊廷蛟道,

    “为了什么都好,我们这次一定要把你带回去见帮主!”

    “只怕你们还没这个本事。”

    “不妨来试试看。”

    柳天风又扫视了他们一眼,微微地笑了笑,

    “当然,你们有六个人,我有可能占不到便宜,所以请了两位帮手来,三对六、各位想必也不会介意吧。”

    说着一招手,只见从树后又走出两个人来。

    不仅穿着打扮一样,连身材样貌都很相似,对这样的两个人、任谁都会产生好奇心。

    熊廷蛟忍不住问道:“他们是谁?!”

(33) 长白双鹰

    柳天风冷冷一笑:“你真没见识,连堂堂的‘长白双鹰’都认不出。”

    听闻此言,暗处的殷云明不禁一愣:柳天风怎么会认识他们?

    “长白双鹰”邓华、邓飞两兄弟,乃是辽东辽阳义州碧落宫掌宫、霞清真人唯有的两名俗家弟子,碧落宫虽不是武林界的一个门派,却因同武当祖师张三丰的渊源、而名声大振,令任何人都不敢小视。若他二人也卷进中原武林的这场纠纷,那将更加不可预见。

    看的出熊廷蛟比殷云明还要吃惊,愣了好一阵、才故做镇定地抱了抱拳:“‘长白双鹰’邓氏兄弟?失敬,江汉帮土行堂弟子熊廷蛟有礼了。”

    年轻些的邓飞根本没有看他,倒是相对年长些的邓华微微点了点头:“好说,江汉帮近年来异军突起,我兄弟也是有所耳闻。”

    “可是,我帮与碧落宫素无往来,不知今日二位有何指教?”顿了顿,熊廷蛟道。

    “今天之事与碧落宫无关,与我们恩师更没半点儿关系,”邓华表情很平静,“天风是我邓华的内弟,因此、这件事纯属私事,这个你大概不知道吧。”

    “原来是这样,既然柳天风和二位有此关系,我们也不能不给二位面子,但我们从襄阳一直追到这里,总不能空手而回吧。”

    “你想怎么样!”邓飞忽然“哼”了一声冷冷道。

    熊廷蛟看了看他:“我们堂的一个弟子奉韦堂主之命去找他,然后不明不白地就死了,柳天风即使没杀他、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他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柳天风仿佛是在听一段笑话似地笑道,“你们江汉帮得罪的人也不少,谁能保证他不是被别人杀的呢。”

    熊廷蛟实在是压不住火儿了、不禁大怒:“柳天风,你别太猖狂了!”

    可这句话立刻被邓飞打断:“他猖狂了,你又能怎么样!”

    看他们在那斗嘴,殷云明觉得非常好笑:看样子都不是善类,若打起来肯定有趣。正这想着,忽觉另一处好象有声音,心道:又是谁来凑热闹了。

    此时、邓华又开口了:“熊兄,我兄弟性子直了些,你别见怪,但是天风已经说了贵帮弟子的事与他无关,我看也就罢了。”

    “罢了?就这样罢了我怎么向韦堂主交待!?”

    熊廷蛟是个很霸道的性子,能忍耐到现在这种地步、看来已经到了极限了。

    大概那个邓华也看出来这点,竟出人意料地笑了:

    “哦?原来你是怕回去不好交待,那好,我给你出个主意如何?”

    “什、什么主意……”

    熊廷蛟奇怪,可不等他再问下去,邓华的身子已闪到他的面前,左掌拍向他顶门。

    这可大出人意料之外,熊廷蛟只好疾步后退,只听邓华冷笑一声:

    “还不出刀!”

    无暇想对方的用意,本能地从肋下将刀拔出,抬头再看、邓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形如新月的弯刀,在月光映照下闪闪了光、夺人二目,让人分辩不清哪是月、哪是刀……

    和熊廷蛟同来的五名江汉帮弟子见了、纷纷拔刀跃跃欲试,却见邓飞也抽出一把和兄长同样的弯刀,拦在他们面前,

    “你们乖乖的别动,姓熊的不会有事,如果你们不听,伤了他、或是你们,可别说我没提前打招呼!”

    “我若是你们、就不会动。”

    仿佛不关他什么事似的,柳天风在一旁似笑非笑地道。

    五名弟子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而那边,邓华已经动手了,只见他身法快得惊人,围着熊廷蛟转个不停,一把弯刀渐渐形成一个光轮、将他困在中心,熊廷蛟只是在疲于应付、明显处于劣势。

    殷云明看着邓华的身法招势、不禁暗暗有些吃惊:此人的功法果然和我们武当有许多相似的地方,难怪人说碧落宫与武当也是同根。

    正在这儿想着,忽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留神看他的刀法路数。”

    诶?是谁在用千里传音术?殷云明一愣,可用这种功法传出的声音很难辨别,只好在心中暗自猜测。却又听那声音道:“别猜了,注意刀法。”

    哦,殷云明身不由己地点了点头,忙又凝神看着邓华,而此时已见分晓,只听一声冷笑,刀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长虹,熊廷蛟猛地惊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目光全都集中在这两个人身上

    邓华的刀已收回鞘中,而熊廷蛟的刀却落于尘埃,右臂上多了一道二寸左右长的伤口,但是从出血量上看,伤的并不重,最多只是皮外伤。

    “怎么样?没事吧。”

    邓华微微一笑,“回去后,你只要说是败在‘弦月刀法’之下,那么在韦堂主面前就有个交待了。”

    熊廷蛟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半晌才抬起头:“好吧,我们这就回湖广。”说着弯腰拾起刀,挥了一下右手,带着人离去。

    “你右前方树后的人是谁?猜得出来吗?”

    心中还在想方才邓华的刀法,却听那声音再次传来,殷云明忙抬头向右前方看去,那就是刚才自己察觉到的人,但也猜不出是谁。

    看着江汉帮的人消失在夜色中,邓华来到柳天风面前:

    “天风,我们兄弟也只能帮你这些了,再不回去恐师父会怪罪,以后就看你自己了。”

    “姐夫,多亏二位相救,小弟感恩不尽。”

    柳天风笑了笑、拱了拱手。

    邓飞也走了过来,拉住他,

    “天风,你说的那个殷云明给你找麻烦,要不要我替你出口气?”

    嗯?殷云明又好气又好笑,心道:只要他柳天风点头,我就露面跟你们会一会,难道谁会怕你们么?

    可没想到,那柳天风却连连摆手,微微笑着道,

    “不、不必了,多谢二哥,那样做也不好,毕竟他和你们有着一定的渊源,更何况他自身的麻烦比我还大,不劳您也会有人替我出气的。”

    听了这话,邓华才点了点头:“那好,凭你的聪明,我相信你会有办法对付他们的。”

    “二位兄长,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邓华点了点头,对邓飞一摆手,“我们走吧。”

(34)分道扬镳

    若大的林间空地上顿时显得空空荡荡的,只留下一个人独自在月色下目送二人离去,不知怎么,此时的柳天风已没有了往日的放荡、随意,倒显得有些孤独寂寥。

    殷云明见没什么事情了,刚想回店房去,却听那个声音又传到耳边:“别走,还有好戏呐。”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柳天风回过头:“大师兄,出来吧,还要小弟等多久啊。”

    只听有人一声干笑,从殷云明一直关注的那棵树后转出两个人来,前面的正是杨继先,而后面的人、穿着打扮明显不是中土人,但让殷云明感到有些似曾相识。

    看着二人走近,柳天风又恢复了那懒洋洋的神情,

    “大师兄,劳您跑这么远,小弟真有些过意不去呀。”

    “别开玩笑了、二弟,师父和我这些日子很替你担心,好在你没事。”杨继先说着叹了口气。

    柳天风却冷笑一声:“我怎么会有事,那名江汉帮的弟子又不是我杀的。”

    “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担心。那天是师父一时火气大,才错怪了你,过后他老人家也非常后悔,才让我和袁兄一路寻你而来。”

    “哦?袁兄大老远的从天山赶到中土、这又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是问后面那人的,而那人却没有做声。

    “别这样了、天风,”杨继先又道,“天山派和我们山庄的交往你又不是不清楚。”

    “天山派”三个字一说出来,殷云明心中一动:这姓袁的装束不正和终南山修真洞中那人一样吗?难道那人也是天山派的?想到这儿便更想知道他们还会说什么。

    又听柳天风道:“大师兄,师父让你来、不会是还在怀疑我偷了玄铁绿林令吧?”

    “看你说的到哪儿去了,”杨继先忙摆手,“也罢,既然你不放心,我不妨告诉你,师父怀疑那玄铁令就在华山派。”

    殷云明听了暗吃了一惊,但不等他多想,只听那姓袁的猛然朝他这边吼道:“什么人?滚出来!”随着话间,两枚铁蒺藜已飞了过来。

    反正已被人发现了,殷云明想出去,不料却从身后伸出一只手、将他拦腰抱住,转眼间已经到了十几丈外的一棵树上,扭头一看、原来正是“清风道人”沈成宽。

    殷云明有些吃惊,可立刻被沈成宽捂住了嘴、摇了摇头,二人又向下看去,见那姓袁的和杨继先已来到方才殷云明的藏身处。

    杨继先将钉在树上的暗器取下、交给姓袁的那人:“没人。”

    “真见鬼,我明明觉得有人……”

    柳天风冷笑了一声:“大概你真的是见鬼了吧。”

    “天风,还是跟我回去吧,”杨继先又把话拉了回来,“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想想,师父身边只有我们四个弟子,老三、老四大事干不了,小事不愿干,他老人家不靠你我、又会靠谁,你是聪明人,这点儿道理还看不出吗?”

    没想到这杨继先平时看着木讷讷的,可现在说出话来、竟又如此会打动人,殷云明忽然觉得、自己从前还真的小看了他。

    此时,柳天风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看他:“好吧,我跟你回去,反正你们不怕江汉帮找麻烦,我又怕什么。”

    “那就好,我们没有做亏心事,当然不怕,何况二弟你还和邓氏兄弟有姻亲关系。”杨继先总算轻松地笑了。

    柳天风却斜了他一眼:“走吧,再说下去天就亮了。”

    “好、好,走吧。”

    杨继先忙点头,三人一起向西边而去……

    树林中终于恢复了平静,回头看了看沈成宽,见他正在思索着什么,殷云明便叫了声:“沈师叔。”

    沈成宽扭过头笑了笑,拉着他从树上飘身而下,待二人站稳才问道:“云明,刚才的那些人你都认识吗?”

    “那天山派姓袁的和邓氏兄弟是头一次见到,其他几个都认识。”

    沈成宽点了点头:“这个什么‘万杰山庄’,看起来还有不少名堂,依我看、前阵子玄铁令的事一定和他们有关。”

    “可、他们也不过是想得到而已。”殷云明有些奇怪。

    沈成宽拍了拍他的肩头笑了笑道:“没那么简单,你看着吧,华山派、闻人复生,外加那个天山派一定与此事有关,只是我还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把这三个素不相干的门派连在一起。不过、日后定有分晓。好,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起床后打洗脸水时、听那客店主人正在抱怨着,

    “把店搞得鸡犬不宁,可半夜三更的又都跑了,连一文钱也没付,真是一群强盗……”

    殷云明一听便知他一定是在说江汉帮那伙人、心中好笑便问道:“怎么了、店主?”

    店主忙抬起头:“哎哟、客官,您歇的好么,小人可不是说您二位。”

    “好了,我知道,”殷云明摆了摆手,“我们还要赶路,你先把我们的帐给结了吧。”

    店主忙着吩咐人结帐,等二人梳洗好、那帐也结完了。殷云明多给了一些银子,店主千恩万谢道:“世上都象二位这样的好人就好了,可偏偏……”

    不想再听他罗嗦个没完,殷云明忙拉着沈成宽出了店门。

    出了镇子、沈成宽抬头看了看:“云明,我要赶去恒山,只好就此别过了。”

    说心里话,殷云明真的有舍不得和他分开,忍不住问道:“沈师叔,不知、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好了,别象个孩子似的,”沈成宽笑着道,“要说再见嘛,也快,最多两年,两年内一定再见。”

    “啊,是嘛?”殷云明半信半疑。

    沈成宽挥了挥手:“走吧。”然后转过身向偏西北的小路走去。

    直到望着沈成宽消失在路尽头,殷云明才走向偏东北的路。

    又是一个人了,这样想着、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其实自己的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按着预定的目标、应该去找沐英,可在路上便听说、他已奉旨去了云南。殷云明思索着:既然沐将军不在,不如去北平找燕王,也好将靖儿的事对他交待一下。便转道向北平而来。

    此时天已逐渐凉了,再往北走天气就更加冷,好在殷云明是习武之人、加上内力之深,对这点儿小事根本不在乎。

    边走路、边天南地北地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北平。

    燕王的府地就在前元皇城的原址上,这里在徐达攻陷北平时、大部分已毁于战火,只剩下太液池畔西北角上的隆福宫一小部分,朱棣就藩后、稍加修缮便做为了王府。

    打听着来到燕王府,殷云明很随便地来到府门外、走上台阶,可立刻被守门的禁军给拦住了:“干什么?!”

    左右看看禁军手中的长矛,殷云明抬手轻轻碰了碰那闪着寒光的矛尖儿、道:“不干什么,来串个门儿。”

    “串、串门儿?”

    禁军们好象看稀罕物似地看着他,“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殷云明微笑地将矛尖拨开:“看了,这不是燕王府吗?我没走错。”说着就要往里走,顿时、几杆长矛齐齐对准了他的胸口。

(35)王府传艺[上]

    “哦?看来从门里边是进不去了,那么、我就从门上面走了。”

    话音刚落,殷云明稍稍向后退了一步,身子凌空而起、轻轻落在了大门顶部的门楼上。

    “啊?!”

    几名禁军全都大惊失色,一名好象是领头儿的人忙叫道:“快,弓箭准备!”

    闻声赶来的十几名弓箭手,立刻张弓搭箭、对准了殷云明,那名头领抽出腰刀用力挥动着,好象这样能把对方从上面晃下来,

    “快下来!不然就放箭啦!”

    阳光下、雪亮的刀刃放射着烁烁寒光,殷云明见了、不由得想起,那夜晚在林中、邓华所使用的刀法,暗道:那弦月刀法真与我们武当的功法相通,可奇怪的是、沈师叔当时暗中提醒我注意,可为什么之后又只字未提?想到这儿又怪自己也不问问,让师叔指点一下也是好的。

    他在这里后悔不及,而那头领见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更加紧张,下意识地将手一挥:“放箭!”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声高喊:“不许放箭!不能放”

    已经晚了,数十枝狼牙箭成排的飞向门楼顶部。殷云明被同时发出的两声大喊惊醒,扭头一看、一排利箭已经到了面前。

    “哇,这么多箭,不躲可不行哟。”

    仿佛是玩笑般的惊叹,殷云明的身子急转,蓝衫飘飘,那排箭杆已被他卷到袖中、挟在腋下。

    而此时,远处一匹快马转眼间飞奔到近前,马上之人勒住座骑、抬头见殷云明没事才松了口气、道:“唉!殷大侠,怎么开这样的玩笑,差点儿吓死在下了。”

    殷云明仔细一看,戎装中裹着的不是旁人、原来正是于谅,禁不住哈哈大笑道:“一个小玩笑,于兄何必吓成这样。”说着,飘然落地,将腋下的狼牙箭推到那已目瞪口呆的头领手中,“下回真有人捣乱,可要用力射哟。”

    头领见这情景,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自己找台阶下,怀里抱着箭杆、向于谅施着礼:“于指挥。”样子看起来十他笨拙好笑。

    于谅此时已转惊为怒:“你好大胆子,知不知道这位是谁啊,他可是剑门的殷大侠,是我们千岁的好友,连我都要恭敬对待,你怎么敢以弓箭相对?!”

    “是、是,属下以后一定记住……”

    头领脸色苍白地点着头。

    这样一来,殷云明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了,便笑着一拉于谅:“好了,怪不得他,是我在逗他们玩儿的。”

    于谅这才向那头领一摆手:“好了,你去吧。”

    等他们重新各就个位地站好,殷云明问道:“燕王在府中吗?”

    “燕王啊,刚才在教场阅军,一会儿就回来……”刚说到这儿,只听一阵人喊马嘶,于谅笑了,“不用一会儿,现在就回来了。”

    殷云明抬头询声望去,果然、一队禁军骑兵浩浩荡荡、整齐有序地向这边驰来,等禁军向驻地转去后,只见朱棣带着周铎等指挥从队伍后面渐渐显现出来。

    于谅领着殷云明迎了上去:“千岁,您看谁来了?”

    听到这声唤,朱棣勒住座下那匹雪白的骏马、扭过头,目光中立时现出惊喜:“殷大侠!”

    边说边敏捷地跳下马,拉住殷云明的手,“可把我想坏了。”

    双手被紧紧握着,殷云明不禁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皇子殿下,见他依旧朴素、娴静,只是比一年多前更添了几分英武,全身的孝服更增了一番肃穆他还在母后的孝中。

    朱棣的热情当然也感染了本就生性豪爽的殷云明,便笑着道:“真把四爷您给想坏了,云明可是但代不起哟。”

    话音刚落、便引来朱棣一阵大笑,笑罢又问:“靖儿呢?他怎么样了?”

    “已没事了,在朋友那里很不错,四爷放心吧。”

    “那就太好了,”朱棣松了口气,“对了,别在这儿说话,快随我到府中吧。”

    由王官侍卫引着路,大家一起进了王府,来到东院的花厅落座,其他侍卫侍从便退了出去,只剩下朱棣、殷云明、于谅、还有周铎。此时,郑和用托盘端了几杯八宝茶走了进来,依次为大家献上。

    殷云明见郑和看上去长高了一些,身子骨也不似从前那般瘦弱,但还是那么沉静、秀气,便笑着道:“小郑和越长越俊了。”

    大家听了都跟着笑了起来,郑和的脸上却泛起一丝丝红晕。

    茶喝到一半,一个中年仆人端了一盆净面水、无声地从厅侧走了进来,郑和迎了上去轻声道:“哑叔叔,我来吧。”边说边接过来放在盆架上,“千岁,请您净面。”

    朱棣应了一声“好”,然后看了看那中年仆人:“没什么事了,平五,你歇着去吧。”那仆人便点着头转身离开。

    就在一转身时,殷云明无意中抬头看了他一眼,顿觉得有些眼熟,可仔细再看又觉得陌生的很,不禁对这人产生了点儿好奇,便扭头问一旁的郑和:“他是哑巴么?”

    郑和迟疑地看了一眼朱棣,朱棣正在洗脸,背向这边,却象看到了一般道:“殷大侠又不是外人,问你、你就说吧。”

    郑和微笑着点点头:“是啊。”

    “那他怎么会听到,一般哑巴也是耳聋的啊?”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郑和摇摇头。

    朱棣这时已经洗好脸,边用毛巾擦着边道:“这个哑仆是三年多前,我到二王兄上那里,经过华阴县的途中救下的。当时他伤的非常重,我找人为他疗伤,伤好后却不能说话,郎中说他的嗓子是被人用药弄哑了,幸好他还听得见,用笔写了他的名字叫‘平五’,别的就不会写了。我见他可怜又老实,便留他在府中做个仆人。”

    殷云明点了点头:“四爷心肠真的很热,换了别人怎么能放心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安置在王府内院。”

    朱棣微微一笑、转换了话题:“这一别也有一年了,殷大侠都在哪里行侠来着?”

    “四爷可别再‘大侠’‘大侠’的叫了,这一年的麻烦可够我受的。”

    殷云明摆摆手苦笑道,“本来我想去看看沐侯爷,他又去了云南,所以又转道来您这里看看,然后就回湖广。”

    还不等朱棣说话,周铎已冲口而出:“什么?殷大侠这就走?!”

    于谅忙拉了他一下,朱棣看了看周铎,然后将手中毛巾交给郑和、笑着道:“你看,不止是我,连于谅、周铎他们也不会放你走,殷大侠还是多住些日子,我府中的侍卫还要你指点哟。”

    “这……”殷云明有些迟疑。

    朱棣却不容他说话,又接着道:“况且,我这北平怎么说也是前朝大都,你来一次怎么能不好好玩儿玩儿,等明儿让郑和陪你四处走走,过了这个冬天再走吧。”

    盛情难却,殷云明只好点点头:“好吧,既然四爷开口,云明怎么敢不听从,不过、过冬可不行,我已两个除夕没同师父一块儿过了,这回一定要赶回鹤峰去过年。”

    朱棣笑着一挥手:“孝心谁敢不依,就这么定了啊。”

(36)王府传艺[下]

    在府中休息了两天,这天一大早,朱棣就打发马彬请他过去。

    殷云明梳洗好来到花厅,一进门,就见道衍正坐在厅内含笑看着自己。

    “哟,大师怎么来了?一向可好啊。”殷云明连忙上前问候着。

    道衍笑着双掌合十:“殷大侠好啊。”

    朱棣走了过来:“大师就在我王府附近的庆寿寺做住持,一向常来常往。”

    落了座,马彬侍侯着献上茶点,三人边吃着边聊了起来。

    用过早点,郑和进来施礼:“千岁,操练事宜已经准备好了,请您查看。”

    “好,”朱棣摆摆手,又微笑着转向二人,“今天小王要巡视侍卫们操练,想请二位同往,能赏光么?”

    道衍点着头:“当然了,老衲非常想看看。”

    正闲着无聊,殷云明也巴不得有点儿什么热闹看看,当即也同意,三人便起身。

    郑和走过来替朱棣披上一件银裘,外面罩了一件淡黄色貂皮披风,又捧了一顶貂皮帽子,上面束着一条孝带。朱棣接过戴好,便随着郑和走出花厅,有马彬在旁捧剑侍奉。

    出了花厅,已见许多王官内侍侍候在两侧,随着马彬的一声“起驾”,便在前面引路向西而来。

    绕过花墙,顺着甬道来到王府西侧,这里原来竟是一个好大的演武场,殷云明心道:王府里有这么大的演武场可不多见。可又一转念,北平地处塞外边陲,燕王这样重武倒也应该。正想着,郑和已过来让座,大家依次就座。

    王府禁军在于谅、周铎的指挥下开始演练,殷云明对此倒不太感兴趣,扭头看见身边的道衍,忍不住和他低声攀谈起来。

    “殷大侠看这里怎么样?”道衍问道。

    殷云明笑道:“侯门自然深重豪华。”

    道衍也笑了笑:“深重是否就是太沉闷的意思呢?”

    悄悄看了看朱棣,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禁军演练,殷云明便回过头做了个鬼脸:“是有那么一点儿。”

    道衍微微一笑,也看了看朱棣、然后又问道:“殷大侠和沐侯爷之间……”

    “哦,我们啊,”殷云明道,“我们可是贫贱之交哟,当然和他的身份没关系,平时帮忙也不过以朋友关系而论罢了。”

    “原来如此。”道衍点了点头。

    演武场上禁军的操练已告一段落,列队退到一旁。接下来是王府侍卫们开始演练,殷云明对这倒还有些兴趣,看着这些侍卫们的功夫,别说、有几个还真的可以。

    正看着,只见朱棣起身,侍卫们均收势退在一边,等着他训示,可朱棣却面含微笑道:“你们的功夫本不错,但今天孤王可不能这么讲,因为鹤峰三剑之首的殷大侠就在这里,让他来指点一下吧。”

    “请殷大侠多多指点!”

    侍卫们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殷云明没什么心理准备,但在众人的催请下也只好起身、向大家拱手道:“诸位,刚才燕王千岁的话、实在是过奖了,但既然大家如此盛情,殷某就献丑了。”

    说完回头望了望,本想找柄剑,还不等他开口,朱棣已从马彬手中取过自己的配剑、双手捧了过来:“殷大侠,请!”

    象朱棣这样的皇子藩王竟亲自为他捧剑,在别人眼中、这乃是莫大的恩典,可殷云明并没意识到这些,只是笑着说了声“谢了”,便接剑在手,凌空抽出挽了个剑花,飘身来在场中,一个“仙人指路”,迈弧步、舒猿臂,将武当的“太乙玄极剑法”练了一回。

    侍卫中有不少都是武术内行,但在燕王面前不敢放肆,直到朱棣拍手称妙时、才敢跟着叫起好来,刹时间,掌声、喝彩声响成一片。

    练完一整套剑法,殷云明将剑还鞘,目光一扫,发现场外站着几个侍女,正中簇拥着一位华服女子,容颜俊俏、气质英武,很有女中魁首之风。殷云明看了一眼、也没太留意,转身来到朱棣面前将剑交还:“燕王,多谢了。”

    朱棣笑着起身道:“该是我谢你才对,殷大侠肯指点我手下的侍卫,真是他们的福气,只是不知能否多指点几回。”

    殷云明听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重新坐下,一旁的马彬低声道:“千岁,您看,王妃来了。”

    朱棣说了声“孤王看到了”,然后又笑着对殷云明道:“先是救命之恩,又是传艺之情,我一定要报答你才好。”

    殷云明听此言、生怕他再搞出什么隆重大礼来,忙道:“哪里的话,有什么好报答的,千万不要如此。”

    “不、一定要,”朱棣一把拉住他的手,“今晚我请你吃饭,你可不要逃哦。”

    原来是吃饭啊,殷云明如释重负:“吃饭嘛,那倒没什么,好、我绝对不逃。”

    “那好,我们走吧,大师也要一块儿来哟。”朱棣又笑着看了看道衍。

    道衍没做声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邀请。

    殷云明跟着朱棣一起往内院走,见那徐王妃也带着侍女们离开了。

    重新回到花厅休息了一会儿,厨上人来报,宴席已备好了。朱棣陪着殷云明、道衍,另外还有于谅、周铎等几名近臣一起入席坐陪。

    席间,朱棣显很很兴奋,频频举杯和众人开怀畅饮,不觉时已入夜,方才散去。

    回到住处,殷云明在椅子上坐下,想燕王对自己实在是太热情、也太好,丝毫没有藩王贵胄的架子,连平时说话都是“你”“我”相称,从不称孤道寡,这样反觉得有些不安。一想这些,竟没了倦意,索性出了房门到院中散步。

    刚走出不远,忽听旁边的院墙另一侧金风朔朔,心中好奇便轻轻走过去,隐住身形向院中看去,这一看,倒真的让殷云明大感意外。

    只见院中有两个人,一个站在一旁看着,正是那哑仆平五,而另一人正在练剑,竟是那小太监郑和。

    此时的郑和穿着一身紧身劲装,显得干净利落,手中宝剑在夜色中寒光四射、冷气森森,练的正是殷云明日里所演练的“太乙玄极剑法”。

    看他的身法也决不是刚刚才开始习武,功底已经很扎实,但无论如何只是白日里看了一遍、便能将这一套夜剑法记得一式不差,就是殷云明也不能不佩服这孩子的武功天赋。

    这时郑和已经练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向平五笑了笑:“哑叔叔,我练的还行吗?”

    平五点着头笑了,郑和很开心地又将剑捧到了他的面前。

    嗯?难道这平五也会武艺?

    殷云明一愣,可刚有此怀疑,却见那平五傻呵呵地笑着摇头,又伸出一指点了点郑和的前额,分明就是在说:别拿我开玩笑了。

    原来是郑和在逗着玩儿呢,殷云明有心现身打个招呼,可又一转念、心道:这小郑和在此时练功、一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37)雪夜疑踪[上]

    次日清晨,郑和送来早饭,殷云明奇怪:“今天怎么是你来?”

    “四爷吩咐我今天一天都侍候您一个人。”郑和边将早饭摆放好、边笑着道。

    殷云明伸手拿起筷子:“那好啊,陪我出去逛逛怎么样?”

    “听您的。”

    边吃着饭,殷云明又想起昨晚郑和练剑的样子,便盯着他瞧,郑和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殷云明笑得眯起了眼睛,然后快速地吃完了饭,站起身,“走吧。”

    二人刚走出房门,却看见平五提着个菜蓝从旁边院门拐了过来。

    郑和微笑地打着招呼:“哑叔叔,去买菜啊?”

    看见他,平五也立刻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不会吧,”殷云明又奇怪了,“这么大的王府,要买菜怎么也要用辆车来拉,平五一个人能提多少啊?”

    郑和笑着解释道:“殷大侠有所不知,燕王在国母的三年守孝期内、立志不动荤食,所以他的饮食不同别人在一起,只由哑叔叔一个人负责。”

    难怪在昨晚宴席上、见燕王根本就没怎么吃,原来是他只吃素食啊,纯属是为了陪客人才坐在那里,殷云明若有所思。

    此时郑和又道:“不如让哑叔叔和我们一起走吧。”

    “好啊。”

    殷云明爽快地答应着,反正多个人更热闹些,虽然平五不能说话。

    来到街上,殷云明四处张望着:“真的很繁华呢。”

    “是啊,”郑和微笑地介绍着,“听老人说、原来这大都才叫繁华,因为近年来的战火已经萧条了许多。四爷说、在他的辖下一定要让这上京大都比从前更好。”

    殷云明点着头,却见平五面带愁容,忍不住问道:“平五,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平五忙摇头,郑和看了看他安慰道:“哑叔叔,我们逛一会儿就陪你去买菜,决不会碍事的。”平五听了立刻笑了。

    正走着、迎面走来三个人,其中两个、殷云明觉得有些眼熟,另一个好象是陪着他们、正指手划脚地说这说那。离的越来越近时,只听那人道:“两位师兄,怎么样,这北平不错吧,当然,华山要是比起来、便是另一种风景了。”

    华山?殷云明猛然想起、这两个人正是在华山脚下遇到的华山弟子赵弗、吉平。心道:最好还是不要理他们。回头见平五正到路边看街头小贩的菜,便拉着郑和也跟了上去。

    可有时你不想惹事,事却来惹你

    那个一直指手划脚的家伙却已经看见了他们,便对赵弗、吉平道:“两位师兄,再和你们说件稀罕事儿,说起歌楼伎馆你们一定都知道,但你们知道‘清倌儿’么,来,二位看……”说着便一指殷云明和郑和,“看见了么,就象那人,对女人没了兴趣、喜欢上男孩子,他身边的孩子绝对就是‘清倌儿’。”

    真是可恨可恶

    虽然看郑和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可殷云明还是气得咬了咬牙、回头瞪了那人一眼:“喂,你是不是吃多了,撑得胡说八道。”

    那人一撇嘴道:“说你又怎么样,怕说别把人带出来、还满市的到处转。”

    殷云明又好气又好笑:“你这跟着别人讨饭的家伙,还有什么脸来对别人说三道四!”

    “谁是讨饭的?!”那人大怒。

    “你呀,”殷云明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瞧你紧跟着人家身后,不是讨饭的又能是干什么的?”

    “紧跟着人家就是讨饭的吗!”

    “长得好看的孩子就是清倌儿,紧跟着人家的肯定就是讨饭的啦。”

    “你……”

    那人一时哑口无言,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旁边的赵弗走上来、拱了拱手道:“好了,这位兄台,刚才他言语有失,不当的地方,请多原谅。”

    殷云明也不想惹事,见他这样也没再说什么,郑和在旁边轻轻拉了他一下:“殷大侠,我们走吧。”

    谁知听了这话,那人却又来劲儿了:“大侠?我堂堂‘都西镖局’总镖头李保也没敢称上个‘大侠’,你又算哪门子的大侠!”

    殷云明冷笑着回过头:“你这人还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李保还要说话,却被吉平打断:“即称‘大侠’,请问是何门何派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殷云明白了他一眼。

    吉平一抱拳:“在下是华山派弟子,怎么样?凭这个总可以了吧。”

    “华山派又怎么样,”殷云明不以为然,“华山派弟子多着呐,这个什么、总镖头也是吧,他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的殷云明是存心想教训他一下,那李保果然如其所愿,听他这么说、顿时火冒三丈,一拳打了过来。

    见拳来了,殷云明轻轻一侧身,右手一抚他的手腕、轻轻一抖,那李保竟摔出一丈多远。

    “你是武当派的?!”起弗也走了过来。

    殷云明一笑:“算你有眼力。”

    “岂有此理,”吉平有些忿忿不平地说着,“师兄,让我来会会他!”

    “大家都请住手!”就在此时、从旁边传来一声高喊,紧接着、那说话之人已快步走过来将李保扶了起来,“李总镖头,没事吧。”

    李保揉着摔疼的屁股抬起头,这才看清、来人原来是北平府知府衙门的总捕头宁伯坚,便连声道:“宁捕头,这人,他、他……”

    宁伯坚笑着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经过我都看了个大概,他们是燕王府的人,你们之间一定是有误会。”

    “燕王府?!”李保愣住了。

    “没错,”宁伯坚指了指郑和,“这孩子常陪燕王四处访察,不会错的。”又打量了殷云明一下、道,“这位兄台好身手啊,不过、再闹下去恐怕会给燕王填麻烦。”

    此时,一直躲在一旁的平五、小心地拉了拉郑和,郑和会意地上前道:“宁捕头说的对,殷大侠,我们走吧。”

    殷云明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朝宁伯坚冷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和他闹啊。”说完,带着郑和、平五转身离开。

    见他们肯罢休,宁伯坚也是长长松了口气,毕竟这两伙儿人要真的再闹下去、绝对是个麻烦事儿,便又和李保又聊了几句。

    而华山的两名弟子望着那远去的三个人的背影、目光一直没有离开。

    吉平突然有些顿悟似地问道:“师兄,你说、那人该不会是殷云明吧?感觉很象啊。”

    “不管他是不是,”赵弗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沉,“我现在的兴趣不在他,倒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吉平听了很奇怪、问道:“另一个人?”

    “没错儿,不过现在我还说不清,等到今晚自有分晓,”赵弗把目光收回,“我们回去。”

(38)雪夜疑踪[下]

    晚饭过后,天空彤云密布、片刻便下起大雪来,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地面上的积雪已有厚厚的一层。

    殷云明虽走南闯北,但毕竟生长在南方,这么大的雪也是很少见到,站在天井当院中、望着半空中飞舞的雪花,不由得来了兴致,甩掉外衣抽出长剑,随着风、在雪中舞动了起来。

    剑光烁烁、雪花飘飘,剑门的剑法本就以轻灵著称,又加之飞雪的映衬,真是一副绝妙的“雪中剑舞图”。

    正舞在兴头上,忽觉有人在窥视,而且不止一处。

    殷云明猛的回过头、喝问:“是谁?!”

    “殷大侠,是我……对不起、我……”从墙角中走出来的却是郑和。

    殷云明将剑收回、微微笑了笑:“是你呀,没关系,如果是你想看我练剑尽可来看好了,但是、别人绝对不行!”

    “不行”两个字尚未落地,人已飘身纵向对面房坡、傲然道:“是谁啊?出来吧。”

    话音刚落,果然、两个人从房坡上站起身来,殷云明落在他们不远的房脊上一看,原来正是白天在街上遇到的华山派弟子赵弗、吉平。

    殷云明微微一笑:“怎么?两位是出来赏雪景么、不知为什么会赏到燕王府来了?”

    “少费话,”吉平打断他,“你是殷云明吧?!”

    “是又怎么样,”殷云明来回扫视着二人看起来有些紧张的脸,“难道二位是特意来找我的?就算是找我,也不该这么偷偷摸摸地到房顶上来找吧。”

    吉平咬了咬牙、恨恨地道:“姓殷的,本来你跟我们华山做对、我们不该放过你,可这次还有别的事,没时间跟你闲扯!”

    嗯?殷云明心中一动:他们不是来找我,那到王府来又为了什么?便一脸热情地笑道:“哦,二位原来这么忙啊,是什么事呢?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儿哦……”

    “我们来找……”

    吉平冲口而出,却被赵弗拉住:“我们的事不用你来管!”

    “我也不想管,”殷云明冷笑一声,“但是你们在燕王府中想做什么、我就不能不管了。”

    赵弗眼珠转了转道:“好吧,我们离开就是了。”说着一拉吉平,“我们走。”两人便纵身向另一处跃去。

    殷云明看得出他们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从后不快不慢地尾随下来。

    吉平回头看了看:“殷云明这小子真可恶,师兄,我去教训他一下。”

    “不必了,”赵弗也回过头看了看,“别忘了师父交待的事。”

    “可你看他……”

    赵弗想了想:“你我分开走,看他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还会有分身术不成。”

    吉平点头说了声“好”,二人便一东一西而下。

    这样一来,殷云明还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好,但很快想到吉平性子急躁,不如从他那里突破,说不定能打探出点什么来,便随着吉平一路追了下来。

    见殷云明追下来,吉平索性向府外而去。殷云明自然知道他的用意,想将自己引出王府、以便赵弗行事,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追到底,便同他一前一后出了王府。

    一直来到王府墙外的一条巷子里,吉平停住脚步、回过头:“殷云明,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殷云微笑着反问。

    吉平冷笑道:“好,师父交待的事有赵师兄来办,我没什么事、正好和你领教一下。”

    “就凭你,”殷云明故意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道,“连你师父奚平和都不是我的对手。”

    “我的师父是水三侠,不是七师叔!”

    只这一句话、便让对方说出是受何人指派,殷云明得意地一笑:“哦,原来你是水平湖的弟子,他派你俩来北平到底为什么?”

    话说到这里,吉平才发觉自己上了当,顿时又气又恼、大吼一声:“你这奸猾之徒,看剑!”

    看来不打是不行了,殷云明见对方剑到,忙急退一步,刚刚躲过这一剑,见吉平的剑又横扫而来,忙转身形、绕到其身侧,不等他再换招,右手伸出来扣其右腕脉门。

    吉平见对方身手如此之快、不禁紧张,忙将执剑的右手向回撤,可殷云明的右手却也变虚,左掌已向他右肩劈去。吉平忙将肩一沉,偏偏殷云明的左手又向左划弧形掠过,右手已托向其右胯一送,吉平只觉胯上有如排山之力一般,身子哪里还站得住,向左后连连退出几步,直到靠在墙上、才算没有摔倒。

    吉平自知不是人家对手,可又不甘心逃走,而正在此时,忽听一声惨呼传来,在深夜里让人十分的心惊。

    “赵师兄!”吉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转身不顾一切地朝呼声奔去,殷云明也很惊诧,随后也跟了下来。

    走出不太远,只见前面雪地上一片血迹,一个人横卧那里,不是别人、正是赵弗。

    吉平扑上前将他抱起来、呼唤着:“师兄、师兄!是、是谁干的?!”

    殷云明走过去,见赵弗胸口上插的竟是他自己的剑,心道:这是什么人下的手?能做到如此地步、一定不是普通人所为。

    正想着,又听吉平叫道:“师兄,你能说话吗?你说呀!”

    原来赵弗还没有气绝,正挣扎着。

    殷云明也很想知道是谁干的,便上前一步,谁知吉平却猛地回过头来,一双眼睛血红地瞪着他:“滚开!”

    明明知道凶手不是我,干嘛象有多大仇似的

    殷云明又好气又好笑,无意间见街口有黑影一闪,便脱口而出:“什么人!”

    吉平听了也抬起头,顿时大叫道:“凶手!别走!”竟扔下赵弗、一个人追了过去。

    殷云明怕他也有危险,本想去追,可见赵弗挣扎着象要说什么,只好走过去、附下身:“能告诉我是谁干的吗?”

    “是、是……五、五……”勉强说了这几个字,赵弗便头向旁一歪、已经气绝。

    “四、五?什么意思啊?”

    殷云明站起身想了想,猛然又记起吉平,忙顺着脚印追了过去,可刚追出不远,只听又一声惨叫,不用看也知道、正是吉平。殷云明追上前,见吉平手中紧握着剑,头骨已被击得粉碎,大瞪的两眼充满诧异,仰面躺在雪地中。

    此情此景,就是殷云明也不能不心中一寒:这是什么人,北平这边陲之地竟也有如此出手迅捷又利落之人,看他二人的死状,对方肯定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吉平的目光又证明他大概认识凶手。

    正想着,身后传来踏雪的声音,殷云明警觉地回头一看,原来是郑和,便叹了口气道:“是你啊。”

(39)疑云不断

    “要不要叫人来?”郑和看了一眼地上死了的吉平。

    殷云明摇摇头,“不必了,事情不是发生在王府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不要给四爷填麻烦了。”

    “好吧。”郑和点点头。

    殷云明看了看他,又奇怪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郑和笑了笑:“刚才见殷大侠追这两个人,我有些不放心,又跟不上你们,只好绕道出府、就找到这儿来了。”

    “是这样。不过、你这孩子不怕死人吗?”

    “有什么好怕的,”郑和的声音有些苦涩,“我曾见过比这更多的死人,而且……其中还有我的、父亲……”

    殷云明心中一震,扭头又看了看,只见他那清秀的脸庞在白雪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的苍白。

    沉默了片刻,殷云明说了声:“我们回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雪后初晴,空气格外的新鲜。

    起床后、照例练了一会儿功,殷云明便开始吃早饭。刚刚吃过,只见马彬急匆匆地赶来了,

    “殷大侠、王妃请您到前厅去一下。”

    “王妃?请我?有什么事么?”殷云明很意外。

    马彬迟疑了一下:“这……您去了就清楚了。”

    “四爷在吗?”殷云明又问。

    “千岁爷么?”马彬答道,“一早就去教场了。”

    “嗯、好吧,我这就去。”殷云明点了点头,整理一下衣服、随马彬来到前厅。

    一脚踏进厅堂,只见徐王妃坐在正中,客位上坐着一个,竟是那位北平府总捕头宁伯坚。

    原来如此,殷云明心中暗笑,只听马彬回道:“王妃,殷大侠已请到。”

    “噢,殷大侠,”徐王妃微微欠了欠身,“快快请坐吧。”

    殷云明施了一礼、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徐王妃才又道,“殷大侠,您是王府的贵客,本不该打扰,可这位宁捕头坚持要见您,所以才……”

    “哪里的话,”殷云明摆手笑道,“我殷云明不过是草莽之人,王妃何必客气,只是不知宁捕头叫在下来、有何贵干呐?”

    “既然殷大侠问了,我就直说吧。”宁伯坚紧紧盯住了他,“昨晚发生了一起大案,案发地就在燕王府附近,在下来此一为查看王府的安全,二嘛,当然想问问关于此事、殷大侠知道多少。”

    见他盯着自己不放的眼神,殷云明心道:和我来察言观色这一套么?可惜和你比起来、更紧迫的情形都没吓住过我呢。这样想着、便不动声色地问:“宁捕头为什么要来问我呢?”

    “阁下是不是近两年名振中原武林的‘鹤峰第一剑’殷云明殷大侠啊?”宁伯坚问道。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听他说这个,殷云明不禁有些好笑,

    “是又怎么样?”

    宁伯坚好象松了口气:“那便是了,昨天你同两名死者在大街上发生口角,并且李总镖头也曾作证、说阁下和他们华山派有些过结,而他们两个又死在……”

    “又死在燕王府附近,能这么轻易杀了他们的除了我、没别人能做到是嘛?”殷云明有些不耐烦地接着说道。

    宁伯坚点点头:“不错,当然,身为公门中人,我也不会只凭这些佐证就怀疑你,只要你能找出不是凶手的证据来,或是提供一些有关凶手的线索,那么、我就不会再打扰你。”

    殷云明淡淡一笑:“宁捕头还真是公平啊,好啊,实话跟你说,那两个人昨晚我还真的见到过,是他们夜探王府在先,至于什么目的、鬼才知道,我正好撞上了,就把他们赶了出去,谁知在王府外却被人给杀了。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恐怕这样没法洗清嫌疑吧。”

    “殷大侠知道就好,你们武林中的纷争我管不了,也没那本事管,但在北平府内、本人职责所在不能不管,如果阁下还拿不出无罪的证据,恐怕要委屈一下了。”

    话音刚落,不等殷云明回答,徐王妃便已不疾不缓地问道:“宁捕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伯坚起身施礼:“王妃肯见小人、已是小人之大幸。燕王府素来平易待人,从不倚势压人、尽人皆知,望王妃夫人不要因小失大。”

    “宁捕头,你说的‘因小失大’是什么?何为小,何、又为大?”

    徐王妃的声音依然平和,可里面已透出威严。

    宁伯坚只好看了一眼殷云明、又道:“王妃夫人,如果殷大侠确实无罪,小人会给他个清白,但是、如果燕王府干涉此事,一定会让人非议,若因此坏了燕王千岁的名声,岂不是因小失大。”

    这话罢明了是说给殷云明听的,殷云明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便起身道:“多谢王妃的好意,在下心中无愧,看他能怎么样。”然后又转向宁伯坚,“宁捕头到底想怎样?”

    宁伯坚微微一笑:“不想怎样,只想请殷大侠跟我走一趟。”

    “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无罪,看来只能跟你走了?!”

    “慢着,”徐王妃提高了的声调传了过来,仿佛在中间形成一道屏障、将两人之间迸发着火般的视线瞬间切断。

    宁伯坚有些无奈、道:“王妃……”

    “殷大侠是我府中的贵客,如果我燕王府连自己的客人都不能维护,那还怎么守北方的疆土!”王妃的话语沉重有力,宁伯坚的身体立时有些僵直。

    半晌,这位北平府总捕头才想出怎么给自己下台阶:“如果、如果有人证也可以。”

    “没有人证。”

    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的台阶、一秒钟都没维持住、就这样被人给砸坏了,殷云明很干脆地回绝了他。

    气氛一时间显得沉闷得很,多亏一个声音传来、打破了这个僵局,

    “我做人证可以么?”

    大家扭头一看,却见郑和陪着朱棣走了进来。

    宁伯坚一见忙跪拜施礼:“卑职叩见燕王千岁。”

    朱棣伸手扶住他:“快起来吧,宁捕头平时为北平的治安奔波劳碌,孤王早就想谢谢你了,不想今日在此相见。”

    “那都是卑职应尽之责。”宁伯坚站起身。

(40)纵横捭阖[上]

    大家重新落座后,朱棣看了看殷云明、才又道:“宁捕头,殷大侠是孤王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府中的贵客,所以孤王不能不出面,想必你不会说这是‘倚势压人’吧。”

    原来燕王早就到了,前面那些话还都被他听去了,宁伯坚尴尬地连忙陪着笑:“哪里,千岁若是能为殷大侠做证,那也是卑职求之不得的,毕竟象殷大侠这样的人、卑职也是非常敬重的。”

    朱棣点了点头:“好,孤王能用人格担保、殷大侠为人光明磊落,决不是做了不敢承认之人,至于昨晚的事,有我的侍从来做证。”然后看了一眼郑和。

    郑和轻轻应了声“是”,然后上前一步、走近了宁伯坚,

    “宁捕头,昨晚小人跟殷大侠学习剑术,见日里遇见的同李总镖头在一起的两个人、夜入王府,殷大侠便去看看他们想做什么。小人没什么本事,也跟不上,只是远远见他们分开走,殷大侠追着其中一个去了,而另一个却遇到一个黑衣人,我见他们说了些什么,不知怎么、那黑衣人却出手杀了他。我有心去追那黑衣人,可他转眼间就不见了,接下来我见殷大侠和另一人赶来,而那黑衣人又出现了,那另一个便去追,等殷大侠追过去时,他已被打死了。一切就是这样,他二人的死与殷大侠无关,殷大侠不过是见他们夜入王府、想保护燕王千岁罢了。”

    殷云明听了、心中有些惊:这郑和竟能将事情经过讲得一点儿都不差,那只能是说明他真的一直都在场,可他真的在场、自己怎么能没感觉到,这是怎么回事?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又听朱棣道:“宁捕头,郑和说的是真是假,孤王相信你能够判断出来。怎么样?能成为证据吗?”

    宁伯坚还听得真的很认真,听完又思索片刻、方道:“当然,从现场看,此一说法很是合情理,只是关于那个黑衣人,不知还能否描述细一些?”

    “这个嘛,”郑和回忆着道,“那人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身材魁梧、身手非常好,并非普通的习武之人。”

    宁伯坚点点头:“好,即如此,有劳燕王千岁、王妃夫人,殷大侠和各位了,卑职告退。”说完又施一礼,转身就走。

    朱棣见了一摆手:“马彬,替孤王送客。”马彬点头送出了厅堂。

    目送宁伯坚出去,殷云明转回头来笑道:“多谢四爷和王妃了,噢,还有你啊、小郑和。”

    郑和已退在一边,只是笑了笑没有做声。

    朱棣看了看他们道:“殷大侠,说起来还不是因为我的王府连累了你,又何必说谢呢。”说着不禁叹了口气。

    殷云明还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一下,却听门外有人颂佛号:“阿弥陀佛,你谢我、我谢你,谢你既是谢我、谢我既是谢你。”

    笑容立刻浮现在朱棣的脸上:“大师就是大师,尚未见面、先闻禅语。”说罢,果见道衍走了进来。

    徐王妃见没什么事了,便打个招呼由侍女陪着离开。

    落座后,道衍看着殷云明笑了笑道:“殷大侠这下同华山派的过结又多了一层,不用问、那两个华山弟子的死肯定会记在你这本帐上。你仔细想想、能不能猜出那两人到底是谁杀的?”

    “实在猜不出。”殷云明摇着头。

    朱棣想了想:“要不、我修书给二皇兄,让他想想办法,华山派无论如何也会给秦王千岁一些面子吧。”

    “不成,”道衍立刻否定,“江湖中的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朱棣当时一脸委屈,看得殷云明忍不住笑出声来:“四爷不必挂怀,人又不是我杀的,他华山派也不能不讲道理吧。”然后又道,“对了、四爷,云明想过几天就回鹤峰,早点儿跟您打个招呼。”

    “怎么、你要回去?为什么不再多留些日子?”

    “早一点儿回去,也好让师父放心,何况我也真的很想念师父和两位师弟。”

    听他这么说,朱棣想了想微微一笑:“也好,不过等有时间殷大侠可一定来做客哟,最好是萧掌门和另外两剑也能来。”

    “好啊,”殷云明爽朗地笑了笑、站起身,“那我先告辞回房了。”

    看着他离开,道衍扭头问朱棣:“这一走、说是还回来做客,可你我都知道那已是遥遥无期,四爷为什么不留住他呢?”

    朱棣叹了口气道:“他一身侠气,做事仅凭好恶,并非是能为我所用之人,至多是个只能帮帮忙的……朋友罢了。”

    “四爷说的不错,殷大侠身上的江湖气太重,反倒难成大事。”道衍向后靠在椅子背上,“说到朋友嘛,您结交的方向应该向南才是。”

    “谢大师指点。”

    朱棣听了、心中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

    几天后,殷云明告辞回湖广,朱棣带手下人一直送出了城、方才分手……

    刚刚回到王府,马彬便来报:“千岁爷,冯胜将军刚才派信使来要见您。”

    “哦?快让他进来。”

    朱棣有些奇怪,没有大事冯胜是不会派人来的。正想着,那信使已走了进来施礼道:“属下叩见燕王千岁。”

    “起来吧,信呢?快给我。”

    信使双手将信呈上,接过来、朱棣拆开一看,果然是冯胜亲笔,从头至尾读了一遍,原来是这样:

    前几天冯胜接到北番国瓦剌国君的书函,欲同明军夹击北元,冯胜自己不敢做主、便修书请示燕王。

    朱棣看罢心中一动:这瓦剌地处金山西麓贴良古惕一带,原是边远小国,有此举动是什么用意?况且冬天不是用兵之时机,我不如以静制动,按兵看他怎么样。想到这,从案上取过一个木牍、然后折为两断,将其中一截交给信使:“你去休息一下,然后回去将这个交给冯将军。”

    这种木牍传令是朱棣与几位重要将领之间的暗令,用此方法、即使是来回传令的信使也不知其中含意,因此、不会有走漏风声之事发生。

    那信使接过木牍、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朱棣一个人留在房中又取出地势图,找到瓦剌和北元驻地捕鱼儿海,心道:看来我还是要留意点儿这瓦剌。

    这一想、不禁又想起目前北方驻守明军的这些主要将领,现在主将是冯胜,虽然他凡事会向自己请示,但关系要生疏的多,不象沐英和自己那样亲密,何况北方还是有二哥秦王朱、三哥晋王朱共同节制,想到这儿,忍不住思念起沐英,便长长叹了口气,合上地图走到门外。

    灰蒙蒙的天空又飘起雪来,看着那扬扬洒洒的白色花朵,朱棣自言自语着:“又到年底了,又快过年了。”

(41)纵横捭阖[下]

    春节刚过,朱棣便来到庆寿寺方丈中来找道衍。

    “四爷有什么事啊?这么急。”刚刚做完法事的道衍、边洗着手边笑着问。

    朱棣在椅子上坐下:“什么事,还不是建功心切。二哥、三哥身体都不好,这北赶大元的功不由我建还由谁呢。”

    道衍看了看他、道:“建功当然是好,可也别忘了立业。”

    朱棣低下头、半天才又抬起头来:“这、母后终前嘱咐我要帮助大哥,我已答应了,当然要助他立番大业。”

    “四爷和太子真是兄弟情深啊。”道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朱棣苦笑了一下:“当然,太子仁厚,会是个非常好的皇帝。”

    “是啊,太子人很好,只是……”

    道衍故意停住了,朱棣明知他是在卖关子,可还是奇怪地问:“只是、什么?”

    “只是、福薄命短。”

    “什、什么?”朱棣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他,“大师您说什么?”

    “贫僧说,太子福薄命短,”道衍也看着他道,“我为他相过面,见太子五行不调、阴阳不和,而且面有忧色,恐怕……”

    真是吊人胃口,见他又不说了、朱棣忍不住追问:“怎么样?”

    “恐其寿终之日还在陛下之前。”

    听了这话,朱棣半天没说出话来,又过了好一阵才道:“大师虽你我一体、不分彼此,可、这样说当今太子也不太好吧。”

    道衍哈哈大笑:“四爷,老僧说的可是实话,有什么不好的。而且老僧还要告诉你,太子所剩的阳寿不会超过十年。”

    “好、好了,不说这些了,”朱棣有些哭笑不得,“大师,我今天来想就怎么样才能建功立业向您请教,您却尽说这样的话,真让我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好啊,那四爷能否告诉老僧,为什么这样急着建功?”

    “父皇将这北方屏障交在我手,可见其寄予的厚望。来此就藩已经三年了,几乎是寸功未立,所有胜仗都是几位将军的功劳,我这个节制他们的燕王千岁所拥有的、只是皇子藩王的名号,也是沾着父皇的光而已,您说、我能不急么?”

    道衍盯着他没有回答。

    见他不做声,朱棣想了想又道:“我当然想做一个名垂史册的开国功臣,不想做个甩手逍遥王,可这却又很难,甚至、要难过父皇。父皇的江山是他老人家打出来的,只要打好根基,那些大臣就会服从他……而我呢?从一开始就是皇子、是皇帝的儿子,王位是父皇封的,那些屡建奇功的将军从心里能服气吗……更何况、他们大都是我的长辈。我如果想创出声威来,先要除去‘皇子’这一影响,要凭我自己的本事来建立功勋,那样依然是真的好难好难。”说到这里,朱棣拉住道衍的手,“大师,朱棣诚心向您请教,您就是我的老师,求您指点一下吧。”

    道衍抽去左手轻轻拍了拍朱棣那白皙的手背、道:“四爷,您能有此眼光和胸怀,也不诳老僧陪你从南京来到这北平了。”

    热切与信任充满了朱棣的双眸,道衍看着他笑了笑,“但凡事不是急就能办好的,要寻找机会。”说着、倒了杯茶送到朱棣手上,又重新在他面前坐下,“四爷,听老僧跟你说,这北方大军虽说由您、秦王、晋王三人共同节制,可这三年来,秦王、晋王又过问多少事了?他们二人不是不想掌兵权,是没有那本事和体力,而且沐侯爷这几年又一直和四爷您友厚,这已经形成习惯了,不然那失烈门怎么会只想加害您呢?虽然沐侯爷已去了云南,可形成的习惯已经对您很有利了。”

    虽然听了心中稍微平静了一些,但朱棣还是有些不安:“可我还是想念和沐皇兄在一起的日子。”

    沐英原是朱元璋的义子,所以朱棣叫他“皇兄”。

    “想念也没有用,”道衍眼神中居然有些“幸灾乐祸”、笑着道,“恐怕四爷今生很难再见到他了。”

    “啊?!”朱棣一惊,该不会是这和尚也给沐英相过什么面吧。

    还好、道衍接下来道:“沐侯爷是位难得的将军,守云南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万岁一定会让他永镇云南的,而四爷又在这北平,你说见他能容易吗?”

    朱棣听了方松了一口气,可还是有些失落地长叹一声,道衍拍了拍他的肩:“好了,还是继续说你吧,这北方节制之权终会归你一人之手,而建功之事却不要忙,要成王霸之业不是亲自去打几个胜仗就行的,就象你父皇,他打的胜仗也许没有你岳父徐丞相、傅友德、还有已故的常遇春将军多,可他却成了天子,那是因为他有驾驭这些人的雄才伟略啊。”

    “大师,听你之言,我不该急着带兵打仗,而这样怎么能在兵将中树立威信呢?”朱棣心中的不安还是没有彻底消失。

    道衍笑了笑道:“这就要看你自己是否能把握时机了。另外那些将军们,他们都是开国元勋,真的不服你也没办法,你也不必因此就心急,因为将来能聚积在四爷身边的不是他们,他们也不会为四爷你所用,甚至他们迟早都要回京,剩下的人才是你应该使用的。”

    “剩下的人?”

    “是啊,”道衍仍然笑着,“剩下的人就是四爷你自己提拔起来的人,我举个例子,就象于谅、周铎。”

    朱棣听了若有所思:“哦……大师的话真让朱棣受益非浅。”

    “四爷,成大事都要学会审时度势,重要的是戒急躁才行。”道衍语重心长地劝慰道。

    朱棣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道衍又看了看窗外,然后指了指朱棣手中的茶杯:“这茶再不喝可就凉了。”

    朱棣恍然:“哦?啊,只顾着听您教诲了。”

    道衍笑了笑,又将话题一转:“最近四爷的武艺练的如何了?”

    “没什么进展。”朱棣摇摇头。

    “这武艺固然要练,但四爷也不必拘泥于此,”道衍安慰般道,“更不能求象殷大侠一样,他们那些江湖人没别的事,专心习武,当然进步会大,而四爷你治理一方,军务繁忙比不得他们,只求能自保即可。”

    朱棣明白、大师这是在告诫他不要“玩物丧志”,便点点头:“我记下了。”

    道衍满意地“嗯”了一声,又思索着:“平五这个人的来历很有意思,四爷有没有新的发现?”

    “他只说是一名镖头,”朱棣笑了笑,“因被仇家追杀才落此地步,虽然也许还有隐情,可他自己不想说,我也不必多问,任由他装哑巴、做仆人。”

    “这样也好,反正他为四爷你培养了三保。”道衍点了点头。

    朱棣也很赞成他的话:“是啊,三保这孩子很可造。”

    两人提到的“三保”就是郑和,郑和的原名叫马三保。

    整整聊了一天,朱棣才回到了王府。

    刚一进门、见郑和正带着刚满周岁的世子朱高炽学走路,小家伙儿走的快了,一拐一拐地不小刚好在朱棣面前摔倒了,顿时大哭起来。

    郑和忙跑过来想扶,但朱棣已伸手将高炽抱了起来,小家伙儿见了父王便咧嘴笑了。朱棣在儿子小脸蛋儿上亲了一下、交给郑和:“送他回王妃那里去。”

    郑和应了一声、抱着高炽去了内宅。朱棣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大师说的对,走的太快就会摔跤,我可不能犯高炽一样的错误。

(42)铁马金戈

    转眼间过了上元节,朱棣招集主要将领就未来的战势进行了商议,刚刚撤去后,道衍却来了。

    朱棣即高兴又诧异,请他落座、献上茶后问道:“大师怎么有空到我王府来?此时本该是寺中最忙的时候啊?”

    “是忙啊,可老僧来提醒您一下,四爷也有事要忙哦。”道衍道。

    听了这话,朱棣不禁开起了玩笑:“嗯?难道有什么道场要我去做?”

    “不错啊,二月十九是什么日子?”道衍却显得很严肃。

    “那谁不知道,观音寿诞日嘛,难道……”朱棣瞧着他,“大师要让我去拜观音?”

    “没错,不过老僧让四爷拜的不是那泥胎,而是位活观音。”

    “活观音?谁是活观音?”朱棣好奇心大增、立刻追问着。

    道衍哈哈大笑、道:“四爷您对江湖中的事也了解不少,可怎么不知武林界的‘活观音’呢?”

    “大师说的‘活观音’、莫非是武林中人?”朱棣非常非常感兴趣地问。

    “正是,”道衍点头,“就是辽阳义州碧落宫的掌宫霞清道长。”

    霞清

    朱棣好象听说过这个名字,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便问:“这碧落宫有什么重要呢?”

    “那四爷说说、当今圣上为什么对武当山那么关注?”道衍反问道。

    朱棣笑道:“父皇曾言说,能得江山多亏凭武当真武大帝的护佑,当然要关注了。”

    “这便是了,”道衍点头,“四爷可晓得那位真武大帝、武当派祖师爷张三丰张真人乃是这辽阳义州人么?而且他最初修道之处即是在碧落宫啊。”

    朱棣听了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大师、我明白了,这碧落宫在武林界还享有盛誉,我此去拜会,可谓一举两得。”

    道衍微笑着没有做声。

    很快、朱棣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可这位霞清道长怎么称做‘活观音’?”

    “哎,那是因为碧落宫不仅自身名声颇大,而且平日里对周围百姓也照顾有加,更巧的就是他的生辰恰好也是二月十九,而且……”

    说到这儿,道衍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而且,最后一个原因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他为什么会有此称号了。”

    听他这么说,朱棣倒真有点儿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见了:“这么说,我还真的想尽快见到这位‘活观音’了。”

    “那还不快点儿派人先把拜帖送过去,”道衍忍住笑,“你毕竟是大明的燕王殿下,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去了,会把人家吓到的。”

    “哦,是、啊,我这就去准备。”朱棣连连点着头……

    转眼间、过了二月二,朱棣准备启程赶往辽阳,并打算顺路巡视一下辽东明军的布防状况。于谅、周铎本想陪他一同前往,可朱棣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还是只带了郑和便上了路。

    马不停蹄地赶了一天的路,晚上当然不能再走了,主仆二人便找了一家店房。待投宿后,郑和服侍朱棣就寝,自己却坐在门前不肯去睡。

    朱棣见了便道:“三保,你也睡吧。”

    郑和扭回头来:“我、还不困……”

    “赶了一天的路,怎么能不困,”朱棣笑道,“况且晚上养足精神,白天才能好好地赶路不是嘛?至于别的,你便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郑和听了又纠结了一阵子、才勉强和衣而卧,看样子是去睡了。

    次日,朱棣醒来时、见郑和早已起床了,正在准备早饭和净面水。

    “三保,昨晚睡的好吗?”朱棣故意看着他问。

    郑和点了点头,可很快又笑了

    说睡得好这样的话,恐怕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朱棣也笑了:“你这孩子总是这样的死心眼儿,真的把身子累坏了、谁来服侍四爷我啊。”

    “我……”郑和轻轻咬了咬嘴唇,“三保不会累坏的,三保永远都服侍四爷您。”

    吃过早饭,二人开始换衣服。

    朱棣穿了一件素白银狐毛边的薄皮长袍,头上戴了一项薄皮帽,腰束卧龙带,打扮得即利落又潇洒,即象汉人又有蒙古人之风。郑和也换了一身相应的衣服,二人便结了帐、离开客栈。

    主从二人此时已过了大宁府,入了辽东地界、便不用再急,算算日子还来的及,便策马扬鞭向明军辽阳布防都司驻军地而来。

    正午时分,明军的旗帜已出现在视野中,朱棣看了觉得心里很舒畅,便带了郑和在四处转了起来。

    各处驻扎的很有次序章法,让人更加高兴,可就在这时,郑和的马猛的失蹄,差点儿被甩了下来。还不等他稳住座骑,身边的朱棣却已从马上摔了下去,吓得郑和连忙从马上跳下来扶住他。幸好没什么事儿,刚刚长出了口气,四周出现了许多的明军士卒,十几支长矛已对准了这主仆二人。

    “你们俩是干什么的?”士卒头目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二人一下。

    郑和抬头看着朱棣,朱棣掸了掸袍子、微微一笑:“过路的。”

    “过路的?过路的干嘛围着我们大营转个没完没了,你以为我们军卒都是白吃饭的吗!”

    头目开始冷笑。

    但这肯定吓不到这二位,朱棣当然也不会怕、笑着反问道:“那你看我们是干什么的?”

    “一定是北元派来的探子!说吧,谁派你们来的?纳哈出还是失烈门?”

    “没错儿,我们是探子,”朱棣微笑依然,“但不是从北元来的。”

    “那是从哪儿来的?”

    “是大明当今圣上洪武万岁派来的。”朱棣笑眯眯地道。

    头目一愣,忽又大怒起来:“看你的样子斯斯文文的,可一张嘴倒刁钻的很!好,不怕你不说,等进了大营、看你说不说。来人,把他们绑起来!”

    见明军士卒真的冲上来要抓朱棣,郑和可真急了,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道:“大胆,你们谁敢胡来!”

    虽然还只是个孩子,可这一声却充满了威严,兵卒们一愣、动作本能地慢了下来。

    朱棣轻轻拍了拍郑和的肩、道:“没关系,你先退后。”然后扫视了眼前这些人一眼,“别这么粗暴嘛,让我们进大营,我们就跟你们走好了。”

(43)铁马金戈[下]

    二人被兵卒们铁筒般地围着进了大营,刚刚绕过几座大帐,就见迎面来了一群人,正中的一位将军边走边对身边的将领们说着什么。两伙儿人一碰面,一眼便看见了朱棣,当时那将军惊讶不已。

    “你、这……”将军连忙一遛小跑儿地跑过来、单膝点地施礼道,“属下不知千岁驾到,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原来是辽阳都指挥司副指挥使叶旺,朱棣微笑着上前扶起他:“快起来吧。”

    站起身,叶旺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愣在一旁的头目:“看什么看!这是我们燕王千岁,还不施礼!”

    “啊?!”头目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千岁、小的该死,不识龙颜、不知天威……”

    这“龙颜”、“天威”本是说皇上的,朱棣见他已吓得语无伦次,又好气又好笑、道:“好了、好了,不知者不怪嘛。况且孤王此次就是为巡视军营布防,如果你没见到我们在此四处转,那孤王反倒不会饶你哟。”

    跟着叶旺来到中军帐,手下亲兵打来水,见叶旺还在忙这忙那的,朱棣摆摆手:“好了,孤王只是来看看,很快就要走了。你还是给我们主仆二人准备点儿吃的吧。”

    叶旺忙点着头、叫道:“好,来人……”

    “等等,”朱棣又叫住他,“孤王可吃素,不动荤。”

    “啊?”虽然很诧异,可叶旺还是点头,“好,快去准备,要素菜。”

    亲兵答应着跑了,叶旺陪在一旁,朱棣一见笑了:“坐吧,坐下才好说话。”

    闲聊了一会儿,朱棣便开始询问起辽东一带元军活动的情况。

    “回千岁,”叶旺答道,“纳哈出近两年来一直守在开元不肯出来,也没有什么动静,倒是朵颜山兀良哈部不时的来骚扰,属下和马指挥使又不好和他们开战。”

    朱棣点了点头:“父皇的意思、尽量招降北元,你们不和他们发生冲突做的很对,只是不能因此吊以轻心。”

    “是、是……”叶旺连连点着头。

    正说着,忽见帐门被掀,一个人几步迈进来在朱棣面前下拜:“属下马云叩见燕王千岁!”

    朱棣一看正是指挥使马云,便示意他起来、道:“罢了,马将军从哪儿来啊?”

    “适才属下带人去巡营,刚刚才听说千岁爷您来了,忙着跑来拜见。”

    马云边依着朱棣示意坐下、边回着话。

    朱棣笑了道:“孤王来这儿只是顺路,还有别的事要办。”然后看了看守在帐门口的亲后,“孤王的午饭什么时候能上来啊?”

    亲兵忙不迭地答道:“就好、就好……可这……”

    “可什么啊?!”马云有点儿生气。

    亲兵小声嘟囔着:“可实在不知给您吃什么好。”

    不等马云再说话,朱棣已反问道:“怎么,你们平时不吃东西啊?”

    “吃啊,可您是燕王千岁。”

    “燕王也是人啊,你们平时吃什么就随便给我来点儿什么就行了。”然后,朱棣转向郑和,“三保,你和他一起去,给他拿个主意。”

    “是。”郑和应了一声,和那亲兵一块儿去了。

    见他们走了,朱棣又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适才叶旺提到了兀良哈部,两位能否和孤王再细说说他们?”

    马云道:“千岁,这兀良哈部拥有大小头领三百余人,各个都很剽悍。说实在的,他们要比纳哈出、也先不花难对付。”

    “是、嘛,看来孤王倒要留意他们一些。”朱棣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叶旺看着他道:“不管怎么样,他们总还是北元的人,等平了脱古思帖木儿,不怕他不降。”

    “嗯?”朱棣扭过头、想了想,“不错。”

    又谈了一会儿,郑和和几名亲兵将午饭送了过来。朱棣看了看,虽然是素菜,但烧的也是色香味俱全,便道:“看来营中的厨师不比我王府中的差。”

    笑声中,朱棣和郑和吃过饭,又喝了点儿茶,休息一会儿便要启程。

    马云有些不放心:“千岁,属下抖胆问一声,您这是要去哪儿?”

    “孤王要去义州碧落宫。”朱棣边从郑和手中接过披风边道。

    马云一愣,和叶旺对望一眼:“可、去那里的路上不安全啊!”

    “怎么?”

    “到义州的那一路上,正好离兀良哈部很近,经常有元兵将在那里流窜。”见朱棣并未在意,马云连忙劝着,“千岁,还是让属下带兵护送您去吧!”

    “是啊、是啊!”叶旺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朱棣看了看二人,然后转过身让郑和为他系披风带子、边故意道:“好啊,你们两个拉上几千弟兄送孤王去好了。”

    “带几千?”马云有些为难,“目标太大了……”

    “那少带点儿喽。”

    叶旺又说道:“可、带少了又不行……”

    “那怎么办?”已穿好披风的朱棣瞧着两张有趣的脸问道。

    “这……”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朱棣见他们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若带兵护送孤王的话,想不打架都不成,还是孤王主从二人便装前去、反倒安全的多。”

    沉吟半晌,马云道:“可您若有个好歹,属下如何向陛下、还有徐丞相交待。”

    “放心吧,生死有命,怪不得你们。”朱棣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道。

    离开了明军大营直向东而来时,已经是申时。又走了一段路,天色也就暗了下来。

    郑和四处看了看:“四爷,我们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明天再继续走。”

    朱棣知道他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但天晚了也确实该安歇,便点了点头。就近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了一宿,次日、二人离了官道,策马取小路向前行进。

    辽东的大地以平原为主,但四周也有山峦起伏环抱,虽不象南方奇山秀水随处可见,却是苍茫雄浑、别俱丰姿,令人心旷神怡。

    朱棣勒住座骑向远方眺望,叹道:“塞外风光,真是令人神驰,我是越来越喜欢北方了。”

    “是啊,”郑和也微笑了一下,“象我这从云南来的人,更是有此感。”

    朱棣看了看他、会心地一笑:“走吧。”二人便继续奔驰在这原野之间。

    中午时分,二人已坐在离沈阳卫城南郊不远的一个临街小酒店中了。

(44)兀良哈部

    可能是因为二月春寒料峭、天还是很冷,所以这店虽不讲究,人却还不少。

    在二人对面的一张桌旁坐着两人,一看便知是亲兄弟俩,不说衣着,就是相貌也很相似,这两人很少说话,只是喝酒,但那年长一些的,从这主仆二人一进门起、目光就不停地向他们这边扫。虽然心中有所觉察,可朱棣也不动声色。

    饭刚吃到一半儿,忽听外面人喊马嘶,有人在门前勒住马匹大声道:“这天儿还真够冷的,哥儿几个,不如进去喝几杯!”

    “好吧,喝几杯暖暖身子再回去也来得及,走吧。”

    另一个人的话音刚落,便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来到门前,“咣”的一声门被踢开,一股寒气直冲进来,惹得店里的人们不得不抬头去看。

    只见五个蒙古大汉鱼贯而入,而且门外还有不少随从。最前面的黑脸大汉向四周看了看:“哟嗬,没想到这巴掌大的小店儿里,人倒还真不少。喂!你们都差不多了吧,喝完的马上给爷爷们腾地方!”

    这分明就是在赶人走,虽然这些人太过蛮横,但店里的人还是不想惹他们,已经有一半儿的人开始结帐离开,剩下的人也有的准备走。

    朱棣看了看对面那兄弟俩,见他们象没那么回事儿似地继续喝着,便也没动。但郑和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他,朱棣轻声安慰道:“没事儿,别管他们。”

    又过了一会儿,店中先来的客人中只剩下中间桌旁的三个人和那兄弟二人,再就是朱棣主从。

    黑脸大汉招呼其余四人坐下,然后回头看了看,“哼”了一声、径直来到中间的桌子前一拍桌面:“喂!你们怎么还没走?!”

    那三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指了指面前的酒壶:“酒还没喝完,怎么能……”

    说音未落,那黑脸大汉早已抓起酒壶、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酒已没了,该走了吧!”

    酒壶被墩在桌上,那客人的脸早已气得通红,看着黑脸大汉:“你、你……”

    “算了,走吧,”身旁的一人拉住他,三人便起身、气忿忿地走了。

    得意的大笑了一阵,黑脸大汉又朝朱棣这边走来。郑和有点儿紧张,但见朱棣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能再说什么。

    那大汉来到二人身边上下打量朱棣一下,又看了看郑和:“你们俩怎么也来喝酒?”

    “这是酒店,来不得么?”朱棣瞟了瞟他。

    黑脸大汉撇了撇嘴道:“瞧你这细皮白肉的,准不是我们蒙古勇士,汉人吧?”

    “汉人又怎么样?酒都不能喝么。”

    “对!汉人不配喝酒!”黑脸大汉的巴掌随着吼声、已拍在桌面上。

    可吼声刚落,旁边传来怒骂:“是哪个乌龟王八蛋这么说的!”

    朱棣扭头一看,见对面那兄弟二人中年轻点儿的那个、已经怒气冲天地瞪着这边。

    黑脸大汉可气坏了:“你活腻歪啦!爷爷还没赶你,你却自己骂起爷爷来了!”

    “就骂你了,”青年一脸冰霜,“骂你这敢瞧不起汉人的王八蛋!”

    黑脸大汉从肋下抽出弯刀、猛地劈去,却见那青年身形一转,轻巧地避开刀锋,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大汉急忙往回拉,青年冷冷一笑,手中一推一送、叫了声:“你给我坐下吧!”大汉便倒退几步、险些摔倒,多亏旁边一个穿黑皮袍的大汉扶住了他。

    朱棣暗自吃惊:好身手啊,不知他兄弟二人是哪里的。正想着,见那大汉又要向前冲,却被身后的一个红脸大汉拦住了。

    红脸大汉看了看那对兄弟,又看了看朱棣二人,问道:“你们是一起的?”

    “不是,但都是汉人!”青年也看了看朱棣、斩钉截铁地答道。

    红脸大汉点了点头,然后向朱棣走过来:“不好意思,我这位兄弟做事鲁莽,还望见谅……”

    嘴上说的很客气,可手上却不是一回事,话音未落、红脸大汉的右手已突然向对方左肩抓来。

    幸好朱棣在他走向自己时、心中已存了戒备,见他右手离自己左肩只差几寸远,忙将肩一沉,躲过这一着。可那红脸大汉的手腕紧接着一翻、直向朱棣咽喉锁来,朱棣右手向内弧型将对方的手向下一拨,左掌已拍向他的前胸,红脸大汉左手伸出来擒朱棣的手腕,朱棣忙将左掌收回,顺势现肘朝他腹部捣去,红脸大汉连退了几步站稳、冷眼看着他:“看你象个书生,没想到身手还不错。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明军的探子?”

    见自己赢了这一阵,朱棣本来心中还有些高兴,可听他这么说,顿觉自己有些莽撞,但事已至此,只得想着怎么应付。

    还未想出对策,却听旁边那青年道:“怎么?你们打不过人家就找人家的茬是吧!难道你们这些蒙古勇士只会这么耍赖吗?!”

    那穿黑皮袍的人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们蒙古兀良哈部首领脱儿火察,怎么能和你们这些人耍赖!”

    兀良哈部?刚刚和马云、叶旺谈过他们。朱棣心中顿时一动,又打量了脱儿火察一下、道:“不是耍赖又是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说我们是明军探子?”

    “不为什么,就是看着你象。”黑皮袍子死盯着他道。

    “先别急、哈尔兀歹,”脱儿火察对黑皮袍子摆了摆手,又看着朱棣道,“你说你不是明军探子,那好,我问你,你若是这北方汉人,为什么话语中带着南人的口音?还有,你身边为什么带着剑?而且,你若是赶路的,为什么不带着包裹?怎么样,答不出来了吧。”说到这儿,瞟了那兄弟二人一眼,“本来我们是出来打猎的,不想偏巧遇上了你们,那就别怪我了,你们今天一定要跟我们走一趟。”

    朱棣还在想办法,却见郑和的手已悄悄伸向剑柄,便一把按住他的手。

    就听那兄弟俩中的兄长、终于冷冷地开口了:“如果我不想跟你们走、又怎么样?”

    “这就由不得你了。”脱儿火察冷笑一声、把手一挥,只见门窗大开,几十张弓箭一起对准了四个人。

    小小的酒店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了一般,店主、伙计早吓得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忽然,朱棣笑了,笑的那么轻松自然,所有人都有些奇怪,忍不住一起看着他。

(45)一决高下

    笑罢,朱棣看了看郑和道:“三保,没想到你这个十四岁的孩子竟被当成明军的探子。”然后扫视了这些蒙古人一眼,对脱儿火察道,“你很利害哟,看出我们这么多的破绽。其实你不过是个愚蠢、胆小、自以为是的家伙罢了!”

    “小兔崽子!你……”

    黑脸大汉大怒,脱儿火察却拦住他:“土不申、住口。”然后又看了看朱棣、道,“你还能笑得出?不简单啊,好,我就听你说说我怎么是个愚蠢、胆小、又自以为是的家伙了。”

    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朱棣心中暗想道:绝不能让他们看出紧张来。便道:“你刚才所说的好象是我们的破绽,可如果我们真是明军探子,会这么容易就被你识破?见到你们还不躲开、反而在这儿和你们冲突?就凭这些,你还不是愚蠢?你再看看我们主仆二人和那二位兄台,哪一点象是一路的,你却执意将我们都带回去,还不是自以为是?”说到这儿,朱棣看着脱儿火察、故意停了停才又说道:“你们不敢和我们单打独斗,却仗着人多,搞了这么多弓啊、箭啊的,来对付我们,还不是胆小吗?!”

    “好,说的好!”那青年听了叫起好来,他的兄长也赞许地微笑着点头。

    脱儿火察听得脸色阴沉沉的,片刻道:“好,如你所说,我们就单独比上一场,你敢和我比吗?!”

    “有什么不敢,任你选,我们比什么?”朱棣看起来信心满满。

    脱儿火察却把头一摇:“不,由你来选比什么。”

    你还是中了我的激将法朱棣心中暗自高兴,便道:“好吧,我来选。比别的怕你不服,你们蒙古人不是善骑射嘛,我们就比射箭。”

    之所以要比射箭,是因为朱棣觉得这样就可以到店外去、找机会逃走。

    脱儿火察听了顿时大笑:“比射箭?恐怕我赢了你也不光彩。我劝你还是选个别的什么,免得人家知道了说我欺负你这小家伙儿。”

    朱棣也微微一笑:“若比别的,我也怕人家知道了说我欺负你。”

    “那你可别后悔哟,”一旁的哈尔兀歹冷笑,“我们首领可被称为‘再世哲别’,是我们兀良哈部第一神箭手。”

    “好啊,那就更合我意了。”朱棣也冷笑。

    脱儿火察微微一笑、道:“好,我们出去吧。”

    “走,”朱棣回头向那兄弟二人也一拱手,“二位兄台,一起来吧。”

    等出了店门,朱棣的心有点儿凉,因为外面的随从至少也有四、五十人,如果想杀出去实在不容易,退一步讲、就算能找机会逃了,也跑不过这些各个精通骑术的蒙古骑士。想到这儿,不禁将心一横:干什么只想着逃,让这些蒙古人耻笑,我为什么不借此机会和他们较量一下,也许能降服他们。这样一想,倒没有了惧怕之心,凭填了许多勇气:“我若输了,任凭你处置。”

    此时,脱儿火察的眼中已不象刚才那么冷淡,反倒有了一丝的敬意,道:“若我输了,不但任你们离开,我还要请你喝酒。”

    “一言为定。”朱棣微笑着点头。

    话说到这儿,天上正巧由南方飞来一行大雁,脱儿火察抬头看了看:“射死物没意思,你我就射这行雁吧,我先来!”边说边从随从手中接过一张宝雕弓,抽出一支雕翎箭,拈弓搭箭、手起箭发,流星般射出,只见雁阵中最后两只竟一齐从空中直直地摔了下来。

    两名随从立刻打马去拾,倾刻间回转,众人定睛看他们手中的雁,两颗雁头竟然被那箭贯穿在一起,脱儿火察竟一箭射下了双雁。

    在一片喝彩声中,郑和同那兄弟二人都有些担心地看着朱棣,朱棣抬头望着那行依旧向北飞着的雁,见其已快到了正上方,灵机一动心中有了主意。

    脱儿火察回过身,不无得意地道:“小家伙,该你了。”

    “这算什么,不就只射下两只雁吗?我能一箭射光这一整行雁。”

    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下,朱棣一把取过弓箭,弓开如满月,毫不怠慢将箭射了出去。

    事实上、朱棣的箭法不过一般,所以才抓住雁到了正上方、也就是离自己最近的时机来射,但见此箭射出、那只头雁应声而落。

    大家当时有些愣,叫土不申的黑脸大汉首先大笑起来,边笑边拍了拍朱棣的肩:“小家伙儿,你胆子不小,话说的就更大,你不才射下一只雁嘛!”

    朱棣轻轻拨开他的手,不慌不忙地道:“别笑的太早了,你们再看天上。”

    大家再次抬头,只见那行雁因头雁被射,顿时乱乱纷纷,倾刻间便四散而去,一个都不剩。

    土不申不以为然、撇嘴道:“那又不是你射下、才没有了的,不能算!”

    “若不是我射下头雁,它们能不见了吗!”朱棣冷冷道,“你们也都是带兵之人,难道连‘擒贼擒王’的道理都不懂吗!?”

    土不申还要再说,却被脱儿火察打断了:“没错,他赢了!”然后迈步径直走到朱棣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公子尊姓大名?”

    “小可……”朱棣略一迟疑,“燕明。”

    “燕、明?”脱儿火察轻轻念了一遍,忽地又笑了,“好,燕公子果然不是寻常之人,我请你喝酒。”说着一挥手,“取好酒来!”

    “是!”随从们答着。

    “还有,”脱儿火察又道,“把我们今天打到的猎物全拿来烤着下酒!”

    “是!”随从们答应着、兴高采烈地去了。

    脱儿火察回过身、看着朱棣:“燕公子,我们就在这天地之间痛饮一回,你看如何?”

    “就依首领。”朱棣微笑着点头、表示赞成。

    “叫我脱儿火察吧,”又招呼那兄弟二人,“两位也一起来喝吧!”

    蒙汉不同民族的人们团团围坐在一起烧着野味、喝着美酒,互相敬酒、劝酒,气氛十分的热烈,看这情形,谁能想到不久前他们还是剑拔弩张的呢?

    朱棣也不禁被这些蒙古勇士们的豪爽所感染,心中道:马云、叶旺绝不会想到我会同他们坐在一起喝酒的。想到这儿,反觉得十分有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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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风啸金陵介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生在皇家、权不离身。绿林纷争,皇权相争,偏偏两者总要搅在一起,最后花落谁家、谁人天下称雄、谁人又伴月随风,一切自有天意来定……燕风啸金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燕风啸金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燕风啸金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