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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怜碧荷     我有一柄打野刀txt下载     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什么是真理

    全身都是海绵/体?

    蔺荼凶光闪烁的眼睛同样升起一丝疑惑,但他对第一个问题根本没有回答的想法,只是冷笑起来,声音沉闷厚重。

    “就算是有着从龙之功,得享封赏这么多年,朝廷也算待他们不薄了,只不过,有些人总是不知惜福,更看不清形势,待到那一点福缘散尽,下场恐怕还不如那些山野村夫。”

    “呵......”顾判也跟着笑了起来,“有时候啊,这朝廷的官员就像是某些混账的泼妇,上下横竖两张嘴,怎么说都是自己有理。”

    蔺荼缓缓摇头:“理?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拳头大就是理,是最大的理。”

    “你的意思我懂,非常懂,这就是真理的定义,飞得越远,爆得越狠的大炸逼,就越能代表真理与和平。”

    “哼。”蔺荼冷哼一声,没有再接话。

    不是因为这个人说的话让他有些听不懂,而是因为,他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成了最无用,却又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自无奈之下施展出这门秘法到现在,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不到一刻钟时间的倒计时,在目前的情势下,说实话要做能做的事情并不算多,也就那么两件而已。

    把这个家伙杀掉,再给上面留下消息,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如此算下来,以往从未有过太多在意的时间,其实已经不是很多了。

    但人活一生,只争朝夕,他记不起自己的朝是个什么模样,但这即将步入黑暗的夕,却还需要争分夺秒一下。

    毕竟世间之事,不乏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想要把事情办成,最好是不拖不怠,在意外来临前就做完收工。

    这个年轻人说话很有意思,身上或许还藏着不少的秘密,那么,就送其先走一步,等他再下去以后,应该会有大把的时间能互相聊个畅快。

    噗!

    蔺荼身上最后的一点火苗也熄灭了,他深吸口气,无休无止地吸气,身体似乎也变得愈发狰狞胀大起来。

    数十步外,顾判同样在深深吸气。

    察觉到对面的敌人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惊天一击,他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家还未掌握纯熟的大炸逼拿出来,看一看真理到底能不能被称之为真理。

    轰!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毫无征兆就同时消失在了原地,然后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

    熟铜短棍被一柄斧头架开,爆起璀璨夺目的火星,随即双双各自离手,打着旋飞了出去。

    蔺荼面无表情,空着的那只手紧握成拳,犹如一只硕大的攻城锤,狠狠朝着前方轰击过去。

    迎接它的是一个小了数倍的拳头。

    咔嚓!

    骨头碎裂声遽然响起,蔺荼脸上泛起一丝狰狞笑容。

    但所有的一切,刹那间全部被一道无法形容的巨响盖压下去。

    微云山外,战马长嘶,惊恐不已。

    数百府兵尽皆面露惊容,纷纷看向前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滚滚炸雷会在山林深处响起。

    “大人!”

    几个亲兵围住了统御他们的副将,很快又有一名校尉跑了过来,请示命令。

    一身铁甲的副将安抚着胯下战马,默然思索许久后才平静道:“不要着急,蔺大人进山前就对我们说过,只需要我们在山外布防接应便可,有情况的话,他自然会给我们传递信号。”

    “如今不见信号焰火,我们就进山的话,恐怕会误了蔺大人的秘密差事,反落不得好去。”

    “属下明白了。”

    “咳咳......”

    许久之后,一个人从残垣断壁之间站了起来,有些迷茫地四下里看了一眼,忽然低下满是血迹污渍的面孔嗬嗬笑了起来。

    “果然,炸逼就是真理啊。”

    凭借着近日来在微云后山不眠不休的深思苦练,他终于将心中盘旋许久,又推演许久,却从未真正实施的秘法给用了出来。

    凭借着历练而成的强大控制力,他可以延缓一下烈焰掌热流疯狂想要吞噬乾坤借法液团的进程,然后,最重要的关节已然到来。

    那就是将乾坤借法形成的“真液”当做攻击手段脱体而出,再在恰当的时机全力引动烈焰掌热流,让两者在体外去交织纠缠,轰然大爆。

    虽然第一次的实验就是实战,而且过程也并不完美,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细节,但这个大炸逼的威力,却是实实在在惊讶到了他,同时也惊讶到了蔺荼。

    休息了一阵,顾判寻找到蔺荼死不瞑目的尸体,他此时已经不再是那个狰狞恐怖的巨人模样,而是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而且,好巧不巧地正躺在尤家夫妇的旁边。

    他杀了他们,现在又和他们死在了一起。

    顾判幽幽叹了口气,努力许久才从掌心吐出一道火焰,将三人的尸体连同这座坍塌的小楼直接点燃。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盛,他回到自己住的客房,收拾一下需要携带的物品,看到藏在墙角花架后的木盒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它取了出来放在身上。

    做完这一切,顾判不再停留,朝着微云后山走去。

    没办法,那里还有一道没有完全解开的难题在等着他,需要尽快过去继续他的探索实验。

    ………………………………

    “我父母,还有山庄里所有的人,他们,是不是都已经死了!?”

    当顾判回到后山泉眼附近时,披头散发、满面泪水的尤祈从树丛中钻了出来,跪倒在他的脚边,声音颤抖着一直追问。

    顾判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尤兄弟节哀。”

    “嗬嗬嗬......”尤祈垂着头,双手十指深深刺进地面,近乎病态地低低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顾判看着他,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们?”

    顾判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知道。”

    尤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连声,再开口时已经改了对顾判的称呼,“风云先生,酝儿有问题,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他们这些人过来,也是因为酝儿而来的对不对?”

    “风云先生,以前的时候我不懂事不知道,现在,我只想求先生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我想知道凶手的身份,另外,我想拜先生为师,恳请先生能把风水堪舆之术传下。”

    顾判沉默许久,叹了口气道:“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比知道真相更好。”

    “风云先生,我只想为父母报仇。”

    “这件事,依靠风水堪舆之说办不到,只能苦修杀人之法,等什么时候你能修炼到宗师境界再说吧。”

    尤祈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先生,不说我已经被废了武功,就算能修到宗师层次,对上那种高度的敌人,也无济于事......”

    “杀你父母的人,其实都已经死了。”

    “先生,他们不过是被人握在手里的刀而已。”

    顾判这一次沉默了更长时间,当再次开口时语气显得有些缥缈不定,“尤祈,你真的想要变成和他们同一个层次?或者说的更加直白一些,你真的想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是。”

    “但是,你必须知道,走这条路的成功率也许并不高,最大的可能还是会死,而且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凄惨死法。”

    “死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我现在已经成了废人,又有父母大仇在身,纵然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好。”顾判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两只颜色碧绿的虫子,还有一本几乎被磨没了棱角的旧书。

    尤祈只对着封皮看了一眼,便觉得心中嘭嘭直跳,后背上也有些发潮。

    已经被废掉了武功的他,在这一刻已然止不住满头满脸都是冷汗涔涔流下,手脚都变得酸软无力。

    封面上一片漆黑,而在正中央的位置,却用血红的颜色涂抹出了五个大字,让他一看就仿佛被夺了心神的大字。

    魂虫炼尸法。

    “先生对这部魂虫炼尸法有没有研究出......”

    顾判摆摆手,没有让尤祈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研究它,甚至没有细细阅读上一遍,所以不知道这上面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你不用问我,也不用着急去做决定,时间,还很充足。”

    尤祈屏住呼吸,颤抖着手将那部《魂虫炼尸法》拿了过来,翻开了第一页。

    刹那间,一行冰冷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

    “虫入灵台,必先自裁!”

    必先自裁!?

    尤祈控制住心绪,从正文第一行看了下去。

    没错,竟然真的是自裁,自己把自己杀死那种自裁。

    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武道秘籍,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下一刻,尤祈就听到顾判的声音缓缓在耳边响起。

    “这两个虫子你应该知道,施酝和你一人一个,或许还是一雌一雄;这本秘籍是从施酝的那个银衣女侍卫身上发现的,应该是真品无疑。”

    “但是,如今这些养虫人已经尽数被我杀死,没了可以参考的对象,它们到底能不能配合起来修炼,我也不知道,如果能练,成功几率是多少,更是不知道。”

    “这是一条充满未知风险的崎路,最大的可能会直接死亡,仅有那么不到一两成的可能性,可以让你站到那些人曾经走过的路上,所以说最终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

第137章 恨

    “先生,我已经决定了。”

    尤祈深吸口气,毫不犹豫把木盒和卷册拿了过来。

    顾判看着他,按住了他的手,缓缓摇头道,“不要急着做出决定,你需要时间去思考。”

    尤祈死死咬住下唇,脸上泛起绝然的笑容,“先生,不用思考了,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不,你还没想明白,事关生死,又不是那种无法圆转腾挪的紧急关头,无论再怎么思考,都不嫌多。”

    顾判按住卷册与木盒,思忖着缓缓说道:“天地之大,超出你我想象,想要走上那些人已经走上的道路,并非只有这一种功法可选,你给我一些时间,容我去想想其他的办法。”

    尤祈坐在地上怔仲许久,起身恭恭敬敬朝顾判磕了三个头,而后盘膝而坐,无比认真地翻开了《魂虫炼尸法》的第一页。

    “他最终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

    顾判暗暗叹息一声,只好暂且推迟去泉眼参悟修行的计划,开始观察尤祈即将开启的变化。

    他并没有将烈焰掌或者乾坤借法传给尤祈的想法,至少现在不行。

    不仅仅是因为这两部功法乃是除了打野刀外,他最大的秘密与倚仗,不能轻易示之人前。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就算他有心想要传授这两套功法,但从上次逼虫疗伤就可以知道,尤祈在面对它们时,实在是太弱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弱到了不可能承受住任何一种功法的地步。

    他当时只是动用了那么一丝丝烈焰掌热流,就差点儿将尤祈耗成人干,所以说要真的让他去修行这两部功法,恐怕连入门都不可得。

    其实不只是尤祈,就算是他本人,如果不是有打野刀能够增强生命值,提供经验值,十有八/九也会是无法修行的弱质身体。

    不管是心若死灰也好,急切想要报仇也罢,既然尤祈已经到了以死明志的地步,现在唯一适合他的,也就只有这部魂虫炼尸法了。

    毕竟其中一只碧虫曾经在他体内养了那么长时间,也算是有了那么一点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的基础。

    另一边,尤祈仿佛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到了对魂虫炼尸法的感悟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忽然间,顾判眼神一动,正好看到尤祈分别将两只碧绿小虫送入双耳。

    然后,尤祈闭上眼睛,运转功法调息许久,突然间狠狠一指点在了自己的眉心。

    咔嚓!

    他用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乃至于整个头颅都向后仰出一个不小的角度。

    顾判屏息凝神,目不转瞬盯着尤祈,同时竭尽所能感知着所有可能出现的变化。

    尤祈的呼吸声愈来愈小,直到最后已经变得不可听闻。

    虽然他还保持着盘膝端坐的姿势,但顾判能够感觉到,生命的迹象与气息正在渐渐从他的身上消失。

    失败了吗?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失败了。

    咔咔咔......

    十数个呼吸后,在顾判略显惊讶的眼神中,尤祈原本向后拗折的脖子正在一点点回正,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消退不见,变得和施酝施蠡一样,是那种细看之下诡异的白。

    下一刻,他竟然睁开了眼睛。

    在略显迷茫地四下里看了一圈之后,尤祈的目光逐渐聚焦在顾判身上。

    “风云先生,我现在的感觉很奇怪。”

    顾判心中猛地一动,当即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这是成了?

    刚刚还眼看着他一指几乎点碎了自己的眉心,整个人都失去了生命气息,然后过了才没多长时间,就又活过来了么?

    不,不能算是活人。

    但却又具备活人应有的反应。

    尤祈现在的状态很奇怪,甚至用活死人来形容都不准确,如果硬要形容,也许只能说他现在正处在一个不死不活,非死非活的诡异状态之中。

    这一瞬间,顾判一边更加仔细地观察感知尤祈的状态,一边拿起来那部功法再次看了起来。

    没想到尤祈这么快就入门了魂虫炼尸法,将自己从眉心碎裂的必死情况下又硬生生拉了回来。

    这本应该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过程,现在看来,竟然比他自己要死要活通过经验值才入门烈焰掌轻松许多。

    而且从他与施蠡交手的情况分析,这门功法修炼至深处后,绝对不弱,也有着种种衍生出来的奇妙之处。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特么的就是一件复活甲啊。

    而且除了复活和增加双抗外,还能得到类似于寒冰攻击这样的诡异能力。

    所以说这部功法还是需要他继续深入琢磨下去,同时再想办法弄上几条魂虫养着,万一真遇到了什么难以预料的情况,也能多出来一条求生的路子。

    尤祈双手交叠出一个姿势,缓缓按在了眉心正中,“呵,还是要谢谢风云先生能把这么珍贵的修炼功法赠我,时间,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那些该杀的人,我都要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下一刻,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沉浸在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境地之中,“从我摒弃生死,一指点在自己眉心,然后直到现在,这段时间虽然并不算长,但却像是把整个人生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我独自一人,被浓重到无法化开的黑暗包裹着,眼前闪过一幅又一幅画面,只不过那些画面的变幻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模糊,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朝着混沌坠落。”

    “直到,直到家父家母被杀的场景毫无征兆突然出现,就仿佛一柄利剑,将我从沉睡的混沌中惊醒......”

    顾判眯起眼睛,把尤祈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住,作为日后思考研究时可以参照的对象。

    然后,他毫无防备地看到,一丝暗红的血色自尤祈眼角出现,下一刻便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尤祈还在缓缓说着,却不知道自己七窍中齐齐流淌出近乎黑色的血流,脸上的血肉也在刹那间干瘪下去,没过几个呼吸便已经皮包骨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活动的骷髅。

    “它们,它们在吃我的......”

    “恨,我好恨呐......”

    他双眼血红,形似厉鬼,艰难伸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刚刚伸出一半却又无力垂下,紧接着头一歪,真真正正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气息。

第138章 膜

    从眼角第一缕暗红血液流下,短短数个呼吸时间,尤祈已然气绝身亡。

    但这还没有完,即便是在他死后,身体还在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血肉迅速干瘪,不多时便已经变成了一个皮包骨头的人干。

    许久后,顾判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将从尤祈眼睛内钻出的碧绿飞虫用斧头碾死,起身站了起来。

    那本名为《魂虫炼尸法》的卷册,也被他弃之如敝履,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东西,他还是不要去练了,像他这样资质普通的人,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有时间和精力,还不如把烈焰掌和乾坤借法弄得更深一些来的划算。

    分界线内,顾判缓缓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慢慢朝着咕嘟嘟吐水的泉眼靠近过去。

    然后,他在距离泉眼三步外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种感觉,就像是近距离站在一座炼钢的高炉旁。

    虽然绝对温度并不算太过夸张,但从体内热流的反应来分析,他只要再靠近一步,可能就要面临极大的危机。

    这种感觉让顾判心中有些发麻,已经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多久的,人潜意识中对于火焰的敬畏之心再次升腾起来。

    就在他面前三步外,看似平静的泉眼,正在向外散发着让他都感觉到难以置信的力量波动。

    当真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呼……

    顾判屏息凝神,身上倏然燃起三色火焰,随后火焰渐渐收敛,犹如一件贴身衣物,将他的全身笼罩。

    下一刻,顾判很慢很慢的,又超前迈出了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终于站在了泉眼的边缘。

    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它向外咕嘟咕嘟冒着沸水,脸上的表情稍显凝重,心中在紧张地计算着什么。

    以他如今的肉身强度,以及修行烈焰掌之后得到的“火抗”能力,就算是不运行起热流,也不惧火焰灼烧,更是可以在刚刚烧开的沸水中舒服泡澡。

    如果再运行热流,在体表外覆盖上火焰,迄今为止还没有遇到过可以将他灼伤的高温火焰存在。

    许久后,他缓缓伸出右手,一点点将指尖探入到了水中。

    然后马上又缩了回来。

    热!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不小心将手伸进了刚烧开的沸水之中。

    下意识地就要避开。

    但是,以他如今全身都可以喷火的实力,怎么可能会在热水中有无法忍受烫的感觉?

    体内热流似乎要暴动一般狂躁涌动着,又让他以九牛二虎之力强行控制在可以忍受的程度之内。

    后退几步,他细细感知,又沉默思量许久,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解释得通的推测。

    那就是在这汪看似普通的泉水源头,水中包含着某种他还无法理解,也无法更加清晰感应的能量,正是在这种能量的作用下,他的皮糙肉厚,他的超高火抗,都发挥不出应有的效果。

    问题已经出现,解决的办法只有一种。

    只能是一点点去适应,而且是用最笨的办法去适应。

    想到此处,顾判再次来到泉眼边缘,手上倏然燃起比刚才更加明亮的三色火焰,将整只手完全包裹在内,然后一点点又伸了进去。

    哧!

    他面色一变,几乎是用尽全部意志才忍住了再次将手缩回的动作。

    诡异的情况已经出现,手上的三色火焰在水中竟然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相反,它甚至还燃烧得更加旺盛起来了。

    体内的热流也变得愈发汹涌澎湃,而且不再满足于沿着原本的小周天运转,而是如同精力无处释放、好奇心又极强的熊孩子,卯足了劲要去从没有到过的地方疯跑疯玩。

    壮大、消耗,再壮大、再消耗。

    热流就在以这样一种方式不断变幻,消耗着顾判大量的精力。

    数十个呼吸后,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住,猛地将手从泉眼抽出,然后眼前发黑,蹬蹬蹬蹬向后连退,直到撤到那道分界线的边缘才堪堪停下脚步。

    “呼……”

    顾判头痛欲裂,无法控制般吐出一口灼热气息。

    恩!?

    他忽然间愣住,然后不顾精神几乎耗尽下的痛苦,再次运起好不容易才被压制平息下来的热流,自指尖燃起一朵淡淡火苗。

    有意思。

    他死死盯着那朵似乎一吹就灭的火焰,面上露出一丝好奇的笑容。

    原本泾渭分明的黑白金三色火焰竟然有了相互融合的趋势,交织的区域不再是上述三种任何一个颜色,而是变成了有些偏红的淡淡血色。

    观察片刻后,他熄掉火苗,干脆就退出到分界线之外,一边休息恢复精神,一边思索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

    首先,变化产生的原因是直接接触泉眼之水造成的。

    然后,经过超过十次的实验,他基本可以确定,变化之后的烈焰掌火焰威力有所提升。

    这真的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

    在他一路走来的修行历程中,还是第一次发现,不需要投注进去大量经验值就能提升火焰威力的情况。

    虽然烈焰掌层次并没有真正得到拔高,但这确实是一个向上向好发展的局面。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顾判恢复完毕后,当即再次来到了泉眼旁边,将手又一次伸了进去。

    这一次,他不再像刚才那般小心翼翼只没入了半个手掌进去,而是直接将整个包裹着火焰的小臂浸入水中。

    轰!

    三色火焰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剧烈燃烧起来。

    下一刻,顾判低低惨叫一声,闪电般将手臂抽了出来。

    低头去看时他才发现,右手除了拇指外,其余四根手指的前两个指节血肉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他再次后退到分界线外,仔细回忆之前将整个小臂伸入泉眼的感觉。

    随着伸入长度的增加,他最前端的指尖似乎突破了一层隐隐约约的薄膜,然后剧变就已经发生。

    平静涌动的泉眼内部,仿佛突然变成了一只布满尖刺的巨大磨盘,碾压着他的手指,缓缓转动了一下。

    “不仅将包裹住身体的火焰瞬间磨灭,甚至还直接融化掉了血肉,若不是当机立断退得快,说不定就连骨头都无法保住。”

    他心头升起一丝冷意,心中忽然想起那日在镇南大营驿所中,珞裳说过的那句话。

    人力有穷而天地无穷。

    这哪里用得到高山大海、雷鸣闪电,就只是一汪泉水,就已经将他折磨到了如此的程度!

    生命值增加后强大的身体恢复能力在此刻得到体现。

    当灼热剧痛的感觉缓缓消失,钻心般的麻痒又占据了顾判的感觉,指节上的血肉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扭动生长,不久后便不再是白骨森森的恐怖模样,而是变成了更加恶心的血肉模糊。

    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所以还是要在边缘一点点试探,待到充分润滑适应后,才可行那继续深入之事。

    他这一次休息等待的时间更久,还抽空到远处抓了几只鸟儿来果腹,之后才定下心神,再次站到了泉水边缘。

    顾判的想法很简单,不是在泉水里面有一层很危险的膜吗,那就先不直接捅破它,而是耍赖般就在那层膜上蹭来蹭去,直到有七八分以上把握了,再尝试着一点点向内突进,直到能够顺其自然深入进去而不受创。

    过程是曲折的,时间是漫长的,只是不知道前途,到底是不是光明的。

第139章 猩红

    借助泉眼修行的过程是难以忍受的痛苦,但就是凭着心里那股气,顾判一直坚持了下去,直到忽然便迎来了一个让他心生极大喜悦的变化。

    烈焰掌热流,在经过了长时间的磨砺融合后,竟然再次打通了一道新的航线。

    这是自第一次喝到雀羽茶,然后吸收了计喉篝火、玉佩黑炎之后,直到现在再忍受过泉眼的灼烧折磨,终于“水到渠成”的变化。

    大量经验值被瞬间灌注进去,将这种变化当即稳固下来。

    他将手缩了回来,一步步离开泉眼,不由得发出一声半是欣喜、半是疲惫的叹息。

    随着修行的深入,烈焰掌的提升是越来越难了。

    这种水到渠成,可是他冒着危险挖了不知道多少锹黄泉淤泥,才艰难建起的一道沟渠。

    轰!

    一道全新的火焰将顾判的身体包裹在内,除了固有的黑白金三色外,火焰中还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猩红颜色,顽强而又倔强地彰显着自身的存在,甚至将它周围的三色火焰都有盖压下去、吞噬消化的趋势。

    又一次回到泉眼前,顾判就显得更加淡定了一些,一缕四色交织火焰将右手包裹,然后慢慢探入到了水中。

    终于,触碰到了那层膜。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不要着急,他慢慢感觉着膜的温度,一点点在上面磨蹭着,直到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以慢到了极点的速度一点点挤了进去。

    轰!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感觉全身上下都在发热发烫,仿佛所有的鲜血骨肉都在燃烧沸腾。

    他低下头,果然看到自己皮肤已经变得一片鲜红,就像是下锅的螃蟹,还有丝丝缕缕清晰可见的蒸汽气不断从体表冒了出来。

    很好,他的感觉没有错,身体真的在燃烧沸腾。

    他闭上眼睛,一点点感知着体内热流的蜿蜒流转,同时,更是诡异地“看到”,淡淡猩红色火焰正在不知不觉地填充蔓延到热流所过之处的每一寸血肉之中,正在无所不在地静静燃烧,将身体都变得逐渐干枯。

    然而他并没有感觉到被灼烧的痛觉。

    反而还有种非常舒适的丝丝凉意。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冰天雪地之中被冻死的人,临死前却完全感受不到冷意,反而会觉得浑身发热,甚至会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光。

    顾判还在一点点将手臂向下伸去,直到将整个小臂都没入到那层看不到的膜之内,才停了下来。

    时间渐渐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已经将整个右臂都浸入泉眼,直至肩膀,四色火焰在体表升腾,与汩汩冒出的泉水形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

    “呼……”

    顾判蓦地呼出一口火焰,将手收了回来,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后怕的神色。

    太恐怖了,实在是太恐怖了。

    不知不觉间就将他消耗到了极限,而且这种很舒服的感觉一直在增长,若不是他从最开始就用心理暗示的方法给自己设置了一道不可触碰的警戒线,或许现在仍然不知后退,活生生将自己在舒爽中耗干耗死。

    不过没有关系,他已经寻找到了前进的道路,只需要按部就班继续下去就好。

    顾判在微云后山废寝忘食地修炼,并不知道远处的尤家山庄已经被重兵占据,并且还有大队人马正在朝着后山一步步细致地扫荡搜索过来。

    当日一战过后,山脚下的数百府兵左等右等,一直到四天之后,随身携带的粮草即将耗尽之时,府兵统领终于等不下去,下达了上山的命令。

    不久后,尤家连同庄客百余人的尸体,以及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蔺荼被发现,心中惊恐震怖的府兵统领不敢擅专,当即令府兵将整个山庄占领,并且第一时间将情况上报。

    大魏的情报系统在这一刻发挥出极其强大的效率,几天后,一封加急密信已经摆到了朝堂宫廷数位知晓内情大人物的案头。

    接下来,以微云山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的府兵、军镇开始了大调动,数千人马一拨拨进驻,开始了大规模的搜查围剿事宜。

    顾判对此一无所知,他还在泡温泉。

    真真正正的泡温泉,经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接触、忍受与适应后,他终于不再满足于只将手伸进去的感觉,开始一点点扩大接触面积,直到将全部身体都浸泡了进去。

    不过,虽然已经可以暂时性地将几乎全部身体都深入到那层膜内,但他还是不敢把头也弄进去,更不敢像喝雀羽酒那般,咕咚咕咚喝上几口泉水。

    毕竟虽说是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他修炼烈焰掌到了如今的程度,也不能说已经将五脏六腑都已经练到了不惧泉水的程度。

    钻进去泡一泡已经是可以忍受的极限,再喝上一口的话,绝对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想好好活下去的节奏。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血色红炎在火焰中所占据的份额在稳步增加。

    直到最后,当他激发烈焰掌热流,外放火焰时,红炎已经在其中占据了将近五分之一的程度,并且还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继续增加着。

    顾判的心情的欢愉的,也是轻松的。

    这还是自他开始踏上修行烈焰掌之路以来,第一次出现首先找到下一步前行的正确道路,反而因为经验值不够而无法提升实力的情况。

    和以前经验值犹有剩余,却死活找不到前行方向,不得不冒着危险以自身为试验品去研究探索有了质的区别。

    仔细感知一下猩红火焰增加的速度,再经过详细的计算,顾判闭目沉思许久,再睁开双眼时欢欣喜悦的情绪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虽然没有其他人的修行碑文拓本的进度作为比较,但单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在修行碑文功法上的天赋,还真的是一般啊。

    如果排除掉打野刀提供经验值的助力,仅仅按照这个速度持续下去,或许再经过两年到两年半时间,红炎在所有火焰中所占据的比例,才可以在现有基础上提升十个百分点左右。

    也就是从现在的百分之二十,提升到百分之二十二而已。

    所以说,就算他从现在开始不眠不休,不吃饭不喝水,全部时间都用来努力修行的话,等到他老得牙齿都要掉光,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那里时,也才堪堪能将四色火焰全部转化为淡淡猩红颜色而已。

    这速度简直慢到感人肺腑。

    顾判在水下的手一翻,已经是握住了巡狩利斧。

    为了尽快提升实力,他或许要考虑去捕猎异类了。

第140章 大军

    捕猎异类这个念头开始在顾判脑海中盘旋不去,并且愈演愈烈。

    但细想一下,他却有些踌躇,因为这似乎形成了一个难以解决的矛盾。

    捕猎异类是为了提升实力,最终目的是能够更好地保障自己的安全,但去捕猎异类这一行为本身,却又是极其危险的,与更好地保障自己的安全这一最终目的是背道而驰的。

    毕竟,就算是他能够经常遇到这些东西,却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遇到的异类都那么好杀。

    就算十次里面有九次都是弱逼,只要有一次撞上了可以与他那“没过门媳妇”比肩的异类,那结果就只能凉凉。

    说实话顾判并不喜欢冒险,他甚至不喜欢风尘仆仆的东跑西跑。

    他设想的最理想条件,只是在一处风景秀美、美女环绕、又好吃好喝之地埋伏起来,去做一个猎手。

    平常没事儿就享受生活,什么时候看见有异类出没经过,就冷不防跳出来抡给它一斧头,拿走收获后继续平摊到躺椅上面享受生活。

    不过这世上哪儿有那种能让人舒舒服服躺着就把钱挣了的事儿呢?

    就算是勾栏女子那也很辛苦,高级一点的必须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算是层次比较低的,那也要陪吃陪喝,还得学会各种服侍人的手段,单单往哪儿一躺就像舒舒服服挣钱,是不存在的。

    顾判在水下的身体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想了下去。

    人啊,还是不能太咸鱼,要更加努力一些。

    毕竟有个说法是一个人一辈子流出来的水分是恒定的,如果付出的汗水不够,就会转化为泪水挥发出来,还不行的话,也许就会通过流血来实现。

    所以说,他还是要多喝水,多排尿,实在不行,也可以好好补一下肾,通过多排那什么来弥补流出水分的总量,争取做到不流泪,也不流血。

    忽然间,从很远处传来的杂乱声音将他从修行与胡思乱想中惊醒。

    顾判从泉眼内爬出来,刚刚穿好衣服,便居高临下看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正朝着这边靠近过来。

    这是大魏朝廷的军镇战卒!?

    蔺荼才死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这么快定位到了微云山附近!?

    而且还一路摸到了微云后山极深处的泉眼旁边!?

    并不知晓当初在山下有府兵存在的他,在这一刻是十分惊讶的。

    好在利用这段时间,他已经基本上借助泉水做到了能够做到的所有事情,将下一步前进的道路打下了坚实的地基,接下来没有泉水的辅助,也只是会在修行速度上变得更慢一点而已,等到打野刀再次开张,这一问题也将不复存在。

    不需要任何犹豫,当走则走。

    面对靠近过来的军镇战卒,杀一人容易,杀十人百人也不算困难,但一看他们这架势,怕是至少有四位数以上的人马聚集微云山,把他们全数杀光并不现实。

    更何况他和这些军镇士卒近日无怨,远日无仇,无端大开杀戒也不符合他做人处事的道理。

    一念及此,顾判当即后撤,趁着那群士卒还未来到近前时便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什长,怎么越往前走,就越感觉到热呢?”

    “是啊,来到这里,仿佛就突然从寒冬转到了初夏,我这棉布衣服下面都已经要被汗水浸透了。”

    带队的什长一抬手,所有人当即停下脚步,边擦汗边警惕地环视四周。

    “是有些不正常。”

    他感受着从远处袭来的缕缕热气,忽然想起作为先遣进入后山前,从京城紧急赶来的那位大人单独给他交代的一番话。

    搜索山林一定要细致,有什么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更重要的是,如果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异象,不要冒进,一定要稳住阵脚,先把消息传递出来再说。

    “射响箭,后退百丈,静待援军!”

    他稍一犹豫,求稳的心思顿时占了上风,当即作出了后撤待援的决定。

    不到半个时辰,京城的几位大人已经从山庄赶来,站到了微云后山泉眼的附近。

    他们甚至和那道不算明显的分界线都还有一段距离,便纷纷站定不敢轻易上前,面色俱都变得凝重,同时运起内息抵抗着空气中越来越明显的热流。

    “这种程度的热流,甚至还夹杂着可以侵蚀真气的火毒,绝不是一般的温泉能够做到。”

    “不错,还记得我数年前曾到过那座涌动岩浆,可销金融铁的山口,对比一下,就算是那里,也没有这般可专门针对内息真气的火毒。”

    几人心中陡然一惊,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眼神中发现了同样的震惊神色。

    难道,这里是正在酝酿,抑或是已经开始发生的异闻事件的大危险之地!?

    恐怖到了极点的猜测一旦涌上心头,那便如海啸般瞬间将所有思绪尽皆淹没。

    也让他们一下子陷入到极端紧张惊惧的情绪之中。

    “先撤离此处,再向上禀报,等待新的指令。”

    几人做出决定,再次对看一眼,口中全都是苦涩的味道。

    如果这里真的爆发了异闻事件,那么他们几个,可就麻烦大了。

    作为首选发现异闻事件的亲历者,就算是上面再派遣其他人过来确认,那他们几个也绝对逃不过去要再来此走上这么一遭。

    想想连蔺先生那么厉害的人物都丧生在了尤家山庄之中,这异闻事件如果是真的,他们能够存活下来的概率就小到了极点。

    这种感觉,不光是嘴里苦,心里更苦啊。

    ……………………………………….

    顾判一路疾行,穿过魏廷设在微云后山外面的松散警戒线,终于来到了安全地带。

    在一处隐蔽地点休整恢复之后,他忽然间有些迷茫了。

    下一步,要去哪儿呢?

    现在就去魏都吧,他可是蒙头闭眼一口气干掉了血候韦绝彦、荔阳公主许神女、以及蔺荼和施蠡等人,还把百花阁和依附于百花阁存在的那处勾栏给弄了近乎崩盘。

    现在还离着大魏京城很远,就已经被他杀得双方仇怨深到几乎无法调和的地步,若是去魏都,再事有不谐露出马脚,那等待他的必定是瓮中捉鳖的感人场面。

    所以现在不能去魏都,至少要再等一段时间才去。

    实在不行就做事做绝,一条道走到黑,把这帮家伙的上线,直到魏朝皇帝也杀了算逑。

    顾判恶狠狠地想着,随即却为自己突然间大脑失联般的愚蠢无知感到好笑。

    就算他现在实力强了,就算是珞家姐妹闭上眼睛装傻不管,让他发狠之下可以直闯内宫干掉魏皇,但那又能怎么样呢,还是避免不了被各路高手,被大军围剿的结局。

    因为在一个运转有效、秩序尚好的封建帝国,皇帝在更多意义上是一个称号,是能够让各路势力认可服从的符号,而不是专指坐在那个座位上的人。

    他就算能杀了一个魏皇,转眼间就会有另外一个魏皇登位,再杀一个,也会有更多的魏皇继承人站出来,甚至会争着去坐一下那个代表着九五之尊的宝座。

    并且他们肯定会高举为先帝报仇的大义名分,对他展开永不妥协的追杀。

第141章 顾生

    顾判排除掉了直入京城这个打算,至少是现在不行,要去也须得等那边的风浪稳定下来才行。

    但如果不去京城,又该去哪儿呢?

    要不要再把很久之前的那个远大志向再捡起来,隐姓埋名去做个地主老财富家翁,多娶几房小妾来开枝散叶?

    可是,居安思危才能活的安稳。

    现在他虽然暂时安全,但鬼知道什么时候红衣新娘就会恢复完毕。

    到时候她要是忽然又想起他来,再来寻他探讨唯物主义客观存在,或是研究薛大侠家那只猫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他又该如何自处?

    上一次在碧水河畔的彻夜长谈,已经让他绞尽脑汁殚精竭虑,要是再来一次的话,他还能再忽悠些什么?

    还有那位恐怖的生命物种集合体计喉,也是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再次与他梦中相见,再开一场欢快热烈的篝火晚会。

    除了这两位之外,更有正在不断发生变化的天地,也越来越危机重重。

    思来想去,顾判不由得慨然长叹,难啊。

    又经过一番易容改扮后,他再次上路,寻了许久后才找到一拨剪径的土匪,将他们尽数杀光,除去搜刮到了大批银钱,还意外收获了一堆身份路引,都是这些匪徒杀人后随手丢弃的东西,反而是解了他隐藏身份进城的燃眉之急。

    一天后,顾判自百多里外的山寨中重回官道大路,肩上还多了一副担子,堂而皇之地变成了独脚行商钱大余。

    出了东林府继续向北,便来到了山炀府,这里已经没有了诸多山地丘陵,完全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大平原,和其他几府被并称为大魏中原地带,实实在在的大粮仓。

    顾判在山炀府中南部的齐辕郡城外停下脚步,来到距离城门五里的草棚酒肆歇息。

    刚刚打劫了一伙盗匪,他如今手头上又阔绰了起来,所以便毫不客气点了几个酒肆招牌硬菜,又叫了两坛最好的烧酒解馋。

    此时天色尚早,还不到正午饭点,是以酒肆内只有他一个客人,自然被老板和小二当成大爷般伺候地舒舒服服。

    待到店小二前来上酒的时候,顾判啪地拍出两枚大钱,精准飞入小二掌心。

    然后便听他笑眯眯道:“小兄弟,我许久都没有再来山炀郡跑单行商,你可知道如今这城内,野参草药等货物,可还好卖么?”

    店小二捏住这两枚铜钱,闻言却是有些纠结和犹豫,“这位客官,你想要知道的消息,恐怕只能去城里的医馆问问才有准信儿,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啊。”

    顾判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也根本没指望能从店小二这里真得到答案,依旧笑眯眯问道:“小兄弟说的也是,那么,最近这城里可有什么稀奇古怪有意思的事儿么?”

    “我这个走南闯北,又走街串巷的人啊,就喜欢听人讲些有趣的故事。”

    店小二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就挂上了笑容,原本还在指缝来回徘徊的铜钱也瞬间不见踪影。

    “说起这稀奇古怪的事儿啊,小人还真就从其他客人那里听来不少,就是不知道客官喜欢听哪方面的东西了。”

    “哦?”

    顾判笑了,又是两枚铜钱高高飞起,又精准地落在了小二手中。

    “反正现在你也不忙,那就慢慢说,先捡最稀奇古怪,最有意思的说。”

    “比如说啊,什么书生和艳鬼的故事啦,小郎中宠幸母蛇的故事啊,还有那些神神怪怪的传言,我都喜欢听。”

    店小二闻言顿时就乐了,“嗨,原来客官是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啊,说实话我这赏钱就拿的有些烫手了。”

    “没关系,你有故事我有酒,讲就是了。”

    “可是我讲的不好,根本就比不上城里茶馆儿的说书先生,客官真想听个过瘾,最好还是进城之后再听,他们现在啊,就专门在讲客官喜欢听的故事。”

    “噢?现在说评书的已经不讲那些演义评话故事了?”

    顾判听了也是一愣,感觉小二说的和记忆中掌握的信息有些对不上号。

    也许,这就是镇南府和山炀府说书界所存在的地区差异?

    正所谓保暖思xx,这地方千里沃野,良田丰茂,人们吃得多了,所以想要追求的精神生活就会有所不同?

    而且这里说书听书的直接就抛弃了才子佳人的步骤,一个大跨步便转进到人鬼情未了的情节之中,果然是人饱气性足,只要胆子大,贞子放产假吗?

    顾判漫无边际地想着,然后他便听到店小二接着说道:“可不是吗,以前说书人讲的还都是那些演义话本故事,不过就在不久前,从别处来了一些说书先生,带来了全新的故事,大家都喜欢听,很是吃香呢。”

    顾判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那到底是什么故事呢?”

    店小二回忆着慢慢道:“我只去听过一小段,说的大概是啊,一个叫顾生的年轻人,与某个长得很漂亮的红衣奇女子,发生的那个叫缠住什么车的情事儿。”

    咔嚓!

    顾判手上的竹筷断成两截,他张了张嘴,面无表情道:“小兄弟,那个词叫做缠绵悱恻。”

    “哎呦,对对,就是缠绵悱恻,还是客官见多识广,不是小人这等粗鄙之人可以相比。”

    “行了,这没你事儿了,下去吧。”

    顾判拎起酒坛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又丢了筷子,直接拿手抓起骨头恶狠狠吃着,心中已经是积结了满满的郁气。

    这特么的都是什么事儿,到底是哪个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家伙,有胆子来这么编排他和红衣新娘?

    这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还是怕他死的不够快咋滴?

    又啃了块卤肉下酒,他忽然叹了口气。

    莫非是深山里的素贞没被红衣新娘打死,幻化人形跑出来准备复仇了?

    在开启第二次人蛇大战前,先编排个故事恶心一下红衣新娘?

    他再想一想,那也不对啊,当时他与白蛇的第二次正式见面,介绍自己时可是用的许仙的名字,白蛇并不知道他的真名才对。

    不是素贞,难道是憨熊?

    顾判又灌了一大口酒,觉得自己忽然间变得无可救药的蠢。

    憨熊这货连数都数不清,又怎么可能编出来哀婉凄美的爱情故事?

    不是素贞,又不是憨熊......

    他一口口喝酒吃菜,揪掉好几根头发,最终得出来两个自认为还稍微有那么丁点儿可能的猜测。

    第一个猜测,憨熊从断离山跑了出来,还非常好运地找到了珞裳,然后便对珞裳说了顾百户去结婚的消息。

    自此之后,珞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或许是怀念,或许是感伤,也有可能是抱着对负心薄幸花心郎的愤恨,于是乎就编排出了这么一部评书来。

    但顾判心里很清楚,以珞裳的性格,几乎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说,这也是一个非常不负责任,也非常不靠谱的猜测。

    那么第二个猜测,如果不是其他人,而是红衣新娘自己编排了这样一部评书呢?

    他忽然记起,当初在河边长谈时,红衣新娘可是说起过她喜欢读书,尤其是喜欢读故事书的。

    所以是不是有可能,她读着读着就有了自己写的想法呢?

    顾判认为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但问题就出来了,红衣新娘又不是个人,手头上也不缺钱花,她费劲吧啦地去弄评书,到底是要做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

    果然是有钱异类的生活,他完全无法体会吗?

第142章 拦路

    一顿饭下来,顾判只吃了个不到半饱,烧酒倒是喝了不少,足足四坛有余。

    待到临近正午时分,进出城的人们感到肚饿开始寻思吃饭时,他恰好吃完,让店家裹了些大饼卤肉,又灌了袋烧酒当干粮,便带着微醺的醉意回到了外面的官道上。

    如今又开始面临那个选择了。

    入城还是不入,这是个问题。

    犹豫了大概两个呼吸时间,顾判已经转身,挑着担子,脚步飞快朝着与山炀郡城池相反的方向去了。

    “我惹不起,躲得起......一路向北,歌声嘹亮,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新娘,褪去红纱,踏平幽谷,入小道,斗罢......”

    咔嚓!

    顾判猛地止住哼起的歌声,抬手捏住了一枚从不远处的小树林子里射来的暗器。

    他侧头一看,原来捏住的是一小块碎石头,这种没棱没刃的玩意,射过来的速度也不算太快,就算被正中要害,也打不死人。

    紧接着,四个人地从林内走了出来,各持刀剑棍棒,全部对准了他。

    “兄弟,哥几个如今走投无路,只求财不害命,求些银钱能让我们做盘缠离开,绝不会伤你一根汗毛。”

    为首的那人努力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将他内心的真实情况显露出来。

    顾判微微一愣,顿时就笑了起来,“你们是第一次干这事儿吧,一看就是没经验的样子,来,你有故事我有酒,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等地步的,说的越惨越好,也让我纾解一下郁结的心情。”

    那人一横手上砍刀,恶狠狠道:“少废话,我们是剪径的劫匪,不是那卖艺的说书先生!”

    嘭!

    刚开口说话的这人歪着脑袋横飞出去,瘫在地上不住抽搐。

    顾判叹了口气道:“别在我面前提说书先生这几个字,明白吗?”

    “明,明白了!”

    最厉害的老大被一巴掌撂倒,剩下的三人顿时噤若寒蝉,当啷啷丢掉了各自的兵刃,哆哆嗦嗦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出来。

    下一刻,他们便又听顾判接着问道:“诸位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又要往何处去啊?”

    “回老爷的话,小人们原是百五十里外的屏夏郡项举人家中仆役,被人冤枉犯了事,便被项举人从府邸之中给赶了出来,一时间再无法找到谋生的活计,没办法只能是出此下策,准备凑够盘缠就回西林府的老家。”

    顾判忽然间就生出了几分兴趣,笑吟吟说道:“哦?你们犯了什么事儿被打出来的?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老爷,我们真的是被陷害冤枉的,大夫人和项举人那两房妾室的死,跟小人几个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可不知道为什么,项举人就听信谗言,非要认为是小人几个带来不详,把我们从府中赶了出来,就连该给我们结算的工钱都没给,只是他家在屏夏郡势大,我们兄弟几个也没有办法,更是不敢回头去要。”

    “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你们接着说。”顾判打开酒袋喝了一口,又摸出一把炒豆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既然老爷想听,那小人就把知道的全说出来,说起来这件事啊,据说还要从四夫人那夜突然间做的一个噩梦开始讲起………”

    噗!

    一口刚刚喝进嘴里的烧酒被顾判喷了出来,他低头咳嗽了几声,又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他们继续说下去。

    没关系,就算再听到四更时分,噩梦降临也没关系,他都已经是参加过篝火晚会,载歌载舞放飞自我的人了,怎么还可能一听到噩梦俩字就莫名其妙有些紧张呢?

    心理素质还是不行啊。

    随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顾判很快就大致弄清楚了在项举人府中发生的事情。

    总的来说,匡正乾在微云山脚下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这事儿也应该和计喉没有半点儿关系。

    大概率就是一夫多妻制度下的后宫争宠问题,最终越演越烈直至发生翻车亡人事故。

    还以为可以发现一起能够对付的异闻事件,结果却让人有些失望。

    顾判点点头,忽然间就问出一句毫无关联的话来:“你们,平常喜欢听说书吗?”

    “这……”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由最开始回答那个人站出来,战战兢兢道,“回老爷,也,也曾听得。”

    “嗯,很好……那我问你们,最近在这屏夏郡城中,说得最多最热乎的是什么段子?还是以往那些演义平话吗?”

    “说得最多最热乎的段子?”

    那人低头想了一下,忽然一拍大腿道:“现在城里百姓最喜欢听的段子,就是那秀才顾生与红衣姑娘比翅双飞的情爱故事!”

    神特么的碧池双飞。

    顾判黑了脸,冷冷道,“那叫比翼双飞,不懂就别乱说话。”

    “是是是,老爷教训的是。”

    事情似乎越来越让人摸不清头脑了啊。

    顾判看着面前几个低眉顺目的男子,心中一动,手上便多了几颗饱满的银锭,“你们啊,要知道打劫有风险,还是做事赚钱比较稳当,我这里正好有件很简单的事情,你们帮我去做一做,事成之后,某必有重赏。”

    “这些银子拿去,算是给你们预支的跑腿吃饭和办事花项。”

    几人一头雾水接过银子,“不知老爷要让我等做什么事?”

    “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你们拿了钱,到前面的山炀郡城内,找到一个说书先生……”

    顾判说到此处,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幽深看着他们道:“你们就问问那说书人,到底是从何处得到的顾生与红衣的话本,然后,不管是花钱也好,用其他手段也罢,总之要想办法把那故事集给我弄回来。”

    “事情办妥当了,一人再赏二十两白银!”

    几人商量一下,顿时觉得此事可做,虽然他们也能拿了这块银子直接走掉,但一小块银锭又能做得了什么,真不如按这位老爷的吩咐行事,去搏一搏那每人二十两白银的赏钱。

    这可是能供养一个普通三口人家至少两年生活花销的大钱!

    “这活计小人们接了,就是不知道办成之后该怎么寻找找老爷?”

    顾判想了片刻,伸手指向数里外袅袅升起的道道炊烟,“看到没,我会在那个村子里暂时栖身,你们有了发现之后就可以到那里去找我,拿消息和话本换取剩下的赏钱。”

    几人连连躬身行礼,没口子地说着,“小人们晓得了,最多三五天时间,一定让老爷看到那评书话本。”

    三日后,顾判丢出去一张大通钱庄百两银票,手上多出来一份挺厚的评书话本。

第143章 大度

    “这也太惨了点儿吧。”

    很快将所有话本内容看完,顾判把书合上,想要发表一下意见,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憋出一个凄惨的评价来。

    在他饱经上一个时空各种小说洗礼的眼中,一连几个评书故事,全都是为了悲剧而悲剧的尴尬煽情故事,里面作为男主的顾生,活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天地不容。

    还好他还有一位知心爱人,也就是红衣姑娘对其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不然实在是不敢想象,这货究竟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但是,书里的红衣被描写得也太过于美好高尚了,一次次地被顾生误解,却依然保持着真善美,散发着人性的光辉,简直和这一系列故事格格不入,硬生生营造出一个近乎完人的形象。

    “我真有那么惨吗?”

    顾判亮出巡守利斧,借着光亮如镜的斧面仔细观察自己那张脸,觉得还算能看啊。

    那么,她到底想干什么?

    真的已经精分了?

    就这样一系列让他看一眼就会冒汗的故事,竟然会大受欢迎,尤其是备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追捧,甚至做到了闺房私话,言必谈红衣顾生的地步。

    当真是让人感慨万千,无语凝噎。

    想不明白就先不去想,在条件还不充分的情况下,坚决不做钻牛角尖的傻事。

    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暂且放下,整理行装朝着前方的屏夏郡走去。

    经过几天来的分析研判,顾判基本上可以认定,这里虽然流传着他和红衣新娘的故事,但她却并不在这里,甚至没有在此地出现过。

    所以说,他也就不必太过紧张,钱大余这个身份还是可以用,想入城也可以入城,一切都还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按部就班便好。

    半日后,挑着担子的顾判穿过城门,数十天来终于再一次回到了他所喜欢的大型人群聚集地中。

    找了一间客栈安顿好之后,顾判沿街转了一圈,先四处寻摸着打探了一下项府之事,将听来的各种说法印证对照一番后,又来到一间茶馆的二楼雅座,随便点了些茶点后便眯起眼睛听了起来。

    楼下没有说书先生,而是一个老头带着孙女在那里弹唱,但所唱的曲子内容还是顾生与红衣的故事。

    顾判坐下时,刚好开始说“落魄顾生秀才不中,家产良田尽皆被占”一段。

    他撇撇嘴,可有可无地听了几句,忽然发现这玩意出乎意料地有些好听,原本在他看来尬到无以复加的剧情,经由这小丫头的嘴弹唱出来后,竟然很快让他有了追下去的兴趣。

    一段听完,他丢过去几枚铜钱,接着又听了一段,直到腹中空空饥饿难耐,才起身离开。

    说来也怪,当他出了茶馆,又来到一家酒楼坐下后,忽然就觉得有些怅然若失,有些想再回茶馆去继续追更的念头。

    这不正常。

    一点儿都不正常。

    边吃边想了片刻,顾判忽然透过包厢窗户,看到之前在茶馆卖艺的老头和少女正在沿街行走,而且就要路过酒楼的门前。

    他心中动念,当即给了小二几枚铜钱,让他下去把人请到了二楼包厢之中。

    “刚才我在茶馆听了一会儿,你们唱得不错,所以专门请两位过来,从顾生秀才不中,家产良田被占唱起,唱到我听过瘾为止。”

    啪嗒!

    一小碇碎银被顾判拍到桌上,“先付你们一半定金,唱到老爷我高兴,大大有赏。”

    老头表情倒是显得平静,收了银钱后很快便弹唱起来。

    顾判微微叹息,半闭着着眼睛听曲,一口酒一口菜慢慢吃着,看起来相当的惬意舒适。

    但仅仅一刻钟之后,他便从那种沉浸的状态下脱离出来,给了些许银钱后,挥手让爷孙两人离开。

    包厢内再次恢复了安静,他从头到尾仔细回忆老头和少女说拉弹唱的全过程,最终将关注点落在了两人所使用的各种乐器上面。

    这些乐器有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之前在茶馆中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察觉不到,现在近距离听了一会儿,他当即就有了重要发现。

    老头和少女手里的乐器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从开始演奏便一直在向外散发着常人难以察觉的气息波动,吸引着人不由自主就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魔性妖刀。

    或者是,琵琶精?

    刹那间,两个词组从顾判脑海闪过,并且越来越清晰,直至占据了他大半的思绪。

    他认为自己的推测并没有错,即便是这些乐器并不像上述两样妖物那般厉害,但应该就是同类型的东西。

    那么,它们到底是自然形成的,还是说经“人”之手被制造出来的?

    想到此处,顾判顿时就没了继续吃喝的兴致,当即起身结账离开。

    追上那对爷孙,把他们手中的乐器买过来,然后用打野刀劈碎!

    这是可以验证他猜测的最直接手段。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掐灭,如果乐器真的是自然形成的就罢了,但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分析,它们十有八/九和红衣新娘脱不了干系。

    这样的话,劈碎乐器岂不是相当于自找麻烦?

    顾判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又看到了一间供人休息玩乐的茶馆,里面噼里啪啦似乎很热闹的样子,便带着问题又走了进去。

    茶馆一楼正中央的台上,正有个说书先生在说书,下面一帮人安安静静听着,已经完全沉浸到了那个娓娓道来的故事之中。

    “话说大年二十八,穷困潦倒的顾生从当铺出来,浑身上下只剩了长衫一件,裤子半条,时值深冬,又遇债主老爷要账,心中那是叫一个悲苦难言,正应了此时此刻的天象,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当顾判进入茶馆,挤到最前排坐下的时候,正好听到顾生寒冬入铺典当,出门遭遇风雪这一段,不由得脚步一顿,脸色都差了几分。

    他从跑堂小二盘子里端了一壶茶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说书先生本人身上。

    说书先生的行头倒是非常简单,只有一把扇子、一块惊堂木,还外加一条用来擦汗抹手的大毛巾而已,讲到**处便啪地一拍惊堂木,讲到平缓处就摇着折扇细说慢述,节奏拿捏得相当到位。

    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后,顾判不动声色丢下两个铜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茶馆。

    他的分析推断果然没错。

    现在看来,不只是卖唱爷孙的乐器有问题,就连这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和折扇,同样有很大的问题。

    它们会不断向外散发着常人几乎不可能察觉的波动,诡异地能达到惑人心神的效果。

    从茶馆出来,顾判缓步走在街上,想了好一阵,还是决定行事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从心方能得自在,得安全。

    还是那句老话,惹不起他躲得起,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被这些说书卖唱的给他编排得再惨一点儿,又能怎样,还能让他掉几斤肉下来?

    男人嘛,有时候就要大度一些,面对不可理喻的女人时,稍稍退让几步让她高兴了,气氛也就和谐了。

    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和谐为贵,安全第一,就是这么个道理。

第144章 铜镜

    回到客栈,顾判简单梳洗一下,便脱去外衣上床,开始一点点修炼转化烈焰掌热流。

    打铁还需自身硬。

    你弱,就活该你被肆意安排。

    什么时候等他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不管是红衣新娘还是其他任何东西,再敢这样子让他心生不爽,那就必须要好好安排他们一下,让这帮家伙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间,夜已经很深了。

    顾判从床上下来,一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一边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几口。

    客栈里的茶味道很一般,他皱着眉放下茶壶,正准备继续去钻研烈焰掌,却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顾判屏住呼吸,抬眼四下里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屋里大红桌子上,准确来说,是固定在桌面上的的那面铜镜上。

    直到此时,从来不需要梳妆打扮的他才注意到,这样一看就是高档次的梳妆台,和房间里的其他家具比起来,似乎有些不搭调啊。

    根本就是后面不知道从什么渠道买来,配进客栈房间的家具。

    更有意思的是,他人呢?

    客栈房间里的其他家具呢?

    在这铜镜里面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烛光从外面投射进来,映入铜镜内部,隐隐可以看到一条幽深的长廊,通向了不知道何处的黑暗远方。

    顾判快步走到铜镜跟前,摩挲着巡守利斧温润的斧柄,忍了好几下,才忍住了一斧头将这面镜子劈碎的冲动。

    他也不是那个刚出茅庐的初哥了,所以说,还是要再等一等,再看一看。

    至少要等到正主出来再一斧头抡过去才行。

    长廊内阴森幽暗,他便把烛台上所有的蜡烛点亮,还拿到了铜镜附近,很贴心地帮它把里面的路照得更加明亮一些。

    忽然间,长廊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跑了过来,片刻后便来到近前,却只能让顾判看到一层黑乎乎的头皮,正在一跳一跳的,试图扒住铜镜的下沿跳上来。

    顾判眯起眼睛,仔细朝镜内去看。

    尽管换了个角度,他还是只能看到那个黑漆漆的锅盖头,正一下一下的跳着,仿佛要从里面蹦出来,跳进客栈的房间里面。

    “看样子是够不着啊,我这儿有板凳,你需要吗?”

    他将双手缩入袖中,开口问了一句。

    铜镜里面没有任何回应,那个小小脑袋还是在跳啊跳的,但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将头发盖露在外面。

    “告诉叔叔,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你家大人呢,叫出来我们一起玩啊。”

    似乎是听到了顾判的声音,那个脑袋一下子就不跳了,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这下子连那个黑乎乎的头顶锅盖也看不到了。

    “真的不想出来玩吗,我这里有糖,还有好听的故事,比如说英俊潇洒的秀才顾生,你听过吗?”顾判朝旁边桌子上抓了一把,拿过来几颗花生。

    铜镜内的黑锅盖头依旧一动不动,不发出一丝声响。

    他皱眉思索片刻,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光滑的铜镜镜面。

    在平摊开的掌心上,还有几颗炒熟的花生。

    唰!

    铜镜镜面诡异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微风拂过的湖面,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刹那间,铜镜内已经空无一人,黑黑的锅盖头不见踪影,就连那条不知通向何方的幽暗长廊也消失不见,里面重新映照出客栈房间内的陈设。

    以及他自己的那张脸。

    咔嚓!

    巡守利斧硬生生在最后一刻停下,斧刃距离镜面只剩下了不到一寸距离,乍然而起的劲风将烛火吹得向一边歪斜,也将顾判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差点儿丢人了啊。”

    他收起斧头,面无表情看着铜镜内那张熟悉的脸,许久后才暗暗叹息了一声。

    刚才盯着幽暗长廊和那黑漆漆的锅盖头看了那么长时间,他的心情都古井不波,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没想到乍一见到自己那张脸,却差点儿控制不住就是一斧头抡了上去。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当真是自己吓自己,才是最吓人吗?

    顾判想起,在上一个时空中,也有人做过关于照镜子的实验。

    在昏暗的房间内,几十个被测试者盯着镜子中的自己,通常不出一分钟时间,人们就会出现一种错觉,也被称之为陌生人脸错觉。

    总的来说,在盯着镜子长时间看的时候,人们大概率会“看到”一张全新的人脸,或者是会感觉有一个陌生人从镜子里面观察着自己。

    这也是各种恐怖故事和影视中经常以镜子作为道具的原因之一。

    给自己的差点儿失手找出合适理由后,他又坐在铜镜前休息片刻,整了整衣服,又把自己改扮成一个长发长须的黑脸汉子,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栈二楼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空空荡荡,静静悄悄。

    他沿着走廊下了楼梯,来到客栈大堂,毫不犹豫就将缩在柜台后面打盹的伙计叫了起来。

    “客官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有什么事吗?”

    守夜的伙计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似乎一直都没从梦中醒来。

    就算是顾判如今长发覆面,胡子老长的样子,也没有让他抬头多看上一眼。

    “你这客栈里面,可是有些不干净啊。”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柜台桌面,在寂静的夜里发出笃笃的响声。

    “啊?”

    伙计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一种,很有些纳闷儿地摇了摇头,不太相信地道:“不会吧,在所有客官入住前,小人可是把每个房间从里到外都仔细打扫过一遍的啊!”

    “真的把所有地方都打扫过了?”

    伙计重重点头,毫不迟疑地道:“真的都打扫过了,就连毛巾床单被褥,都是小人在早上新换上的。”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还有一道长廊没有认真打扫呢?”

    顾判转头看向了二楼的房间,整张脸顿时隐藏在烛火照不到的背面,看起来愈发的阴森灰暗。

    “长廊?房间里哪来的长廊?”

    伙计这下子更晕乎了,片刻后终于吸着气站了起来,“客官说的是房间外面的走廊吗,晚间客人回来入住确实会留下脚印,我们一般都是在天亮后再清理打扫一遍。”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小心翼翼打量着顾判的背影,不由自主就感觉身上有些发冷,忙不迭改口道:“客官要是觉得走廊太脏,那小人这就去再把它打扫一遍好了。”

    伙计说着就准备去拿放在柜台后面的扫把和抹布。

    就这么被人从熟睡中叫醒,他的心里是崩溃的。

    有道是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位看起来很渗人的客人,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屋里睡觉,非要关心纠结外面走廊的卫生,真算是个神智不正常的奇人。

    不过人花了钱就是大爷,看起来又这么凶,他一个客栈小伙计又能怎样,还不是得捏着鼻子把人伺候舒服了才算完事?

    “不是二楼走廊,也不用打扫走廊。”

    伙计刚刚弯腰拿起扫把抹布,便听到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我说的长廊啊,是房间内梳妆台铜镜里面的长廊,看起来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多少天都没有打扫过了,脏得很呐......”

第145章 夜探

    “客房铜镜里面的长廊,黑乎乎的?”

    客栈伙计猛地愣住。

    下一刻,只听得哐啷一声闷响。

    伙计手里的扫把簸箕全掉在了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他蹲坐在那里呆愣许久,忽然想起来客栈里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位长发黑脸的客人入住,陡然捂住眼睛就尖叫起来。

    “来了!死了!项夫人来了!”

    片刻后,住在里面的客人纷纷开灯出门,见到惊惶哭嚎的伙计,有些人开始议论纷纷,还有一部分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收拾东西就往外跑,整个客栈已经乱得如同一锅热粥。

    顾判此时早已经离开了客栈,来到了项举人府邸后墙根下。

    虽然夜已经很深了,但是府邸里面却是灯火通明,就连院子里都亮如白昼。

    以他如今的身手,也在外面转悠等待了至少半刻钟时间,才寻到机会翻身入墙,潜进了项府之中。

    项举人很有钱,项举人很怕黑。

    这是项府给顾判留下的第一印象。

    火把、灯笼、蜡烛、气死风灯,等等一应照明工具应有尽有,不要钱般全都拿了出来,还有佩刀持棍全副武装的家丁护院来回巡逻,几乎将一座普通府邸变成了处处警戒的深衙大狱。

    顾判有针对性地探查了片刻,他发现这里面连一面镜子都没有,不只是镜子,甚至就连容易照出人影的光滑物品都几乎不见,活脱脱一个无镜之府。

    回想起被赶出家门的项府家丁说过的话,也让顾判原本的猜测又多出了几分把握。

    这里大概率正在发生异闻事件,而且是和镜子有关的异闻事件。

    那么,事件的源头又在什么地方,是不是项举人四夫人购置,又被那几个家丁抬到屋里的铜镜妆台?

    顾判一间间屋子摸过去,有几次甚至差点儿被巡逻的家丁护院发现了行迹,就这样东躲西藏过了大半柱香时间,终于被他给摸到了项府的核心区域。

    “参事大人,你说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我还需要过多久才是个头啊?”

    “到了现在这步田地,我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怕,但还住在这宅子里面,睹物思人,总是会让我想起我那三位亡妻,心中甚是悲痛难言啊。”

    “实不相瞒,我在乡下也有好几处宅院,这处府邸就让给诸位大人办公也不是不行。”

    书房之中,项举人一脸悲伤憔悴的表情,不停打着哈欠,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疲惫交织的神色。

    坐在项举人对面的是一个三十许的冷峻男子,身穿黑底红衬金边官衣,头戴黑红武冠,正端着一杯茶水面无表情小口喝着。

    直到一杯茶喝完,他才将杯子一放,慢条斯理道:“项举人,不是烈某不通情面,确实是我们司衙铁律森严,我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

    停顿一下,他低头注视着手指上那枚晶莹透亮的玉扳指,幽幽叹了口气道:“不过,举人府中出了这等事情,尤其是还未成年的孩子没了母亲,也着实让人忧心焦虑。”

    迎着项举人灼灼望来的目光,烈参事叹了口气道:“实在不行的话,项举人可以让自己的女儿先离开府宅置于他处,由本人属下看护,这也是我在能力范围内,冒着风险所能做出的最大帮助了。”

    “但是,项举人你自己,还有这些牵连已深的丫鬟仆役,却是只能陪我在这里等待守候,出不得大门一步。”

    “当然,若是举人觉得陪我枯坐有些无聊的话,也可以自便,想做什么就去做点儿什么,可是,还是不能出这宅院一步。”

    看着对面项举人的惨淡脸色,烈参事又是一声叹息。

    “项先生是举人,又是和本地郡守有师出同门的关系,我也不想如此执拗,但以往类似事件的教训让我们明白,举人如今就算离开,恐怕也不会脱离危险,而且很有可能会让事件再次扩大范围,所以留在这里想办法破局保命,才是最合理的处置办法。”

    “能让我那两个孩儿离开,也算是给项家留后了。”

    项举人怔仲许久,露出一丝苦笑,“现在这样子,我就算干什么都没了兴致,倒不如陪着参事大人在这里品茗聊天。”

    “我是无所谓,只要举人高兴就好。”

    顾判藏身在内宅墙边一棵大树的树冠深处,看着下面不远处钉子般矗立的异闻司探子,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

    既然魏廷异闻司已经插手此事,那他还要不要再掺和进来?

    直接退走的话,打杀异类后可以获得的生命值和经验值就要溜走,但如果去抢这个人头的话,和异闻司就大概率会产生交集接触。

    他最近可是杀了异闻司不少人啊,就连指挥使级别的高层都被宰了两个,万一秘密已经被挖掘知晓,一旦露面就伴随着极大危险。

    更何况,在这屏夏城内还有疑似红衣新娘的力量存留,也是个相当不确定的因素,或者说是不定时炸弹更加妥当。

    顾判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要再等一等,观察一下,不能为了一次狩猎就匆匆忙忙将自己置于险地。

    于是他便趁着两队护院巡逻的间隙,准备从树冠上溜下来遁走。

    他刚有所动作,便停了下来,屏息凝神看向了下面某个亮灯的房间。

    吱呀一声轻响,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异闻司参事官服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下了台阶径直来到了院子中央。

    “烈参事。”

    “大人……”

    守候在院内的探子纷纷朝他行礼问好。

    异闻司参事烈阎淡淡微笑着点头示意,片刻后一转脸,面上却是殊无笑意,有的只是压力极大的凝重疲惫表情。

    他刚才关于破局保命的说辞,根本就是为了宽项举人的心,不让其慌张之下到处乱跑,与更多人接触。

    天知道此次异闻事件,会不会因为项举人离开府邸而迅速扩散。

    烈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思绪从此次事件上移开,转向更深更广的地方。

    自冬日惊雷之后,各地发生的异闻事件是越来越多了,比起以前许久才能确定一起的频率,现在不论是从数量上还是时间间隔上都呈现出一种无法遏制的趋势。

    就连司衙内以往很久都没有变化的异闻辑录,如今都开始了大规模的补充更新。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不说其他同僚镇守观察的其他地域,单说他现在暂管的屏夏两郡,忽然间就变得如此陌生。

    除了项举人府邸之外,不知道还有什么恐怖诡异的东西隐藏在平和安乐的表象之下,只待一个破口之处便会尽数爆发。

第146章 换姿势

    烈阎抬头看着昏暗的夜空,努力放空自己愈发纷乱复杂的心情。

    除了项府等事外,更让他感到担忧与害怕的是,市面上悄然流转追捧起来的评书小调。

    被司衙定名为红衣新娘事件附录,红衣评书事件。

    在他上报红衣评书之后,京城异闻司总衙便以极其严肃郑重的态度,将其记录在了异闻辑录之内,列入红衣新娘事件之中。

    并且还由此引出了一个全新的疑似异闻事件。

    这个全新的疑似异闻,被异闻司总衙最终命名为:异闻司百户参事事件。

    烈阎从头到尾回顾一下整个事件的发展过程,初听起来是那么的好笑,但细细品味之后,他却是连一声都笑不出来,背后甚至会常常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个专门探查缉办异闻事件的百户参事,干着干着竟然把自己给干成了异闻事件主角,这是多么令人不敢相信的恐怖展开。

    姓名,顾判;年龄,21岁,男,大魏南黎郡生人。

    其原为异闻司百户参事,镇南府内镖师出身,江湖人称落樱神斧顾先生,数月前在断离山脉围剿白虎一役中神秘失踪。

    如今江湖上已经没有了他的存在,但关于他行走江湖的传说,却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诡异方式,开始在市井评书说唱之间广为流传。

    红衣姑娘,秀才顾生……

    真的是非常耐人寻味的一系列悲喜情爱故事。

    更令烈阎感到可怕的是,他在最开始探查这一事件时,也曾经到茶馆酒肆之中听过唱曲评书,完全没料到以他自诩为冷硬无聊的性子,竟然毫无征兆一下子就沉迷了进去,从早上一直听到深夜,才意犹未尽地在散场后不得不离开。

    自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过任何酒肆茶馆一步。

    而将此事上报至总衙后,上面给出的指令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绪,甚至是积郁了满满一肚子的憋闷之气。

    司衙的指令写的内容不少,但真正总结起来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那就是只观察、勤报告,不插手,若真出现了危险情况,可视情处置。

    什么叫视情处置?

    视什么情,又怎么处置,根本就没有一个稍微明确一些的说法。

    因此在他看来,这道指令分明就是一口大黑锅,随时都有可能当头罩下,让他百口莫辩,百死莫赎。

    只能说明司衙高层对红衣新娘同样有大忌惮,不愿也不敢主动去招惹她,所以只要还没有惹出大是非,那就任由她去,彻彻底底的不见不闻也不管的蒙头闭眼心态。

    还有那位顾百户,也当真是个旷世奇才,有可能活生生把自己从人变成了异闻,甚至还在异闻司总衙内引起了极其热烈的讨论与争吵。

    一种说法是顾百户已经成为了红衣新娘手下大将,甚至气运逆天入幕为宾,做了红衣新娘的郎君。

    另一种说法则是顾百户虽然成了异闻,却是红衣新娘的敌人,是她欲要千刀万剐却无法奈何的强大对手,两者之间数度交手,红衣都没能将其击败斩杀,是以只能用编排评书的方式来恶心他。

    不然,为什么在所有评话小说里面,顾百户会活成那种惨绝人寰的样子呢?

    烈阎沉思许久,毫无征兆就笑出声来,随后却又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难啊,自从本朝太祖平定天下,又经过数十年的休养生息,才算是将这满目疮痍的天下给安稳了下来,可是这才过了多少年平静生活,就忽然间开始出现如此让人难以适应的变化。

    当真是天意如刀,变幻莫测。

    顾判躲在树上,一声不吭,一下不动,但看下面这个同僚参事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傻愣愣在寒冬户外站了半天,一会儿傻乐一会儿叹气的,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就是精神分裂失常。

    不过从他接触过的几个异闻司中高层来看,秦公公是裆下一刀斩的太监,司马就是个熊心豹胆二愣子,韦绝彦是男生女相一人妖,蔺荼则堪称全身都是海绵/体的变/态,大家都不是正常人。

    所以说,下面这位不是正常人的概率也很大。

    烈阎一直在院子正中默立不动,顾判也就只能躲在树上抬头看星星。

    就这样直到后半夜时分,让他等得已经十分不耐烦之时,烈阎才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转身回到了屋内。

    顾判当即从树上溜下来,沿着墙角一路出了项府。

    最后翻墙而出前,他还专门等了片刻,几巴掌扇晕了一队巡逻的护院和异闻司探子,算是用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稍稍发泄了一下胸中积郁了许久的郁气。

    第二天天还没亮,烈阎便得到了一个令他倍感压抑的消息。

    屏夏郡城内一间客栈内,出现了疑似异闻事件。

    而且,就在不久前的后半夜,在项家府宅内巡逻的一队护院,连同两个异闻司探子,毫无征兆就昏倒在了墙根底下,醒来后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烈阎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把那个客栈伙计叫过来仔细询问,却也没有得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在客栈伙计口中,就连半夜出现那人的长相,也只说貌似是个黑发覆面的女子,只露出一对仿佛燃烧着幽冥鬼火的眼睛。

    他甚至一口咬定那就是项举人已经死去的某个夫人!

    更难办的是,当夜发生了这件事后,原本住在客栈里的人几乎瞬间跑了个精光,就算他想把人找回来一一询问,这屏夏郡城池内至少数万人口,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把人找到?

    顾判拎着两个食盒从一家小饭馆出来,绕了几圈来到一间普通到甚至有些寒酸的小院内。

    这是他费了些许力气找到的一家民户,只有老头老太太两个人居住的普通民户。

    在送给他们几两碎银后,他又换了个身份,如今化名方逻的顾判便成了两位老人的远房亲戚,这次趁着行走卖货的机会,来到屏夏城内看望长辈,顺便在这里小住几日。

    这是很充分的理由,任谁都很难一眼瞧到破绽出来。

    顾判这么做也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他也没想到自己昨夜在客栈和小伙计说了几句话,又到项举人府邸转了一圈,就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一大早就有屏夏郡官府的差役沿街行走,挨家挨户去寻找昨夜从客栈跑出来的人。

    还好自他挑了那个落草的匪窝后,手上的身份路引尤其的多,昨夜在下楼找那伙计闲聊打探消息之前,又改扮成了一副黑发覆面见不得人的面貌,这才省了许许多多的麻烦。

    吃完早饭,顾判没有再出去乱逛,而是窝在了屋子里修行了整整一个白天,夜幕降临后只是和老夫妇吃了顿饭,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深夜,顾判烧了一盆热水,脱掉上衣撸起袖子,刚准备把手浸泡进去,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没有铜镜,没想到竟然还有水镜的说法。

    “小朋友,你又来了吗?”

    他低头凝视着水面内悄无声息出现的那道幽暗长廊,悠悠叹了口气。

    但这一次,那个顶着锅盖头的小小身影却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条惨白的手臂,由远及近迅速将整个长廊铺满,犹如在其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白色藤蔓。

    “它这是......换姿势了啊。”

第147章 一个女人

    顾判凝视着水盆中的那条幽暗长廊,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昨夜出现情况,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客栈客房内那明显不搭调的梳妆台惹来的东西,但没想到他不在那里住了,竟然还被追踪着找了过来。

    如此看来,这不知名的异类,还真的是善解人意啊。

    他心中闪过数个念头,丹田内热流运转起来,而后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触碰在了水面上。

    “小盆友,不要怕,叔叔真的是个温和良善之人。”

    唰!

    他陡然间感觉到天旋地转,下一刻,感官已经被失重和加速坠落所占据。

    他奶奶的!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在客栈房间里的那面铜镜是竖在桌面上,而现在,这盆水是平放在地面上的!

    顾判爆出一句粗口,紧接着便看到缠绕在长廊四周的惨白手臂挥舞着,朝着他涌动缠绕过来。

    “我草泥马!”

    顾判心里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身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马上就要被摸到的感觉,实在是太恶心了。

    其恶心程度比当初木蛉在他身上长出密密麻麻的眼睛都不遑多让!

    这些惨白手臂单看倒还没什么,但数之不尽聚集在一起,就让他无端想起来夏天的那些旱厕,在那种不可描述物质里欢快游动的软白东西。

    轰!

    四色火焰猛然从顾判体内爆发出来,以不可匹敌之势顷刻间充斥满上下数丈长廊,沿途一切惨白手臂尽皆化作飞灰散去。

    他一直在坠落,一直在全力摧动烈焰掌热流,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然感觉到身体一沉,眼前再次出现天旋地转的感觉。

    顾判发现自己似乎躺在地上,周围一片黑暗寂静,奇怪的是这地面还软软的,暖暖的貌似挺舒服的样子。

    “唔......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还有刚才的坠落,到底是肿么了?”

    “我现在......”

    他揉着还有些发昏的脑袋,低低自语了几句,忽然间毫无征兆就捂住了自己的嘴,也把那一声已经到了喉咙的尖叫给硬生生压了回去。

    “我......”

    “我是一个男人。”

    “卧槽!”

    就连这声卧槽,也是软软糯糯,还有些娇滴滴的感觉,听起来分明就是一个刚刚从熟睡中醒来,慵懒发嗲的少妇!

    顾判猛地从应该是床的地方坐起,低头在胸口捏了一把,又揉了一把,又捏了一把,再揉了一把......

    然后,他又伸手到下面摸了一把,顿时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说实话,他宁肯去和白虎聚啸山林,和计喉篝火晚会,或者是和红衣步入洞房,也不愿意接受这样让人无法忍受的展开。

    突然间,又一个恐怖的念头闪现出来。

    一会儿会不会有个男人推门进来,凑过来大喊娘子!?

    就在这时,顾判真的听到了啪啪的轻响。

    声音是从窗户的方向传过来的。

    顾判猛地转身,一翻手腕,已经是握住了巡守利斧那有些发热的斧柄。

    还能召出打野刀!

    这一发现让他心中稍稍安定下来,但马上又有新的担忧涌上心头。

    那就是打野刀召不召得出来,到底是和什么有关系的问题。

    若是按照概率最大的推测,打野刀和他的灵魂相关,不管换了什么样的身体都无所谓的话。

    顾判顿时就又是一声软糯妖娆的卧槽出口。

    窗户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也将顾判焦躁的思绪重新吸引回到当前的环境之中。

    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外面叫着什么。

    顾判掀开床边的帷幔,转头向窗户的方向看去,隐约看到两只白白的小手按在窗台上,露出来一个小男孩的脑袋。

    他的头顶上是一个小孩子常有的锅盖头。

    脸白到没有什么血色,眼睛很大,却没有眼珠,只是两个黑漆漆的大洞,还丝丝缕缕向外流淌着暗红色的血迹。

    没有眼睛的小男孩开口说话了,声音稚嫩,甚至还带着一丝奶气。

    “姨娘,别一个人在那里呆着了,快点过来陪我玩啊。”

    “陪你玩?”

    “我这就来陪你玩啊!”

    顾判心底积郁许久的火气轰然爆发,他猛地起身,一个大步从床上跳下,五指张开成爪,毫不犹豫就朝着小男孩的脑袋抓去。

    咔嚓!

    他一把捏碎了窗棱,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小男孩不见了,仿佛从头到尾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把窗户完全打开,向外面看去,院子里面空空荡荡,安安静静,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你不是要跟我玩吗?姨娘在这里等你来啊,我们一起玩你最喜欢的游戏啊。”

    顾判“温柔似水”地说着,他的心跳得很快,砰砰砰就像是在急速打鼓。

    他不是恐惧害怕,而是难受与焦躁,心脏马上就要炸裂般的烦躁不安。

    尤其是现在顶着这个女人的身体,还要刻意用温柔可亲的语气喊那小王八蛋出来,早已经让他站到了即将崩溃深渊的边缘。

    “你还不出来吗?我已经等急了哦。”

    他捂住嘴,忽然有些神经质般笑了起来,“再不出来,我就会找到你,然后砍死你啊!”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从被帷幔遮挡着的床内传来。

    顾判猛地回身,不再废话,也不再犹豫,闪电般就是一斧劈出。

    轰隆!

    整个木床被一斧两半,棉花木屑四处乱飞。

    但是,这一斧他斩空了。

    或者换一种说法更加准确一些,床上一个人都没有。

    啪嗒!

    “我刚刚打开的窗户,又被关上了……”

    顾判猛地转头,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他眯起眼睛,看到关闭的窗户正在被十几只小手合力向上推开。

    窗外还是那个一个种植着各种花卉的小院,清冷的月光铺洒下来,将所有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冷冷的银白颜色。

    但是,和刚才推窗向外看时不一样的情况是,一排小男孩就在窗口外面站着,他们全部顶着锅盖头发型,头发下面的面孔也是一模一样。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流血的黑洞。

    “姨娘,快过来啊,不要一个人站在那里了。”

    他们用手扒住窗台,一下一下的跳着,看起来是想努力看清楚屋里的景象。

    在他们身后,一个又一个同样的小男孩出现在院子里面,很快将所有空处完全填满。

    他们都在一下一下跳着,发型一样,长相一样,表情一样,就连跳跃的姿势,也一模一样。

    “好啊,都来了吗,小盆友们都到齐了是吗?”

    “见到你们,我是真的,很开心啊!”

    轰!

    一道寒光闪过,四色火焰爆发,整间屋子刹那间从正中央被分成两断。

    一道身影闪电般冲入到密集的小男孩堆中,就如同一位农家少妇,正在熟练地挥舞镰刀,将一排排成熟的小麦迅速切削收割。

    “杀杀杀,全都砍死,一个不留!”

    “还不够,所有人都要去死!”

    顾判片刻间就将满满一院子的小男孩全部打杀,然后毫不停歇就朝着院墙处的那道木门走去。

    嘭!

    他一头撞在了看似虚掩的门上,后退两步捂住额头又低低笑了起来。

    “是不想让我出去,还是说,门外其实什么都没有,所以根本就无法走出去?”

    轰!

    被火焰包裹着的巡守利斧猛然砸下,狠狠落在木门正中。

    咔嚓!

    他仿佛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然后眼前就是一花,毫无征兆便再次陷入到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之中。

第148章 精抗太低

    哗啦啦!

    顾判感觉到自己正在用力将手向滚烫的水面下按去。

    他收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掌将盆底压碎,顺便又将硬土地面按了一个大洞出来。

    一盆子的热水顿时洒了满地。

    他一对眸子深处燃起两朵幽幽火焰,凝视着旁边桌上的油灯灯芯不语。

    刚才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以为应该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其实在现实里只是过去了短短一瞬?

    顾判伸手虚握住打野刀,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后知后觉,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存在的某个问题。

    可以称得上是非常大,也非常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在面对异类的精神攻击时,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似乎都很差啊。

    从最开始的荒村,到后面的灰雾追杀,再之后是四更时分,噩梦降临......

    最后便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样算起来,虽然他的物抗法抗已经在不懈努力之下,被堆积到了一定高度,但是这精神攻击抗性,被他简称为精抗的能力,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精抗太低的后果就是,哪怕是像今天晚上这种应该不是很强的异类弱逼,也能从他的短处着手,把他给安排一下。

    若不是有打野刀会发热,给他提供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加成,他也许在上述任何一次事件中,都很难保持住哪怕是有限度的认知能力。

    发现了问题,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一时想不出有任何办法,那就暂且搁置问题,留待日后解决。

    顾判很快烘干地面,收拾一下破碎的木盆,脱衣上床准备继续去磨烈焰掌的热流。

    在他即将进入到入定前,忽然间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发出了一声有些古怪的叹息。

    “手感似乎不错,刚才貌似应该多摸上几把再动手砍人的,有点儿可惜了......”

    ……………………………….

    “大人,经过一整日的摸排探查,至少已经发现了超过五十户百姓家中出现了异状。”

    装饰素雅的书房中,异闻司参事烈阎端坐桌后,属下最亲信的探子正在向他汇报情况。

    “五十户吗?虽然我们已经在第一时间尽量封锁住了消息,但这项府里面人多口杂,还是不可避免地扩散出去了啊,唯一还可以接受的是,除了项府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死人的情况出现。”

    烈阎思忖着缓缓说道:“这样,给上面禀报的内容暂且改一下,把命名为诡镜猫妖异闻事件的危险程度,再向上调整一级。”

    “明白!”探子应了一声,随即又抬起头来,“大人,司衙刚刚发来了密信,还通过驿站加急送来了这么一捆子东西。”

    烈阎先把那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袋子放到一旁,打开信封看了许久,面上表情变得越来越古怪起来。

    “大人,这信上都写了些啥?”

    探子发现烈阎神情有异,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句。

    “信上写的,应该是对红衣评书一事的反制手段。”

    烈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把那封密信又看了一遍,才揉着太阳穴叹道:“我实在是想不到,到底是司衙内哪个神智不正常的王八蛋,能想出来这样的坑爹主意,简直要看瞎掉我的眼睛。”

    “大人,咱们要对那红衣新娘开战了!?”

    探子惊讶低呼,没来由地就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后背也有些发凉。

    “这他娘的算开战吗?”烈阎闭上眼睛,许久后才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就是开战吧。”

    “最起码,也算是一股意气不服输的嘴仗。”

    探子吞了口口水,听的是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烈阎没有去管他,而是把那个用上好牛筋绑死的硬皮袋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布袋,再把布袋打开,里面又是一个牛皮袋......

    如是一连开了数层,才总算是露出来里面的一只锁死的铁盒。

    打开铁盒,又看到了一只木盒。

    再把木盒打开,才终于看到了真正要他看的东西。

    那是厚厚的一叠线装书册。

    挥手让心腹离开书房,烈阎深吸口气,以极其认真的态度翻看了第一部书册。

    片刻后,他猛地合上书册,拭去了脑门上沁出的一层冷汗。

    “司衙里那个王八蛋,别让老子知道你是谁,也别让我什么时候抓住你的痛脚!”

    “若有朝一日我能上位,一定要你知道,曾经欠下的账,连本带利都要给我还回来!”

    烈阎深吸口气,仿佛看到了一口巨大的黑锅,正在从天而降,更远一些的地方,似乎还站着一位影影绰绰的红色身影,正冷冷朝他望了过来。

    这几部书里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顾生与红衣的故事。

    但与现在酒肆茶馆中所说的有些不同,在这些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书里,秀才顾生的境遇,却是忽然间来了个让人惊讶的大转弯,他的人设,也几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虽然说司衙内想出这个点子的家伙也不敢太过分,没有将红衣新娘写得太惨,但是就怕货比货,她的情况和现在流行起来的评话比起来的话,那还真的有了极大的差别......

    “已经在诸郡流行的评话曲目中,顾生就是那片风吹雨打凋落去的绿叶,来衬托红衣的一应美好,但现在这几本玩意,却是把红衣当做了绿叶,把顾生做成了被衬托的那朵鲜花......”

    “这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甚至试图挑起两者之间的矛盾吗?但是,我这么个软到不能再软的柿子,不偏不倚就横在了他们夫妻中间!”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真有事情发生,我绝对会第一时间被挤成柿子酱。”

    “不行,虽说这事儿不做不行,但必须想办法把自己摘出来,不然的话,万一这评书小调真和那位有关系,万一做了这事儿真让她不高兴了,我这条命,也就没了。”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

    烈阎揉着有些胀痛的眼睛,感觉自己的脑汁都要爆出来了。

    直接把这些书交给评书先生去说是不行的。

    首先,前面那些评书已经在许多人心中形成了固有的印象,如果不动用强制性手段的话,说书人不一定会去讲这些很容易就砸招牌的内容。

    其次,硬要说书人去讲新内容不难,只是一旦事有不谐,被人顺着这条线找上门来也是不难。

    难啊!

    烈阎长叹一声,目光再次转回到那叠子恨不能马上烧掉的书上,忽然间就福至心灵地闪出来一个想法。

    对啊,他可以先拖一拖,回信让司衙再运一批书过来,然后趁没人的时候丢到城里城外啊。

    只要有人捡了去看,那不是也就收到了和说书一样的效果了吗?

第149章 起始

    卖艺人说书唱曲的赚钱手段之一,就是让其他人记住他们所讲的内容,并且传播得越广越好,那么,如果单纯从记住内容并且传播内容的角度去考虑的话……

    其实不需要说书卖唱也可以达到这样的目的。

    烈阎猛地一拍大腿,为自己的灵机一动颇为自得。

    但不过数个呼吸时间,他的脸色却又跨了下来。

    看这几本书是手写而不是印刷的情况,恐怕司衙内也没敢大张旗鼓去搞,手头上也没有多余的存货。

    又低头思索了片刻,他再啪地一拍大腿,暗道那也不打紧,真要躲不过去,他完全可以自己偷偷印上一批书了事。

    安全起见,在印书的时候他还可以做些文章,首先把所有红衣和顾生的字样留白,再把每本书都分开,页数打乱,分送到其他郡城不同的地方去印,那样即便是印书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印些什么东西。

    最后再让心腹把印好的杂乱无序纸张运回来,他自己辛苦一点,熬上几夜,用字模把那些缺失的名字补上,把书页顺序调好,找个夜深人静之时丢到那些茶馆酒肆和书生小姐家门口就是了。

    想到就做,烈阎当即铺开纸笔,写了一封密信出来。

    他刚准备去喊心腹过来把密信送走,一拍脑门却又憋了回去,直接把那封信撕碎丢进了火盆。

    不着急,一定要慢慢来。

    既然准备先用一用拖字诀,这信啊,也就不需要那么着急去送了。

    还是等上面又问起来的时候,再说吧。

    顾判一夜未眠,早饭时候旁敲侧击问了一下老夫妇昨夜睡得如何,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老夫妇一脸茫然地摇头,直说睡得很好,他们年纪大了耳背,什么都没有听到。

    顾判点点头,不再多言,几口喝完了粥饭,放下一点银钱让老夫妇出去买菜,自己则换了身衣服来到街上。

    有意无意地打探了一番消息后,他忽然就对项府之事生出了几分疑惑。

    最初起始于项府的故事,现在已经开始在屏夏郡中蔓延,虽然速度并不算太快,波及面也并不很广,但也造成了相当程度的议论。

    问题就在此时出现了。

    在他看来基本可以认定和镜子有关的异闻事件,从听来的各种消息里面,竟然几乎都没有提到镜子,而是和一只猫有关。

    一只行走在黑暗小径之中的黑猫。

    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在顾判的经验中,当某地出现诡异恐怖事件时,当地流转的传言一般都只会有两种情况。

    一是流言满天飞,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真相也许就隐藏在这里面某个不起眼的说法里面。

    二是传言统一性很强,都指向了某一种说法,按照他所掌握的异闻发生发展情况分析,这种指向性统一性很强的说法,大致上都是比较准确的。

    就算是同为精神攻击的荒村事件,那些神智不清的士卒哪怕是什么都不记得,也都还对灰色迷雾念念不忘。

    那么现在屏夏郡出现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镜子和猫妖,相互之间又是个什么关系?

    他一脚踏进来后,为什么连一根猫毛都没见到一根?

    这次异闻事件的主角,或许最为擅长的其实是掩饰与欺骗?

    在街面上转了一圈,买了些日用杂货后,顾判回到老夫妇的院子,吃过午饭就又开始闭门不出,一点点打磨炼化着烈焰掌热流。

    很快就又到了夜幕降临之时,他胡乱吃了些东西,开始在房间里面忙忙碌碌布置起来。

    首先是两面镜子,背靠背在桌上用绳子固定好,确保它们不会歪倒,也不会镜面相对,因而制造出无限反射的情况出来。

    接下来,他就在两面镜子之间不停观察,等待着异闻事件的再次降临。

    顾判一直在等待,整整一宿没睡。

    结果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没有幽暗长廊,没有惨白手臂,更没有一个锅盖头男孩试图从镜子里面爬出来。

    有的只是他自己那张看到快要厌烦的脸。

    但是当第二天天亮之后,屏夏城内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一夜之间,城中数十户人家披麻戴孝,死者甚众。

    “这玩意,还有欺软怕硬的说法?”

    回到房内,顾判久久沉思不语,但一时间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如果这个异类真的处处躲着他走,以他现有的手段,还真就拿它没有一点儿办法。

    或许今夜还是要再到项举人府中去查探一下了,那里作为此次异闻事件的发源地,想必会有其他地方所不具备的更多线索。

    顾判还是不想放弃此次获取生命值和经验值加强的机会,毕竟烈焰掌修行又已经来到了非常重要的一处关口,而且是已经打开了大门的关口,只需要经验值就能水到渠成的再次提升。

    还有就是,这次出现的异闻也许诡异,但并不可怕,比红衣、计喉那种几乎无处不在的巨大压迫感还差了很远,这么软的柿子,不去捏一捏那就可惜了。

    项举人府邸,烈阎带着一众异闻司探子,身后还跟着屏夏府的十几个六扇门差官,面色阴沉站在一樽棺木近前。

    棺木四周点燃着白色的蜡烛,火盆里的纸钱烧得正旺,最中间的棺材里面,项举人穿着寿衣,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虽然经过了悉心的打理装扮,但还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明显的扭曲表情。

    项举人临死前的表情很奇怪,脸上不仅仅是惊恐,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的惊讶与释然,让人难以想象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先是项举人的四夫人,紧接着是二夫人和大夫人,以及数个丫鬟家丁,都在短短几天内全部死于非命。

    只剩下了一个已经被吓傻的三夫人,整日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项府已经完全乱了,如果不是靠着异闻司探子明面上缇骑的身份弹压监控,恐怕里面还活着的人早已经四散而逃了。

    这让烈阎心中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甚至都有当即抽身而走的想法。

    不多时,屏夏郡郡守也从衙门赶来吊唁,面色沉凝在项举人棺木前停留了许久,然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来到偏厅找到了烈阎。

    “项举人也算是老朽的同门师弟,家中突然遭此大难,我这心里也是有些不是滋味啊。”

    偏厅内,只有屏夏郡守与烈阎相对而坐,气氛无比沉闷。

    许久后,屏夏郡守低头注视着茶盏,似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说给烈阎去听。

    “不光是如此,仅仅是昨夜过后,这屏夏城中便有五十六户百姓家中有人亡故,而且都像是被生生吓死,这样的惨剧一出,老朽马上就要面临的朝廷考评是个什么结果暂且不提,就单单说这么多条人命,已经是让我白日坐立不安,入夜无法安眠。”

    “烈参事,你之前曾经在京城缇骑为官,见识自然比我这偏居于一隅的地方官大得多,又一直都在跟进追查此事,那么能不能跟我说一说,当下在城里发生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真的就像是那市井传言所说,是有什么镜妖猫妖在作祟!?”

第150章 再临

    面对屏夏郡守的质疑,烈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仿如入定老僧般不发一言,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茶。

    屏夏郡守又坐了片刻,盯着这位身在屏夏郡内,却又不受他节制管辖的烈参事看了许久,再次发出一声长叹,起身缓缓离开。

    就当他已经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道疲惫沙哑的声音。

    “老郡守,此事非是在下不想说,实在是暂时还不能说,而且说之无益。”

    “说之无益?”

    屏夏郡守猛地回身,面颊上的皱纹都在颤抖。

    他竭力控制着语速语气,缓缓道:“烈参事,那些百姓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烈阎放下已经空空如也,却一直捂在手上的茶盏,平静道:“老郡守,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要比知道更好。”

    “那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知晓真正的真相呢?而不是一直任由这些妖魔鬼怪之说在百姓之间流传,惑乱民心,惑乱民心啊!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作为一郡之父母官,又该怎么向朝廷,向郡内的黎民百姓解释?”

    烈阎闭上了眼睛,幽幽叹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我希望,那个时候永远也不要到来。”

    嘭!

    偏厅的门被重重关上了,也将烈阎的下一句喃喃自语给关到了门内。

    “现在这种时机还不成熟的情况,朝廷一旦掀开盖子,妖魔鬼怪可怕,但更可怕的却是人心啊,人心大乱之下,发生的恶事怕是要十倍百倍于异闻啊……”

    “若是等到再也遮掩不住,不得不打开盖子的时候,如果还不能找到真正有用的反制手段,这天下,这大魏,还会是之前的那个样子吗?”

    “天下的黎民百姓?”

    他低低笑了起来,“他们现在最苦也不过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嗬嗬……”

    “现在回想一下,珞妃娘娘的那些想法,似乎确实有几分道理。”

    “还有司马千户,可惜了啊。”

    “不过再这样发展下去,揭盖子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久了,司衙内传言朝廷正在秘密组建天机府,以及金节卫,再加上越来越壮大的异闻司,联合官府、军镇、乃至于江湖之力,以应对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局面,或许再过不了太久,我就又要回到京城了吧。”

    烈阎珍而重之将藏在身上的一柄短匕拿出来摩挲许久,直接拎起茶壶,将早已经凉了的茶水饮尽,起身出了偏厅。

    如今项府之事,还没有得到解决,甚至还没有一个能够让人信服的定论,这让他心中一直憋闷着一蓬火焰,支撑着他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直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刻,或者是直到自己死亡的到来。

    夜深人静之时,顾判带了买来的那两面铜镜,再一次潜入到了项府之中。

    这一次,他就发现里面的防卫松弛了太多,几乎完全变成了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不过项举人已死,这家人就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顶梁柱,失掉了所有的精神意气,仅仅是在异闻司探子的武力镇压下才没有直接崩溃大乱。

    顾判怀里揣着铜镜,一路都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到踏入项府内院之中才猛地停下脚步,找了一处地方迅速藏了起来。

    异闻司的那位参事,竟然还在这里。

    他远远望着亮灯的书房,忽然记起那夜在院里默立半夜的异闻司参事。

    而且,他现在一定又害怕又发愁吧。

    项举人平日里最喜欢呆的书房中,烈阎端坐在价值不菲的雕花书桌前,一手拿了本书慢慢翻看,另一只手上则缩入袖中,紧握着那柄寒光闪闪的短匕。

    在他面前的桌上,立着一面尺半高的铜镜,在周围明亮烛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黄色光晕。

    烈阎虽然在翻着书,但心思早已经不在那些文字上,胸腔中自早上便积郁的那股火焰一直燃烧到了现在,让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愤懑燥热的难过。

    “昨夜也算是被你拉进那走廊中折腾过一次,今晚老子倒是要看一看,你到底能不能把我折腾死!”

    他啪地合上书册,死死盯着铜镜内自己那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咬牙笑了起来:“我是怕死,更怕红衣,但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就能这般随意摆布消遣于我?”

    “来啊,我等着你,就看看到底是你可怕,还是司马大哥临别前赠予我的神兵更加厉害!”

    唰!

    书房内的烛光陡然跳动了一下。

    内宅角落一间满是灰尘的杂物间内,顾判寻找好了位置和角度,将自带的铜镜固定在了一张方桌上。

    接下来,他在周围布置了几处简易机关。

    然后小心翼翼运转调动着烈焰掌的热流,使其处于即将爆发却又尚未爆发的那个奇妙平衡点上。

    这样他即便是再次陷入到那种疑似幻境内,当身体突然遭到外敌攻击时也有抵抗之力。

    只要不是直接被碾压的结果,他都会在外力压迫下瞬间将烈焰掌引爆,给自己以反应的时间与机会。

    做完一切准备工作,顾判对着镜面凑了过去。

    “想让它显灵的话,要不要先拜上一拜?”

    一个新奇的念头在心中闪过,他随即无声笑了起来。

    自己拜自己?

    还是算了吧。

    等待了片刻,铜镜还是毫无反应。

    他便又凑近了些,声音压低贴在镜面上道:“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才是天底下最帅的男人?”

    然后不等回应,他随即接着说道:“我觉得,应该是我。”

    唰!

    光滑平整的镜面倏然间波动了一下,犹如微风拂过的平静湖面,泛起了道道波纹。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刚刚想起这么一句话来,眼前便突然黑了。

    天旋地转的感觉骤然降临。

    “精抗还真的是急需提升啊。”

    顾判摇晃着稍稍有些晕眩的脑袋,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捏过去,却忽然间愣住。

    呵,这一次没胸了。

    而且还有喉结,有胡须。

    他现在是一个男人。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男人。

    “小午,你还在这里傻愣着干什么,四夫人院里的大丫鬟已经催了好几次了,要我们用最快速度把四夫人买来的梳妆台送到她的住处!”

    忽然间,一道沙哑粗犷,听起来却似乎又很熟悉的声音传入顾判耳中。

    他猛地转身,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不远处赶来,还在朝着他拼命招手。

    顾判眯起眼睛,心中略显惊诧。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眼熟,招手的这个不是拦路打劫那货吗,因为说了句说书先生就被他一巴掌扇晕到了灌木丛中,直到最后拿着银票离开时,脸上都还没有消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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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柄打野刀介绍:
研究员顾判穿越到某个古代低武世界,成了一个普通镖师,原本只想辞职攒钱买地做个财主的他,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惊讶发现,这里似乎正在开始灵气复苏。
当面对普通人几乎束手无策的各种诡异时,顾判心中却没有丝毫慌张,只因为,他在穿越前刚刚预购了一把打野刀。
我有一柄打野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柄打野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