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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等闲来去     脱线演绎法txt下载     脱线演绎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夜话,野花……

    回到刑警队,简昕宜带着傅戎去做笔录,而经望川则是习惯性的拐进传达室,与阚劲松不紧不慢的聊了起来。

    等经望川简述完毕,阚劲松吧唧吧唧嘴,道:“看你不像是很失望的样子,怎么,这是憋宝呢,还是准备进化了?”

    “您这也算是本性展露吧?”经望川笑着摇头,“我应该表现得很颓废?又或是捶胸顿足的宣泄一番?憋宝?那也要肚子里有货才行。至于进化?我还没到要把自己逼迫到‘非人’的地步,您说呢?”

    “你小子,这份心态端是要得……”阚劲松喝了口茶,促狭的笑道:“那你还不回家睡觉,这么晚了,还来找我这个老头子磨牙?”

    “在您这里感受一下稳坐钓鱼台的从容,别处可是学不来。”经望川点起支烟,惬意的眯起眼。

    “狗屁的从容……”阚劲松翻了一个白眼,“小辈们不争气,我虽是不在其位,甩几句闲篇也不过是自我解闷罢了,又哪里来的从容?”

    经望川摸摸鼻尖,似是无意的瞄了一眼院内的停车场,“您说笑了不是?对了,怎么没见肖队?”

    “关你屁事…”阚劲松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这也是你能打听的?”

    “哦,这不是顺便嘛……”经望川弹了弹烟灰,“肖队说扣我的手机可以拿回去了,我思忖着一会就去找他一趟。看来是还没回来,那就下次再说吧……”

    “哼……”阚劲松轻哼一声,便不再说话,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只是跑了两处精神病院,按说早该回来了呀……”经望川恍似不觉,嘴里依旧碎碎念着。

    阚劲松抬抬眼皮,依旧不做搭理。

    屋内没了动静,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尬然的彼此对视。虽是沉默相持,但二人嘴角皆是挂着狡黠的笑意,像极了两只准备趁空偷鸡的没毛狐狸。

    过了片刻,阚劲松轻轻抽了抽鼻子,笑道:“你最近很是心浮气躁啊,这怎地都抽上假烟了?”

    “假烟!?”经望川疑惑地看看手中的半截香烟,摇头道:“您这是故弄玄虚,准备换个套路?”

    他手中的香烟是‘软中华’,清淡的味道倒是很合自己的口味。他对国内的香烟品牌不甚了解,但听傅胖子介绍,此烟很是‘高大上’,极为符合某种‘阴天晒书’的内敛奢华。用胖子的话就是很‘装格调’……等等,这烟每次都是胖子帮着买的,这,这真是娘希匹!

    “套路你?”阚劲松不屑的撇撇嘴,“你每次来不是都要抽上一两支,这里有的是老烟民,可有谁接过你的派发?”

    其实不用阚劲松踩灰,经望川心中已是有了定数。他熄灭手中的烟蒂,面上兀自强笑,摇头道:“您老真是好鼻子……想来第一次您就发现了,可您为什么不早说?这可不是为人师表的德操。”

    阚劲松一副看痴儿的怜悯,“我哪知道你能一直抽?”

    死胖子!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一番!经望川心下暗自腹诽,面上依然保持着尴尬的僵笑……

    “呵呵……”经望川抿抿嘴,下意识地又要去掏烟,一顿之下,他忽地摇头问道:“您莫不是另有所隐?”

    “瘾?什么瘾?”阚劲松佯愕,“烟瘾、茶瘾,还是戏瘾?”

    “呵呵……想来应是戏瘾。”经望川眉眼舒展,一副‘定是如此’的了然模样,“只是您这境界离票友还有些距离,念、做生硬,唱腔也只能算是吆喝,耽误了一本好曲儿……”

    “那‘打’如何?要不咱们师兄弟搭把手?”阚劲松目露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经望川摇头笑道:“文戏改武戏,您这是……”

    他话到半途再次顿住,似是想通了什么关窍,沉默几秒,才断续着轻声自语,“嗯,应该便是这样了……难怪,难怪您能如此安坐……”

    阚劲松却是眼神莫名,他盯着经望川看了片刻,轻叹一声道:“终归还是落了下乘……没办法,一步慢、步步慢,恐难两全。”

    经望川也是收敛了心思,事关生死,谁又能轻言取舍……

    “希望肖队那里能够疏而不漏……”他轻叹一声,缓缓地摇摇头,“邓西伦的求生欲很强,也有几分小聪明……”

    “那个罗贝托为何会盯上小胖子?”阚劲松忽地打断道。

    小胖子?经望川愣怔的略去了重点……是呀,自家之前怎会没有想到这点?嗯,不单是自己,似乎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个疑点。

    他迟疑片刻,继续摇头,“我也没有想到原因。”

    “哦……”阚劲松拉了一个长音,而后,而后便没了后续。

    经望川习惯性的摸索,又掏出一支香烟点上。深吸一口之后,他眼神迷离的看向窗外,也是不再言语。这个问题的确难以揣度,还是等那个胖子回来,当面问个清楚便好。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不知过了多久,经望川吹开眼前的烟雾,轻声问道:“即便是有肖队统筹,但今夜的动静,似乎还是有些小……”

    “当然不会只有表面这点功夫,你就别闲操心了……”阚劲松抿了口茶,也是掏出一支雪茄点上,“都是冒烟,但假烟终究是比不上真品的味道……”

    “那还不是我孝敬您的……”经望川熄灭手中的烟蒂,耸耸肩道:“可能是心理作用,的确是觉得有些乏味。”

    “这是自然……”阚劲松眯眼望天,“没有比较,怎知优劣?”

    “那您就借花献佛……”

    “还头一回听说可以往回顺拐的,没有!”

    ………………

    一阵颠簸之中,邓西伦轻哼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之所及是片狭小的黑暗,脸颊摩擦着粗粝的金属箱板,冰冷的触感令他的神志又清醒了几分。

    身上的束缚还在,嘴上也依旧缠着胶带。小腿传来的痛感盖过了周身的酸楚。背上压着重物,呼吸压抑的像是随时都会停止。

    他尝试着翻身,发觉双脚也被绑了个结实。周围的空隙本就不大,加上背后的挤压,这令他的动作很是吃力。

    过了片刻,车子像是开始爬坡。不但速度慢了稍许,身上压着的重物也因车厢的倾斜有些松动。他深吸口气,肩颈发力,趁势将身体翻转过来。

    黑暗清晰了不少,透过晃动的缝隙,他看见了头顶的点点星空。这是一辆货车!随即,他也分辨出了压在身上的重物,树苗!

    那个罗贝托这是要把自己拉到哪里?栽树?邓西伦如此想着,背后的寒意更重。不能放弃!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怎奈头顶压着的半大树苗甚是沉重,几次奋力之后,除了在额头又添上了几道划痕,竟是半点作用也无……

    他喘息片刻,决定先解决呼吸的问题。树干上的皴起可以划破胶带的表面,挣开之后不但可以顺畅呼吸,关键时刻还可高声呼救。想到就做,邓西伦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他将嘴凑到临近的树干,忍着摩擦带来的不适,一下一下的磨蹭起来……

    车子估计已是有些年头,发动机的噪音很响。

    忽地,车子颤了几颤,竟是半途停了下来。是被发现了?还是已经到了‘栽树’的地方?邓西伦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轰鸣的噪音中隐约夹杂着几句断续的对话,难道还有旁人?是路检?邓西伦心中一阵后悔,若是之前挣开嘴上的束缚,断不会错过如此近在咫尺的生机。用脚敲击箱板?也不知能否压过发动机的轰鸣?猛地,他抬起的双脚僵在半空,若与之对话的是凶徒的同伙……

    邓西伦一时心思百转,竟是怔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没等他斟酌好后续的手段,车子已然再次颤巍巍的动了起来。只片刻,车速已是越来越快,依旧还是上行的微斜,但发动机的轰鸣似是消减了不少。

    不对!不是噪音消减了,而是四下已变得空旷。看来目的地已经不远了……邓西伦心下又是焦急几分,不再顾及其他,继续一下一下的磨蹭起来……

    反复十几下之后,胶带没有划开,细密的枝杈却已是将邓西伦刮蹭得涕泪横流。还能如何?他闭上双眼,甩甩头,继续咬牙坚持,速度竟是又加快了几分……

    片刻之后,胶带还剩薄薄的一两层,车却是停下了……该死的死胖子!缠的这么紧,视如寇仇也不过如此罢了!邓西伦气苦,心中暗自咒骂不停。下一刻,发动机熄火了……

    邓西伦的心脏似是也随之停了几秒,他停下动作,小心聆听,等待最后的审判到来……

    车门打开又关上,脚步声响起又停下,紧跟着,车厢颤动,有人翻上了车厢,人近了……邓西伦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完全停滞,竟是比之前的初次骤变还要紧张。

    似是过了漫长的一瞬,眼前的树枝被移开了……果然,还是那张娇艳如花的精致面容。这一刻,邓西伦感觉一切的美好都破碎了,那精致上的笑容,是恶魔的嘲讽!

    彼此对视片刻,罗贝托缓缓地摇摇头,也不说话,拎起邓西伦,直接将他甩到车下。

    地面是松软的土地,肩背着地的邓西伦竟是不觉得如何疼痛。甚至有那么一瞬,他的心绪也是骤然平和,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我这是彻底的放弃了?连悸动的颤栗也无法做到了?这不是无畏的沉静,这应该是绝望的虚无……

    头顶的星空竟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璀璨,我是有多久没有仰首望天了?邓西伦转开头,侧目之下,他看见了一朵小花。

    一朵小小的、并不如何鲜艳的,野花……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想怎么死……

    一片阴影遮住了月光下的颜色,邓西伦没有理会,他的视线越过摇曳的野花,看向更远的地方。

    远处伫立着一排排的阴影,是墓碑……

    罗贝托俯身看着地上的猎物,狭长的眸中满是厌恶之色。他抬起脚尖伸到邓西伦的腰下,试图将对方翻转过去。

    邓西伦条件反射般滚向脚踢来的方向,虽已是神竭气衰,但一番挣扎之下,却是将罗贝托的企图悉数化解。他将视线重新聚焦于头顶的那张精致的面容,用眼神示意对方,自己有话要说。

    罗贝托戏谑的笑了笑,他掏出一支矢箭,用箭尖挑开邓西伦嘴上的胶带,轻声道:“我不喜欢听废话,你懂的。”

    骤得顺畅,邓西伦贪婪的深吸口气,冰冷的夜风涌进喉间,竟是令他几乎呻吟出声。这一切看在罗贝托的眼中,他面上的厌恶之色更甚。他用箭尖点在邓西伦的喉头,截止了对方刚刚燃起的一丝悸动。

    邓西伦张张嘴,胶带裂开的缝隙不大,使他喉间涌出的声调带着某种奇怪的律动,干涩而尖锐,倒是平添了几分莫名的的诡异,“你与端木衍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

    “爱人……”罗贝托的声音清脆,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尽管心里有所猜测,但邓西伦还是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爱人……”他下意识的轻声自语,“难怪?这么说我今天必须死?”

    “你必须死!”罗贝托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但未必是今天……”

    “可以给个理由吗?别说就是为了一本书……”邓西伦的语调没有起伏,就像是在问‘你吃了吗?’

    “还真就只是这个理由……”罗贝托用箭尖摩挲着修剪的很是齐整的指甲,声音冷冽而悠远,“对你而言那只是一本书,可以带来或财富或名誉……但也仅此而已。可对我来说却不一样,那是端木留给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所有……你这一生也许都不会明白,所以今天我准备教你一教。比如,剥夺你最为在意的某些东西?”

    “我知道了,谢谢……”邓西伦很想撇撇嘴,做出一副‘从容以生死’的淡然。但嘴上还绑着胶带,所以他只能是闭目以待。虽是少了几分看淡生死的从容,倒也多了些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硬气……

    “的确是有几分小聪明……”罗贝托忽如百花绽放,声调再转,变得温柔而和煦,“我知道,你在意的只有你自己。本来因你是最后一个,我倒真有几分兴致与你仔细一番,但似乎,你并不如何珍惜……”

    他轻叹一声,抬头看向寂寥的星空,缓缓的轻声自语,“你知道这世上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吗?我原本以为自己认为的,是具有普适性的答案,但其实每个人的认为都是不一样的……

    雷斌恐惧自己的死亡过程,那种缓慢而无能为力的死亡;尤莉恐惧有征兆的、具有仪式感的死亡;宋立成有点小资,总是幻想平平淡淡的点滴浪漫,可惜了……而我,恐惧的是死亡之后的未知。

    星汉迢迢,光阴渺渺,天地亘古,无始无终……即便是有三生三世的可能,也不过只是白驹一瞬罢了。说到底,还是心底的贪念作祟。想到此生之后便一无所知,什么荣华富贵、声名俱显、白首同归,终不过是一捧黄土,化作烟尘散去……

    倒是你,的确算是一个比较有趣的矛盾人物。你看似将一切都分割的很清楚,黑暗、狭小,闭塞、安静,这是你的心理安全区域,是你自我的壁障,是本我的距离,同样也是你心理最为脆弱的地方。所以我才给你精心准备了这么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那我就敬谢不敏了……”邓西伦没有睁眼,将头侧向一边。

    “不客气,这些都是你应得的……”罗贝托收回视线,从腰间掏出一副手套,俯身将邓西伦的嘴重新封住。

    罗贝托的动作令邓西伦有一种即将大祸临头的恐惧,太突然了,话题这就结束了?他睁开眼,怒视着罗贝托。虽是口不能言,但意思却是表白的明确无误:我还没说完呢,你怎的不讲规矩?

    罗贝托直起身,将弩箭插好,轻笑道:“话多的反派死得快……”说完飞起一脚,直接踢在邓西伦的颈部。

    邓西伦的怒目失去了焦距,眼皮翻了翻,便只剩下一片眼白……

    刑警队传达室内,阚劲松将已经烫手的烟蒂熄在烟缸内,舔了舔嘴唇道:“还能再嘬两口的,明个去买个烟嘴,省得浪费……”

    经望川恍若无视,继续掏出一支假烟点上,默默地吸着。

    “你看过端木的那本书?”阚劲松忽地问道。

    “嗯……”经望川点点头,“写的不错,有点本格派的风格。”

    “不是问你这个……”阚劲松手指轻敲桌面,问道:“你说罗贝托会用什么手段杀死邓西伦?”

    经望川继续摇头,“不知道,小说中的作案手法,大多是经过艺术加工的,现实中很难实现。况且时间、工具、环境以及各种矛点的串联缺一不可,单人独力几不可为……”

    “哦……”阚劲松点点头,手指继续敲着,却是不再言语。

    屋内烟雾缭绕,再次回归沉寂。

    一支烟堪堪吸完,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沉重而熟悉……经望川不用回头便知是傅戎回来了。他弹了弹烟灰,正准备起身相询,却听阚劲松已是抢先开口问道:“胖子,你想怎么死?”

    刚进门的傅戎闻声一愣,讪笑僵在脸上,“阚爷您这是什么话?老死可以么?如果可以选择,我选这个……”

    “除了老死!”阚劲松皱眉,“老实回话,否则我给你松松皮……”

    经望川抬眼看看阚劲松,见对方居然一本正经的肃然,也便没有出言阻断。他熄了手中的烟,扭头看向傅戎。

    胖子眨着大小眼,油腻兮兮的看向经望川。见自家少爷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暗道这是什么路数?这老哥俩该不会是打算合伙敲打胖爷我吧……

    他怔怔的盯着阚劲松,眼珠翻飞,抓耳挠腮,脚下却是悄悄地向后退了半步……

    突然,胖子的眼中一亮,“我想上吊死!就在那棵树上……”他指着窗台上一盆半尺多高的榕树盆栽,高声道:“我会每天浇水松土,除虫去害,让它沐浴阳光,茁壮成长……”

    “我先打死你再说!”阚劲松高声怒喝,声振屋瓦。

    “妈呀!”胖子惨呼一声转身就跑,余音未绝,人已蹿至院中,“出人命啦,警察叔叔打人啦……”

    经望川斜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阚劲松,低头敛去笑意,循着地上的缝隙,仔细端详……

第一百九十五章 曾是前生旧相识

    胖子只喊了一句,没跑两步,后面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你是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简昕宜的声音不大,却似有着某种镇邪除晦的奇异魔力,令四下的些许聒噪为之一肃……

    俄顷,简昕宜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傅胖子。“师傅好自在,这家里能发配的都发配了,为何非要留我和您一起看门?”

    “没个端稳!”阚劲松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是镇宅,不是看门。”

    “还不是都一样……”简昕宜不理大小,翻了一个白眼,“有人跟您汇报没有?看您这副端稳模样,想来是好坏皆无……”

    阚劲松斜了一眼满是笑意的经望川,无奈的摇摇头,“你就不知分个里外?我这里拿捏了半天,你倒好,一句话给撂个干净……”

    “什么里外?除了身后这个胖子,这里还有外人?”简昕宜随手拉过把椅子,大咧咧的坐下,挥挥手道:“怎么这么大的烟?”

    “我也不是外人……”胖子在一旁小声嘟囔了一句。

    “说正事吧……”阚劲松瞪了一眼胖子,冲简昕宜板着脸道:“你那里有什么发现?”

    简昕宜耸耸肩,“没什么发现,车是找到了,之后就没有了。”

    “好好说话!”阚劲松沉声道:“注意你的态度……”

    “遵您的吩咐……”简昕宜轻轻地撇撇嘴,显然心下仍是怨气难消,“罗贝托开的是辆租来的凯美瑞,租车的手续是盗用他人的信息。车被扔在南城果蔬批发市场的后门,那里有几片大的视线盲区,加之摄像头的解像度不高,平日也缺少维护,所以,人跟丢了……”

    “那片区域比较乱,歇的晚,忙的早,中间清净的时间也就那么两三个小时……”阚劲松手指轻敲桌面,沉吟道:“拿捏的如此恰到好处,肯定是早有计划,估计是在那里换车了……”

    “我调了周围几个摄像头的数据,没有发现可疑的驶出车辆。”简昕宜摇摇头,视线转向沉默不语的经望川,“小弟怎么看?”

    “我支持阚爷的判断……”经望川摩挲着下巴,迎上简昕宜的目光,“你们筛查目标的延展时间是多少?一刻钟?”

    “十分钟……”简昕宜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会在那里故意多停留一段时间?还真是好胆!”

    “至少在警方找到那辆车之前,他的时间会很充分。”经望川点点头,“若是换做我,我不介意多休息一会……”

    简昕宜猛地一拍大腿,“我再去查一下……”

    她说着便站起身,急匆匆的迈步出门。阚劲松眉头皱起,看着简昕宜的背影,无奈的找补了一句:“不要放过货车……”

    “知道了……”声音传来,人已消失在门口。

    “唉,还是这么毛躁……”阚劲松叹了口气,目光移向傅戎,“你小子怎么回来了?说说吧,罗贝托为什么会找上你?”

    “我就是看上了那棵树,那个盆栽是个风水宝地……”

    进屋后的胖子始终紧绷着神经,唯恐阚爷一言不合再次发难。所以乍一听到阚爷的问话,他立刻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待话至半途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诧异道:“啊?您刚才说什么?”

    “咳咳……”经望川干咳一声,“胡扯什么,想好了再说……”

    “我可没胡说,我也不知道罗贝托为嘛会找上我……”胖子扭捏着做无辜状,指着窗台上的盆栽,讪讪道:“真的!就像那个盆栽,谁也不能说那棵树就不是树不是……”

    “嗯,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阚劲松敲击的力道在加重,“说得连这屋里的空气都顺畅了几分,可我怎么就是手痒呢?”

    “别!别!我刚才只是脑子有点短路……”胖子的大小眼瞪得皆是一般的溜圆,连连摆手道:“您等等,我再想想……”

    经望川好整以暇,掏出支烟点上,轻声道:“你最好想的仔细些,有缘没由的不用你分析。嗯,这烟的味道不错,不比中华差多少……”

    胖子瞥了一眼经望川,暗道一声完蛋个球!这世上果然没有好糊弄的资本家,连眉梢发丝都是空心的……

    他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踟躇道:“罗贝托不见得是特意跟踪我,他应该是守在咱家附近,见我落了单才临时起意的……嗯,应该就是这样,三姑奶奶是焦律师接走的,大姑奶奶与花妹妹在一起,少爷你有黄凯跟着,只有我……”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略带尴尬的看向经望川,“还有,他对我下午去过精神病院的事情毫不见异,我怀疑他打那时起便跟着我了。那群刁民应该也是他喊来的,不然我不会那么快就被人逮到……”

    “若是这样,他应该盯着我们有一段时间了……”经望川吸了口烟,眉头微皱,“我们跟踪三姐的事情他可能也是知情的,也许,他从一开始跟踪的也是三姐。罗贝托与三姐在留学英国时便已是熟人,失去邓西伦的线索后,他做出了和我们相同的选择……”

    “焦自华?”阚劲松轻声问道。

    “未必……”经望川对阚爷的疑问了然于胸,“焦律师那里已经检查过了,并未发现有被监听、监视的痕迹。以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线索,罗贝托编织网络的信息都是来自焦律师,到谋杀开始,他已无需对方的任何帮助。而且据我所知,罗贝托之所以刻意回避焦律师,也有一份间接的交情在其内。二人又都是骄傲的人,所以……”

    “嗯,你也不用遮掩了……”阚劲松点头又摇头,慢悠悠的说道:“罗贝托故意留下线索,又让焦自华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也有暗含为其洗白的意思。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焦自华肯定有疑点……”

    经望川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关心则乱,言多必失,自己这是连续两次犯了忌讳,还是养气的功夫不到位……

    他侧目看向已经溜到门边的傅胖子,涩声道:“你再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细节没有?”

    胖子眼神茫然的在老少二人的身上滑过,然后将视线投向窗外的夜色……昨天出门没看黄历,怎地这都后半夜了还不转运,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祸不单行?

    他张张嘴,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接续……

    夜色渐深,阚劲松的手指还在时不时地敲着,打更一般,似是在度算着时间流逝的缓急……

    当天色微明,东方也已露出一抹鱼肚白,罗贝托一身黑色正装,手捧一束含珠带露的白色马蹄莲,缓步走进md市的西郊陵园。

    他悠闲地踱着,抬头看看天色,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应该是个晴天朗日,端木兄,我来看你了。我累了,但好在已经忙完了……”

    此时的罗贝托已然恢复了男儿打扮,他下颚微扬,略显瘦弱的身躯却是腰背挺直。修眉挺鼻,唇红齿白,原本柔和的线条曲中带直,狭长的眸子流光溢彩,顾盼自若,端是更添几分别样的风采。

    行至半山腰,来到一处圈围起来的独立墓区,他整肃妆容,俯身行礼,而后在靠近边缘的一个墓碑前献上手中的鲜花。他没有鞠躬,轻抚着被露水浸湿的墓碑,面上的笑容亦是更甚。

    端详片刻,罗贝托轻声低语,“曾是前生旧相识,雁丘几许教生死……木木,我来看你了,你,寂寞否?”

第一百九十六章 寂寞之人不相逢……

    你……寂寞否?

    似是低声自语,又似是喟然长叹,像是在问墓中之人,又像是在叩问己身……

    寂寞之人不相逢,只因寂寞难度量……

    伫立片刻,罗贝托四下逡巡,略略整了整衣衫,而后嘴角挤出一弯讥诮的弧,“都出来吧,夜寒露浓侵衣衫,守了一夜,大家也累了……”

    “咳咳……”不远处,肖魏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他的眉梢鬓角都挂着露水,身上的衣服也是湿漉漉的,只有盯着罗贝托的一双眼睛,依旧明亮非常。

    他干咳一声,挥挥手,四下或远或近又陆续冒出几道人影,隐隐的将罗贝托围在中心。

    “看来还是晚了一步……”肖魏心中暗自慨叹一声,抖擞精神,迈步迎向罗贝托。

    及至近前,他突地朗声笑道:“罗贝托先生,你还真是让我们好等啊……对了,怎么没见邓先生?”

    “邓西伦?”罗贝托抬眼看看天色,轻笑,“你猜猜看……”

    四下的包围已经合拢,肖魏扫了一眼,摆摆手,“把家什都收起来吧,别丢人,没见罗贝托先生这么配合……”而后他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容,锋锐的目光盯向罗贝托,低声道:“你这算是自投罗网?看你这般自得,想来邓西伦已是凶多吉少……对了,忘了问一句,你是怎么发现这里有埋伏的?别说你也是猜的……”

    罗贝托张嘴似要开口,却是不易觉察的顿了顿。他抿抿嘴,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内中不见丝毫波澜,同样轻声回道:“不要轻易地妄下定论,你现在应该还有时间……”

    肖魏暗道一声‘可惜’,面色不改,摇头道:“有时间怕也是不多了,以你的算计,又怎会在意这或早或晚的一刻半刻……”

    “谢谢。”罗贝托背拢双手,依旧笑。

    “看来你对自己的罪行并不否认,这很好,倒是省却了我们不少的手脚。”肖魏笑的愈发轻松,背手俯身,抵近罗贝托的面颊,“我也谢谢你,谢谢你的配合。那么罗贝托先生,我们是在这里说,还是你跟我们回队里再说?”

    罗贝托微微仰首,眉头皱起。肖魏的身材高大,如此近的距离,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只是扫了一眼,他便垂下眼帘,摇头道:“我随意,在哪里都是一样。只是你……”

    “哦,忘了介绍,我叫肖魏,md市刑警队一支队支队长……”

    “哦,是肖队长……”罗贝托再次抬起眼帘,迎向肖魏的目光,“只是你,似乎并不甚在意邓西伦的生死?”

    “我在意有用吗?”肖魏收敛笑容,“你我互为对手,我棋差一招,输得也不算冤。但能抓到你,倒也勉强能交待了差事。至于邓西伦,就让我们为他祈祷、祝福,而后嘛,我尽力……”

    罗贝托怔了怔,忽地再次笑了起来。他伸出双手,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来吧,我们走……”

    肖魏绷着脸,挥手招过一名警员,给罗贝托带上手铐,“那我们就回去再说……”转身后他又扭头看向罗贝托,指着端木衍的墓碑道:“你不再道别几句?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不用,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罗贝托也是看向端木衍的墓碑,轻声道:“若是之后又想起了什么,也还是会有机会的……”

    肖魏点点头,也不再说话,迈步向山坡下走去。

    回到车上,他眉头紧锁,对开车的韩笑道:“跟队里汇报过了?”

    “已经汇报过了,乔大说先带回去,之后再由队里安排突审……”韩笑小心地回答,见肖魏面色不善,他又迟疑着问道:“肖队,您刚才对那个罗贝托干嘛那么客气……我知道您是为了追寻邓西伦的下落,可您也是预审的专家,直接给他上手段不就结了?”

    “你知道个屁!开你的车!”肖魏少见的勃然作色,怒声道:“那小子手上有好几条人命,今天明显又是有预谋的自投罗网,你道他是个好相与的人物!?上手段?你脑子里都是馊浆糊不成?”

    韩笑识趣的挠挠头,讪笑道:“也是,他的外表的确很有迷惑力,让人很容易放松警惕。我听说葡萄牙是欧洲第一个废除死刑的国家,看他那副自得的模样,莫非真以为我们奈何不了他……”

    肖魏白了一眼韩笑,无声地叹了口气,“你还真是嫩!他那不是有所屏障的自得,他那是心愿了却之后的轻松。罗贝托也许是不想活了……”

    说到这里肖魏忽地顿住,眼底闪过一丝明悟的光亮。他拍拍韩笑的肩膀,急声道:“开快点,鸣警笛……”

    随着警笛声响起,后面的几辆警车也陆续亮起了警灯,在薄薄的晨曦中,延着蜿蜒的山道,朝市区的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回到刑警队,肖魏对韩笑交待几句,便疾步向楼内走去。来到二楼的小会议室,推开门,见赵局、乔大队、阚劲松、简昕宜等一众都已等在屋内,他便直接开口道:“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邓西伦应该还活着,但估计时间所剩不多……当下第一要务是撬开罗贝托的嘴,我之前已经试探过了,但他没给我任何机会。他很是谨慎,突审的难度不会小,你们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赵家骥扫了一眼身旁的乔慕白与阚劲松,对肖魏摆摆手道:“你坐下说,辛苦了一夜,也不急在这一刻……阚爷,你怎么看?”

    乔慕白没有旁顾,冲肖魏微微点点头,示意他先喝口水。

    阚劲松低着头,手指习惯性的在桌上轻轻敲着。沉吟片刻,他抬眼看向依旧站着的肖魏,斟酌道:“抓捕的经过之前已经大致了解了,看你这副模样,似是还心有不甘?你先坐下喝口水,把当时的情况再详细的说一下,尤其是对方的反应,有意无意的都莫要漏了。”

    肖魏长出口气,拉了把椅子坐下,“早晨六点一刻,我接到守在西山陵园门口的警员报告,发现疑似目标人物,单人、步行,未见携带明显致命武器。我便吩咐注意警戒,远距离监视,静观其变……”

    肖魏的神色随着叙述逐渐沉稳,间或趁着思索的空隙喝口水,尽量不遗漏点滴细节。及至讲述完毕,他才皱着眉加上自己的分析:“我观察过罗贝托的鞋,亮漆皮鞋,很干净,不像是经过远足的模样。回来时我留了一小队的人手搜索周围,迄今为止,尚未发现他可能驾乘的任何形式的交通工具。所以,罗贝托处理邓西伦的可能范围,我们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

第一百九十七章 像是差了点……

    肖魏讲述的时间并不长,直白的也未见任何起伏,轻轻放下手中的水杯,他心中的那几许不甘也早已不翼而飞。

    看向对面老神在在的阚劲松,他停顿少许,才斟酌着总结道:“详细的经过就是这样,我认为罗贝托之所以故意自投罗网,是秉承端木衍的遗风,挑战警方的能力与耐心,是他预先计划好的一步棋。但我感觉他的自信似是另有依凭,他好像是……”

    “他是不打算独活了!”乔慕白身子微微后仰,突兀的插话,“罗贝托为何会自投罗网?若非他自承,以我们现在所掌握的直接证据,至多是告他一个非法入境。他是在模仿端木衍,挑战法律的……”

    “偏颇了啊,端木可是没有如此的极端……”阚劲松在桌子上重重的敲了敲,斜乜了一眼乔慕白,“端木或许只是拿自己的智慧和所剩不多的时间,与我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而罗贝托不同,不管他是如何的借口,他的目的也只有一个,用极端的手段证明他自己。

    但有一点你们说的不错,罗贝托应该是不想活了。再结合他最后袭杀吴索、赵东林时的手段,判断他可能是自身出了问题。所以他才为了赶时间,导致之后的作案手法突变……我想,他应该是有病了。”

    “肖魏,提审罗贝托之前,先让李法医给他做个检查……”赵家骥开口拍板,“再抽管血,检查的全面些,不能马虎。外籍人士嘛,就按着必要的程序来。好了,阚爷,您继续……”

    阚劲松笑了笑,扭头重新看向肖魏,“你的手段不错,张弛有度,明里暗里的关节也都算计到了……”他的手指依旧轻轻敲着,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从外环线到西山陵园的前门,最近的一条路线也有四点八公里。若是快速步行,至少也要耗费四、五十分钟。即便是放宽到一个小时,从五点一刻反推到他掠走邓西伦的那刻,其间他至少也有五个小时可以从容的处理首尾。

    而这个时间,足够他跑遍md市的每个边角。罗贝托说我们还有不多的时间,估计他也是把自己花在路上的时间刨除了。没办法,碰上这么一个谨慎的对手,的确是很难找到其他的辅助线索。所以我们当前最稳妥的办法,也只能是尽快从他的嘴里掏出有用的信息。至于突审的人选?我建议还是由你来负责。赵局,你们的意思呢?”

    “那就抓紧时间!”赵家骥点点头,“肖魏主审,项城协助。其他人复检线索,收拢信息,归纳后交给阚爷,由阚爷统一调度。还有什么建议没有?若是没有就这样,散会!”

    众人点头,纷纷起身离去,沉默而迅速,一切都是井井有条。阚劲松却是没有动,他不喜欢这种按部就班的条理。对他来说,这种条理往往就意味着无法掌握事件的主动。

    被动,被迫而动,这曾是每个侦查员都无法避免的尴尬。阚劲松自己已经记不清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哪一年。他叹了口气,掏出支雪茄,放在鼻端轻轻地嗅着。

    ‘啪’的一声轻响,眼前跃动起一朵小小的火苗,“师傅,乔治那小子是个洋财主,烟没了您就管他要,何必抽的这么抠唆?”

    说话的是简昕宜,散会时她也没有动,不是没有事情要忙,而是她觉得,那些线索不会有什么收获,包括提审中的罗贝托。这是一种近似天然的直觉,没有理由,没有依凭,她只是如此的自我认为。

    阚劲松白了一眼简昕宜,吹灭了眼前的烟火,沉声道:“你有事就直接说,女孩子家家的玩什么打火机,给我!”

    “切!还说不是抠唆……”简昕宜咧嘴一笑,将一支精美的全钢打火机拍在阚劲松的手中,“算我孝敬您的,收着吧……”

    阚劲松摩挲着手中的打火机,满意地点点头,之后却是连雪茄一起全部小心的收了起来。他拍了拍手,好整以暇的笑道:“嗯,这还差不多,说吧,你个小妮子又琢磨出了什么关窍?”

    “我哪有那个水平?我只是觉得像是有哪里差了些……”简昕宜拉过把椅子坐下,歪着头看向阚劲松,“说不清楚,总之就是感觉有些别扭,不连贯,不是肖队,是罗贝托……”

    简昕宜说的断断续续,但阚劲松已是听得明白。肖魏虽然讲述的很仔细,但他终归是少了几分演绎天赋,中间似是隔了一层薄纱,难以尽数。那种模糊的别扭感,他也是隐隐的有所觉。

    他皱了皱眉,手指再度轻敲起来,“是差了点,可话里话外都应对的恰如其分,倒底是差在哪呢?”

    “别敲了,是我问您呢……”简昕宜也拍了一下桌子,嗔怪道:“话没毛病,我说的是感觉。肖队也真是笨,即便是遇到了个戏子,也将情结讲得跟作报告似的,没个抑扬顿挫……”

    “嗯?抑扬顿挫……”阚劲松的眸内划过一丝光亮,他扭头看向简昕宜,轻声道:“你刚才是说有哪里不连贯,对吧?”

    简昕宜点点头,怔怔的不知所谓,“我说的是感觉,一种感觉……”

    “对,就是一种感觉!”阚劲松目光灼灼,“肖魏的问题,罗贝托并未全部回应……”

    “没有吗?”简昕宜疑惑地反问,“好像都说了吧?”

    “差了一个问题……”阚劲松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摇了摇,“一个不太重要的小问题。”

    “您是指罗贝托如何发现陵园有埋伏的问题……”简昕宜恍然。

    “对!……”阚劲松点点头,“肖魏的本意是试探罗贝托大致的活动范围以及轨迹,因为警力的限制,我们不能完全排除罗贝托提前从其他方向潜入西山陵园的可能。花可以提前买,这个时节在野外放一晚依旧可以鲜艳如初;衣服、鞋子也可以临时更换,所以肖魏的这个试探的确算得上是一步妙手。”

    “也因此,肖队即便没有得到答案,也只会略感遗憾而已……”简昕宜此时已经豁然贯通,接过阚劲松的话头扩展开来,“而罗贝托‘就重避轻’的反常回答,反而不会引起对手的过度联想。所以我推测,邓西伦很可能就被他藏在西山陵园附近……”

    “不错,就是这么个道理……”阚劲松眉头舒展,“趁着李三省给罗贝托做体检,你去把肖魏叫回来,我们再把细节核实一下。莫心急,人好派,可时间却是耽误不起……”

    “好,我知道了……”简昕宜跺跺脚,甩下一个白眼,起身出门去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思无邪……

    “你将失去光,失去你引以为傲的一切。你的安全、高贵、愉悦、舒适都将化为乌有;你的视觉、听觉、触觉、嗅觉等一切感知都将沉沦于无尽的黑暗。直至你忘却所有过往,记忆与**消散于尘埃。或许在泯灭的终点,会有光,但那也只会是虚无的白……”

    邓西伦从狭小、静寂的黑暗中再次醒来,他睁开眼,眼前却没有那所谓的虚无的白……

    静寂比黑暗更可怕,尤其这静寂还隐在纯粹的黑暗之中。

    此刻的他双手双脚被缚,头脸朝下的跪在箱内。他左右晃动了下身体,本已麻木的膝盖瞬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狭小的箱体限制了他的所有企图,邓西伦双目充血,一股莫名的屈辱感却是令他的精神为之一振。罗贝托如此精心的布置,又怎会让自己轻易地死去?

    口腔已经被重新封堵,内中插着一根细细的胶皮管。他不敢、也不能吐出去,因为那是他维持生机的唯一通道。耳畔只有他自己急促却艰涩的喘息声,肺部传来的灼烧感,令他刚刚清醒的大脑再次陷入滞涩的麻木,除了隐隐的昏沉,一切都已开始远离……

    想起罗贝托将他塞进这预埋好的木箱之前所说的那番话,邓西伦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随即,他感觉那点可怜的空气愈發稀薄,晕眩的昏沉感也是愈發强烈。不能昏过去,邓西伦心中兀自挣扎,‘已经开始了吗?我竟已是贪恋起这局促的黑?不,我还不能放弃……’

    顾不得膝下的疼痛,邓西伦努力地向上拱起脊背,尝试顶起头上压着的盖板。虽是目不可见,但他仍能从反馈的力道中,清晰地感到上方的坚实与厚重。忽地想到被埋进箱子之前见到的那根此刻正插在自己口中的长长的胶皮管,他又颓然地放弃了……

    只能是听天由命了……‘我该向哪位神灵祈祷?’邓西伦想着,呼吸竟是慢慢变得平缓了几分……

    经望川挣开双眼,屋内已然洒满静逸的阳光,这令他的心情也是莫明愉悦了少许。他没有起身,就那么静静地躺着,看着窗外,细细体会着这份难得的舒缓。

    这几天他甚是疲累,昨夜回家时已是凌晨四点,第一次,他没有洗漱便倒头就睡,没想到竟是睡得如此安稳。

    外面的天空碧蓝如洗,一丝云彩也无。微风和煦,清爽宜人,夹着几许桂花的清香,一时只觉沉迷难返,所谓岁月静好不过如此。若是此刻再添上一杯清茶,便可斟酌到老,思无邪,远天涯……

    “少爷,快起床!二姑奶奶来电话了……”经望川正自神游,房门却是被猛地推开,傅胖子如风般卷至近前,将手机递到他的面前,“您的手机没电了吧?二姑奶奶给你打不通,所以就直接打给我了。我一听是二姑奶奶找您,片刻不敢耽误,早饭也顾不上吃……”

    “好了,停!”经望川翻个白眼,起身接过电话,走到窗前才开口轻声道:“二姐,是我,这么早是有了新的线索?”

    “这都九点多了,早什么早?”听筒中传来简昕宜爽朗的声音,“罗贝托落网了,只是邓西伦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哦?”经望川诧异失声,“能简单说说经过吗?”

    “其实应该算是他自投罗网吧,只是便宜了老肖……”简昕宜似是心有不甘,轻轻叹了口气,“今晨六点一刻左右,罗贝托现身西山公墓,独自一人,手捧鲜花,闲庭信步,走进了肖队预设的埋伏圈……”

    “那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待简昕宜说完,经望川轻声问道。

    “刚刚才做完体检,详细的化验报告还要再等等……”简昕宜的回答似有迟疑,“阚爷安排肖队主审,但我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收获……”

    “嗯……”经望川鼻间轻哼了一声,未做明确表态。

    “还没睡醒吗?嗯啊、嗯啊的是几个意思?”简昕宜语带不快,陡然提高了音量,“你有什么意见就直接说,痛快点!”

    经望川揉搓了一下鼻子,斟酌道:“我建议延迟提审……至少,今天上午先不要提审……”

    “为什么?”简昕宜不假思索的反问道。

    “你刚才也说了,估计很难会有收获……”经望川语气淡淡,“肖队与罗贝托的第一次交锋勉强算个平手,没有收到突然的震慑效果,所以对方想必是准备充分。若是现在立时提审,依旧是在按着对方的节奏进行,因此,结果也是可以预料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简昕宜迟疑地顿了顿,“事关当事人的生死,片刻拖延不得……”

    经望川沉默,这个道理他又岂会不知?进退维谷,难以规避,这怕也是罗贝托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吧?

    “算了,你不是体制内的人,难免思虑不周……”简昕宜没有听到经望川的回应,便也不再继续纠缠,“看你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若没事现在就过来吧……还有,记得来时给我带点家里的饭菜,单位的饭菜不如佟姨做得好吃,没滋味……”

    “好的……”经望川应了一声,眉目舒展,点了点头道:“我回头让佟姨准备的精细点,家里的味道才是最舒心的……”

    挂断电话,经望川将手机抛给傅戎,收敛笑容,沉声道:“我看你恢复的不错,精神状态也很矍铄,这样吧,你也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趟刑警队,也许还能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干嘛还也许啊?我肯定是潜力股,一旦爆发,满屏皆绿!”胖子眉开眼笑,撇撇嘴,一脸的嘚瑟,“只是……少爷,可否看在我如此敬业的份上,先把医药费和加班费给我报销一二?”

    “都是一家人,谈钱伤感情……”经望川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迈步出门。

    胖子闻言僵立原地,口中喃喃自语,“有知识就是进化快,这脸皮……”

    与此同时,简昕宜挂断电话,扭头看向面沉如水的阚劲松,“师傅您看,小弟的意见与我一样,现在突审……”

    “不用说了,既然没有它法,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阚劲松摆摆手,语气决绝地说道:“继续加大搜索人手与搜索范围,这里也一刻不能耽误,至于结果,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走吧,我们一起去看一看,有年头没遇到如此棘手的对手了,值得学习学习……”

    说罢,阚劲松起身,端上自己的茶杯,不急不缓的踱了出去。简昕宜摇摇头,无声轻叹,也是迈步跟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如从前……

    罗贝托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好奇的四下打量。屋内灯光明亮,对面是一桌两椅,上面空空荡荡,直直白白,一目了然。旁边立着一架摄像机,上面的指示灯闪烁不定,显然还处于待机状态。

    他扭头看向左侧的墙壁,那里是一整面镜墙,将屋内的一切,映衬得纤毫毕现。

    他对着镜墙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坦然的点点头,就如一位初次登门的雅客,从容淡定,彬彬有礼。而后他端正身姿,眼帘低垂,如禅定的僧人般,与周围的简单光亮融为一体……

    “你们怎么看?”镜墙后面,局长赵家骥双手抱胸,看着单透镜那边的罗贝托,沉声问道。

    “一切尽在掌握!”肖魏眉头微皱,低声应道。

    身旁的项城一脸错愕,扭头看向肖魏。

    “哦?”赵家骥也是微愕,侧目沉声问道:“这么有把握?”

    肖魏回神,面色郑重地点点头,“不,我说的是罗贝托……不只是沉稳淡定,而且还有几分不羁的无所谓……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

    “这还用说……”项城失笑接口,“都已经是阶下之囚了,不信他还能翻出天去?”

    赵局斜乜了一眼项城,又转而看向肖魏,摇头道:“他若是这么个态度,也就不用进去了。口供可以稍后,首要的是审出邓西伦的下落。”

    “明白!”肖魏点头应道:“已经商定了大致的审讯计划,到时我会寻机引导,尽量减少过渡环节,只是……这会令我们陷入被动,难以准确掌控审讯节奏……”

    赵局摆摆手,“尽力就好,我只要结果……”

    肖魏颔首,扭头继续盯着镜墙内的罗贝托,不再言语。身旁的项城张了张嘴,犹疑少许,终究也是未再开口。

    沉默片刻,赵局抬腕看了看手表,轻声道:“开始吧……”

    肖魏点头,与项城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拉开房门。

    “怎么还没开始?”阚劲松正好来到门口,见到神色肃然的二人不禁开口问道。

    “这就开始……”肖魏不觉挺直了脊背,侧身让开通道,“多准备了一会,对手难缠,而且主次颠倒,心里有些没底。”

    阚劲松没有动,“不要把筹码押在对手身上,至于主次……随你!项城留下……”他扭头看向跟在身旁的简昕宜,“你跟肖魏一起去,从旁打个掩护……材料留下,纸笔都不要带……再端个茶杯,轻松点……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忘掉计划,无论有无收获,二十分钟结束。”

    肖魏若有所思,将手里的档案袋交给项城,迟疑着问道:“要不让简队主审,我从旁辅助?”

    阚劲松斜乜了一眼,摆摆手,“瞧你那点出息?不用换,就你了……”他迈步进门,不耐继续,“去吧,抓紧时间……”

    简昕宜扫了一眼众人,心中疑惑,‘什么意思?怎么这么一会就又改了主意?’

    她冲肖魏点点头,“我去沏茶……”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去。

    关上房门,阚劲松站在镜墙前,对项城吩咐道:“还愣着干嘛?准备记录……”

    “阚爷……”赵局向旁挪了挪,凑到阚劲松的近前,“这是新的方案?”他指了指镜墙内的罗贝托,皱眉道:“是不是太随意了一些……”

    阚劲松背着手,手指在手腕处轻扣,“哪有什么方案……”他抬起下巴向前扬了扬,“那位就是一个来谢幕的……现在他表演完了,按着他自己的意思,演完了……此刻目光重新汇集,正自自我感觉良好,你说他会在乎底下观众的几句嘘声?”

    赵家骥苦笑,“话是这么个道理……我们已经买票进场,好不好的也都看完了……既然如此,何不鼓鼓掌,再捧一捧,探寻一下还有没有后续的片花,是这么个意思吧?”

    阚劲松扭头,与赵家骥四目相对,“赵局啊,你做政工干部真是太可惜了……这脑子,比我徒弟强多了……对了,慕白那小子哪去了?别跟我说是去带队搜山了……拎不清轻重吗?”

    赵家骥尴尬地点点头,将姿态放得很低,“外面的调度也需要个主事的,再说这家里还有您坐镇不是……哦,他们进去了,项城,开始吧……”

    简昕宜跟在肖魏的身后走进审讯室,屋内的光线较之从外面看时要强烈几分,她眯了眯眼睛,以适应折进眼底的耀白。

    将茶杯放到桌上,肖魏大马金刀的坐下。他扫了一眼对面的罗贝托,扭头对简昕宜笑道:“我抽支烟?”

    简昕宜刚刚拉开椅子,闻言亦是心下了然:呵呵,入戏很快啊……她白了一眼肖魏,不紧不慢的坐下,轻声道:“你是老大,你随意……”

    “哪有什么老大,我这也是尊重女士嘛……”肖魏冲简昕宜耸耸肩,一语双关的回道:“要不你先来?我累了一宿了,那蚊子……”

    “姓名?”简昕宜直接开口,身子前倾,盯着前面的罗贝托,将刚刚叼起香烟的肖魏晾在一旁。

    没有回应……罗贝托端坐如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二人……

    ‘果然没有换人,有意思,这就开始演出了……’从肖魏二人一进门他便不加掩饰的仔细端详,此刻心中有了计较,便自沉默不语。

    这是博弈,是一盘精彩的棋局,自己既是棋手又是裁判,所以……他眸光闪亮,满是期待,静等对方展开手段……

    “性别!?”简昕宜见对手不予理会,便陡然拔高了音量。

    “噗……”肖魏还未及点火,口中的香烟便已喷射而出……“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白了一眼简昕宜,“那个……还是我来吧,你喝茶……”

    罗贝托稍稍耸了耸肩,面上的笑意更甚……

    “配合的不错……”镜墙后面,赵局轻轻颔首道:“小简的心思沉稳了不少,阚爷带的好徒弟啊……”

    阚劲松嘴角带着笑意,也是微微点头……

    里面的交锋继续……

    “都已经是熟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都省了吧……”肖魏坐直了身子,看向安之若素的罗贝托,“嗯,罗贝托先生,我们直入主题可好?”

    罗贝托微微颔首,“我认识你,在很早以前……”他瞄了一眼立在一侧的摄像机,又抬眼看向屋顶一角的监控探头,轻笑道:“你这两年没什么进步,肖队长,至少现在,你的表现就很令我失望,一如从前……”

    “是吗?也许吧,环境太安逸了……”肖魏手指轻敲,不为所动。

    简昕宜侧目扫了一眼肖魏,见他神色如常才转向罗贝托,“看来你也没少下功夫,还真像女人,心眼不大……”

    “谢谢……”罗贝托微笑致意,露出六颗白牙,“你也令我失望……你的职业改变了你,简小姐,你变得像个男人……”

    “开始了,很好……”镜墙之后,阚劲松轻声自语……

第二百章 初步试探

    “我可以把你这句话,嗯,理解为一种含蓄的恭维……”简昕宜继续直视罗贝托的目光,语气却是悄然放缓。

    罗贝托耸了耸肩,没有出声回应,但嘴角的弧却是又翘了几分。

    “好吧,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就换个话题……”简昕宜微微侧了侧身,视线随着角度的变化而转移,“先说说宋立成吧,他对你来说,应该是个无足轻重的局外人,是什么原因令你最后还是决定杀了他?是突发的意外?”

    “意外?!你这么说也不算错……”罗贝托回答的很干脆,也很平静。他微微扬起头,视线移向天花板的光亮,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套句很世俗的理由,他只是知道的太多了……”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简昕宜追问。

    “为什么不承认?”罗贝托反问道:“雷斌、尤莉、宋立成、赵东林,还有那个多事的狗仔,都是我杀的……哦,还有邓西伦……”

    “邓西伦已经死了!?”肖魏突然开口问道。

    罗贝托缓缓将视线移向肖魏,笑着耸了耸肩,“你猜……”

    简昕宜眉头微蹙,几不可察地斜了一眼肖魏,开口道:“罗贝托先生既然如此配合,为何又忽地兜兜转转,肖队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罗贝托笑容渐敛,沉默片刻方道:“兜兜转转的不是我,是你们……你们现在最关心的不就是邓西伦的死活吗?直接问就好了,只是我不会告诉你们,除非……”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双目之中似有光彩一闪而过,“你们警方推翻端木衍的自杀结论……”

    “怎么推翻?”简昕宜道:“正论还是反论?”

    “什么意思?有什么区别吗?”罗贝托道。

    “区别不大……”简昕宜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罗贝托先生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又何必明知故问?”

    “还请赐教。”罗贝托继续追问。

    “简单,正论就是我们给出端木衍自杀的手段以及步骤,反论就是我们列举端木衍自杀的主观意愿以及客观情况……”简昕宜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一下,肃容道:“但有一点是不可更改的,那就是端木衍死因的定性---自杀!所以抱歉了,罗贝托先生,可否换个条件?”

    “你在耍我!”罗贝托身子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简昕宜,“这就是你们的本事?这就是你们的公正?为了一个沽名钓誉、罪该万死之人煞费苦心,而对一个饮恨蒙冤的逝者却敷衍了事?很好,很好!真是受教了……”

    他双拳紧握,说完最后一字,紧绷的身子却是一松,缓缓偎进身后的椅背,眼睛也是随之慢慢闭上,一副心灰意冷的漠然。

    一直沉默的肖魏侧目看了一眼简昕宜,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这是什么节奏?为何不按事前商定的计划来?此时便激怒对手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肖魏脑海中飞速的思忖着,见简昕宜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踟躇少顷,终究是没有开口。

    简昕宜的手指继续不紧不慢的敲着,看着罗贝托的反应,却冷冷的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观察室内,阚劲松的眉头也是微微皱起……

    “阚爷,小简是不是太急了一点?”一旁的赵局开口问道。

    阚劲松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回应。

    赵局见状暗自一叹,也是摇摇头不再言语……

    “人在临终前的反应大致可分为五个阶段……”审讯室内,简昕宜身子微微后仰,圆润的下巴随之翘起。她伸出两根手指,语带戏谑地慢声说道:“比如你现在的状态……愤怒。罗贝托先生既然处心积虑的谋划了这么久,又何必不以一种平和的心态等待结果?难道你觉得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罗贝托一动不动,继续闭目沉默……

    “看来我猜的不错,你这是默认了……”简昕宜对罗贝托的反应恍若未觉,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临终前了却一份执念,也算是一种安慰,你现在的确是有了看戏的资格……不知罗贝托先生除了学习戏剧,还学过哪些专业?与端木一样?”

    “你说的不错,我的戏的确已经演完了……”正当肖魏以为罗贝托会继续沉默以待时,罗贝托却忽地睁开眼睛做出了回应。于是他急忙侧头看向简昕宜……

    “一出戏是否精彩,还要看观众的反应……”简昕宜沉静如初,轻声道:“所以你主动投案,也是想看看我们这里的反应是否热烈?既如此我劝你还是不要过早坐上看台,那样会少了很多乐趣……”

    “差不了多少的……”罗贝托轻笑,“戏虽然演完了,但我不是还在台上吗?站在台上也一样看……”

    “那大家岂不是都成了演员?这样的话,会不会出现很多种不确定的结局?”简昕宜也笑。

    “出发点不同,决定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尽相同……”罗贝托的目光在对面二人的身上逡巡稍许,缓声道:“反之亦然……你不是就想借着互动的机会从我这里得到一些线索吗?可以啊,我喜欢智力游戏。我先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的时间的确所剩不多……除了戏剧我还很喜欢古罗马时期的雕塑,也就是说,我的几何还不错。所以大学时我选了与端木一样的专业---建筑设计。如何,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谢谢,还算满意。”简昕宜保持微笑,“几何不错?难道你了解端木自杀的手段?”

    “抱歉,现在该我提问了……”罗贝托打断简昕宜,略显不悦地沉声说道:“你们是何时知道我的目标是邓西伦的?”

    “在你杀了尤莉之后……”简昕宜拢了一下鬓角的发丝,“该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

    “换一个问题吧,你这个问题有圈套……”罗贝托道:“我们彼此可以直接一些,你也知道,有些问题我是不会回答的。”

    “也对,你即使说了我也未必会信……”简昕宜点点头,“你为何选择先从雷斌开始?此人虽然德行有亏,但也罪不至死吧……”

    “打草惊蛇,恰逢其会……”罗贝托摇头,“至于他是否该死,评判标准不同罢了……你们是何时确定我的身份的?”

    “产生怀疑是在你杀死宋立成之后,而确定倒是多花了些时间,是在你杀死赵东林之后……”简昕宜的手指不自觉地轻敲了一下桌面,“你的骶髂关节是否受过伤?亦或是你曾做过腹部的手术?”

    “你们倒也的确有些手段……”罗贝托眼中的惊诧一闪即逝,“其实你不用问得这么婉转,我是一名同性恋者,我的爱人是端木衍,我四年前曾经做过腹部手术。好了,继续我刚才的问题,泄露我身份信息的人是罗玉竹还是焦自华?”

    “我要是说都不是你信吗?”

    “我信!”

    罗贝托的干脆令简昕宜微感错愕,她摊开双手,轻声道:“确定你的身份以及你是否存在同伙的可能的确花费了我们一些功夫,但你说的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配合过我们的调查,这一点你自己应该也估算得很清楚。你对人心的揣度……”

    “是那个年轻的私家侦探?”罗贝托急声打断了简昕宜,但语气中却是夹着几分犹疑,“他好像是程晓攸的委托人吧?怎么会……”

    “这应该算是你的下一个问题……”简昕宜摆摆手,回应的同样是干脆直接,“对等原则,罗贝托先生,应该是轮到我提问了……”

    罗贝托耸耸肩,很快恢复了平静,自然的像是没有过渡。他嘴角带笑,平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在中生代会所内有几个伪装身份?”简昕宜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轻声问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懂的… …

    “吕先生,还真是巧。你住在槐花街?”经望川微微颔首,没有回应吕奉先的热情。

    吕奉先不以为意,他收回双手,在裤腿上蹭了蹭,而后讪笑道:“小弟与几位兄弟自小便在这里长大,父母现今也都住在这里,这不是正好赶上拆迁吗,顺便回来帮衬一下……”

    “呦呵,这会儿怎地还谦虚上了?”傅戎在一旁斜乜着吕奉先,踮脚抱胸,嘴撇的像是上门收租的土财主,“别装犊子,你不是槐花街四少的老大吗?快说,你打算怎么赔偿我们老板的损失?”

    “什么赔偿?我什么也没干啊?”吕奉先猛地顿住,一脸的错愕。

    经望川笑着摆摆手,意味莫名的看着吕奉先,“我是法国人,但我比较喜欢英式的幽默。我的一位朋友在二弄那里受了伤,希望吕先生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肯定不是我干的!”吕奉先有些发急,“我们兄弟几个都是良民,平日里也都是安分守己……”

    “哎呀,还敢跟我抢台词……”胖子从旁再次推了一把点头哈腰的吕奉先,“装傻是吧?刚才我进胡同一喊‘谁是老大?’,还不是你第一个跳出来嚣张报号。怎么,这会儿准备不认账是吧?来,来,来,咱们爷们搭把手,谁先趴下谁是鳖瓜……”

    “这位兄台,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选择。你我素未谋面,彼此又无仇怨,谁倒霉都不是……”

    “好了,吕先生莫急,傅先生也只是希望尽快的化解误会。”经望川斜乜了一眼胖子,继续道:“但那也是我的意思,我们赶时间,你的明白?”

    胖子讪笑而退,吕奉先则是略显惶恐的点点头,“我明白,我明白,您的风采我至今仍记忆犹新。您是问除我之外的袭击嫌疑人,是吧?这个我还真是知道,不过……”

    说到这里,他顿住话头,惶恐中又参加了几分希冀的热切,“不过我想从您这里交换一些信息,您看可以吗?”

    经望川继续保持微笑,微微点头,道:“可以。”

    吕奉先的眸中闪现意外的惊喜,“我想知道,吴索那个王八蛋跑到哪里去了,我不要钱了,我要锤死他!”

    经望川面上的笑意更浓,“好!成交……”

    傅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我勒个去,我的智商什么时候高到连我自己都已无法相信的地步了……’

    半个小时之后,经望川一行从二弄回到停车的地方。吕奉先略显僵硬的面庞上挂着一抹牵强的笑容,他双手紧紧握住经望川的手,身子微躬,努力将自己的姿态放低,“乔治先生,我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吴索虽然死了,但人死债不烂……尤其是像吴索这种穷凶极恶之徒,必须得到法律的严惩!我们不但要毁灭他的**,还要鞭挞他的灵魂!煎炒烹炸,再踏上亿万只脚,让他转世也不能超生……”

    “好的,请吕先生放心。我会给你推荐一位出色的律师……”经望川依旧笑容可掬,眉间的那一丝焦虑也被他掩饰的很好,“你懂的,是有内部消息与关系的那种律师……”

    马路对面的大厦里,‘女人’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嘴角旋出一弯美好的弧度,“这么快就续上了断掉的线索,看来还真是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小家伙。也罢,有这样的意外加入,落幕之时才不会显得过于寂寥……也才符合我的趣味,满足我最初的热切……”

    收拾起手中的望远镜,‘她’的目光穿过身前的窗,瞟向远处那一片等待拆迁的平房区域。‘她’脸上的笑容似又浓郁了几分,只是那抹笑容全无明媚,除了几分戏谑之外,还有几分不屑的怜悯……

    与此同时,左兜右转的罗玉竹,终于见到了她在深思熟虑后最终选定的那个人。脚上的高跟鞋令她的脚踝有些酸胀,额头也已布满细密的汗珠,但这一切在此刻都是值得的。

    她平稳呼吸,优雅的坐下,美目微眯,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四十岁上下,额头光洁,鼻直薄唇,狭长的眸中没有锐利的锋芒,没有世故的迷离……很专注,专注的略显局促。

    这是一种违和的反常,但这种反常,在罗玉竹的眼中却显得很正常。她将左膝叠起,双手交错其上,挺直的腰背令她的脖颈更显修长。片刻的沉默之后,她点上一支香烟,平稳开口,“我是罗玉竹。”

    “我知道……”男人的语调沉稳,配上他宽厚的肩,给人以一种别样的踏实之感,“我是高轩,你的事情可以交给我。”

    “任何事情?”罗玉竹吹出一缕烟雾,轻声问道。

    “任何事情!”高轩的声音没有起伏。

    “有危险,而且,后果很严重。”罗玉竹继续道。

    “我知道……”高轩眉头轻微皱起,“请说,我有思想准备。”

    “为什么?”烟雾后的罗玉竹有些迟疑。

    “你!”高轩的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迷恋,“还有,钱!”

    “值得吗?又或是说,我可以信任你吗?”

    “值吗?但是,你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片刻,又或是过了很久,罗玉竹发出一声轻叹,“你说得对,值与不值,我都已经别无选择。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高轩的面容柔和了稍许,他看着面前美丽的女人,不再有丝毫的局促,淡淡道:“已经开始了,你身后的尾巴我已经处理了。还有,你可以放心,至少,你的事情,一切到我这里……便是终点!”

    罗玉竹怔了怔,待眼前的烟雾散去,她弹落手中的烟灰,终是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阳光将午后的街道灼晒得更加焦躁,车内的傅戎吹着口哨,借着空调强劲的冷气,惬意的屏蔽掉车外的喧嚣与车内的压抑。他扫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黄凯,笑道:“老黄,给点建议,你说,吕布那小子的话有几分的可信?”

    黄凯抬了抬眼皮,漠然的看着窗外,没有理会胖子的尬聊。

    傅戎似是早有预料,不以为意的甩去一个白眼,“丢人不可怕,人生路漫漫,早晚都要丢。但你这样不对,丢完人还要自怨自艾一番,这就属于矫情了。人生需要热情,你看咱,只要不是智力上的硬伤,咱通通都是一笑了之……”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后座上的经望川,“少爷,舒展一点,依着吕奉先的智商,他说的话你只当是放屁听响……若是连这种拙劣的逻辑都要琢磨,那咱也就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但是,他的逻辑只有一个目标……”经望川扭了扭身子,眉头依旧皱着,缓声道:“也是唯一的指向,所以,我们没有其他的选择……”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也没经验……

    “不是还有一个人吗?那个住在露华小区的人……”胖子再次斜了一眼沉默的黄凯,似是挑衅般提高了声音,“虽然一样不知道是谁,但排查起来,应该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没有时间了,露华小区是音乐学院的宿舍区,所以与三姐会面的人,大概率会是一个女人。”经望川揉搓着下巴,边思索边整理自己的思路,“而且,我有感觉,这个人我们很可能也认识。三姐既然已经决定付诸行动,那么合作对象应该会是行动力更强的男人。”

    “除非是像卷毛吕布那样的男人,否则……”傅戎摇头晃脑,笑得很是猥琐,“依照三姐的手段,怕是要人财两空的结局。”

    “你可不要小看罗玉竹……”黄凯突然插话,“她与程姐、简姐不是一类人!若论心机与果决,大多男人都难以企及……”

    “你这是硬往自己的脸上贴发面饼子……”傅戎斜眼瞪着黄凯,“比我的脸皮还要厚,一会是不是还要少爷给你涨工资啊?”

    黄凯依旧淡然的望着窗外,道:“她身上有很深的端木印迹,名师自有高徒,学历、阅历丰富,自适能力强,无依无靠时尚且能凭借自身能力打拼出一番事业……而如今她有恨、有钱、有韧性,你觉得这样的女人能简单?就如你现在看见的,她这般平静和淡漠,你觉得这种状态很正常?”

    胖子张了张嘴,竟是一时词穷。

    车内恢复沉静,过了半晌,胖子喃喃的发出一声轻叹,“女人真可怕,流氓作家真可怜……”

    后座上的经望川嘴角抽了抽,轻‘嗯’了一声后,道:“绕路,先去一趟刑警队。吕奉先给的信息比较含糊,庞白那里估计查不出什么,还是要借助警方的力量……小心无大错。”

    “卷毛吕布给的线索太含糊,高三儿,听听,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我估计警方那里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

    傅戎的话音未落,经望川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你好,美丽的琪琪小姐,你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在这阳光明媚的午后,你忠实的朋友乔治,恭聆你的吩咐。”

    听筒中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呵呵……乔治,你的热情总是令人陶醉,若是我已难以自抑,你能接受我热情的回馈吗?呵呵……”

    经望川嘴角的笑意更浓,他坐直了身子,轻声道:“这是维纳斯的赐予,是我的荣幸,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我的热情汹涌而短促,不知美丽的小姐能否包容我这不成熟的、难以羁绊的、不安定的心……”

    胖子抛给黄凯一个暧昧的白眼,小声嘟囔道:“完了,少爷又要变身了,唉,可怜的女人,可恨的浪痞……”

    “呵呵……可爱的小男人,我想要见你一面,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女人声音依旧悦耳,只是感觉不似之前的连贯。

    “哦,亲爱的琪琪小姐,我要说声抱歉。我今天的事情有些多,恐怕难以抽出时间……”经望川继续保持着轻柔的语调,但却在结尾处刻意的放缓了语速。

    “你先不要忙着拒绝,我有正事与你商量。”女人急忙回道。

    果然……

    经望川收敛笑意,“让我先猜猜,是我三姐罗玉竹的事情?”

    “咦,你知道?”

    “不,我并不知道。”经望川端肃了语调,沉声道:“我三姐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嗯,姑且算是麻烦吧……此事与我最近调查的案件有所牵涉,而且,她的反应趋于极端。我想要阻止,但却难以取得她的信任。如果你方便的话,能否现在便告诉我她去见你的原委?”

    “好吧,记得你欠我一顿晚餐。”王霁閲答应的很干脆,“竹姐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忙确定一个女人的身份。她的手机里有几张照片,但都没有正脸。她说那个女人叫佳思幕,是邓西伦的学生。她怀疑这个佳思幕,与罗麦酒吧的瑞贝卡是同一个人……”

    ……………………………………

    挂断电话,经望川舒展了一下腰背,轻声道:“这世界还真是小,好了,现在也只剩下一条线了……”

    “既然明确了罗姐的意图,我们与其寻找高三儿,还不如回去直接问罗姐。”黄凯转身看向经望川,“何况,罗姐也不见得能确定邓西伦的确切藏身之处……”

    “你说你是不是傻!”胖子毫不客气的抢白,“你刚才还说罗玉竹不是简单人物,现在又回头让少爷直接去问……‘你是不是准备买凶杀人呐?’你说她能承认?再说了,就算咱们少爷长得俊,那也不能总在自家的地里刨食啊……”

    “咳咳……”经望川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专心开你的车,还有,别总是打岔……若是以对邓西伦的了解,目前也只有三姐了。所以,吕奉先提供的线索,的确有可能是一条捷径。”

    车到刑警队,经望川让傅戎先带黄凯去医院检查,而后又给简昕宜打了一个电话,才独自一人走进了传达室的小屋。

    阚爷依旧在悠闲地喝着茶,见经望川进来,他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怎么蔫头巴脑的,这是又让女人给算计了?”

    “没您不圣明!”经望川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掏出根烟点上,笑道:“转来转去也没个头绪,这不,找您请教来了。”

    “我对女人也没经验……”阚劲松放下手里的大号茶缸,调侃道:“你家里女人那么多,比中东都热闹,这风雨飘摇的,啧啧……”

    “咳咳……”经望川呛出一口白烟,尴尬地耸耸肩,道:“我三姐罗玉竹有动作了,以她对邓西伦的了解程度,很可能会抢在我们之前找到邓西伦。我的人今天将她跟丢了,所以我怀疑,她应该已经大致圈定了邓西伦的藏身之处。”

    “那又如何?我们又不能只因为你的怀疑便将她控制起来。”阚劲松手指轻敲桌面,“再说你刚不是已经跟简丫头交待过了,那个叫什么高三儿的,随便找个理由拿回来,直接问问不就结了?”

    “啊?这样也行?我都不知道那个高三儿的真名实姓……”

    “放心,这个容易。”阚劲松白了一眼经望川,道:“听你刚才跟简丫头的描述,这个人之前肯定是有案底的。md市就这么大,而且,这几年有名有号的人物也已经不多了。”

    “就这么简单?”经望川一脸的不可置信。

    刚才给简昕宜打电话时,他故意在阚爷的窗外说得很大声,原本没想着会有什么结果,只是想表白一下自己的努力,顺带再从阚爷这里套取些对自己有所帮助的信息。谁成想,却是……

    “不然还能怎样?”阚劲松笑得很是狡黠……

第一百七十七章 买蚊子……

    小小的传达室内烟雾缭绕……阚劲松也是点上一支雪茄,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彼此沉默着吞云吐雾。

    “我来了这么久,您老怎么也不赏口水喝……”过了半晌,经望川熄灭手中的香烟,开口打破这尴尬地沉寂。

    “别拿自己当外人,自己倒……”阚劲松惬意的吐出一个烟圈,脸上的戏谑不加掩饰。

    “还是算了,我喝不惯您这里的茶叶……”经望川耸耸肩,漫不经心的圈转话题,“我看您一点也不着急,莫非是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我能有什么计较,老啦,脑袋已经不灵光喽……”

    “老得这么快?我上次来时见您还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少见多怪!你年轻,活得是明日复明日;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活得一刻,便已是一世……”

    经望川语竭,这话题怎么不知不觉就跑偏了?

    “嗯,您说的还真是很有哲理,小子受教了……”经望川点头俯身,笑容丝毫不见牵强之色,“咳咳,还是之前那个话题,您觉得我三姐这次能网到鱼吗?”

    “你是在担心她撇不开之后的麻烦吧?”阚劲松熄灭手中的半支雪茄,小心的收到抽屉之中。他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的确是麻烦,若是再产生附带后果,那就不仅仅只是麻烦了。”

    “您之前就料到我三姐会走极端,应该不会不做预设防范。”经望川眉头微皱,心中仍是忐忑莫名,“可若是真让我三姐的人先一步找到邓西伦,那就真是……”

    “真是什么?”阚劲松手指的敲击加重了几分,“真当这楼里的人都是吃干饭的不成?倒是你,一个女人都能跟丢!你心虚,是因为你之前心里根本就没重视。也对,想来一个弱女子,再狠还能翻出天去?我也是老朽了,说话自然也是没人在意了,唉……”

    道理还能这样讲?

    经望川感觉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错愕的睁大了眼睛……

    其实他已明白阚爷的意思,只因他最初的一点私念,才令后续的事情发展,逐渐变得不可预知……

    “你那是什么表情?”阚劲松不依不饶的继续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怎地,还指望我手把手的教你该如何如何?你既然要入这个门,首先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都说了,你三姐那是‘暴民执法’,你就没想到之后会有什么后果?问题是简单,只是你的屁股坐歪了。”

    “您教训的是!我的确是高估了自己……”经望川肃然颔首,道:“在思路出现迟滞的时候,我的破题选择杂而不专,有些贪心了……”

    “选择永远是无解的难题,只有当答案揭晓时,你才会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最佳途径……”阚劲松停止了敲击,顿了顿,才语带无奈的继续道:“自然,也就无所谓……左与右,对与错。”

    经望川面露不解之色,他探寻的盯着阚劲松,却是没有开口询问。

    “怎么,不甚明白?”阚劲松的面色缓了缓,伸出手,道:“你兜里有钱吗?来一百,算是学费。”

    经望川从皮夹中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迟疑道:“您这么高深的理论只收这么点学费,是不是有失您的身份?”

    “狗屁的高深!小子,记住,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道理……”阚劲松抖了抖手中的百元大钞,道:“这是货币,有明确的价值,就好比你现今手中已经掌握的所有线索。而案件的答案,就好比是一件超越现有币值的商品,且二者比值差距悬殊。

    那么接下来,你该如何运用,才能将它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别跟我说什么杠杆原理,那都是狗屁!没有支点,杠杆就是一根棍子。”

    经望川挠挠头,眨眨眼,很干脆的回答道:“不知道。”

    “呵呵……你小子倒是光棍。”阚劲松也是莞尔,“假设这起案件的嫌疑人,便是一间商场的售货员。这间商场货品齐全,无所不包,你想要知道的所有细节这里都有,但只接受等价交换。

    而你这百元大钞买不了最终的答案,里面的售货员也不会拒绝进行等值的交换,但是,不找零……所以,这时你就面临选择,亏本的交换咱肯定不干;那么,你该如何进行超值消费?”

    经望川沉吟片刻,谦虚一笑:“还是不知道!”

    阚劲松摇头,也笑,道:“你小子这是偷懒,是打算超值消费这一百元学费……也罢,今天我就倚老卖老,让你小子开开窍。”

    说着,他猛地抖起手中的钞票,笔直的拍在桌角的收音机上,“啪”的一声轻响过后,一只蚊子横尸其上,“看好,这是一只蚊子,这是百元大钞……”阚劲松促狭的看着经望川,继续道:“蚊子没有价值,钞票有价值。但万物皆然,有需求,也便有了价值。若是我要跟售货员买一百元的蚊子……你说,会怎样?”

    经望川:“……”

    ‘你肯定会挨揍!’他面上保持不变,心中却是暗自腹诽。

    “你发什么呆?”阚劲松瞪眼,道:“之前都说了,假设那商场里面无所不包,所以,买蚊子不会挨……嗯,不会被拒绝。”

    “您,您这假设有些牵强……”经望川尴尬地挤出一抹笑容,“我猜她会让您明天再来,然后,然后晚上去……去备货。”

    “你这是正常逻辑……”阚劲松摇摇头,“是惯性思维的延展,根本无从定义你这百元消费是否超值。所以,你赔了!”

    “您是说……买蚊子是次要的,通过买蚊子,实际上我已经掌握了消费的主导权。”经望川迟疑地点点头,努力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而一旦我掌握了主导权,那蚊子的价值,就可以由我自行定义了……”

    “嗯,还不算太笨。”阚劲松一副‘孺子可教’的撇撇嘴,“但这样还是超值有限,若是你的定价溢价太高,人家一样可以拒售。”

    经望川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这道理里外里都让您讲了,我这学费还真是物超所值……’

    “那我再附加一些特定的‘合理’限制,比如,比如……”经望川用力的搓着下巴,咬牙道:“我全部都要公蚊子!”

    “噗……”阚劲松刚进嘴的一口茶水喷在地上,“咳,咳……狗屁,你,你分得清蚊子的公母吗?”

    经望川木然的看着阚劲松,讪笑道:“那,那您说怎么办?”

    阚劲松放下手中的茶杯,用力的一拍大腿,怒道:“蠢死!你可以等到冬天再去买啊!”

    经望川彻底的目瞪口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可以了… …

    “可,可我还是没明白您的意思……”踟躇片刻,经望川忍不住继续开口,道:“掌握主动并且加以限制,这些我大致能明白。可,可是冬天不冬天的,好像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啊?”

    “你还真是超值消费来啦……”阚劲松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道:“冬天只是一个比喻,你也控制不了。但是你可以选择啊!你觉得现在的情势,是你急还是你的对手急?只要你明白你的对手比你更急迫,那你就可以认为是冬天了。再说了,你还可以给你的对手加几件衣服,让他自己感觉已经是冬天不就行了!?”

    这道理……还真是不值钱!那一百元学费算是花亏了!核着您所谓的‘择优而选’,敢情就是自以为是的另类解读……经望川感觉地上的光线似是又明亮了些许,心跳也是舒缓了不少。

    “对手应该更急于找到邓西伦,他需要最精彩的终章,需要准备,需要谢幕,所以,他应该比我们更着急。”经望川揉搓着下巴,眉头时皱时舒,似恍然、似纠结,沉吟继续:“但归根结底,只有先一步找到邓西伦,才能把控整体的主动权。可三姐又是如何圈定邓西伦的藏身之处呢?若说对邓西伦的了解,罗贝托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吧?”

    “那不一样……”阚劲松摇头,“邓西伦与二人相处时的状态不一样,与枕边人相处时,再戒备的人也会因熟悉而放松;而与变换身份的罗贝托相处时,即使是‘色令智昏’,他也会伪装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所以,一真一假,谬之千里。”

    “那以您的经验判断……”经望川不自觉地继续。

    “别提什么经验,水无常势,经验主义害死人……”阚劲松不等经望川说完便出言阻止,他再次抖了抖手中的钞票,“嫌疑人与罗玉竹都是媒介,若无法直接获取线索,那便不妨换一个思路,我们站在邓西伦的角度对二者加以限制。

    这二人所能掌握的已知,便是邓西伦首先要排除掉的危险。他的躲藏时间不需要太长,所以他不会冒险。但以邓西伦的自以为是,所谓‘灯下黑’的取巧也是一种选择,不得不防……”

    “您是说……”经望川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我什么也没说……”阚劲松再次打断经望川的话语,“我的判断自是会有相应的安排,关键是你自己的判断,不要拘泥于眼前的既得,在答案揭晓之前,你的选择也未必不是最佳……”

    “什么选择?”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问询,简昕宜快步而入,她晃动着手中的两页a4纸,笑道:“师傅,你又挣外快啦……是不是在拿我这个傻弟弟逗闷子,顺带骗两瓶酒钱?”

    “说什么胡话,没大没小的瞎咧咧……”阚劲松将手中的钞票揣进兜里,眼皮低垂,瞬间变得无精打采,道:“你这丫头,总是风风火火的没个稳重,这是那个高三儿有眉目了?”

    经望川笑着起身,点头致意,叫了一声‘二姐’,而后目光希冀的看向简昕宜手中不停抖动的a4纸。

    “还说我?您还不是一样,坑人都不带挪窝的……”简昕宜一头爽利的短发随着她的节奏变得生动,她的美眸转向经望川,将手中的a4纸甩到对方的手中,“喏,高三儿查到了,但应该不是你想找的那个人……”

    “哦?”经望川微感错愕,接过材料低头看了起来:高晋,男,三十七岁,民族汉;2001年因入室盗窃获刑四年;06年因组织赌博获刑一年零六个月;09年再次入狱,罪名还是盗窃。一条一条的密密麻麻,都是一些坑们拐骗的下流勾当……

    这高晋就是一个社会底层的老混子,危险系数低,而且还在随着岁数的增加而逐渐‘退步’……不对,是日渐收敛。

    三姐该不会如此好骗吧,难道是虚晃一枪?

    他又将视线移向另一张a4纸,其上的内容似乎很简单,有着大量的留白。习惯性的忽略页眉上的照片,他的眼眸随之亮了起来:高轩,男,汉族。四十一岁,2000年因在与人殴斗中过度防卫致人死亡被判处无期徒刑,2017年减刑后出狱回到本市,无业,未婚……

    居然是高晋的大哥!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可他又是如何与三姐发生交集的呢?一个是社会底层的沉滓,一个是阅历丰富的知性美女,这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经望川抬头看向简昕宜,目中满是探寻之意。

    简昕宜笑着点点头,很惬意,但却透着几分难掩的疲惫,“可能是一主一副,高三儿只是负责牵线搭桥,或是收拾一些首尾。比如处理掉后面某个跟踪的菜鸟……”

    “咳咳……黄凯的水平还是可以的,他是侦察兵出身……”经望川再次被不经意的带偏。

    “这根本就是两个概念,一个是野外,一个是都市,你觉得这两种情况可以互换?”简昕宜的白眼居然翻得很好看……

    经望川收拢习惯性的发散,讪笑道:“哦,这个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何时才能确定这个高轩的行动轨迹?”

    “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为什么不直接去问罗玉竹?”简昕宜双手抱胸,疑惑中夹杂着些许的不屑。

    “哦,三姐的手机关机了。”经望川道。

    “这个高轩名下没有登记的手机号码……”简昕宜耸耸肩,“罗玉竹现在应该已经开机了,‘买凶’而已,又不是‘痛诉革命家史’,花不了多少时间……”

    经望川瞠目,转头看向阚劲松,探寻的意思很明确:‘这种过于随意的态度是不是有些不妥?’

    阚劲松仰头45度,目光斜斜的看向窗外,已然是神游渺渺……

    “那,那邓西伦的位置有线索吗?”经望川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不是身体上的倦怠,是一种心理层面上的隐约恍惚,“我是说,你们今晚有安排吗?除了三姐,还有晓攸姐,她们今晚会去赴约吗?”

    简昕宜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摇摇头,“你这纯属是瞎操心,你还是先回家睡一觉吧,那两个女人,哪个都比你稳妥……”

    经望川看着简昕宜,久久的怔怔无语。好困,回家睡觉?他再次扭头看向阚劲松,算了,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吧……

    心思不属的出了门,黄凯已是快步迎了上来,“老板,查的如何?”

    经望川摇摇头,正准备简述一番,四下扫了一圈,却是未见傅戎那‘明晃晃’的身影,话到嘴边却是转移了话题:“怎么没见傅戎?嗯,你的伤处理的如何了?”

    黄凯见自家老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苦笑着摇头道:“胖哥说他忽然福至心灵,感觉自己……自己已经可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魔之微笑… …(求点票票)

    “什么可以了?”经望川回神,疑惑地看向黄凯……身后的停车场,嗯,还好,车还在,路上可以小憩一会儿……

    “他说,他已经可以出师了……”黄凯神色怪异的耸耸肩,讪笑道:“胖哥说除了三姐,他也是最了解邓西伦的人,嗯,之一……”

    经望川习惯性的点点头,随意的‘哦’了一声,便继续迈步朝前走去。但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惊诧地看向黄凯,“啊?!你刚才说什么?”

    黄凯耸耸肩,“您忘了,胖哥不是跟踪过邓西伦一段时间吗?他说其他的他可能不如别人,但若论在邓西伦心中的心理阴影面积,他绝对是,是别人难以企及项背的高度……”

    “他说他准备去哪里了吗?”经望川的语气透着几分热切。

    “喔,那他倒是没说……”黄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那个习惯吹牛打屁的白胖子一贯的尖酸刻薄、贪生怕死,难道他还能嘬出什么妖来不成?“他只说,他会赶回来吃晚饭……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经望川长出了口气,嘴角牵动,笑了:“不用,他最心疼的就是他自己,我们不用为他操心。好了,我们回家睡觉……”

    回到家时,经望川的眉头皱了起来……车库内,傅戎的牧马人消失不见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黄凯,道:“看样子傅戎要去的地方不近,这似乎不是他的风格,你觉得呢?”

    “嗯,胖哥对油钱总是斤斤计较,尤其是开自己的车。”黄凯点头,收起了玩笑之意,“看来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否则……”

    “否则,没有一个合理的报销理由,他是不会如此热情的。”经望川摇摇头,“算了,他的机智是全方位的,而且,他怕黑。所以,晚饭还是要给他留的……”

    黄凯耸耸肩,他抬头看看天色,无语而笑……

    下午四点一刻,程晓攸结束手头的工作,慵懒的舒展了一下丰腴的曲线,而后唤过一旁玩手游的花玲珑,脚步轻快的出了门。

    “攸攸姐,我们直接回家吗?”花玲珑似乎兴致很高,有点小兴奋。

    “去小天街,给你买几件衣服……”程晓攸侧目打量着花玲珑,笑吟吟的说道:“你的气质娇憨中自带几分男儿的飒爽,嗯,暗银色搭配上柔白与亮黑,再配上一双黑色漆皮的布洛克皮鞋……哦,还要配上一双艳丽的碎花袜子,完美!”

    “不行!攸攸姐,这可不行!”花玲珑扑闪着大眼睛,惊诧莫名的果断拒绝,“我是警察,保护你是我的工作,我不可以收你的礼物!”

    “呵呵……是礼物,也是工作需要!”程晓攸拢了拢鬓角垂落的发丝,脖颈修长而白皙,是精致的优雅与明艳的妩媚,“今晚的约会地点需要穿正装,而你的衣服不是太随意就是太职业,既然你叫我姐姐,那就不要拒绝!对了,你的头发也要打理一下,时间是足够了……”

    “那也不太好吧……”花玲珑有些挣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愈发用力。

    “矫情,再拖拖拉拉的,我晚上就不带你去了……”程晓攸假意微嗔。

    “那好,那我就先谢谢晓攸姐了!放心吧,我还是会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公私分明……”花玲珑花容绽放,骄傲的挺了挺胸,“哎呀,不对呀,晓攸姐,邓西伦不是潜逃了吗,那我们今晚去见谁?”

    程晓攸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弧度,她轻轻地摇摇头,柔声道:“到时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日渐西斜,傅戎戴着一顶短沿西式草礼帽,蹲在一根电线杆下,四下逡巡着可以下手的目标。肥硕的身躯压得他的下肢有些发麻,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心下有种莫名的焦躁……

    没道理啊?基层的计划生育什么时候执行得这么彻底了?等了这么久,居然连个可以下手的‘适龄儿童’都没见到?!

    坚持不住了!他扶着电线杆吃力的站起身,看着不远处卖冷饮的小商铺,胖子舔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喃喃自语,道:“唉,穷山恶水出刁民,卖个冰棍也要五根起批,这买卖要不倒闭还真是没天理!”

    望望四下稀落的人群,胖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准备先回家吃饭。刚转过身,他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这真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不对,这画风不对!

    胡同口,一个黑胖的少年,正一步三晃的转了进来。少年身高大约一米五左右,手中拿着一根冰棍,正自吃得津津有味。

    傅胖子兴奋的搓了搓手,快步迎了上去。及至近前,他大咧咧的拦在少年的面前,看看少年手中的冰棍,他的脸上挤出一个自觉迷人的魔之微笑,道:“同学,抽烟吗?”

    少年的手僵在半空,手中的冰棍还有半截塞在口中。他愣怔的盯着眼前高大的白胖子,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黑暗了。这是做噩梦都没有梦到的恐怖……

    他突然怀念起学校里那位严厉的班主任老师,相比于眼前这位,老师的目光竟是从未感觉过的温柔。等等,每逢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在脑海中浮现出许许多多的少年英雄形象,霍去病、王小二、夏完淳、周银海、李爱民,还有,哪吒……

    少年的眼珠四下转转,缓缓的,他拔出口中的冰棍,咧了咧嘴,准备放声高歌……下一刻,一只带着某种奇怪味道的肉掌飞扑而下,瞬间便将他的打算塞回到了喉咙之中。

    “不抽就不抽,嚎什么嚎!”耳边响起一个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少年的脑海瞬间变得空白,‘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罪恶之手……’居然好像,好像居然,那里面还夹杂着某种温柔的诱惑:“同学,不,这位小友,我是一个正义的良民,莫要喊,ok?看,你的冰棍都快化了……”

    少年继续僵直的颤栗,目中已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你那是什么表情?明白的话就点点头……”怪味的手掌在脸上揉搓了几下后慢慢移开了稍许,“我要松开了哦,你不要喊,自然一点,继续吃你的冰棍,浪费是可耻的行为……”

    白胖子脸上的线条虽是柔和婉转,但少年依旧从那道眯成细线的眸中感觉到了浓浓的恶意。他点点头,将手中的冰棍重新塞入口中……

    “这就对了……小友,我见你骨骼清奇……”耳畔再次响起恶魔般的呢喃,“嗯,身轻如燕,秀外慧中,定可托付大事。我问你,那边那个掩映在青松翠柏间的‘开放精神研究所’……哦,就是精神病院,你可曾有在闲暇之余,进去游历过一番,或几番?”

    少年‘滋滋’的嘬了一口冰棍,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八十章 鼻涕泡… …

    “嗯,真是一位勇敢的少年郎……”眼前的白胖子变魔术般从腰间掏出几张蓝灿灿的拾元钞票,数出五张后递到少年的面前,“这是给你的差旅费,剩下的是奖金,等你帮我找到照片中的坏人,那些就是你见义勇为的‘立功喜报’,乡亲们都会为你骄傲的……”

    少年仰起黝黑的小脸,眼中的晶莹已经消失不见,“大叔,你有亲戚在里面吗?为什么你不自己进去?”

    白胖子翻了一个白眼,你家才有亲戚在里面!我家要是有人在里面,那也是里面的专家或教授!他将手中的钞票胡乱地塞进少年的怀中,莫名的感觉有些心塞。

    他板起脸,一本正经的继续胡说八道:“叔叔要找的是一个坏人,很狡猾。他装成病人,混进了那间精神病院。我若是直接进去找人,就会打草惊蛇,嗯,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那叔叔你为什么不找警察叔叔帮忙?或者您找我们村长大爷也可以,我们小王村是水果之乡、武术之乡……”少年手里抓着钞票,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一脸的中二自豪!

    警察、村长、武术之乡?你这瓜娃儿是在威胁我?长吁一口,白胖子压下心中的焦躁,努力松弛面部的脂肪,“小友,莫要问这么多的问题,你父母知道你今天又旷课了吗?”

    少年瞬间泄气,喏喏的抽动了几下鼻翼,挤出一个晶亮的鼻涕泡,而后又立马吸溜了回去……

    哼!跟我斗?也不打听打听胖爷我是谁!我六岁就是大院里的跳皮筋冠军,所有的姐姐、妹妹都拜倒在我雪白的膘下而不自拔……

    “好了,打起精神来!少年,胖不怕,黑也不怕,二者合起来才可怕……”白胖子颠着脚,身上的波纹一圈一圈的荡漾着,“哦,有点扯远了,快去吧,正义的事业耽搁不得……”

    “可以走后门吗?”少年鼓起勇气,弱弱的问了一句。

    “还有后门?你怎么不早说?”大白胖子一把扯回小黑胖子手中的钞票,“赶紧头前带路,差旅费先扣了,作为你偷奸耍滑的惩戒。”

    少年的喉头用力吞咽了一下,撇了撇嘴,转身,一步三晃地拐向胡同口的另一边……

    大白胖子跟在小黑胖子身后,转过弄口后,左侧是一条断路。横在前面的是一片稀疏的树林,其间有一条崎岖的小径。二人沉默的走了片刻,眼前陡的一空,平坦的缓坡下面,出现一堵高大的围墙。

    围墙的转弯处,是一扇不算宽大的铁栅栏门。一大一小两个胖子来到门前,见门口并没有人看守,只有一条粗大的铁链简单的缠绕了一圈,其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将军。

    傅胖子上前推了推,估算了一下门缝间的距离,扭头对小黑胖子呲牙道:“你能从这里钻过去吗?”

    黑胖少年点点头,一脸的纠结,道:“我很久都没有钻过了,现在、现在可能有点费劲……”

    “你就不能少吃点!”傅胖子翻了一个白眼,一脸的嫌弃,“来,我给你抻着,你赶紧钻过去。”

    少年踟蹰片刻,扭捏着侧过身,在傅胖子的帮助下钻了过去,却是未见如何的吃力。

    少年钻过去后,精神似是振作了些许。他瞄了眼门间的缝隙,又看了看衣衫歪斜的白胖子,才转身迈步朝里走去。

    少年眼中一闪而逝的灵动,令傅胖子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扶了扶头顶的草帽,开口唤住黑胖少年,“小友,请留步,我之前给你看的照片你记清楚了吗?”

    少年走得缓慢,闻言后立刻转身,露出一口小白牙,“我的记性很好的,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不知道,那里面可大了,护士叔叔也很高大,还有,里面有很多地方都不让进,扒窗户……”

    “停、停、停!”傅胖子听得头大,他连忙摆手,眼珠一转,指着角落里的一只木箱子,道:“你把那箱子移到墙角,嗯,靠近那棵树,那墙角的外面好像有一个土包,你等我一下,我从外面爬墙进去。”

    少年爽快的点头,嘴角裂开,细碎的白牙闪着亮光。他轻巧的抱起木箱,一步三摇的走向墙角。

    墙外,傅胖子转到土包上,他踮了踮脚尖,但还是够不到墙沿。四下踅摸了一圈,找到半截较粗的木棍斜支在墙上,傅胖子颤巍巍的蹬住木棍的顶端,呼哧带喘的攀上了墙头。

    他探出头,寻见少年的身影,曼声轻呼:“小友,箱子支好了没?”

    少年挥挥手,道:“好了,很结实,也很平稳……”

    傅戎闻言深吸口气,双臂用力,脚下在粗糙的墙面上一阵紧蹬,随着一通呼儿嘿呦的嘶吼,傅胖子终于艰难的骑上了墙头。还未等他喘匀气息,忽听树林那边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嘈杂之声。

    他急忙扭头寻声望去,见树林中有几道模糊的人影,正快步向自己这边走来。他连忙再次回身,向着下面的少年急急呼喝:“快,快,赶紧扶我一把,我有点晕高儿……”

    猛地,他的身子僵在半空……见少年双手抱胸,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正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而脚下的地面,空空如也……

    噢,我的箱子呢?哇,好高!眼晕……娘希匹的,‘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老子今日一时大意,一世的英名毁于一旦……

    他努力地挤出一抹谄媚的温柔,颤声道:“小友,你、你、你这是何意?你如此的调皮,你家父母该是如何的……”

    少年咧嘴,笑容灿烂,双手圈在唇边,正处在变声期的稚嫩嗓音竟是格外的嘹亮:“快来人啊!有病人翻墙逃跑啦、啦、啦、啦……”

    墙上的傅胖子目瞪口呆!我勒个去,tmd,居然还自带回音……

    身后的躁动声更大了,也更近了……骑在墙上的傅胖子身子晃了晃,欲哭无泪,独自在风中凌乱……

    “就是这个白胖子!小胖就是被他拐带走的……”

    “有年头没见如此大胆之人了,敢在我们小王庄撒野……”

    “呔!兀那胖子,快吧我们书记的孙子交出来……”

    “别那么多废话,先将这胖贼拿下再说……”

    “诸位!冷静啊!这就是一个误会……”傅戎颤巍巍掏出手机,急急地拨了出去……

    “快!那胖贼正在招呼同伙,拿杆子来,我先把他捅下来再说……”

    “闪开!我这里有块土坷垃,呔,胖贼,着法宝……”

    “快来人啊!病人翻墙逃跑啦、啦、啦、啦……”

    迷糊之中,经望川被一阵急促的铃音惊醒,他半眯着眼摸出手机,看也没看便接了起来:“少爷,快来救命呐!这里的刁民很彪悍,啊!……嘟、嘟、嘟……”

    经望川猛地坐起,茫然地看着手机,半晌无语……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胖芙蓉的车子没油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骚爷,嫩怎划水嘞… …

    愣怔片刻,经望川将电话回拨了过去,‘嘟……嘟……嘟、嘟’,电话顺利的接通了。但是,两声长音过后,很快便被挂断了。再拨,居然已经关机了!有情况?

    嗯,一定是有问题!但若是发生在傅胖子的身上……?嗯,似乎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经望川将电话扔到一旁,翻身上床继续睡觉。很快,静寂的房间内便传出一阵轻微而舒缓的呼噜声……

    不知过了多久,经望川被门外传来的一阵隐约的嬉笑声,拉扯进一种恍惚的状态,是介于梦境与现实之间的游离……

    他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夜尚未黑,街上变幻的霓虹光影折射进屋内,将稀薄的黑暗映衬出几许朦胧的意境。

    他起身来到门口,门外的嬉笑声更加清晰。是程晓攸,嗯,还有花玲珑?

    自己担心的场景并未出现,晓攸姐与罗玉竹并未因今晚的约会发生冲突。从阚爷那里出来后,他没有给罗玉竹打电话。他有一种感觉,他不可能从罗玉竹那里得到任何的信息,无论有用与否。

    所以,当他回到家,见到已经回来的罗玉竹,他只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并未进行任何形式的试探……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经望川嘴角勾起,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下一刻,他睁圆了眼睛,笑容亦是凝固在将展未展之际,“你、你是花花?”

    走廊上,面色潮红的花玲珑被一袭盛装的程晓攸从屋内推了出来,此刻正手足无措的想要冲回房内。

    见经望川一脸尬笑的看着自己,花玲珑瞬间变色。

    “哼!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飒的‘大蜜’吧?!”她臻首微扬,双手背拢,尽量使胸前的峰峦显得挺拔;脚下不丁不八,飒飒英姿中又加着几分睥睨的不羁……这是那个‘中二’的花玲珑?

    经望川已是目瞪口呆:嗯,人饰衣服马配鞍,这话真心不错!

    花玲珑的短发修剪的层次分明,光润的啫喱将一侧鬓角的发丝飞卷上扬;上身内衬一件乳白色的真丝衬衫,外罩一件亮灰色短款单扣西服,下配一件黑色丝麻修身宽腰七分裤;

    一双粉、蓝、白三色交织的艳丽长袜,遮住了半截雪白的小腿;再往下,是一双普洛克风格的海蓝色低帮亮漆皮鞋……整个人既有一种中性的沉稳、干练,又不失女性的轻灵与优雅。

    只是,你这美眸中扑闪扑闪的‘亮晶晶的杀气’是几个意思?

    “哦,很好看!你们这是准备去赴邓作家的约会?”经望川讪笑着打个招呼,又看看笑意莫名的程晓攸,试探道:“怎么没见三姐?”

    “哦,她刚才已经提前出发了,怎么,有事?”程晓攸款款踱到经望川的身前,替他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角,道:“你不用担心,她叫上了你大哥,有自华从旁照应,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噢,那你们也注意安全,姐,你今天的美很特别……”经望川觉得有些心虚,似是被人窥透了内心某个隐秘的角落,“我今晚……”

    程晓攸摇摇头,微笑着,用手指捋顺经望川有些散乱的发丝。她的动作一如既往地自然,眼前的这个男人,似是她世界唯一的风景。

    “你有事就去忙,男人,不必牵三挂四的……”程晓攸的轻柔自带某种舒缓的律动,“只是,也不必太勉强自己,莫心急,时间是男人的坚壳,当褪去青涩的包裹,沉淀下的,便是内里成熟的温柔……”

    花玲珑继续保持着‘浊世自独立’的骄傲站姿,虽然这姿势令她感觉很舒爽,但她的身躯此刻正难以抑制的微微颤抖。不对,颤抖的只是她的肌肉,而她的思维是僵滞的白。

    眼前的一幕似是将外面的秋意直接吹进了她的灵魂,她的视线逐渐上移,思绪也是越飞越高:‘越高傲越卑微,越美丽越低垂,嗯,我要变成一个男人!哪怕只是灵魂上的男人……’

    “姐,我知道……”经望川眉目低垂,春风和煦。

    “嗯,你的电话好像在响……”程晓攸微微侧首,美目流转,“对了,怎么一直没见胖芙蓉?”

    “哦,糟糕!我给忘了……”经望川一拍脑门,转身冲回房间,找到手机,扫见上面熟悉的号码,他暗自松了口气。

    轻轻按下接听键,未及开口,听筒中猛地传出一个陌生的声音:“骚爷,嫩怎划水嘞,嫩怎不赖唠唔……”

    “哦,先生,请问您贵姓,我对方言不太熟悉……”经望川疑惑地再次看了一眼号码,确认无误后,才继续道:“请问,你认识傅戎吗?”

    听筒的那边陷入短暂的沉寂,三五秒之后,里面终于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经先生啊,我是肖魏,傅戎在我这里,嗯,没什么事情,你抽空将他领回去吧……”

    “呜、呜、侬瞎咧,嫩爆皮……”

    肖魏话未说完,便被旁边的一阵呼号所打断……嗯,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觉了……

    “傅戎还好吧?他刚才说什么?”经望川道。

    “嗯,他目前还好,就是,情绪有点亢奋。他刚才说:少爷,你怎还睡了,你怎不来捞我……”肖魏道:“他下午跑到双王镇‘开放性精神研究所’找人,嗯,与当地人发生了一点小误会,嗯,吃了一点小亏,没什么大事。正好我们在这边出任务,所以……”

    肖魏的叙述并不连贯,经望川能够感觉到,他在尽量克制着自己的笑意。

    “哦,没事就好。”那边傅戎似乎消停了不少,经望川也未多想,继续问道:“肖队也是去那边追踪邓西伦的吧?希望傅戎没有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对了,‘中生代会所’那边你们确定过了吗?”

    “呵呵……保密!你小子别跟我耍滑头,有精力你多约束一下手下的员工,丢人都丢到精神病院去了……哈、哈、哈,你先等会,等我先笑一会……”肖魏终是放飞了自我。

    经望川一阵无语,这傅戎,不会是被精神病人给围殴了吧?

    “咳咳……”肖魏喘息片刻,继续道:“对了,我们已经回市里了,人和车给你扔到第二附属医院了,你自己来接一下吧。我还有事,就这样,嗯,呵呵,挂了……”

    听着话筒中传来的‘嘟嘟’声,经望川沉默不语:怎么感觉肖魏的风格越来越像阚爷,嗯,现在连二姐也是如此……

    难道,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传承?

    “第二附属医院离这里不远……”身后传来程晓攸的声音,“你们都是新人,遇事难免会有疏漏。不用着急,要不我和玲珑陪你去一趟,先把傅戎接回来再说?”

    我着急?我需要着急吗?

    经望川回头轻笑,道:“不必了,姐,我自己能处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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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线演绎法介绍:
经望川语录:我在逝者的墓碑前吟唱,点燃漆黑的荒野;乔治语录:我愿用一生去恋爱,挣脱那婚姻的桎梏;芙蓉语录:把兜兜都翻过来,然后靠墙排排站;路人(好):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路人(坏):我对此不做任何评价┈┈┈脱线演绎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脱线演绎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脱线演绎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