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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怜碧荷     我有一柄打野刀txt下载     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四夫人

    “不错,和昨夜比起来,这一次还变换了场景,添加了新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他还会说话!”

    顾判想了想,很快便打消了翻出斧头一路莽出去的念头,面上当即调整出相应的笑容,小跑着就迎了上去。

    “老大,就来了就来了!”

    那人根本就没有听到顾判的喊声一般,转过头去一脸不高兴的表情,自顾自没好气道:“嘿,你小子是不是昨夜输钱输傻了?四夫人刚到的梳妆台,让我们给抬到她房间里去,一早便与你说了,怎么就没记性呢!?”

    顾判也不敢乱接话,紧走几步跟在大汉身后,转了个弯就看到了一张打造精美的妆台。

    在台面上,还固定着一面光滑锃亮的铜镜,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个梳妆台,可是有些熟悉啊。

    他盯着它看了片刻,不由自主就发出一声悠悠叹息。

    怪不得这玩意放在客栈房间里那么不搭调,原来根本就是项举人某位夫人的用物,后来才不知道怎么地辗转来到了客栈之中,又被放置到了其中一间客房之内。

    很快,他和另外三个家丁便将梳妆台抬到了一间小院之中,也见到了名为四夫人的那个年轻少妇。

    这间院子,这些花草,这个房间……

    还有这张床,以及这个女人。

    真的是太熟悉了。

    顾判忽然间就有些感慨,这就是故地重游后油然而生的怅然若失感觉。

    他盯着四夫人的胸前偷偷看了几眼,忽然发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事情。

    这个女人,他曾经“扮演”过的女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的样子。

    仔细观察,再认真思考一下,她似乎表现得有些尴尬啊。

    虽然一路走来的所见所得,让他得到一个推测,那就是现在所经历的一幕幕场景,应该就是曾经在项府发生过的事实。

    基本上他路上见过的所有人,甚至是家养的动物,都是在按照既定的“程序”在运行下去,没有灵机应变的情况出现。

    但这个女人就有些不一样了。

    比起那些人,她似乎多出了那么一丝活气来。

    就比如他刚才不礼貌的眼神,就让她变得愈发有些尴尬起来。

    有意思,很有意思。

    难道,她其实是它?

    是这次异闻事件的主角?

    不过按照以往经验分析,异类不一定只有这一个,而且最早丢出来的牌面一般都不是大猫......

    顾判心中念头转动,忍住一斧头将四夫人砍死的想法,决定还是要再等一等,根据后续的事件的发展再做定论。

    如果她是造成一切的主角还好,但如果不是,他这一斧头劈下去,恐怕就会再次把自己从这里给劈出去,失去一次了解探寻到真相的机会。

    而且从进入到现在也没过太长时间,他也不敢进行更多的动作去试探,如此就下结论也太仓促了些。

    数个念头闪过,顾判收敛所有心思,将自己伪装得如同其他人一样,欢天喜地从四夫人大丫鬟那里领了赏钱,告谢退了出去。

    嘭!

    木门被紧紧关上,紧接着所有的窗户也被关闭。

    烈阎端坐在装饰华丽的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面那张漂亮的女子面孔,重重吐出来一口浊气。

    前一次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他只记得自己一直都在那道阴森幽暗的长廊里打转,然后便又突然间脱离而出,之后便得到了项举人的死讯。

    但现在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项举人的四夫人,那个先一步就已经死掉的女人!?

    这里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如果是虚幻的话,那为什么所有的东西摸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不虚?

    甚至还有这些丫鬟下人,竟然一个个儿的都能说话,虽然看起来似乎有些古怪,但若是看刚才那个抬桌子的家丁,却又完全是一个没有尊卑观念到了极点的奇怪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烈阎又长叹一声,握紧了贴身藏着的那柄短匕,忽然间很害怕本应该已经死了的项举人忽然推门进来,抱住他高呼心肝宝贝。

    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唯有顾判在四处瞎逛。

    两次夜探项府都没能真正探索完的宅院,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用这样一种方式让他来来回回走了个遍。

    可是,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那位看起来有些尬的四夫人外,其他所有人都看不出有任何的疑点。

    没有锅盖头,也没有惨白手臂,根本就是一个富裕家庭普通而又平常的一日生活。

    丫鬟家仆们,有的在真忙,有的在假忙,还有的在偷懒偷吃。

    项举人的两个女儿都在读书、写字、画画、女红、玩耍。

    大夫人一直都跪在自己房间的神龛前念叨祈福,,二夫人在和丫鬟在喝茶下棋,三夫人一个人在绣花,四夫人……

    呃,四夫人一直都缩在房间里睡觉。

    而且有些奇怪的是,当他搬完梳妆台出来,等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她那里,直接推开门闯进去看的时候,她似乎都有些紧张?

    还很可笑地将一把匕首死死握在袖中,好像那玩意真能防身一样。

    要不,还是再回去把她砍死算了?

    不,不能冲动。

    至少要等到天黑之后,再看看这座宅院里面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既然很有可能是一部回溯事实的纪录片,那他至少也要等到异象出现,再根据情况处置才对。

    而且,作为家主的项举人一直都没有出现在府邸之中,整个事件也缺少了相当关键的一环角色。

    所以说,现在就动手,还是太早了些。

    顾判此时正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很有些无聊地拨弄着斧头。

    时间很快流逝,不多时就已经到了日头西斜,夜幕降临之前。

    他一边欣赏着落日余晖,一边从忙碌准备晚饭的后厨出来,信步朝着后院走去。

    吱呀。

    四夫人独居小院的木门被推开了。

    顾判就站在远处,看着项举人推门进入小院,自己也赶紧跟了上去。

    他绝对不是去听墙角,而是要看一下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又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刚刚靠近到门口,他便听到屋内陡然爆发出愤怒的低吼声。

    而且不是两人在争吵,却是项举人一个人在那里骂着他的四夫人。

    四夫人的反应倒也很有意思。

    她在被骂得狗血淋头之后,竟然一不辩解还嘴,二不呜呜哭泣,反而是安安静静听着,不时还以一种极其古怪的语气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原来还有这样的细节......”

    “这些事情,你以前竟然一直没有对我说全啊......”

第152章 一巴掌扇死你

    顾判站在门外,竖起耳朵,一字不落听着项举人和四夫人的交谈,而且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本来是项举人拿着有力人证物证,怒气冲冲跑过来兴师问罪,质问责骂四夫人做下的一些事情,结果她竟然还能做出这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甚至还敢反过来质问项举人不提前告诉她所有一切。

    这个异类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

    嫌隔着一道墙听得太累,顾判干脆一把推开了房门,就那样正大光明地靠在门框上听了起来。

    在项举人眼中,仿佛这位闯进来的下人根本就不存在,还是在那里痛斥说着。

    倒是四夫人,却陡然色变,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应该是又握紧了她那玩具一样的匕首。

    你可是一只异类啊,怎么能一直是这么一副弱受的样子?

    真给你们同类丢脸!

    还是说你本来就有这方面的爱好,要坚持享受到最后,才会像老姜头那样一朝爆发,取人性命?

    但是,顾判已经有些忍不了了。

    他觉得“四夫人”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万一把这场举人训妻的戏给搞砸了,再也无法获取到有用的线索,甚至是直接让剧目散场完结,那就亏了啊。

    “别吵吵!”

    “看什么看,就是说你呢,做错事就要挨骂,挨骂就要立定站好,再在那里罗里吧嗦的,小心我一巴掌扇死你!”

    下一刻,顾判满意地笑了,在他强有力的威慑下,那傻女人果然不再说话了,开始老老实实聆听项举人的训斥。

    一刻钟后,他目送依旧气呼呼的项举人离开,深深看了站在那里不动的“四夫人”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出去后,还很贴心地帮她轻轻掩上了房门。

    “呼......”

    直到顾判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烈阎才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抹去额头上的些许冷汗。

    “那个家丁,绝对就是异闻的主角!至少也是主角之一!”

    “它就只是那么冷冷看着我,口无遮拦地骂我,就有一种让人无力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如果刚才真的动手,恐怕拿着这柄短匕神兵也不是它的对手。”

    “那么,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烈阎忽然发现,此前他对整个事件的估计,已经出现了极其巨大的误差。

    顾判跟着项举人往外走,同时还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内容,从杂乱无章的语言中精简提炼出有用的信息。

    项举人正妻是那种强势的性格,娘家也有不小的势力,因此从两人成亲到现在,项举人都有些惧内,如果不是因为大夫人只生了个女儿就未再生养,他也不可能在再纳入三房妾室。

    不过,除了府邸中的一妻三妾外,这家伙还偷偷在外面的一处宅子养了个外室,而且这个外室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外室性格温婉如水,长得又是最能激发男人保护欲的小家碧玉类型,因此很得项举人喜爱。

    如今问题的焦点就出现在这个外室,和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死了。

    那个外室也上吊自杀了。

    而且两人是死得不明不白,就连项举人暗中请六扇门相熟的差官去查,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只给了个没有发现反抗痕迹,疑似熟人作案的说法。

    如此一来,愤怒到几乎发狂的项举人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早已经将怀疑的目光盯上了所有知晓内情的人。

    于是乎,偶然间知道外室存在,甚至还见过小男孩并且和他玩耍过的四夫人,就顿时成了项举人的重点怀疑对象。

    从一大堆话里将大致线索整理完毕后,顾判发现项举人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并且冲着管家大发了一通雷霆。

    “事情有些不妙啊。”

    顾判斜靠在书房的窗旁,从头到尾听完项举人的发火,忽然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他现在这个身份的名字,好像叫做小午。

    今天刚刚和其他三个下人一起,帮四夫人抬过梳妆台。

    那么,按照项举人刚才对管家说的话,他明天一早似乎就要被赶出项府了。

    也就是说,在这部回忆纪实片中,属于他的戏份,马上就要宣告结束了。

    项举人和大管家相继离开了书房,只剩下顾判一个人留在那里,在黑暗中静坐不语。

    他很想知道,如果明天早上真的被赶出项府,对他现在扮演的角色来说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思来想去,他认为有两种可能性最大。

    一个是制造了这场剧目的异类杀机毕露,就要对他下手。

    另一个可能性则是,他被“导演”直接从剧情中一脚踢了出去,然后在现实的项府内宅的那个杂物间内突然醒来。

    如果是它准备对他动粗倒还好一些,了不起大家摆开架势做上一场,不要再玩弄这些让他不喜的复杂玩意。

    但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就很大概率说明异类已经不准备招惹他了,摆出来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

    然而对于这种遮遮掩掩不露痕迹的东西,他还真就拿这种态度没有什么办法。

    “到底该怎么办呢?”

    眼瞅着外面的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顾判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干等下去,还是要行动起来,再到各个地方去探查一番,看能否寻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如果实在是什么都找不到,那就赶在天亮前去把那位“四夫人”用斧头砍死,再一路把这项府中所有人全部砍死算逑。

    “芪娘和那孩子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大夫人端端正正在椅子上坐着,表情有些黯然,“说实话因为妾身无法生养儿子,因此自从老爷纳了第一房妾室开始,我就已经不太在这方面多说什么了。”

    “而到了三娘有喜,却毫无征兆突然因病失血小产后,我更是开始日日祈福,就为了我们项家有后,不至于就此断了香火......”

    “所以就算是芪娘,我后来知道后,也算是默许了她的存在,还时不时隐蔽地给她一些银钱......只是在悄悄去看过她几次后啊,我觉得她在绵软温柔的表面之下,却还有着些许没有磨平的尖锐棱角,也就想着再稍微等一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她好好谈一谈,再顺理成章让她入府,没想到却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坐在一侧的项举人闷着头不说话,只是端起水来狠狠喝了一口。

    大夫人又道:“真算起来,我也是有责任的,也知道你如今心里不好受,不过也不应该那样迁怒于四娘,毕竟在这件事上,和她本就没什么关系。”

    “就她往芪娘的住处去的次数最多,还经常和孩子玩耍,你怎么知道和她没关系!?”项举人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通红低吼了一句。

第153章 眼睛

    项举人暴躁地在屋里转着圈子,许久后才又一屁股坐了下来,等待着自己的原配夫人继续开口。

    大夫人叹了口气,幽幽道:“四娘这几日啊,一直都在跟我打理家中的各项杂事,一直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动,就算是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也没有机会去做。”

    “更何况,四娘平日里虽然显得活泼了一些,却并非是那种狠心绝情之人,如若不然,她当初便进不得这府邸的大门。”

    项举人揪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道:“芷娘,那你说,到底会是谁,要对他们娘俩下此狠手?”

    大夫人起身把杯子里的水续上,问了一句,“相公不是找了严捕头吗?他是怎么说的?”

    “严捕头怀疑是熟人作案。”

    项举人捏着眉心道:“而且洌儿浑身上下不见其他伤口,唯有两颗眼珠被人摘取,甚至都没有淌出一丝血迹!”

    “还有芪娘,王捕头说她虽是上吊而亡,但在临死前,同样被摘了眼睛......我恨,我恨呐!”

    相对于项举人的焦躁不安,大夫人却显得很冷静,她闭目思忖片刻,忽然语气沉重道:“现在啊,妾身最担心惧怕的,却是有人想要对我们整个项家不利。”

    对整个项家不利!?

    项举人猛地抬起头来:“芷娘的意思是,这件事只是个开始!?”

    “相公,不要怪我说的话难听,你想一想,若没有深仇大恨,也不是那种心思歹毒之徒,又有谁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呢?”

    她凝视着屋内幽幽燃烧的烛火,面上的表情在这一刻显得阴郁沉凝,“不取财,只杀人,而且还是用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狠辣手段取人性命,我们这一大家子都住在这屏夏城里,不得不防啊。”

    项举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哗啦一声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找郡守大人,当年在书院读书时,他是我的同门师兄,治下又发生了这种命案,肯定会全力出手相助。”

    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我走后,家里需要夫人费些心思,妥善安排护院家丁来回巡逻,护住府邸安全。”

    “你去吧,这里有我。”

    顾判目送项举人快步离开,自己却留在了大夫人房中,看着她把内宅外院的管家一个个叫来安排诸事,又看着她简单吃了些粥菜,直到再次跪坐在神龛前喃喃自语很长时间后才转身离开。

    他那座神龛很有兴趣,直接趴到大夫人嘴边听了许久,最终却还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神龛,大魏地面上许许多多的百姓家中都有供奉,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而且大夫人念叨的话也只是简单的祈福祈愿之语,从头到尾明明白白,和诡异恐怖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夜色已深,项府内亮起了盏盏灯笼,将黑暗驱散少许,顾判穿行在房舍走廊之间,心中的疑惑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反而愈发的浓重起来。

    从白天到现在,他已经在这里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子了,就连哪个家丁和丫鬟有私情都摸得门儿清,但却就是找不到异闻出现的源头,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这次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烈阎紧握着那柄短匕,没有脱衣服躺在床上,努力睁大眼睛。

    一整天顶着这个女人的身体,要小心不让自己在其他人面前露出破绽,还要时不时面对那个没有一点儿尊卑之分,突然就会闯进来的恐怖“异闻下人”,他已经很累了,从身体到心里早已经全部被疲惫所填满。

    但他却不敢睡,甚至不敢稍稍闭目养神。

    在这个也许遍地都是诡异,所有人都是异闻的地方,一丝一毫的松懈,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不知不觉间,烈阎感觉自己越来越困,就连把嘴唇咬出血,把掌心刺出伤口来,也抵挡不住那一**袭来的困意。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叫着。

    听声音隐约是是个男孩,而且年纪很小,说话都带着些许的奶声奶气。

    我不能睡!

    坚决不能睡!

    烈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眼,转头朝床外看去。

    啪嗒!

    透过窗前的帷幔,他似乎看到窗户动了一下,被不知道什么人掀开了一道缝隙。

    咕咚!

    他猛地屏住呼吸,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

    从窗户被掀开的缝隙里,他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锅盖头,正在窗户外面一跳一跳的,似乎想要看清楚房间内的布置摆设。

    呼!!

    烈阎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刹那间困意全无。

    他一个挺身从床上直起身体,如同刚刚从溺水中被救回来的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定了定神,他再次看向窗口,却陡然发现窗户关得好好的,没有被打开一道缝隙,没有那个锅盖头,甚至什么也没有。

    “我刚才是在做梦!?”

    “还是说,现在已经入夜,那个可怕的家丁终于要来了!?”

    烈阎手心里全都是汗水,就算握着缠了布绳的短匕把手,也觉得冰冷滑腻,就像是在紧紧抓住一条死蛇的尾巴。

    他的心怦怦直跳,脸色也苍白到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忽然间,又是一声轻响,就在屋内响起。

    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乍然出现,却又听不真切的咕咕两声。

    “到底是谁!?”烈阎低声怒喝,感觉自己声音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咔嚓!

    屋子里的烛光倏然跳动了一下,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那道响声变得更加明显了一些。

    烈阎浑身寒毛直竖,一点点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观察着屋子内的一切。

    而那道咔嚓咔嚓的声音,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发清晰明显起来。

    直到突然发出一声似乎是物体碰撞的脆响。

    烈阎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着已经乱了的心情,一点点转头朝那边望去。

    他心中猛地一惊,几乎忍不住就要叫出声来。

    那个梳妆台。

    梳妆台上的镜子,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的面孔。

    他顶着一个整整齐齐的锅盖头,看起来最多也就五六岁左右的年纪,面容还显得很是稚嫩。

    但是,在他的眼睛位置,并没有眼睛,而是两个黑漆漆的大洞,在烛光的映照下看起来异常的阴森恐怖。

第154章 温和良善之人

    烈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更让他忧心的是,在小男孩身后,隐隐约约还存在一个黑色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冰冷森寒的气息。

    “这是项举人那个死掉的儿子!”

    “和我之前查看尸体时一模一样,就是这种被挖了眼睛的死法!”

    “但是,他为什么能从镜子里面显现出来!?”

    “那么他的娘呢!?同样被挖去了眼睛,却死于上吊的他娘呢!?”

    “还有,那女人在屋角的花架底面,用指甲刻下了疑似猫或者是狗的字迹,那么,到底有没有猫狗,还是说,这个小男孩的娘就是猫狗,她才是整个异闻事件的主角!?”

    刹那间,一连串的问题自烈阎脑海中闪过,让他头痛欲裂,又惊恐万分。

    “姨娘,来跟我玩啊,不要一个人呆在那里啊……”

    忽然间,镜子里的小男孩笑了,原本应该是天真无邪的笑容,在失去了两只眼睛后,却骤然变得诡异而又恐怖。

    他一跳一跳的,努力让自己的脑袋露出得更多一些,两只惨白的小手也扒住了镜面下沿,并且还在努力向外伸展着。

    烈阎半跪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将自己的头顶从镜子里面钻了出来,接下来是白皙光洁的额头,以及,那一双黑漆漆只剩下大洞的眼睛。

    咔嚓,咔嚓……

    响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姨娘,快点过来啊,不要一个人呆在那里啦。”

    随着一次次的努力,锅盖头小男孩扒着镜子下沿越跳越高。

    他最初只能露出半张面孔,不久后就已经将整颗头颅钻出到了铜镜之外,一对没有血色的惨白手臂也不再满足于扒着镜子下沿,而是从里面伸了出来,啪嗒一声按在了梳妆台干净整洁的桌面上。

    烈阎大口喘息着,想要暴起将手上的短匕狠狠捅过去,但房间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很冷,冰冷的寒气正在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让他一点点失去反抗的能力。

    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也许根本不需要这个小男孩从镜子里面钻出来,他就会被越来越冷的寒意给冻到失去意识,甚至会直接毙命当场!

    拼了!

    他猛地咬牙,一手撕开帷幔,另一只手反握住短匕,就要朝着梳妆台的方向冲去。

    但是,下一刻,让他亡魂大冒的事情发生了。

    梳妆台那面铜镜里面如今空空荡荡,小男孩已经不见了!

    只在梳妆台的桌面上留下了两个**的掌印,看上去似乎是鲜艳的血色。

    他爬出来了!!!

    那个东西……他已经从镜子里面爬出来了,就在屋子里面,就在自己身边不知道哪个位置!

    烈阎脸上一下子血色尽失,心脏似乎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死死攥住,又狠狠握紧旋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热气。

    他想要搏命,却忽然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搏命的对象,只能被动承受即将到来的攻击。

    “姨娘,你怎么还一个人站在那里啊,快点到我这里来啊!”

    毫无征兆的,小男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就在她的身后响起。

    烈阎猛地转身,同时手上的短匕倏然挥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寒光闪闪的轨迹。

    但他却只看到微微晃动的床帘帷幔,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太高看自己了,也许,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苦笑了一下,将那柄短匕横在了身前。

    “姨娘,你快点……”

    小男孩的声音又出现了,同样是在烈阎的身后,只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把一句话说完。

    而是带着些许的惊慌,唰地就消失不见。

    咔嚓!

    烈阎心中猛地一跳,再次转头看向那面铜镜。

    但这一次,他忽然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到,铜镜内显现出了一道幽暗长廊,一道小小的身影嘭嘭跳着,带着身后的淡淡黑影,正在极快地沿着长廊朝远处跑去,连头都没有回上一下。

    “它这是跑了吗……”

    “所以说,司马大哥赠予我的匕首还是有效果的吗?”

    他眉头紧皱,垂下目光看了看手中的匕首,一直紧绷着的心弦忽然间就松弛了那么一丝。

    哐啷!

    就在烈阎还没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响,猛地将他的心神再一次绷紧了起来。

    屋子的木门被推开了。

    不,不是推开,而应该是非常暴力的被人用脚一下踹开。

    然后,烈阎便听到了一个还算是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古怪的家丁的声音。

    只是他说的话似乎有些奇怪,听起来不是很懂的感觉。

    “草泥马,肿么这么冷,这是开空调了吗!?”

    下一刻,顾判浑身散发着热气,一脚踏进屋内,抬眼便看到呆呆站在那里的烈阎。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烈阎被一巴掌扇得歪倒在了床上。

    顾判甩了甩手腕,在屋子里左看右看转了一圈,又围着那梳妆台摸索了片刻,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床铺上躺着的那个“女人”身上。

    “别装了,我下手很有分寸,知道你没晕。”

    他凑近几步,站到床边,忽然低头恶狠狠冷笑道:“你这头猪,大半夜的不睡觉,反而在这里装梦游人吗?”

    “蠢货,我现在非常严肃认真地警告你,给老子认真一点,周星星大侠说过有关自我修养的问题,我看你还差得远呢!”

    幽幽烛光下,烈阎看着那张满是凶相的脸,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

    “想光凭着一张脸就包打天下?你必须知道,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流量为王的时代了!再让我发现你不务正业,真的会一巴掌扇死你。”

    几句话说完,顾判转身就走,来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语气阴沉又强调了一句,“就算是我这样的温和良善之人,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再这样下去,真的会一巴掌扇死你的。”

    烈阎呆呆躺在床上,看着顾判在院子里左转右转,最后似乎很是不甘心地咣当关上了院子的木门,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忽然间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和良善之人?

    这家丁真的是在说它自己吗?

    回忆起来,自从通过司马大哥引荐,进入大魏异闻司之后,还从未见过听过只是一踹门,就能把其他异闻角色吓得落荒而逃的温和良善之人!

第155章 风风火火

    一个分明就是异类的生灵,竟然时刻标榜自己是温和良善之人,简直要让烈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还有它刚刚说的开空调,流量为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只有它们能掌握的,某种极为厉害的修炼法门?

    应该是了,它刚刚进门时说冷,这才提到了开空调,也就意味着,开空调就是刚才那种能让人失去身体活气的寒意。

    还有周星星大侠,这到底是一个人,还是类似于红衣新娘这般,是异闻角色的给自己取的某个称呼?

    思来想去,烈阎只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最终还是只能暂时推测,周星星大侠和空调、流量一样,都是异闻之中很厉害的家伙,这是只有它们才能相互听懂的说法。

    “若是我能活着出去,一定把这些内容第一时间禀报司衙,还要把它们的危险等级定得高一些,以免日后有哪个不长眼的同僚不小心惹到了它们。”

    “还有,虽然今夜惊险万分,但收获却是不小,不仅仅从异闻口中听到了这样的秘密,而且还可以知道,在异闻角色之间,也是存在争斗的,甚至可以大胆去猜测,争斗,才是它们之间的非常重要的一环关系!”

    烈阎在那里想着,忽然间,他发现屋子里的寒意竟然悄然消失不见,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暖意,将他的身体包裹,有种很安心很舒服的感觉。

    “它还真是厉害啊,如果不是它,我恐怕早已经死在这开空调的房间里了吧。”

    “被一个异闻给救下了性命,这还真是……呵……”

    烈阎叹了口气,困意再一次涌了上来。

    他还是不敢睡,强自睁大眼睛盯着铜镜,不停地拿手在娇嫩的肌肤上掐出一条条血痕。

    就当他几乎无法再忍受下去的时候,忽然间又是哐当一声巨响。

    房间的门,再一次被踹开了。

    顾判从外面进来,看都不看床上一眼,而是直奔那张固定着铜镜的梳妆台,一屁股就坐在了它前面。

    “它也看出来这面镜子不对了吗?”

    烈阎还是呆呆看着,忽然就有种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上一次自从顾判走后,他就有将这面铜镜毁掉,或者是搬出院外的念头,但却一直没有动作。

    因为他不敢确定,当靠近甚至是触碰到镜子时,会不会再次引发什么不可预知的事件,将自己又一次陷入到如同之前那种危险境地之中。

    因此只能是强自忍受着,不间断地观察着铜镜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

    还好,这位“温和良善”的异类又回来了。

    而且它一来就直奔铜镜,分明是要对镜子下手了。

    就算这位可能也会把他给打杀了,但比起铜镜带给他的恐惧与压力,被这位一巴掌扇死,似乎也就变成了一种极其幸福的死法。

    “看个屁啊,睡你的觉!”

    忽然间,一道显得有些烦躁的声音响起,也让烈阎一个激灵,当即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许久,他又听到了桌子挪动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响起,来到了床边。

    它终于失去了耐心,要挥手杀人了吗?

    烈阎刚刚握紧了短匕,就又听到让他感到惊讶的声音。

    “别装睡了,你这头猪真的够了啊,现在把你那捅不死人的没用玩意收起来,过来帮我扶一下镜子,别在出门时让它被门框碰倒了。”

    片刻后,烈阎站在门前,目送顾判扛着梳妆台远去,久久沉默不语。

    它风风火火的来了,扛了张桌子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离开前,它甚至还对他说了一声谢谢,让他不要乱走,老老实实回去睡觉。

    烈阎转身回到屋内,看着空了一大块地方的房间,一股奇怪的安全感倏然升起。

    他还是不敢入睡,而是坐在床边,顺着刚才的思路继续想了下去。

    或许,他之前的推断还不够深入,可以更大胆一些,想得再多一些。

    在异闻之中,有可能真的存在对杀人不感兴趣,甚至是能够和人交流的存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当遇到类似这样的它们时,也许就有了可以腾挪圆转的余地!

    更进一步去考虑,如果能了解到这类异闻的需求,那么,并不是没有可能和它们建立起某种形式上的同盟合作关系。

    烈阎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双手握紧成拳,心中某个想法愈演愈烈,直至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绪。

    不怕它们有需求,就怕它们不提出需求。

    只要不是太过离谱的需求,就不信量大魏之人力物力,还无法结它们之欢心。

    那么,有了利益关系的同盟一旦结成,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这些异闻就相当于和大魏绑在了一起,可以共同对抗其他异类,甚至可以利用它们那诡异难防的能力去开疆拓土,马上封侯!

    ………………………………

    顾判认为这座梳妆台和铜镜内还是隐藏着没有被发现的线索。

    但是,尽管他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却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距离有所发现最近的一次,就是他不久前来到四夫人居所的时候,感觉到了那种很熟悉的低温。

    只是,之后就连这种现象也消失不见了。

    不管是他装作离开,还是又突然杀回来,都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

    想了很久之后,顾判本着一种树挪死,镜挪活的奇怪想法,准备把这座梳妆台和镜子分别搬到其他夫人那里,去看看它会不会有反应。

    反正距离天亮还有不短的时间,如果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那就只好再将它搬回来,顺便一斧头砍死那位四夫人,之后再另想办法。

    哐当!

    大夫人的房间被撞开了。

    顾判有些吃力地将梳妆台运进去,摆到屋内,自己则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以他现在的力量,桌子的重量倒是不需要考虑,关键是这玩意体积太大,一个人搬起来不好下手,还要顾忌不能把它碰坏,所以一路走来也让他感觉到了少许的疲惫。

    大夫人在床上熟睡,这样的动静根本没有对她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就连睡觉的姿势都没有换上一换。

    顾判坐在那里等了许久,打野刀凭空在手上出现又消失,如是过了至少一刻钟时间,他缓缓起身,搬起桌子,离开了这间卧房。

    接下来是二夫人。

    二夫人早已经在卧房里熟睡,就算是扛着梳妆台进去,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同样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然后是三夫人。

    三夫人的房间比起其他几个女人来,显得简单朴素了许多,不仅没有什么贵重值钱的家具物事,甚至就连装饰风格,也趋近于极简,看起来就像是最普通的百姓居室。

    顾判将梳妆台丢在三夫人的床边,自己也坐在床沿,看看躺在那里熟睡的女人,再从铜镜中看看她的身影,就这样一直过了很长时间。

    呵……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是傻人才会想出傻办法吗?

    顾判又一次搬着桌子出门,抬头看看月色,现在已经临近四更时分,就算是冬天,距离天亮也就剩了不到三个时辰时间,那么,项举人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想到此处,他当即扛起桌子就走,一路来到了宅子的门口。

第156章 咕咕

    顾判扛着桌子来到项府大门旁边,不久后,一身酒气的项举人忽然就出现在了那里。

    他不是从外面打开门走进来的,而是毫无征兆就出现在了门内三步的位置,面色阴郁沉凝,抬脚朝着里面走去。

    顾判扛着桌子紧随其后,一路穿过院落长廊,最终站在了四夫人的住所门前。

    咕咕!

    忽然间,顾判耳朵微动,猛地转头朝着四处看去。

    周围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异象,也没有任何异物出现。

    但他却是明白,自己刚才绝对不是幻听,而是真的听到了咕咕的叫声。

    项举人站在四夫人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顾判顿时就眯起了眼睛,心中越积越多的那股邪火,似乎也随着项举人的敲门而减轻了许多。

    项举人这是要夜宿四夫人房间吗?

    这就很有意思了啊。

    那么,现在夜已经很深了,他们会做些什么呢?

    虽然这只是个回忆纪录片,项举人也只是在重复那一天晚上所做过的事情,但是,这真的算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人与异类之间即将出现的,零距离甚至是负距离的接触。

    刹那间,采臣与小倩,许仙与素贞,董永与仙女,等等一系列故事闪电般划过顾判的脑海,也让他对接下来的剧情分外期待起来。

    下面就看这位假的四夫人会如何应对了。

    人和异类之间,真的可以吗?

    吱呀。

    房门被项举人推开了。

    他走到屋内,竟然看都不看紧张站在那里的烈阎,反而是直接脱了外衣,在床上躺了下去。

    “白天的事情,是我太急躁了,不过你也要理解我,芪娘和洌儿无故暴亡,一直也查不出凶手到底是谁,我的心已经乱了啊。”

    “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凶徒,会不会对整个项家不利,不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我是一刻也不得安眠啊。”

    “所以,我今夜去见了郡守,他表示一定要彻查此案,把那残忍无道的凶手给找出来。”

    “四娘,你知不知道,当时在郡守衙内的还有一个从京城来的参事大人,他听了之后好像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四夫人”的表情一僵,眼角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这种占据着别人的身体,再听另外一个人这样谈论起原来的自己,感觉实在是有些微妙啊。

    项举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做出来一个伸手去摸的动作,接着说道:“郡守大人说啊,那位大人乃是朝廷缇骑的参事,于探查侦破凶案方面非常厉害,经验非常丰富,让我放宽心不要害怕。”

    “京城来的烈阎烈参事也说了,他明日就会抽时间与六扇门差官一同过来,详细了解情况......希望凶手能被尽快抓到,明正典刑,以宽慰芪娘母子的在天之灵吧。”

    咕咕!

    又是一声短促的低叫在外面院子里面响起。

    除了项举人似乎毫无所觉外,顾判和烈阎几乎同时朝着门外看去。

    “你站在这儿看什么看,给老子滚回床上躺着去!”

    顾判眯起眼睛,犹豫着是不是要把这蠢货一巴掌扇晕了算逑。

    烈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却还是不得不爬上了床,缩在了项举人的身旁。

    项举人仰躺在那里,根本就没在意自己身边是不是多了个人,停顿了片刻便接着说了起来。

    “什么,你刚才说自己做了噩梦,听到了他在喊你去玩吗?”

    项举人叹了口气,“这么一处大宅院,也就芷娘、三娘和你知道他们母子的存在,不过芷娘以前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的态度,直到后来才尝试着接触,而你,却从一开始就对他们表示出了善意。”

    “他喊你去玩,也许真的是有在天之灵,依稀还记得你这位姨娘吧。”

    “四娘,你要放宽心,虽然芪娘一直都想让我明媒正娶入项家府邸,有时候也似乎表现得急切了些,但是我那小儿,却从根子上就是个良善的性格,断断做不出害人之举。”

    “更何况,你还是他最喜欢的姨娘。”

    项举人一边说着,一边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咕咕!

    忽然间,又是这样奇怪的声音在院子里面响起。

    本来应该已经睡着的项举人忽然又睁开了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我记得有一次去看他的时候,还听他跟我奶声奶气地讲,三娘也去他家了,和他娘亲拉着手说了很久的话,还给他带去了很多好吃好玩的。”

    “他跟我说啊,最喜欢那只笼子里面的小鸟,总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却喂食什么都喜欢吃的鸟儿。”

    项举人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就哽咽了。

    “那只鸟儿没过多长时间就自己飞走了,洌儿还跟我哭诉了一番,我就安慰他,说一定要给他再买只更好看的鸟儿,可是啊,我后来却忘记了,等再想起来的时候,他却已经不在了......”

    小鸟?

    烈阎猛地瞪大眼睛,想起来他去探查芪娘母子被杀的房子时,那个被丢弃在花架后面的鸟笼。

    鸟笼是扁的,而且中间位置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就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给硬生生破坏的一样。

    他在看到那女人在花架上刻的字后,一直都以为鸟儿被可能是异闻的“猫狗”吃掉了,但现在听项举人的说辞,那只鸟却是早已经自己飞走了。

    如果真的是“猫狗”,一只没有鸟的笼子,它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去破坏?

    忽然间,已经有一会儿没说话的项举人毫无征兆就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朝着门外走去。

    “我要去问一下三娘,她那次送给洌儿的究竟是什么鸟儿,明日就让人去买上几只,养在洌儿的坟前,陪他日夜玩耍。”

    顾判眼瞅着项举人深一脚浅一脚离开,正在犹豫着到底是跟上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时,忽然间便又听到了那个感觉有些奇怪的声音。

    咕咕!

    毫无征兆又是一声低叫,在安静的夜幕中回荡。

    “姨娘,你为什么还不过来,它就要来了啊......”

    忽然间,那个小男孩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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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三夫人

    “姨娘,你怎么还不过来,它就要来了啊。”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顾判没有动手,甚至没有任何动作,而是收敛气息,沉默站在那里,犹如一截不会动弹的枯木树枝。

    它就要来了。

    它是什么?

    又要来干什么?

    悄无声息间,顾判眼角的余光瞥见,在他刚刚搬回来的铜镜内,一个小男孩的面孔再次悄然出现,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缓缓移动,似乎在寻找着四夫人的位置。

    自从砍瓜切菜般干翻了一整个院子的小男孩后,他就再难抓到小男孩的踪迹,没想到这一次它竟然一反常态,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马上要来的,是谁啊?”

    “四夫人”忽然颤声开口,问出了顾判最想问的问题。

    也让他不由得稍稍改变了对她的糟糕看法。

    虽然这货演技时刻掉线,但在关键时刻的强大台词功底,也是一种本事。

    “咕咕,是咕咕啊,姨娘难道忘了咕咕吗?”

    刹那间,顾判和烈阎心中同时升起数个疑惑来。

    他说的gugu,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姑姑,还是那个隐约听到的,咕咕的叫声?

    小男孩和gugu有什么关系,他到底是想杀人,还是要救人?

    假设小男孩是想要救这位四夫人,那就直接突破了烈阎对异闻角色的认知。

    顾判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却是没有太多的意外,而是迅速开始分析四夫人这里,有什么是让小男孩感兴趣的东西。

    毕竟他曾经被红衣新娘从白蛇口中救过一次,以此为例推断出异类的某个行事“原则”,那就是它们也许比人类要直白很多,会很直接地去做对它们有利的选择。

    又或者,一切其实都是假的,只不过是某个擅长精神攻击,精于编织“故事”惑乱人心的异类,在玩的一出戏罢了。

    咕咕!

    忽然间,顾判感觉到地面似乎抖了一下。

    紧接着,整座房子都在剧烈抖动。

    这是,地震了?

    烈阎心中猛地一跳,但就在刹那间,他又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在现实之中,屏夏郡可是从来没有过关于地震的记载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一直延续到几十年前。

    一个念头刚刚转过,他就听到哗啦啦的巨响。

    房子倒塌了,沉重的梁柱倾斜歪倒下来,将屋内一应家具物事都砸得扭曲,甚至是粉碎,其中也包括了那张被搬来搬去的梳妆台,以及上面的铜镜。

    咕咕!

    顾判有些讶然地抬起头,一眼便透过已经没了的房顶,看到了那对金黄眼白,漆黑眼珠的巨大眼睛。

    这两只眼睛几乎占据了小半个夜空,居高临下,没有任何感情地俯瞰大地,也看着站在地上的他们。

    唰……

    犹如一块橡皮从天地间抹过,整个项府突然间就不见了,所有的房舍都被擦除得干干净净,几乎所有的人都凭空消失在了原处,只留下了夜空中的那对巨大眼眸,以及还站在一片混沌之中的两个人。

    轰!

    顾判全身都被四色火焰包裹,他深深吸气,然后猛地喷出一道火龙,将昏暗无光的混沌照亮数丈方圆的一片区域。

    哦?

    他略微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苦苦支撑的“四夫人”,她手中的短匕正在向外散发着淡淡血色光芒,虽然有些艰难,但还是将她的身体牢牢护住,没有受到混沌气息的侵袭。

    原以为就是个玩具,没想到竟然还有些用处。

    果然是物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吗?

    视线从“四夫人”身上移开,他又看到了在一切物品都不存在之后,唯一留存下来的某个东西。

    那是在混沌之中浮浮沉沉,却倔强维持着形态的铜镜。

    在刚才墙倒屋塌中几乎被砸成两段的铜镜向外散发出丝丝缕缕黑色雾气,抵挡住了混沌之光的包裹吞噬。

    “还以为要继续这痛苦寻找线索的解谜过程,没想到突然间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啊。”

    “对我而言,这样就很友好,这样才很友好啊!”

    顾判低低笑了起来,而后声音渐渐放大,迅速化作疯狂狠厉的暴喝,“兀那姑姑,吃俺神雕大侠一拳!”

    轰!

    四色火焰冲天而起,与突然间从天而降的一只尖锐鸟喙对撞一处。

    噗!

    烈阎口中鲜血狂喷,将面前的书桌铺洒出一大片星星点点的鲜红印记。

    他狠命握着手中的短匕,双眼无神盯着桌面上沾染着些许血迹的镜子,看着里面那个陌生的男人面孔,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这……

    这是他吗?

    他竟然长的是这样模样?

    怎么看起来是那样的丑陋与陌生!?

    虽然只是在里面度过了一天一夜时间,但也让他生出了神魂颠倒、时空倒转的吐血错觉,怔怔然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接受了镜子里面的人就是自己的事实。

    哗啦啦!

    下一刻,烈阎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不顾还晕眩到马上就要吐出来的难过感觉,用尽力气就朝着门外跑去。

    刚一出门,他便吹响了腰侧的那只仅有手指大小的骨质鸣笛,以他麾下人马独有的手段紧急召唤下属赶来。

    “大人!”

    “参事大人!”

    才跑出十几步距离,便有一个接一个全副武装的异闻司探子汇聚到烈阎身边,低低问好后便沉默跟在他的身侧。

    “去三夫人那里,把她抓了!”

    烈阎剧烈咳嗽起来,不顾顺气便接着艰难道:“小心一点,如遇不谐,手段齐施,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其中两个探子随即取下了背在身后的硕大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袋袋包裹严实的东西,硫磺火药气息清晰可闻。

    在三夫人独居的小院外,十几个异闻司探子弯弓搭箭封锁位置,同时把木盒袋内的各种粉末熟练至极地按比例倒在一处,再重新封装准备完毕。

    嘭!

    小院的木门被一根粗木撞开了。

    与此同时,十几根火把隔墙飞入,将黑暗静谧的院落被火光倏然照亮。

    烈阎咬牙一挥手,身侧的两个心腹干将正准备突入,忽然听到吱呀一声轻响,院子里面的房门被打开了。

    “停!”

    烈阎喊住手下,眯眼看着从屋内走出来的那个女人。

    三夫人一身缟素单衣,赤脚从屋内缓缓走出,就那样踩在了寒冬冷硬的砖石地面上,一直从房内走到了院门近前。

第158章 逍山老人

    面对如临大敌的异闻司众人,项府三夫人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目光越过他们看向了更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似悲戚、似茫然,没有一丝血色。

    “项郎,是我害了你啊!”

    她忽然哭了,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顺着面颊落入唇角。

    “鸟呢!?”

    “鸟在哪里!?”

    烈阎完全没有把她当做是一个悲伤哭泣的弱女子,一手持刀,一手紧扣着那柄短匕,声音比呜呜吹过的寒风都更加冰冷。

    “它,就在那里……”

    她怔怔看了眼烈阎,忽然疯了一般又哭又笑起来,“那个人,那个人明明答应过我的,能让我给项郎生个儿子,他骗我,还害了项郎的性命!”

    那个人?

    是他,还是她?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和发生在项府的异闻事件又有什么联系?

    烈阎眉头一下子紧皱,忽然发现事情似乎比他所想的还更要复杂,于是便不说不动,静静听了下去。

    三夫人低下头,双手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声声泣血,“我真的有喜了,就连诊脉的老郎中都说,这会是一个儿子。”

    “但是,但是没有想到,在我身上竟然会发生如此恐怖离奇的事情来。”

    她忽然抬起头,口鼻间不知何时渗出来大片的血迹,将原本还算清秀漂亮的脸蛋顿时沾染得阴森可怖。

    凄厉而又疯狂的笑声响起,她死死盯着烈阎的眼睛,轻声道:“这位大人,你知道吗,我才怀胎三月,便已经生产了。”

    “我骗了他们,其实我不是因病小产,而是真的怀胎足月后生了......生下了一枚沾满了鲜血的黑色鸟蛋!”

    “这其实也不是正常的生产,反而就像是,它一直都在吸食我的血肉,然后自己破体而出一样。”

    “它还未孵出,就可以发出咕咕的叫声,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日日期待着孩子的到来,结果却来了这样一个东西……我想死,却在最后没有下得去手,只是偷偷找了个机会把那枚蛋给丢了出去。”

    烈阎听她毫不在意地说着,每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尖刀,将她刺得体无完肤,将所有隐藏在阴暗之中的东西都剖开,血淋淋地暴露在他们这些外人面前。

    “它后面又回来了,是的,它是飞回来的,我恐惧万分,却又嫉妒万分,因为那时我刚刚才知道了芪娘,也知道了她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烈阎听到此处,已经对后续事件有了大致的推测,可以将断掉的线索接上连起。

    他眼看着这个女人的生命气息正在迅速衰落下去,心知不能再让她这样说下去了,便当即提高声音喝道:“那是一只什么鸟,还有那个人,到底是谁!?”

    “它吗,如果我没看错,它就是一只猫头鹰。”

    女人的声音陡然间低了下去,她大口喘息着,努力道:“我也,我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他只是对我说,自己叫做逍山老人。”

    “逍遥的逍,高山的山......”她咬紧牙关,几乎是一字一顿说道:“这位大人,我死不足惜,只求你能,能找到他,杀了他,为......”

    她没能继续再说下去了。

    因为一道巨大的轰响自项府深处暴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冲天而起的混乱火焰,将夜空陡然照亮。

    中间还依稀夹杂着咕咕的啼鸣声,以及听不真切的某个男子低吼。

    “孽畜,受死!”

    烈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已经瘫坐地上,垂头不动的女人,忽然间苦笑道:“三夫人,你应该可以瞑目了,那个,那个它,已经把事情都做完了。”

    三夫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正当他以为她已经死了的时候,她却忽然又抬起头来,气若游丝道:“不,没有,这只是,只是我那......”

    烈阎心中猛地一跳,当即屏住呼吸,侧耳细听,最终也只能是听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字而已。

    再看过去,她真的已经死了。

    她最后没说完的那个字,应该是孩子的孩。

    还有,所谓的逍山老人,或许应该叫做山老人才对。

    叫的,亦或是,夜枭的枭。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烈阎不由自主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他感觉有些冷,身体由内到外都在发冷。

    按照三夫人最后那句话的意思,现在可能死掉的这个,竟然只是个幼的,在它后面,还有那名为逍山老人的恐怖存在。

    这该如何是好?

    忽然间,又是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那个“家丁”熟悉的声音。

    “甘霖凉!还有更大只的一个!”

    轰!

    项府内宅的杂货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巨大的坑洞,里里外外还在燃烧着不同颜色的火焰。

    顾判默默站在坑底,拭去口鼻间流淌出来的血迹,捂住胸口咳嗽了片刻,气息从虚弱开始一点点回升。

    过了片刻,他一翻手,从土里拽出来一面几乎支离破碎的铜镜。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镜内散溢出来,给铜镜表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色。

    它被顾判拿在手上,没有发起攻击,甚至是没有任何后续动作。

    “像你这么怂的异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记得上次在泉边,那个比你弱了不知道多少的骚气女人,都是一副骄傲无敌的样子呢。”

    顾判拿着铜镜,很快爬出坑外,翻出几道院墙,来到了项府后面空无一人的胡同里面。

    看看手上依旧没有反应的铜镜,他又笑道:“不过,似乎你倒是挺香的,也挺滑溜不好逮,俩猫头鹰都对你很有兴趣,还一次次布下天罗地网来抓你,最后终于把你给困在了这里面。”

    “很遗憾,它们非要把我这个精抗低人的也给卷入了进来,对这俩鸟儿来说,肯定是不幸的,但对小朋友你呢,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还有,你不仅怂,而且还比较特别,对自己身为人时接触过的人们竟然还心怀善意,时刻想着要救他们性命,可是你却没有想到,这正是你被它们捉住的弱点。”

    “当然,这也是你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我一巴掌扇死的优点。”

第159章 共同研究

    铜镜倏然抖动了一下。

    然后便引来了顾判毫不掩饰的笑声。

    “你个弱逼竟然还想反驳?放心,弱逼没有发言权,我是不会给你反驳机会的,老老实实和我一起研究,人为什么可以变成异闻这个课题,你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噢,我知道了,真的不用担心自己见识少,我说的咱俩一起研究其实是在照顾你稚嫩的面子,你真正需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呆着,被我研究。”

    又停了许久,直到顾判早已经离开那道黑漆漆的胡同,来到了居住的院子里面后,他才叹了口气,很认真地接着说了起来。

    “你还小,以你的见识和智商,理解不了六道轮回和十八层黄泉地狱很正常,小家伙,天地很大,超乎想象的大,相比起来,人和异闻很渺小,相当的渺小,明白吗?”

    “所以说,要想你爹,你娘,还有你那些姨娘们,在死后的生活不那么难过,甚至是可以从下界飞升上界,你就老老实实的,和我这个能沟通上下诸界的使者一起完成研究工作,这回明白了吧。”

    “不知道飞升是什么意思?行了,我很累,能解释的就这么多,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给我憋着,我要休息了。”

    啪!

    铜镜被顾判一巴掌拍到了床尾的角落,然后又被丢了一床被子上去,顿时恢复了平静。

    呼......

    他竖起一根手指,一点火苗自指尖升起,静静燃烧,将屋内的黑暗尽数驱散。

    烈焰掌,终于再次提升了。

    只可惜还是未尽全功,如今的红炎也只是堪堪占据到全部火焰的将近一半比例,距离最后的完全融合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从根本上讲,还是那只小猫头鹰可以提供的经验值不够多,不能支撑到他完成融合。

    后来他全力爆***起斧头劈死了那个更大的,结果却发现它只是个虚幻的影子,白费了一份力气,却没有任何的好处入账。

    “你这头老鸟给我等着,总有机会让我逮到你,到了那时候,你就没这么好命了!”

    噗!

    一点火焰瞬间熄灭,也让整间屋子重新回归到了黑暗之中。

    咔嚓......

    被子下面的铜镜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响声,然而还没等镜面内的那个锅顶盖露出头来,就有一只大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拍了上去,将所有可能的动静全部碾压了回去。

    ………………………………………

    项府内院。

    烈阎站在那个巨大的深坑边缘,脸色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巨大压力下的沉凝。

    盘踞在项家府邸,甚至有向整个屏夏郡蔓延趋势的诡镜猫妖事件,应该已经被终结了。

    但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全新的,被他命名为神雕大侠周星星事件的全新异闻。

    屏夏郡内一栋看起来普普通通宅院内,烈阎正在堂前缓缓踱步。

    这里不仅仅可以用来住人,同时也是异闻司署理公务之地,近期与镇抚司甚至是总衙所有的情报密信,都是从这间宅子里向外发出。

    转了好几圈,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后,烈阎回到屋内,在桌面上铺好纸笔,非常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写了起来。

    草泥马,开空调,流量为王,神雕大侠周星星,等等……

    不久后,一系列让烈阎都摸不清头脑的词语,同时出现在了向上汇报的密信之中。

    放下纸笔,他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腕,又看一遍那篇折子,此刻除了叹气,也唯有叹气。

    “金,这一趟的密信,我们多派几个自己人去送。”

    烈阎小心将密信封好,递给了一旁守候的心腹,想了一下后又强调了一句:“一定要保证密信万无一失,真正送进司衙大门后才算是完成任务。”

    金双手接过信封,沉声道:“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再等一下。”

    亲信出门前,烈阎又把人叫住,“我现在去找老郡守疏通一下关节,沿途护送的府兵,还是要再多一些为好。”

    一日后,顾判挑着担子出城,离开了这个让他小有收获的地方。

    思来想去,他还是准备朝着魏朝都城所在的方向进发,并以此作为今后一段时间的主要行动目标。

    毕竟碑影重现说的就是那里,妖刀缺月在那里,异闻司总衙门也在那里,同时还有修习了和烈焰掌同等级功法的武者在那里......

    所以说,目前的魏都,从某种意义上讲,就代表着天底下,至少是大魏朝范围内,最强悍力量的发展方向。

    因此,他必须要到这首善之地去,感受一下那里的“人文”气息,想方设法提升自己的实力。

    想要入魏都,就必须抛开官身,也不能用江湖身份,那么唯一的选择只有做那市井中人,而且必须再提升一下易容改扮之术才行。

    顾判背着行囊,边走边想,刚刚出城不过数里,便看到一大队骑兵从后面官道上纵马飞驰而来,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几个穿着黑底红衬官衣的异闻司探子。

    “这是什么地方又发生了异闻事件,所以他们才着急忙慌过去探查情况吗?”

    一念及此,他顿时就有了兴趣,待到四下里没人的时候便当即发力狂奔,沿着官道上新鲜的马蹄印记一路追赶了过去。

    他自认为是一个恋旧的人,所以当以往的同僚可能遇到事关异闻的问题时,他必定义无反顾跟随过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可以帮助他们顺手解决的软柿子。

    就这样追了几乎整整一个白天,以他的体力都感觉到累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异闻司探子和骑兵终于停了下来,住进了紧邻官道的一座小城的驿所之中。

    小城名为三铺城,所处的位置恰好是屏夏郡与七塬郡交界,据说最初在此地有两间酒肆茶棚,以及一间修车钉掌铺子,三铺之名便是因此而来。

    后来随着天下一统、休养生息,人口剧增、经济复苏,来往于屏夏七塬两郡来往客商和贩夫走卒也多了起来,而且大多会选择在此地歇脚过夜。

    因此,原本只是几间铺子的地方不断扩建,最终变成了如今开放式的大型聚居地模样,时至魏朝,甚至还在此设县,专门委派了一套县衙班子来行使管理之责。

    当然,还有非常重要的税官督办,比县令只低了半级,再加上三十多名半吏半兵的的手下,也算是这三铺城中的大拿之一,和县令县丞一同构建起三铺城的权力结构。

第160章 七塬孙家

    “客官,住店吗?有大通铺,也有上好的客房,包您满意。”

    三铺城边缘的一间客栈内,店伙计看到背着行囊进来的客人,忙不迭地冲上前去打着招呼。

    顾判随手将背后的行囊卸下,看了眼面前的店伙计,笑了起来,“我不要大通铺,就给我找一间安静整洁的客房,再弄些本地特色好吃的酒菜送到房内。”

    嗖......

    他弹出几个大钱,精准地落在店伙计手中,“若是菜好吃,酒好喝,哄得我高兴了,赏钱不是问题。”

    “行嘞,客官请跟我来,等先选好了房间,酒菜小人马上就去准备,咱这里最有名的就是白切肉与碳烧鸡了,其他也还有不少的土法卤菜可以下酒,就是如今天寒,客官若是想吃多些清淡菜蔬,可能会有些贵价。”

    “白切肉先来五斤,碳烧鸡挑好的整上三只,烧酒两坛,再把那些好做的凉菜肉食先我给弄上个五六盘,剩下的热菜等你回来再点,我现在很饿了。”

    “客官放心,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辰,那些店家都还没开始上客,做东西快的很,小人去去就回。”

    片刻后,顾判选了楼上一间临街的客房,打开窗户后正好可以隐约看到城中驿所,算是观察守候的最佳位置。

    不过到了现在,他也已经看出来这些探子并不是去调查异闻,仅仅是一般的公差杂务而已。

    如此一来,他顿时就没了兴趣,只希望这地方的酒水菜品质量能好一些,也不枉费他背着个大包裹跑了一天的劳累。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判就着店家送的花生瓜子,一壶茶水喝完,再续上一壶。

    但直到他把所有水喝完,所有坚果吃完,又无聊地数了一会儿的行人,都没能等到客栈伙计带着酒菜回来。

    炒菜做饭的香味顺着微风飘进屋内,顾判咕咚咽下一口口水,低低叹了口气。

    这外卖送的也太慢了些,有这时间,他出去找地方吃的话,恐怕早已经一坛老酒都下肚了。

    算了算了,饿得更狠才能吃得更香,再等上一会儿也无妨。

    结果这一等就又是一刻钟时间过去,顾判披上外套,缓缓打开了房门。

    他是个温和良善之人没错,但是,再温和、再良善的人,也是要恰饭的啊。

    民以食为天,饱暖才能思yin欲,仓廪实才能知礼节,不让他吃饭,他又怎么能温和良善得起来?

    说实话空着肚子忍到现在,已经算是相当的有耐心了。

    顾判走下楼梯,直到来到一楼大厅都没有看到客栈伙计的身影,倒是让他闻到了浓郁的酒香,正在从一楼某个房间内飘来。

    “这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闻着这酒香肉香,顾判顿时更不爽了,一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客官,客官恕罪,小人回来得晚了。”

    客栈伙计满头大汗从出现在门外,拎着两只大食盒,身上还挂着两坛子酒水,一瘸一拐进了门内。

    “算了算了,能回来就好。”

    顾判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些许期待的笑容,“这碳烧鸡闻着就香味扑鼻,吃起来应该也很不错。”

    “只要三只可能有些少了,一会儿要吃得舒爽,那就再来上它三五只。”

    他从伙计那里接下一只食盒,顺手丢了一枚银锭过去,“这钱够吗?”

    “够了够了,还多出不少呢。”

    “那就行,你跟我上去把酒菜摆一下,我也好估量一下还差多少才能饱腹。”

    小伙计不由得瞪大眼睛,心里一阵无语的感觉。

    这位客官老爷是在认真说话吗,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两个盒子里都装了多少吃食,不说别的,光是那五斤白切肉,就已经不是一般大肚汉能一顿吃完的东西。

    今天也是点儿背,他为了给这位客官弄这些酒菜,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还好,总算是完成了任务,也赚到了跑路的银钱。

    那两记耳光,也就算没有白挨。

    顾判很快穿过客栈一楼大厅,来到楼梯旁边,食盒内飘散出来的香味,已经让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嘭!

    忽然间,楼梯右侧的某间客房门被打开了,一个脸色通红的男子从门内探出半边身体。

    啪嗒!

    一块银子被他丢过来,正好落在顾判脚边。

    “小二,这些酒菜也给老子送过来,另外还有点东西要你再去买。”

    “这货喝多了。”顾判懒得去理那人,抬脚跨上楼梯。

    “客,客官,他们是孙家的人......要不还是把酒菜再给他们吧......小人,小人再去给客官买来。”

    顾判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客栈伙计嗦嗦说了好几句,但他只听取了其中两个字。

    再给......

    这意思是,已经给过一次了?

    怪不得他被饿成了这样!

    在灾荒年间,百姓食不果腹,那是会揭竿而起,杀头造反的!

    喝得满脸通红的男子见自己说话似乎没人搭理,顿时就有些生气了,迈开大步就朝着楼梯口走来。

    “哎呦,小兔崽子,爷爷和你说话呢,快点儿把酒菜先拿过来,又不会少了你的钱,爷爷们等着吃呢!”

    顾判站在第四级台阶上,低头看着面色发白的客栈伙计,忽然笑了起来,“听你话里的意思,这孙家还挺厉害的?”

    伙计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

    “有多厉害?怎地还做出要饭抢饭的事儿来?”

    顾判笑着又问了一句,不待伙计回答,忽然一抬手,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嗖地飞出去,砸在已经怒气冲冲来到近前的男子脸上。

    那人一声不吭就倒在地上,还撞翻了两只花盆。

    “别担心,他死不了,挨我这一下,就算是抢我饭的惩罚好了。”

    “你过来跟我好好讲讲关于孙家的事情,让我看看这位应该是家仆的货色,到底有没有如此嚣张的本钱。”

    顾判转身继续朝着楼上走去,闻着食盒里的香气,心情又开始一点点变好起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尤其是当饿到极点的时候,面前摆上满满一桌子好菜,再开上一坛老酒,那真是幸福满满的感觉。

    客房内那张立在墙边的圆桌被打开摆好,伙计一边摆着酒菜,一边小声和顾判说着关于孙家的事情。

    片刻后,顾判摆摆手,示意伙计不需要再说下去,自己则闷头大吃大喝起来。

第161章 安排

    客栈二楼客房内,顾判慢慢喝酒吃肉,表现得很是淡定。

    他不需要害怕,更不需要逃跑。

    那个在七塬郡内还算是很有势力的孙家,一不是朝廷大员,二不是军中猛将,充其量不过是个地方豪强而已,而且还是个最近两年才突然间崛起的地主老财。

    他们啊,也就是能在七塬郡周边威风一下了,只要出了势力范围,那就基本上抓瞎,就算是能通过关系将触角延伸到其他府郡之中,也须得付出极大代价,而且不能如臂指使。

    说起来为什么他要小伙计稍带的酒菜会落入那几个孙府护院之口,原因倒是非常简单,就因为他跑了大半天饿的时间有点儿早,还没到饭点儿就要酒要菜。

    当客栈伙计跑腿回来时,恰好碰到住宿在客栈中的孙府家丁护院准备出去找食吃,乍然闻到食盒酒菜的香味,一问又是个跑单帮的贩夫所点,当即就毫不客气给“笑纳”了。

    不过这帮人虽然强势,倒也还讲一点最基本的道理,至少知道吃饭要付钱,在取了酒菜后算是丢了银钱让伙计再去重新买上一份回来。

    他大口撕咬着炭火烧鸡,再咕咚咕咚灌上一碗烧酒,心情也慢慢平静舒适起来。

    至于刚刚在楼梯口发生的事情,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后,心情不错的顾判并不准备继续追究,而是直接将其归结于那家伙喝多了,神智有些不太清醒的原因。

    毕竟吃酒误事,酒后不能驾车。

    狠狠吃了一阵后,空空如也的肚子终于有了些酒肉垫上,顾判也就斯文起来,洗净手拿起筷子,细嚼慢咽品着滋味儿。

    哐啷!

    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他放下酒碗,从桌上抬起头来,看到了怒气冲冲准备进来的几个大汉。

    唰!

    他陡然间消失在了桌后。

    “我救了你们一命,明白么?”

    下一刻,顾判将手上一直捏着的鸡腿连骨带肉塞进口中,低头看看东倒西歪瘫在走廊上的几人,进屋关上了房门。

    他是真的心情不错,所以也是真的对他们很好。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他反应迅速,没有让他们进到屋内,不然这一桌上好的酒菜,有可能就要废掉了。

    酒菜如果被废掉,他自己也不愿去细想,在盛怒之下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忽然间,顾判伸出的筷子僵在半空,低头从腰间摸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来。

    他一直都在仿佛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指尖轻轻敲打着巡狩利斧的斧柄,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你说在他们身上能感觉到别样的气息?”

    “有意思,连我都感知不到的东西,你竟然可以闻到?”

    “这么说,你心灵的窗户被关闭后,于是就把嗅觉那道门给多打开了一条缝隙?”

    “你叫项洌是吧,你爹给你取了表字没有……”

    “还没有啊,这事儿就交给我吧……小家伙,汝姓项,名洌,字雷达,如何?”

    “你日后随我游历天下,行走江湖,就连绰号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项控阵雷达如何,听听,姓项名洌字雷达,江湖人称项控阵,很高端大气是不是?”

    “雷是声动九天之雷,寓意名震天下;达乃达者为先,者又可以解释为人,联系起来的意思就是你的先人,明白了吧。”

    “还不明白?当你被我研究到名震天下之时,就可以到达你家先人身边,见到你爹娘了,就这么简单……”

    “听得懂就听,听不懂给我憋着,现在跟我出去看看,那几个蠢货到底有什么奇怪之处。”

    走廊内躺着的几人双眼紧闭,呼吸均匀,乍一看仿佛是睡着了,只不过他们高高肿起的脸颊却已经说明,这个入睡的过程似乎并不十分舒适。

    顾判蹲在他们身边,仔细观察研究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发现,这几人确实不太正常。

    在他们的眉心正中,隐隐有一道青气存在。

    这道青气非常难以让人察觉,就算是他一直盯着这几人看,如果没有铜镜内小男孩的提示,恐怕也只会觉得他们的脸色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发青而已。

    他刚刚在楼梯口随手一下砸晕了他们的同伴,他们怒气冲冲上来找麻烦,脸色铁青倒是非常正常的表现。

    而且人在异常气愤的时候,脸色应该还会比他们现在要青上很多。

    孙家有古怪,大概率正在发生异闻事件。

    他的运气,相当的不错啊。

    顾判站在门边想了片刻,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弯腰将几人拖进屋内,严格按照大小个的顺序,把他们在地板上排成一排摆放整齐。

    然后就又在每个人的脖颈上砍了一记手刀。

    他现在还比较饿,所以要让他们再多晕上一段时间,等酒足饭饱之后再进行处置。

    一刻钟后,胡吞海塞完毕的顾判擦干净嘴,一手拍了拍腰侧衣服内的镜子,另一只手上抓着茶壶,而后施施然在几人旁边躺了下去。

    现在他对于孙家的了解几乎为零,所以说,最好能找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法打探消息,实在不行,再用回他最为擅长的暴力破解之法。

    …………………………………

    黑暗,死寂。

    什么都没有了,前后左右都只剩下一条恐怖的幽暗长廊。

    他现在就走在这条长廊之中,惶惶然不可终日,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去往何方。

    他不敢去看攀附在长廊表面的那些白色藤蔓,一眼都不敢多看。

    那其实并不是藤蔓,而是一只只连接在一起的惨白手臂,密密麻麻贴在一起时,才给了他那是藤蔓的错觉。

    虽然不敢看,但他同样不敢闭眼,生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有无法预料的恐怖突然降临,将自己拖入到永世不得超生的真正黑暗之中。

    就这样,他拼命眯着眼睛,死死盯着正前方的地面,迈着僵硬的双腿一步步向前,怀着那一丝丝仅存的生的希望,艰难向前挪动着。

    “嘻嘻……”

    忽然间,一道似男似女,却又像是童音的尖锐笑声在他身后响起。

    他猛地捂住胸口,想要惊恐地大喊,喉咙里却如同被一团棉花紧紧堵住,用尽全力也不过是发出了嘶嘶的抽气声。

    啪!

    毫无征兆地,又是一道奇怪的清脆声音,在他的耳边炸向。

    他猛地一个激灵,抬手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然后就发出了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惊恐呐喊。

    和他一样的,还有另外三个人,一起在捂着自己的眼睛疯狂哭号。

第162章 大家都是兄弟

    “你特么的……”

    顾判拿开刚刚一巴掌拍在铜镜上的手,平躺着的身体悄无声息又朝着远离那几人的方向挪开了一段距离。

    总算是远离了那片还在蔓延扩大的水渍。

    腥臊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间客房,也让顾判的眼角嘴角都开始抽搐起来。

    “你特么的,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他非常气愤地又在腰侧隐蔽地拍了一下,趁着那几人尖叫声还未停止时咬牙低语道,“老子只不过是让你稍稍吓他们一下,然后我也装作被吓到的样子,等会儿一起爬起来后才好跟他们拉近感情。”

    “但是,你特么的怎么就那么狠,直接把他们给吓尿了!?”

    “要不是我见机得早,你是不是要把他们的屎都给吓出来才算罢休!?”

    “甘霖凉,现在他们都尿了,那我呢,是不是最好也要尿上一下以示敬意,才算是和这几个无胆蠢货站在了同一条船上,有了共同的秘密?”

    “mlgb的,还在捂着眼睛尖叫,你们还是男人吗?”

    顾判眼皮子狂跳,忽然间想到了自己手上还有一只茶壶,二话不说便悄悄将里面的茶水浇了下去。

    “呵,得亏我身怀烈焰掌,不然这一下就要给烫废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猛地坐起身体,调整好面部表情,惊恐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间就被拉到了那种地方!?”

    “这到底是噩梦,还是真的存在!?”

    “咦!?几位兄台,你们为何突然出现在了小弟的房间里面!?”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中一个孙府家丁终于止住叫声,偷偷看了眼自己的裤子,脸色陡然涨得通红。

    “我就是个跑单帮做买卖的,近日刚准备到七塬郡找生意,夜宿此处,不知怎地就忽然间跑进了一道幽黑长廊深处......”

    顾判很有些扭捏地笑了笑,表情丰富,除了残留的惊恐,似乎还有那么一些不好意思。

    孙府的几人都坐了起来,盯着他看了许久,也让顾判的心不由自主提了上来。

    哥几个,可别逼着人下狠手啊。

    他一个不太妙的念头才刚刚升起,便看到几人的目光下移,转向了他的裤子。

    那里,刚刚被一整壶茶水泼湿的地方还冒着蒸腾的热气。

    只是一瞬间,顾判忽然就发现,原本还是恐怖僵硬的气氛陡然间就缓和了下来。

    那四个孙府家丁护院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有戏啊。

    顾判当即起身,从怀里掏出来一把碎银,叹了口气道:“何以解忧,唯有美酒,若是几位哥哥不嫌弃,就让小弟做东,咱们去寻一处酒楼好好喝上一顿,以烈酒之阳气,驱散这令人难过的寒意。”

    为首的那个孙府家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看起来大家都是一起受难的兄弟,这位兄弟所言极是,而且这客栈邪性,是不能再住下去了,本人正好与那驿所驿丞有旧,今夜吃完酒就去他那里寻两间房歇息,明日一早便返回家中!”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余浚大哥所言极是,不过还是需要先回房间收拾一下行礼,再换身衣服再去吃酒方可。”

    哐啷,客房的木门被撞开了,客栈掌柜带着两个伙计手持刀棍,目瞪口呆看着里面那一副和谐交谈的场景。

    然后他们便被大怒的孙府家丁给赶了回去。

    不久后,极擅聊天,又刻意调动酒桌氛围的顾判便与那几人打成一片,喝到大家都有熏熏醉意时,已然是亲热至极地称兄道弟起来。

    这其中就包括了那位被他在楼梯口砸晕的倒霉蛋,好在当时两人距离尚远,光线昏暗,那人并没有真正看清楚他的样貌,反倒是对做东请客的顾判好感颇多。

    在酒楼吃了一阵,顾判结了账,随手又掏出几颗碎银,让酒家新做了些许酒菜打包,交给余浚,让他去送给驿所的驿丞。

    看着如此上道,又很给自己脸面的“小兄弟”,余浚自然心中欢悦,就连恐惧都驱散了许多,二话不说就也要带着顾判前往驿所暂住。

    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顾判也就从善如流,跟着这几人来到了三铺城驿所之中。

    自屏夏郡来的探子府兵占据了驿所绝大部分的房间,还好余浚所说的与驿丞有旧不是在吹牛,而是真的关系不错,在笑眯眯收了余浚拿来的酒菜后,驿丞还是偷偷开了两间偏僻的房间,让他们住了进来。

    烈阎的亲信金自然也注意到了明显没有官身的几人,但七塬孙家的名头他也有所耳闻,自家也不是专门巡查各地驿所的差官,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最为合理的选择。

    接下来,当他被驿丞邀约过去吃酒时,虽然自己身怀密信不便前往,但还是派了个能说会道酒量好的兄弟过去,算是顾全了双方的面子。

    结果没多长时间,那位兄弟却又回来了,而且脸色苍白,似是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惊吓。

    “孙府的那几位,刚刚才从客栈里跑出来,而且全部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陷入到了幽暗长廊之中!?”

    “没错,幽暗长廊,惨白手臂,小弟听到此处便当即借口方便离席,找大哥来汇报此事......直到现在,我的腿都还有些发软,几乎提不起力气。”

    驿所房间内,两个异闻司探子大眼瞪小眼,只觉得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将整个房间都变成了能冻死人的大冰窖。

    比起面前的小弟,金身为烈阎的心腹亲信,自然知道的隐秘还要更多,想的也更加深远。

    而且经历过项府异闻事件后,他陡然间再次听闻幽暗长廊、惨白手臂这八个字,当真是被惊得心都要跳了出来。

    烈大人的推测竟然是错误的!

    盘桓在项府日久的诡镜猫妖事件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甚至还随着他们的离开,蔓延到了这百多里之外的三铺城之中!

    那么,到底是那些东西专门缠住了他们这一队人,还是说当初所有在项府面对过此事件的众人,都已经被那些东西打上了印记,不死就终生无法解脱!?

    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如果异闻是他们随他们而来,那为什么没有在这驿所之中爆发,反而是突然降临到了数百米外的那间客栈之中?

    一连串的疑虑与猜测让金心中发麻,当即就有了马上离开的不要回头的想法。

    但透过门窗缝隙,看到外面如墨漆黑的冬夜,他又不得不将自己这个念头硬生生掐灭。

    这样的寒冬之夜,他若乱了方寸直接逃跑,那才是最危险的做法。

    到时候有可能都等不到异闻杀人,他就会死在军心大乱的府兵刀剑之下。

第163章 混入

    “如此,如此......”

    面对如今形势,金如此了好几下,才下定决心道:“如此还是按照原定行程不变,明日一早再从此地出发,不过今夜......”

    啪!

    他从下面摸出一封包好的银锭,拍在了桌上,“你去把屏夏府兵带队的阳校尉请来,如今只能让他们把今夜巡逻值守的人手再重新安排一下了。”

    “还有,告诉我们自己那帮崽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到最后稀里糊涂就死了,你这边也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其他人继续前行,至于你呢,须得快马加鞭赶回郡城,向烈大人回报今夜之事。”

    不多时,阳校尉面无表情进了房间,片刻后出来时却是笑容满面,怀里鼓囊囊的,频频冲着金拱手告别。

    紧接着,屏夏郡府兵打了鸡血般行动起来,一部分士卒重新披甲执锐,迅速将驿所所有重要位置牢牢把控占据。

    金凝视着屋外熊熊燃烧的两排火把,心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却是不敢有丝毫放松。

    要是真按照烈大人所描述的那样,只要诡镜猫妖事件在驿所内出现,他现在做出的这些布置,那就只能算是个笑话。

    就算是巡逻警戒的人手再多十倍,燃烧的火把再多十倍,甚至把这驿所放火直接烧掉,恐怕都挡不住那种恐怖毫无征兆突然降临。

    金站在窗前等了一会儿,推门出来,不久后便坐到了酒热正酣的那个桌上。

    事已至此,他必须要得到第一手消息,那些人在客栈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和项府之中发生的诡镜猫妖事件有没有关联。

    喝了几杯酒,聊了几句天,他再次一点点将话题引到了客栈之事上来。

    尽管孙府的家丁护院不愿多谈此事,但看在对方黑底红衬金边缇骑官衣的面子上,还是将事情从头到尾又描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金只觉得心惊肉跳,又耐住性子喝了几口酒,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从酒桌上撤出来,快步回到了自己房间。

    果真是诡镜猫妖事件。

    烈阎大人不在此地,以他的能力,在这等诡异面前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尽管知道用处不大,金还是将武器一样样准备妥当,又小心将内甲穿好,警惕地坐在椅子上,做好了一夜不眠的准备。

    忽然间,他似乎听到了咔嚓一声轻响。

    然后无边的困意骤然来袭,压迫得他毫无反应的能力。

    眼前一黑,金就扑倒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人影一闪,顾判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房内。

    他轻轻拍了拍腰侧的铜镜,快速在金身上翻找起来。

    片刻后,他摸出来一封密信,打开看了几眼,不由得就捏住自己的眉心,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异常古怪起来。

    有意思,原来除了他之外,这个叫烈阎的异闻司参事也陷入到了项府回忆纪录片之中。

    还好巧不巧地同样扮演了一次项府“四夫人”,并且还被他当成了演技太差的异闻角色,不留情面给好好“教育”了一番。

    不过,这位烈参事倒是运气不错,避免了被猫头鹰啄死,或者是被他砍死的结局。

    也就是最后那只猫头鹰牵扯住了他的所有精力,这位烈参事又突然消失在了混沌迷雾之中,不然绝对会被他狠狠来上一斧头。

    神雕大侠周星星事件?

    顾判盯着信里这些熟悉却又陌生的字迹看了许久,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算了算了,反正也没有泄露他身份的内容,这帮家伙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和他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从金房间里偷偷溜出来,顾判已经决定随他们去做什么,反正他是要换一个身份,到七塬郡的孙府去做一位看家护院了。

    ....................................

    “你就是方逻?”

    在余浚的运作下,顾判一来到孙家大院,便见到了孙府的二管家余高岸。

    很巧,余二管家就是余浚的亲叔叔,所以基本上不费什么力气,已经被余浚因为知己的顾判便直接入职,换身衣服成为了孙府的一位护院。

    接下来的日子很普通,如同白开水一般的平凡无味。

    一天十二个时辰,十几个护院除了巡逻庄园外,基本就没有什么事干。

    其他护院在不轮值时,要么聚集在一起喝完酒再赌上几把,要么就和余二管家告假出去耍上一番,能想着存下些银钱、没事了练几手功夫就已经是相当自律的人物。

    顾判对这种生活说不上喜欢,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排斥,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脸上一直挂着谁都喜欢的笑容,混迹在护院队伍之中,却似乎又游离于这个圈子之外。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孙府建在七塬郡城外的庄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基本上和所有人都混得相当熟络,就连余二管家,也喜欢在没事儿的时候找他喝酒聊天,经常性乐得哈哈大笑。

    这地方,有些无趣啊。

    真正孙家的人,都在二十多里外的七塬城内住着,平日里根本就不会到这个庄园里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竟然连一个姓孙的人都没有见到。

    虽然包括余管家在内,有不少人脸上都隐藏着一丝青气,但光凭这丝青气根本就无法查出有用的东西,更不要说试图找出青气背后有没有异类存在的线索。

    又一次和余管家喝完酒出来,顾判迈着方步回到自己住处,心中已经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下雪了。

    这日午夜,阴沉了数日的天象终于有了变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从高处落下,很快就将地面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色。

    随着这场大雪的降临,整个庄园陡然间忙碌起来。

    余管家天还没亮就已经穿戴整齐,出现在了庄园的大门之外,在他身后,则是披着大氅的余浚和顾判两人。

    “按照往常的习惯,府里两位公子和菱小姐都会在雪天来庄园小住一段时间,赏赏雪景、打打野味,这也是整个闲得发慌的冬季最让我们忙碌的一段时间。”

    余管家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回头笑道:“你们两个年纪还轻,自然要想着再往上爬一爬,不能就这么得过且过混日子,现在舒服了,等回头年纪大了,做不得劳力活了,又该怎么办?”

    “所以说,还是要趁着年轻多干一点,最好还能比别人想得更多一些,到时候至少也要混到我这个份儿上,才能勉强称得上是衣食有了着落。”

    “我当初跟着孙老太爷跑江湖经商,那是吃了很多苦头的,也因此苦劳才得了这么个养老休息的地方,手头上也积攒了些许的银钱,不须再为生计发愁。”

    “你还笑,说的就是你。”他收了笑容,狠狠瞪了余浚一眼,“你爹娘让我照顾你,但你自己也要争气一些,别总是跟着他们胡混,没事了多跟小方学学,识字看书终归不是件坏事。”

第164章 脸真大

    余管家正慷慨激昂训斥着自家侄儿,远处已经出现了一支马队,很快便来到近前。

    “快铺地毯!”

    余管家当即低声吩咐一句,脸上堆满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在他后面,顾判和余浚唰地将厚实防水的毯子一路向前展开,恰好在队伍在门外十步处停下时铺到尽头。

    最前面的年轻人动作利落从马上跳下,抖了抖外面披风上的雪花,淡淡瞥了一眼余高岸,然后面无表情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大踏步就进了庄园大门。

    在年轻人身后,十几个骑士纷纷下马跟在后面,同样对余管家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一直躬身问好的余管家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迅疾收敛表情,依旧堆出最初时的恭敬笑容。

    又过了一会儿,最后到来的则是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车厢门帘被一个粗使仆妇挑开,然后她直接跪伏于地,任由一只小皮靴踩在背上。

    下一刻,下车的年轻女子撑开手上的油纸花伞,扶住从车内伸出来的一只纤白素手。

    “这孙老财的晚辈倒是装得一手好逼。”

    顾判半低着头,目光落在刚刚从车上下来的孙府小姐身上,片刻后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她倒也算是个美女,但最多也就是百花阁那帮小姑娘的水准,比起青蓝两位司仪都有差距,更不要说只看上半身的荔阳公主,以及之前尊贵典雅的红衣新娘了。

    不过若说外在表现出来的傲气,这位孙小姐却是要比那大魏朝的神女公主,异闻中的红衣霸主都要眼高于顶更多。

    孙家小姐孙菱在撑伞大丫鬟的搀扶下,目不斜视从余高岸身边走过,将要进门时却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清冷道:“余管家,你在这里呆了也有五年了吧。”

    余高岸忙躬身行礼道:“回菱小姐的话,老奴今年在这庄园里正好是第五个年头。”

    孙小姐边上的大丫鬟轻笑一声,淡淡道:“五年也不短了,该换人了。有些人啊,就是脸皮太厚,也没有自知之明,霸占着一个位置时间长了,还真以为它就是自己的了。”

    还没直起腰来的余高岸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刹那间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那丫鬟说完后,又看向了站在那里的余浚,“还有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刚才竟敢拿你的狗眼盯着小姐去看,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顾判面无表情,低头看着远处一只在雪地里扑棱着翅膀的麻雀,忽然间就有些感慨。

    老余啊,你这就有些尴尬了啊。

    刚刚才向晚辈传授完人生经验,结果转脸就被打脸,这样不光是自己面子上须不好看,还会对年轻人产生三观崩塌的巨大影响。

    更重要的是,孙家看起来似乎要卸磨杀驴了,老余管家很有可能会被直接清出孙府的大门去。

    如此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作为老余收录进来的家丁护院,前途也相当的堪忧呐。

    本想着用计混入孙府,稳妥一点去探查到底存不存在异闻事件,结果白费了这么多天时间,最终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

    果然他还是不能去做这些稍微复杂的谋划吗?

    也许最适合他的方法就是直接砸破孙家大门,蒙头闭眼闯进去,来他一个暴力破解之法。

    顾判低着头,心神不由自主便飘向了远方。

    “你又叫什么名字?”

    “你聋了吗!?还是哑巴!?小姐问你话呢!”

    忽然间,撑伞大丫鬟愤怒的声音在顾判耳边响起,硬生生打断了他神游物外的遐思。

    啪!

    油纸花伞打着旋,飞进了庄园大门。

    大丫鬟捂着脸,纤细窈窕的身体同样打着旋,飞进了门外的雪地之中。

    顾判甩甩手腕,面带微笑朝她看了过去,“你刚才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麻烦重复一遍,谢谢。”

    噗!

    大丫鬟刚要开口,却猛地吐出两颗带着鲜血的白牙。

    她怔怔看着陷进雪地里的牙齿,忽然间就哭了出来。

    一旁的余管家和余浚早已经吓得呆了,就像是一动不会动弹的两个雪人。

    “无趣。”

    顾判上前两步,直接与孙小姐贴面站着,目光灼灼盯在了她的脸上。

    “你倒还算是稍微有趣一些。”片刻后,他忽然退开两步,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呵......”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孙小姐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什么慌张害怕的表现,也没有对自家丫鬟的被打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反而是淡淡笑了起来。

    “你这个下人,胆子倒是大的很啊。”

    顾判点点头,“我这个人,有个也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点。”

    “哦?我有些好奇,你到底有什么特点?”孙菱笑得更开心了。

    “我的特点就是,见了美女就会走不动道,而且,还会色胆包天。”

    “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孙菱掩口娇笑,直笑得花枝乱颤,弯下腰去,“这就是你对自己胆子大的解释吗,果然有几分道理。”

    “那么,我在你眼中,一定很好看了?”

    顾判忽然间愣住,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女人脸长得好不好看暂且不提,但有一点必须明确,那就是她的脸很大,非常大。

    因为曾经也有一个白衣飘飘、长发及腰的女子问过他,关于她自己好不好看的问题。

    但是,即便以那位的实力和容貌,开口时也只是非常谦虚,非常客气,非常温柔地小声问了一句,“那么,我好看吗?”

    哪儿像这货一般,张口就说自己一定很好看了?

    她还真是脸大!

    对这种女人,必须不能惯着她。

    所以沉默片刻后,顾判缓缓摇了摇头,“不,你不好看。”

    “呵......”

    她又笑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就多出来几分冰冷的味道。

    “那要你说,我要怎样才好看呢?”

    顾判平静道:“你这身衣服太厚了,看不出身材,所以必须要脱了才能真正做出一个公平公正的评价。”

    说完后,他转身就走,还拉了呆若木鸡的余家叔侄一把,把两人带到了门内,推着他们就朝住处走去。

    “余叔走吧,还留在这儿干吗,等着更难听的话被说脸上吗?”

第165章 紫竹林

    孙家小姐一直站在庄园大门处不动,安安静静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脸上慢慢泛起一丝古怪的笑容。

    顾判一路带着余家叔侄走远,直至消失在庄园深处。

    “人都撕破脸皮了,你俩还楞在那儿做什么呢,装雪人吗?”

    “去收拾收拾走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就算不当管家护院,做点儿其他事情也是能赚钱的。”

    余高岸忽然间就笑了,只是笑容显得有些苦涩。

    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说道:“大公子这次没有过来,我倒是明白了大致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大小姐却也忽然变得让人有些看不懂了......也罢,浚儿,你就随老叔回乡去吧。”

    唰!

    片刻后,余高岸猛地睁大眼睛,摩挲着悄无声息出现在手心里的两张纸片,脸上的苦笑也一下子凝固了。

    顾判拍拍他的肩膀,“你们离开孙家回去也好,说实话我觉得走比留好,这人活得心情舒畅了啊,还能多活个几年,余叔,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余高岸摩挲着手心里的纸片,一下子就嗫嚅了,“小方,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反正我来钱快,花钱更快,这几张纸你安心拿着就是,回去了做点儿小买卖,或者是买上些许田地都行,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你安度余生了。”

    顾判微笑着,抖去身上的雪花,随手便又塞了几张银票过去,“一点心意,就算是感谢余叔对我这些日子的照顾了。”

    余高岸怔仲片刻,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也罢,东西老叔就先收着,不过它还是小方你的东西,我家就在北边的南隶府高力郡青灵山余家堡,回去后我就用它们给你在那里置办买卖家产。”

    “老头子我虽然岁数不小了,但也还能再干上他十年八年的,就算是接着给小方你当管家,尽量能多给你赚下点家业,等回头我真的年岁大了,走不动了,小方能赏叔口饭吃,再给这混小子找个营生就行。”

    顾判听了就又是一愣,“老余叔啊,你这也太执着了吧,合着换个地儿还是要当个管家就满足了吗?”

    余高岸笑了起来,“以叔的命数,更重要的是以叔的德行啊,还真就配不上太过富贵的活法,既然小方看得起老头子,那老头子也当涌泉相报。”

    “行,地方我记住了,你回去后随便折腾,不要怕赔钱,高兴就行,就算是赔光了,我出去转一圈也就又有钱了。”

    余高岸花白的眉毛一挑,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方少爷,你莫要看不起我几十年行商做管家的丰富经验,不说行商,单说做这大家府宅的管家,那也是需要很多学问的,余浚你个小兔崽子,整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一点儿都不知道上进......”

    这,这还真是敬业啊!

    一个管家的自我修养吗?

    顾判干脆就不说话了,笑眯眯看着旁边余浚突然间变成霜打茄子的那张脸,心情陡然间就舒畅了起来。

    他刚刚穿越过来时,就有过当地主老财,娶几房小妾的远大理想,现在这理想竟然不知不觉就要实现了,还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不多时,把没用东西都丢掉,只背了行囊的余家叔侄便从孙家庄园离开,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顾判站在庄园大门内,目送两人远去,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之后,才回头看向了孙菱,以及畏畏缩缩站在她身旁,缺了一颗大门牙的大丫鬟。

    “小姐一直都站在门口赏雪吗?还真是不怕冷啊。”

    顾判轻咳一声,脸上非常直白地显出不耐烦的表情,“方才我准备走,你又把我叫住,是有什么事儿吗?”

    孙菱玩弄着耳鬓旁垂落下来的一缕秀发,淡淡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么?”

    “没事儿找我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啊。”顾判摆摆手,根本不想继续交谈下去,“我很忙,就先这样吧,孙小姐再见。”

    他话音未落就已经转身离开,一步跨入呼号的风雪之中。

    他不是假忙,而是真的有事情着急去做。

    既然已经从孙家公子小姐身上感觉到了异闻生命的气息,那便直接去七塬郡城内的孙家就行了,不需要在此处和这两个孙家晚辈纠缠。

    做事情就要直指要害,直捣黄龙,抓住主要矛盾分析解决问题,而不是去做大量边边角角的无用功。

    嘭!

    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响起。

    顾判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看着身前突然出现的那个粗使女仆。

    “公子,小姐请你过去一同品茗赏雪。”

    粗使仆妇身上全是雪泥,她躬身弯背,低头站在顾判面前,甚至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顾判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身材高大的粗使仆妇,许久后竟然点了点头,“行,不过麻烦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我不喝茶,要喝酒吃肉。”

    “请公子放心,奴婢必定把话带到。”

    人影又是一闪,带起呼啸的风声,下一刻,那个仆妇便已经来到了庄园门下,跪伏在孙菱的身前。

    “这个女人,速度很快,力量也很强,就算是比韦绝彦有所不如,差距也肯定不算太大。”

    他真的回转身体,又慢慢朝着庄园走去。

    一个放到江湖上至少也能撑起中小门派场面的高手,竟然会屈身在这样的人家,去做任人驱使打骂的粗使仆妇,真的是一件值得让人深思的事情。

    除了精神可能有问题的老姜头外,他还真就没有再见过一例类似的情况。

    种种因素相加去考虑,这孙家似乎还真的有点儿东西,也值得他去为之好好周旋一番。

    “走吧,先陪我去换身衣服,然后再找个好点儿的地方,我陪你观雪吃酒。”

    孙菱看到顾判转身回来,丢下一句话,先一步朝着庄园里面走去。

    整个庄园占地面积很大,界限分明分为前园和后苑两层结构。

    前园被高大的围墙隔着,主要用来种植各种时令鲜蔬水果,也自养一些家畜禽类,用以供应孙府的日常用度,多出来的部分还能卖给七塬郡城内的酒楼,也算是小小的一笔进账。

    后苑则完全就是景色优美的园林设计,专门供孙家人夏日消暑,以及冬日打猎赏雪居住所用,因此在房间内设的布置上,极尽舒适奢华之功用。

    孙菱在前面走着,穿过一道道道路走廊,又越过一排排亭台楼阁,最后在一处被一片小竹林环绕的三层小楼前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我在庄园的居所,名叫紫竹林。”

    她停顿了一下,踩着积雪踏上楼前的竹木台阶,抬头看着这座雪中楼阁。

    三层小楼的正门打开了,两排丫鬟仆妇从中鱼贯而出,纷纷对着孙菱行礼问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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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柄打野刀介绍:
研究员顾判穿越到某个古代低武世界,成了一个普通镖师,原本只想辞职攒钱买地做个财主的他,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惊讶发现,这里似乎正在开始灵气复苏。
当面对普通人几乎束手无策的各种诡异时,顾判心中却没有丝毫慌张,只因为,他在穿越前刚刚预购了一把打野刀。
我有一柄打野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柄打野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