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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猪怜碧荷     我有一柄打野刀txt下载     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 春香粉毒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厉害,这次若不是狐姑娘正好前来送那请柬,没有你出手帮忙的话,我恐怕早已经死在了他的火焰与利斧之下。”

    老妇人颤巍巍站直身体,看着身旁同样刚刚起身的粉裙女子,长长叹了口气。

    粉裙女子理了理耳畔散落的乱发,看了眼不远处摇摇晃晃的顾判,心有余悸地道,“我也不知道他竟然这般厉害,如果不是他不熟悉我们最强的对敌手段,就算是你我联手,怕是也逃不脱一死的结局。”

    “狐姑娘,他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一会儿,该怎么处置?”

    老妇人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要不要我把他绑好之后送到你的房间,尝一尝这样厉害年轻人的味道?”

    狐姑娘脸上露出一抹羞意,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但片刻后却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了,对于这种厉害的人,我们还是稳妥一些,等他失去反抗能力之后,直接将他杀死最好。”

    “狐姑娘说的是,那我们就再加把力量,让他早些尘归尘,土归土。”

    “好,我们这就联手送他归西。”

    狐姑娘点点头,一张口从嘴里吐出来一柄弯曲蛇形的短剑。

    老妇人从袍袖中伸出一对颜色乌黑的枯瘦爪子,正待上前,却忽然间有些奇怪的看了狐姑娘一眼。

    “狐姑娘,你裙子里面,怎么像是有火在烧?”

    “我裙子里?有火?”

    狐姑娘紧握剑柄低头望去,面上先是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紧接着却陡然变得扭曲。

    脸上表情变幻数次后,她陡然尖叫一声,无声无息便是一剑刺出。

    当啷!

    她这一剑被老妇人在最后关头拦了下来。

    剑尖也只差不到一寸便会刺入老妇人的咽喉。

    “狐姑娘,你......”

    老妪惊叫出声,却不得不左支右挡,将狐姑娘接下来的的攻击给阻拦下来。

    狐姑娘对黄衣老妇人的叫声充耳不闻,满脸都是狰狞扭曲的表情,眼神中除了森寒的杀意,还是森寒的杀意,再也容不下半点儿其他神色。

    她手中蛇形短剑一下狠过一下,爆出道道粉色光芒,剑剑不离对方的要害。

    激烈交手片刻之后,狐姑娘以左肩挨了重重一爪为代价,蛇形短剑狠狠刺入黄衣老妪的小腹,而后毫不犹豫地拔出,咬牙再次捅了进去。

    哧!

    腥臭血液从老妇的伤口喷溅出来,淋了狐姑娘一身。

    她第三次拔出短剑,却并没有再刺下去,而是猛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咔嚓!

    一柄闪着森寒光芒的斧头从她侧方掠过,只一下,就将几乎站立不稳的老妇人砍倒在地。

    一颗花白的头颅骨碌碌滚出老远,待到停下来时,已经变成了一颗鲜血淋漓的黄鼠狼脑袋。

    噗通!

    无头尸体软软瘫倒在地,雍容华贵的衣物下方,包裹着一只仍在微微抽搐的兽类尸体。

    “你,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狐姑娘俏脸唰地一片煞白,接连退出去十好几步,连左肩上的伤口都不去管,惊惧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正在缓缓走来的身影上面。

    顾判在离她一丈左右距离停下脚步,空着的左手一翻,又拎出来一张泛黄的纸张,展开后显露出一团纷繁复杂的丑陋线条。

    “看到没有,就是它。”

    狐姑娘咬牙道,“这是什么东西!?”

    “它叫抽象符,是我游历天下时从一深山古洞中偶得之宝物,如今也只剩下了手上的两张。”

    他死死盯着狐姑娘窈窕有致的身躯,晃了晃手上软趴趴的黄纸,又将它塞进裤腰,忽然间莫名其妙咽了口口水,才接着说道,“刚才啊,我在你腿上拍了一张。”

    “本来拍你和拍这只黄鼠狼都是一样的效果,不过,谁让你看起来更年轻漂亮一些呢,真正摸上去,手感也更好。”

    “你......”狐姑娘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想说什么却一下子噎住,没有说出口来。

    顾判慢慢收敛了笑容,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好了,现在说正事……你必须知道,我本是个温和良善之人,所以你现在就把解药拿出来的话,我就放你离开。”

    “什么解药?”

    狐姑娘先是一愣,刹那间却又反应过来,唇角挑起一丝笑容道,“你说的是春香粉雾吗,它其实并没有解药,想要解毒……”

    轰!

    她猛地睁大眼睛,惊恐的眼神中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映照出来那把无比狂暴席卷而来的斧子。

    咔嚓!

    一颗美丽的头颅唰地飞起老高,又恰好落在顾判手中。

    他揪住一把青丝,将她的眼睛抬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位置,咬牙冷笑道,“既然没有解药,那你就去死吧!”

    狐姑娘纵然只剩下了一颗脑袋,却并没有直接死亡,只是气息迅速衰落下去。

    她竟然在这个没命的时候又低声笑了出来,眸子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我刚才是说,没有解药,但想要解毒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可想,你只需要与我**一度,或者是让我驱使力量,吸出你体内的粉毒就可以……”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但却依然在笑,很开心的笑,“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活着,但是,呵呵……”

    “现在,被你吸入体内的那些东西,真正变成了无解之毒……”

    “就算你,再找到我的同类,也……也不可能解掉……”

    她艰难说着,笑着,直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再后来,顾判看到自己手上捧着一颗毛茸茸的狐狸脑袋,它瞪大的眼睛里面似乎仍然残留着开心的笑意,微微上翘的嘴角,也是如此。

    吱吱!

    四个提灯笼的小丫鬟惊恐尖叫起来,四肢着地脱去人形,眼看着就要四散逃窜,却哪里又及得上顾判的腿速与手速,被他流星赶月般追上去咔嚓几下,斧下就又多了几缕幽魂。

    一番砍杀后,顾判心中积郁的邪火似乎也消减了少许,不再像刚才那般完全是无处释放、无法发泄的憋闷。

    他再次拎起那颗毛茸茸的雪白头颅,与一对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狐媚眼睛无声对视,然后掌心猛然燃起淡淡猩红火焰,将她的头颅很快化为灰烬,一点点随风散去。

第197章 两张请柬

    开口回答非常重要的问题时,第一时间就先把正确的答案给抛出来,难道会死吗?

    很明显不会死,至少暂时会好好地活下来。

    然而这位狐姑娘的所作所为,就是看不清楚形势,在不该卖关子的时候还硬要皮那么一下,结果就是她头没了,死得不能再死。

    如果她能第一时间喊出有解药三个字,又怎么可能会被他在暴怒情绪爆发下直接砍死?

    肯定是会暂且留她一命,根据后续情况发展再做处置。

    就算是后面知道了解毒需要和她**一度,说实话那也......

    那也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

    她的确不是人,但模样还算周正漂亮,只要一直能保持人形,那他也不是真的无法接受。

    她的确一直藏着两条毛茸茸的尾巴,但在他看来,这真的不是减分项,反而应该是加分项。

    她本应该有活下去的机会,只可惜就因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更关键是在那个要命的关头说出了错误的话,终是只能是落得个香消玉殒的结局。

    顾判幽幽叹了口气,倒提着兀自向下滴滴答答淌血的利斧,一步步跨入那扇红木大门内,只要见到活物,那便是一斧子轰然落下,干脆利落绝不废话。

    如是从头杀到尾,再折返回来又杀一遍,直到铜镜里的项洌提示再也没有异类气息存在,他才收了斧子,在横七竖八躺满残破尸体的院内坐了下来,休息恢复体力。

    这一通好杀,死在他手上的异兽至少有百五十只以上,虽然大部分都不能变化人形,但能变人或者是能部分变人的也有十七八只,算得上是不小的比例。

    现在反过头再看,这个老妇人的确不简单,或者说,她这一整个族群都不简单。

    他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不仅仅是因为它们后代拥有特殊力量的比例很高,能够变化人形的比例也不低,更是因为它们堪称恐怖的自制力。

    如此多的黄鼠狼聚集在一起,竟然可以克制住与生俱来的兽性,不但没有瞬间将整个镇子的人吃光,甚至连鸡鸭等家禽,也都有很大部分被保留了下来。

    它们在以这个小镇为基地,饲养包括人在内的各种生灵,封锁隔绝起来暗暗修行,还在拼命学习人记录在书本上的智慧结晶,等等等等。

    如果就让它们一直发展下去的话,假以时日,说不定真的会有一只恐怖的全新族类横空出世,在这乱局将起的舞台上占据一席之地。

    但它们已经没有了将来,几乎整个族群都被他连根拔起,趁乱逃走的几只也被吓崩了心神,想要再恢复到今天晚上以前的盛况,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让它们落得如此下场的最根本原因,归根结底还在于其高端战力不足,不如他更会讲道理。

    毕竟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顾判找了些清水洗了洗手上的鲜血,烘干后拿起一本刚刚入手的修炼秘法看了起来。

    《言灵七情法》。

    细细阅读了一遍之后,顾判掩卷沉思,许久后又把它翻开,找到想不通透明白之处,反复揣摩思索。

    这部修炼法门应该是那老妇人亲手书写,用来教导族群中有修行资质的晚辈所用,其内容能以七情六欲中的七情着手,可谓是别出心杼,具有相当的思想与内涵。

    喜、惧、哀、怒、爱、恶、欲。

    如此看来,所谓的言灵君,所谓的言出法随,说了怎么死,后面就会怎么死,都是这一群黄鼠狼搞出来的事情。

    它们为的就是将镇子里所有人的希望全部击碎,再慢慢以恐惧填满他们的情绪,最后以秘法行那收割之事。

    也幸亏这黄皮老婆子入道不深,仅仅刚开始琢磨恐惧的层次,还没有形成真正的杀伤能力,如果真让她一路攀升至七情俱全的境界,恐怕躺在地上的应该就是他了。

    这部修行法门确实看起来很好,若能练成的话威力恐怕也小不了,但最大的问题是,它并不是针对人的修炼法门,而应该是老妇以它们这一族群为根本,所研究摸索出来的前进道路。

    如果有人拿到之后,真就不管不顾蒙头就练,最大的可能并不是修成了绝世神功,而应该是根本就练不下去,或者是很快便会走火入魔,重伤身亡。

    顾判想了一想后,还是把这本《言灵七情法》给收好放了起来,留待日后再好好琢磨,兴许还能从中找到更多可以借鉴使用的内容。

    接下来,他又拿出两张看起来富贵大气的请柬,饶有兴致地打开看了起来。

    这是一个名叫通幽魔君的人送出的请柬,老妇人和狐姑娘每人一张,主要内容就是邀请它们去到名为福启县郊,地下行宫的地方,等待使者接引,参加宴会云云。

    而里面出现的同商大计,共襄盛举等内容,顿时就吸引了他全部的兴趣。

    处理完痕迹之后,顾判小心将请柬收好,转身就要离开,临出门前却又折返回来,拿出狐姑娘的那柄蛇形短剑,唰唰唰在一整块山石做成的影壁墙上刻下几个大字。

    黑山神君到此一游!

    又休息了一阵之后,天就快要亮了,顾判再次回到最初进入镇子的位置,将那孤儿寡母家封死的房门打开一道缝隙后,他连面都没有露,只是丢下几块散碎银子,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五日后,顾判绕道数百里,将一头盘踞在水域沼泽之中的巨鳄斩杀。

    七日后,他又向东北方向行出三百里,直接闯入一间四处游走不定的破庙之中,亮出自己的斧头和隐藏其中的异类好好讲了一番道理,然后一把火将那座破庙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十日后,他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那座名为福启县的小城附近,开始在这里寻找请柬主人的踪迹。

    而就在这片区域,新版异闻辑录上还记录着一个时隐时现的异闻事件,它被异闻司名为吃人客栈事件。

    那是一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悄然出现,然后又带着误入之人瞬间消失的神秘客栈。

第198章 手艺人

    本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心态,顾判就在此地停留了下来,先是以福启县城为圆心,绕了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圈子,又来来回回在官路大道和荒野小路上走了不知道多少趟,却都没能遇见这间所谓的吃人客栈,也没能发现所谓的通幽魔君使者的踪迹。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莫名感觉到有些烦躁,不仅仅是因为浪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却无所得,还因为春香粉毒的蔓延,心中那股憋闷了许久的邪火竟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就算是通过杀生的方式去释放心情,也很难再达到有效的发泄效果。

    按照如今他的情况,如果不加以控制,就算是吐出一口气,里面都能隐隐看到淡粉色的雾气存在。

    那只小狐狸释放的春香粉毒,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自行消散,反而以其心火身火为媒,在他的体内愈发发展壮大起来。

    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顾判索性暂且放弃了寻找吃人客栈的念头,按捺住愈发烦躁的心情,快步朝着远处的福启县城走去。

    此时此刻,他急切需要找到一间酒肆,点上一桌好菜,先用酒精的力量麻醉一下自己,然后再找个柔软的大床好好睡上一觉,看能否减缓一下春香粉雾的影响。

    福启县以福启大馅汤包闻名于世,包子馅以秘法香料调制,出锅后皮薄馅大,汁水香浓,不知道有多少厨子从这里走出去,散布到大魏其他地界以这门手艺讨生活。

    但真正想要吃到最为美味正宗的福启大馅汤包,还是要到福启县城内来,去富家包子铺里面要上一屉,再佐以酱醋慢慢品尝。

    顾判启用了一张新的身份路引,名为符四海,身份是个卖艺的说书人,随手给守门的士卒塞了十数枚大钱后,他们连他背着的包裹都没有去看,非常干脆就将他放进了城内。

    刚刚进入城门,他便被里面的繁华景象给惊讶到了。

    远远望去,长长街道两边的茶楼,酒馆,当铺,公廨、作坊等等建筑鳞次栉比,中间的空地上还有不少游走的小商贩当街叫卖,喊声此起彼伏。

    再加上摩肩擦踵的行人,拉牛车送货的伙计,坐轿出门的夫人小姐等等,硬生生将这个封建时代的城池弄出来上一个时空早晚高峰交通拥堵的奇异景象。

    不过对顾判来说,这样才更有意思,也更有可玩可逛的空间。

    顺着密集的人流走了一阵,他很快便听到了足够多的信息,可以确定接下来一站的目标,富家包子铺。

    虽然现在正处在早饭与午饭之间的那个空白时间段,但走过去之后才发现,这间包子铺竟然还是满满当当,座无虚席,甚至连带着隔壁的茶楼生意也水涨船高,赚了不少。

    因为有许多吃饱了撑着的人,还有没吃上想等一会儿的人,大都就会选择到这茶楼里面,叫上一壶茶,边喝边聊边休息,也算是好过傻愣愣站在外面的街上。

    顾判等到空位,先要了五屉包子,吃了几口后不由得眉开眼笑,于是便又要了十屉。

    包子就酒,越吃越有。

    在周围人惊恐的目光中,顾判一口包子一口酒,很快就将它们全部吃完,这才心满意足起身,顺势来到隔壁的茶楼内,点了一壶热茶慢慢消化。

    这人啊,吃饱了自然心情会变好,若是能再来上一壶滚烫的茶水清喉润肠,心情更是会变得好上加好,就连心中积郁已久的火气,似乎都随着一杯杯茶汤的下肚被减轻了许多。

    “咦,原来是符先生,你也刚刚慕名去吃了富家的包子吗?”

    忽然间,一道有些熟悉,更多的却是陌生的男子声音从身后响起。

    顾判转头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刚刚才在城门处见过的那名伍长,他应该是已经下了值,换了身便服来到茶楼里面消磨时间。

    “小二,给这位兄台再来一壶上好的绿茶,再加盘干果。”

    顾判微微一笑,随手就丢了一排铜钱出去,又往边上坐了坐,让那名伍长挪过来坐下。

    “符先生是准备找个卖艺的地方吗?”

    伍长小口抿着刚刚送上来的好茶,又拈起一粒花生吃了,舒舒服服叹了口气道:“相见即是有缘,既然符先生请为兄吃茶,那我也要投桃报李,报答符先生一下,才不算落了下乘。”

    顾判摸了摸自己的腰包,很想说这里面全是银票,他不缺钱,更不想去卖艺,但眼看着伍长径直起身,一嗓子就将茶楼的掌柜吼了过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便不得不暂且咽了回去。

    “葛掌柜,总是在你这儿说书的老先生不是不来了么,我正好给你推荐一位高人。”

    伍长拍了拍顾判的肩膀,又回头对茶楼掌柜笑道:“怎么样,光看卖相都比那尖嘴猴腮的老家伙好了不少,正当给你招揽生意。”

    葛掌柜搓着手,嘿嘿笑道:“那敢情好,就是不知道符先生擅长说些什么内容?”

    顾判沉默片刻,忽然间也很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就要看你们喜欢听什么内容了,神鬼志怪、诸侯演义、才子佳人、凡人艳鬼,咳咳,有马的骑兵,无马的步兵,应有尽有……”

    “那就太好了!”

    葛掌柜听了更高兴了,“只是现如今这些茶客不太喜欢那些骑兵步兵砍杀的故事,反而喜欢听什么才子佳人,就比如红衣顾生的故事,符先生可否讲得?”

    骑兵步兵砍杀?

    真没见识啊……

    那怎么是打仗,应该是贴身肉搏才是。

    顾判哈哈大笑,“讲得讲得,不就是顾生与红衣的故事吗,又有何讲不得的?”

    “那先生现在就去试试?”

    “多大个事儿,试试就试试!”

    不多时,顾判便到一旁换了一身长衫,左手拿着刚刚借来的折扇,右手握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当做惊堂木,施施然走到茶楼大厅正中央的台上坐了下来。

    啪!

    铜镜猛地一拍桌面,原本还吵吵嚷嚷的茶楼忽然间就安静下来。

    顾判微微一笑,唰地展开折扇,眯起眼睛缓缓环视一周,随后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说道:“下面就由本人为大家讲上一段红衣与顾生的故事,你们都给我好好听着,别多说话,要多喝茶,多吃干果,汝等知否?”

    啪!

    铜镜内的锅盖头猛地一抖,镜面再次与桌面狠狠地撞击在了一处。

    一道普通人无法察觉的气息波动迅速蔓延,很快就将整间茶楼笼罩在内。

    此时此刻,整个茶楼内再无一丝杂音,只有大口吞咽茶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第199章 纸鸾

    这里的听众都很有素质啊……

    顾判满意地笑了笑,轻咳一声便准备按照之前看过的那些话本内容开讲。

    但一句“落魄顾生秀才不中,家产良田尽皆被占”刚到嘴边,却硬生生被他又咽了回去。

    按照那些现成的话本内容说,似乎有些不太好,最主要是让他的心情很不舒畅。

    现在可是他自己来讲,难道还要把顾生编排得那么惨吗?

    大家都是两只胳膊两条腿,一个脖子顶着一个脑袋,凭什么就非要搞成一只白天鹅,一只癞蛤蟆的样子?

    凭什么啊。

    一念及此,顾判当即改口,语气低沉道:“话说那日顾生初试不中,从考场回到家中,便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红衣府宅的老管家,见到他便丢过来一张素签。”

    “顾生低头只是一看,便两耳轰鸣、双眼昏花,只见那纸上仅仅写了两个大字退婚!”

    随着顾判的讲述,随着铜镜啪啪摔打在桌面,茶楼里所有客人连送到嘴边的茶水都忘了去喝,全神贯注听了下去。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红家无情逼退婚,莫欺顾生少年穷!”

    直到顾判最后又是猛地一拍铜镜,喝了口茶转身就走,将一众如痴如醉的茶客都丢在了厅内。

    许久后,茶楼葛掌柜忽然回过神来,再看看台上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心中顿时焦急万分,四下里到处搜寻着那位“符先生”的踪迹。

    顾判沿着长街一路前行,走出数百步后终于看到了一间客栈。

    他进去看了看房间设置,当即交了钱,准备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洗完澡躺在床上,却许久都无法入睡,在这温暖如春的房间内,顾判的身体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有些燥热。

    不行就去泡个冷水澡?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现在面临的并不是泡几个冷水澡就能解决的问题。

    那些微小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粉红雾气,已经在他体内深深扎下根来,任由烈焰掌红炎灼烧,甚至是冒着极大风险搞出乾坤借法“真液”去祛除,也根本达不到应有的效果。

    这么长时间过去,它们似乎完完全全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不断挑动着他的心火,并且可能是因为生命值加强后身体变得更加强大,这股火焰燃烧起来也变得更加剧烈。

    “先生……”

    忽然间响起的稚嫩童声将顾判从沉思中猛地惊醒过来。

    他一个翻身便从床上跳下,右手已经虚握在了光滑冰凉的斧柄上面。

    “你又发现什么了?”但当他仔细感知周围的一切,却是毫无所获。

    “没,没有敌人。”

    “没有敌人你叫什么叫,很容易让人心情紧张懂不懂?”

    项洌从铜镜中冒出一个脑袋,嘴巴翕动着嗫嚅了很长时间,才在顾判愈发不耐烦的眼神中小声开口说道:“先生刚才讲的退婚那段故事,我,我很想再听一听后面的内容。”

    啪!

    他刚刚冒出的锅盖头被顾判一巴掌扇了回去。

    “听什么听,你一个毛都没开始长的小屁孩,怎么就对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感兴趣?我问你,给你留的作业都按时完成了没有!?”

    唰……

    床边悄无声息多出来一叠黄色纸张,就在顾判手边。

    “先生,作业我已经完成了。”

    顾判眼睛一亮,一张张将所有黄纸收好,再开口时已经换了一副温和的语气,“我大致检查了一遍,你这几张作业纸啊,还算能看,但那只是上一次的作业,新的作业是这些,你拿去吧。”

    比刚才至少多了一倍的白纸出现在铜镜旁边,项洌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顾判随之而来的画饼给深深打动。

    “你好好弄,把这些作业都完成之后,我就把后续的内容讲给你听,作业完成得越多,能听的故事也就越多,明白么?”

    “我明白了!”他飞快地说完,嗖地一下便连同所有白纸都消失在了铜镜之内。

    “小孩子的快乐,还真是容易满足啊……”

    顾判摩挲着刚刚入手的符纸,心情忽然又变好了不少,他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半闭上眼睛看着正上方那鲜艳的锦缎,些许睡意不由自主便涌上了心头。

    嘭!

    但就在下一刻,他却猛地坐了起来,因为速度太快太猛,甚至还将脑袋重重磕在了床头上。

    但他却毫无所觉,目光依旧平静,看着头顶上垂下来的道道锦缎丝带,仿佛在细数里面究竟有几种颜色。

    哗啦……

    他伸出一只手,掀开颜色款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不同的床帘,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房间内的家具摆设果然也已经变得截然不同,处处都流露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息。

    探头再向外看,视线被雕花紫檀木门阻挡,只能隐约从门缝中看到,外面似乎是一片雪白的景象。

    这又是什么一个情况?

    难道他随便在街上找了间客栈,便直接进入到了之前遍寻而不得的“吃人客栈”?

    但是在顾判看来,这种可能性实在是不大,如果真的是“吃人客栈”,那它也太贱了,费尽心思去追的时候高冷不露面,等到泄气了不想追了,它竟然自个儿颠颠儿地跑来了。

    这不是贱,又是什么?

    顾判默默想着,穿鞋下床,双眼深处倏然升起两朵幽幽红炎,缓缓推开了那扇紫檀雕花木门。

    如果真的是“吃人客栈”,那么它的吃人原理又是什么?

    自从领悟到关于眼睛的法门后,他的精抗已经不再趋近于零,为什么还是会被没有反应便拉了进去?

    出乎他的预料,推开门后,眼前并不是之前所认为的一片雪白,而是普普通通的木质走廊,更让他感到有些惊讶的是,这根本就是他所住那间客栈的二楼走廊。

    他猛地回头,发现房间内雍容华贵的陈设正在变化褪色,刹那间就已经变回了客栈房间原本的模样。

    “雷达,你有没有感知到不同的气息?”

    顾判没有着急返回屋内,而是先拍了拍铜镜。

    过来片刻,稚嫩的童音才迟疑着响了起来,“先生,确实有味道,不过我刚才正在忙着做作业,没有注意。”

    “记住,作业是作业,但感知异类气息的事情,有一件算一件,都是考试,考的成绩不好,那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先生,我知道了。”项洌飞快地回了一句,而后忽然道,“先生,我感觉到了,现在异类气息的源头,就在左前方五步的位置。”

    “左前方五步......”

    顾判眯眼望去,视线落在窗前的圆桌上面。

    在桌面上,正安安静静躺着一个纸鸢。

第200章 邀请

    桌上的纸鸾通体雪白,表面又以淡墨线条勾勒出道道纹路,看起来很有一种水墨画的感觉。

    锋锐斧刃在距离纸鸾不到三寸的距离乍然停住,顾判很有兴趣地又凑近了一点,仔细观察着那些墨色纹路。

    忽然间,在他略显惊讶的眼神中,纸鸾双翅扇动,飞到了身前与小腹同高的位置,口吐人言道:“七日之后,魔君夜宴,广邀同道,共享极乐。”

    这纸货虽然能说话,但似乎没什么情商啊,难道不知道与人交流时,最好看着对方的眼睛吗?

    不,不对,这东西好像不是在跟他说话。

    顾判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忽然猛地一拍腰侧铜镜。

    锅盖头嗖地窜了半截,怔怔面对那纸鸾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说啥?”

    纸鸾没有任何反应,继续以一成不变的语气语速接着说道:“七日之后,魔君夜宴,广邀同道,共享极乐。”

    顾判又是一拍,项洌当即说道:“我知道了。”

    纸鸾似乎真的接收到了信号,说了一句“七日午夜,灵鹤来接”,双翅展开就朝着窗外飞去。

    咔嚓!

    一只大手以更快的速度伸过去,直接将它给抓了回来。

    顾判捏住它的两只翅膀,非常认真地看着它在那里挣扎扑腾,眸子深处红炎静静燃烧,将纸上纹路内的“气息”流动一一映入眼帘。

    他很快就沉迷进去,不由自主就开始一点点临摹起来,只不过前些日子自制的各种度量工具坏掉了,还要重新再弄,不由得就有点烦躁。

    整整大半个白天,顾判都缩在屋子里没有出门,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只纸鸾,光是白纸都用光了一大叠,不得已只能收拾好东西,披上外套出门去买。

    出门走了不多远距离,他忽然发现自己被包围了,一群人脑门冒汗,直勾勾盯着他,那感觉就像是欠了他们很多钱没还一样。

    “符先生在这里!”

    “好啊!终于找到符先生了!”

    下一刻,领头那两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陡然大叫起来,冲过来一左一右拽住了他的衣袖,生怕他脚底抹油再跑掉一样。

    顾判想了片刻,终于记起来这两位到底在哪里见过,心里便不由得就是一跳。

    果不其然,两个穿着打扮相当不错的书生拉住他之后,一个开始从怀里往外掏东西,另一个则痛心疾首说了起来。

    “符先生,作为一个说书人,您也要讲道理对不对,哪儿有说着说着自己就跑了,把听得如痴如醉的大家全部丢下不管的道理?”

    顾判很想说他讲的东西就是个屁,你们如痴如醉全都是项雷达惑乱人心的功劳,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但话到嘴边却又不得不咽下,只能任由那书生在身边不停聒噪。

    另一个书生此时已经从怀里摸出两张簇新的纸片,不由分说便塞进了他的手中,“符先生,这是给您润喉的茶水钱,您先收着,等会儿讲到让我们高兴了......”

    他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小生还有大把赏钱......不,不对,是小生还有大大的孝敬奉上,先生千万不要推辞。”

    我是那样见钱眼开的人吗?

    顾判心里默默想着,捏了捏手中银票,却顺手便将它们塞进了袖筒里面。

    算了算了,看在大家如此热情的份儿上,也不好浇了他们的面子,反正他研究了这么长时间的线条,早已经头晕脑胀两眼发黑,就再去换换心情也好。

    不多时,还是那间茶楼,顾判重新坐到了一楼大厅中央的台上。

    手边上除了一折扇,一铜镜,一壶茶之外,还有堆得高高的十屉包子。

    整个茶楼内座无虚席,甚至还多出来许多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没办法只能站在那里,一人手上都拎着一袋干果,眼巴巴等着“符先生”开讲。

    终于,顾判心满意足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拿起那面铜镜,重重拍在了桌面上。

    “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这一讲,便讲到了第二天早上。

    顾判讲到**,最后一次拿铜镜重重拍了下去,直接将那张桌子拍到四分五裂,然后在众人依旧沉浸无法自拔的时候,背了一只包裹,悄无声息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甚至没敢再回客栈,而是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藏了一阵,再出来时便施施然又换了一个身份,变成了行走江湖、铁口直断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到铺子里买了厚厚一叠白纸,也没有上街上开张的打算,而是找到了个消息灵通的包打听,花了些许银钱找了处房子住下,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画图生活。

    当第七天到来的时候,顾判终于能将纸鸾上的线条纹路完整复刻下来,并根据运行情况做出了非常复杂的调整。

    其中繁杂程度,也就是他这样在理工科思维上,领先了此方天地不知道多少年的人才能完成,若是换了他人,也许只有两个结果小出现。

    也许绝大部分人根本就看不懂弄不通,最后一事无成。

    但也不排除极个别的天才,天生拥有“修仙”思维天分,可以直接从源头本质上将问题化解。

    在这方面,手书《烈焰掌》与《乾坤借法》,并且修炼有成的老姜头,以及那位修悟九张机,可以降服缺月妖刀的珞皇妃,也许已经触摸到了第二种可能的边缘。

    顾判从来不会认为自己就能吊打当世,真正在修行天分方面,半路出家的他或许比大部分人都要更差。

    他自认唯一能够真正拿得出手的地方,也就是当年被狠狠折磨历练过的科学方法论思维方式,以及从中衍生出来的,剖析解决问题的方法步骤。

    第七夜。

    顾判悄悄来到那间客栈屋顶,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中,安静等待着午夜的到来。

    他很想知道,那只纸鸾口中的灵鹤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更想知道那所谓的魔君,又是个什么东西。

    它到底是软是硬,能不能被他捏上一捏。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顾判发现黑夜之中突然多出一抹别样的白色时,他便知道,魔君的灵鹤已然来到了近前。

    他缓缓从屋顶起身,看向了月光下那只翩翩飞舞的白鹤。

第201章 地宫

    这并不是一头纸鹤,而是一头真的鹤,有血有肉,有皮有羽的白鹤。

    福启城内并未宵禁,因此此时虽然已经午夜,街面上还是有数个行人经过,下面的客栈里也灯火通明,许多刚刚享受完夜生活的客人都还没有入睡。

    但所有人都没有对空中飞临的白鹤投注上哪怕任何注意,即便是有个醉酒的书生刚刚还在对月吟诗,也对月光下的那只大鸟视而不见。

    唰!

    白鹤收拢翅膀,无声无息站在了屋顶之上,低头将目光落在了顾判挂在胸前的铜镜上面。

    “吾名鹤藜,不知这位同道前辈如何称呼?”

    这家伙,还真的是有趣啊!

    光看下面,倒是个白衣白裙的窈窕女子,但若是再加上那根纤细修长到不像话的脖子,以及上面的那颗鸟头的话,无论怎么看,都别扭到了极点。

    尤其是从那个尖细的鹤喙中发出来的清脆女声,更是把这种别扭感觉扩大到了让人难以忍住的程度。

    顾判忍了又忍,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

    他深吸口气,故意用平板机械的腔调说道,“吾名黑山,汝可称吾为,黑山神君。”

    “神君,吉时已到,请随鹤藜前往赴宴。”

    它伸出赛雪欺霜的一只手臂,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判站在那里没有动作,一直在安然等候。

    等着这白鹤现出鸟身,再驮着他离开。

    他毕竟还不会飞。

    鸟头人身的白鹤却没有亮出双翅,而是依旧保持着人身,做出来一个让他有些惊讶的动作来。

    它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探手朝着他的腰间摸了上来。

    啪!

    就在白鹤那纤细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顾判裤腰带的前一刻,被他一巴掌给拍开了。

    顾判盯着白鹤,面无表情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还是用那种机械的腔调慢慢说道:“这是我费了很多时间精力才找来的傀儡寄生之体,你如此无礼,是想被我吃了么?”

    被那双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睛这么一看,鹤藜顿时心中一颤,后退几步再次恭敬行礼道:“晚辈不敢。”

    “不敢就抓紧时间带我过去,若是因为你的原因误了筵席,让本神君心情不好,说不得就会直接将你烤了下酒。”

    “晚辈明白。”

    鹤藜深深低头,将眸子里的一抹凶光深深藏起,转身便恢复成修长的鸟身,又趴伏在屋顶之上,任由顾判骑到自己背上。

    唰!

    洁白的双翅展开,一人一鹤腾空而起,迎着皎洁的月光,飞快朝城外飞去。

    “这种迎风飞翔的感觉,真是相当不错,正如古人所云,乘风而去,驾鹤西游……”

    “不不不,古人没有说过这么不吉利的话,从来都没有说过。”

    顾判半闭上眼睛,享受着冬夜寒风呼啸着从身边刮过的感觉,再抚摸着身下那柔软光滑的翎羽,心情忽然间就变得如同这月夜一般,无比开阔起来。

    但被骑着的鹤藜却是有些不爽,可以说是非常不爽。

    不只是因为刚才她被吓到了,也不完全因为那个粗俗的家伙此刻正骑在她的身上,更是因为那一对贱手,一直都在揉捏抚摸她后颈上最敏感的翎羽,让她的心一直都犹如万千蚂蚁在爬,却不得不紧绷身体死死忍耐。

    她不由自主便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只求能早一点将这个家伙送到位置,然后第一时间摆脱掉他的魔爪。

    啪!

    鹤藜的脑袋上毫无征兆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然后便听到顾判拿腔捏调很是不爽地道:“你飞那么高那么快做什么,还让不让我观景了,而且,你不知道高处不胜寒,我会冷么?”

    “前辈教训的是,我这就低一些,慢一些。”

    她再次气结,却还是不得不降低了高度,又降下了速度,只为了他能更好地欣赏一下月光照耀大地的美丽景色。

    只是在心中,她已经不知道将背上的那位千刀万剐了多少遍,更是暗暗打定主意,待到回了家,一定想方设法让他惹怒魔君,然后被狠狠镇压,永无翻身之日。

    半个时辰后,鹤藜在一片荒野之中降落下来。

    她快步来到一块孤零零矗立着的巨石旁,正反方向各转了三圈,然后伸出尖锐的鹤喙在上面点了一下。

    两人多高的大石陡然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下一刻,一道通向地下的台阶出现在他们面前。

    “原来是鹤藜回来了,这位是君上邀请来的客人?”

    一个持着长戟的披甲男子暗处显出身形,有些警惕地打量着鹤藜身旁的顾判。

    “君上安置于小城内的纸鸾察觉到有同道气息出现,知晓是这位前辈从城中路过,便邀请前辈来参加夜宴。”鹤藜轻轻呼了口气,不停抬起翅膀挠着后颈上的翎羽。

    “如此,那就请进吧。”

    披甲男子移开长戟,让出了深入地下的台阶道路。

    顾判刻意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和这个看起来很像是穿山甲变化而成的男子点头示意,跟在鹤藜身后缓步走进到台阶下面的黑暗之中。

    呼……

    一团淡红火焰自顾判掌心燃起,刹那间将一片黑暗添加出几分淡淡血色光芒。

    鹤藜没来由地颤抖一下,快走几步与顾判拉开了一些距离,心中那抹突然升起的惊悸才一点点减弱下去。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有沉闷的脚步声回荡在一直向下的石阶路上。

    走了大概一刻钟时间,终于来到石阶尽头,视线豁然开朗。

    展现在顾判眼中的,是宽敞明亮的巨大地下空间,地上是数排延伸出去的火盆,头顶的石壁上每隔丈许距离便镶嵌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

    沿着两列火盆中间的道路继续前行,不多时竟然让他看到了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在火光与珠光中熠熠生辉,最后则是一座大气庄重的宫殿式建筑,数间偏殿环绕着正中央的大殿,递升而上的台阶两侧,还站着两排持戟默立的披甲士卒。

    鹤藜就在大殿前的第一级台阶旁停下脚步,微微躬身道:“晚辈最多只能送到这里,吾家主人就在殿内等候,请神君自行前往。”

    顾判点点头,漫步踏上第一级石阶。

    “能在不知道多深的地下搞出这样的场面,还真是不小的手笔。”

    “看这两排侍卫身后的尾巴模样,他们似乎都是穿山甲幻化而成的人形?”

    “有意思,从逍山老人起始,到后面的黄皮婆婆,狐姑娘,再到如今的鹤姑娘、穿山甲护卫,这里面很有些东西,值得去研究和思索。”

    “那么,这位名号大到不得了的通幽魔君,到底又是什么东西显化而来?”

第202章 夜宴

    顾判一路仔细观察着周围情况,不时对经过的披甲侍卫颔首示意,如是走了不短时间才来到石阶顶端,站在了那扇打开的殿门之前。

    居中主殿内的空间并不算很大,陈设也简单到了极点,仅仅摆着几张矮桌木椅,点燃几盏明灯而已。

    正中央的主桌后端坐着一位身穿明黄袍服的中年男子,他头上戴着一顶紫金冠,相貌儒雅,正在朝出现在门口的顾判露出淡淡笑容。

    几张一模一样的矮桌分列左右,左侧第一张桌后坐着一位橙衣美少女,与她对面的则是一个黑面虬髯的大汉,再向下则是个干瘦的老头,手里拿着个茶壶滋溜滋溜地吸着。

    第四张桌子后面貌似不是人,而是一道朦朦胧胧的虚影,全身都被灰色雾气所笼罩,就算是他眼中燃起红炎,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身材样貌。

    再向后看,是四张空着的矮桌,后面并没有宾客就坐。

    顾判仔细观察一下,忽然发现整座大殿中的气氛有些凝滞,不是那种筵席即将开始的轻松欢快氛围,相反,里面的几位仿佛都在相互警惕戒备。

    这午夜宴会,不会是这帮家伙关起门来自相残杀吧,吃鸡者将享受败者的血肉灵魂。

    一个古怪的念头自心底闪过,他缓缓踏进了大门。

    “贵客上门,本君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主桌后面的中年男子大笑着起身,来到门口将顾判迎了进去。

    不,准确来说,中年男子的目光一直都放得很低,从头到尾都落在了顾判腰间,开口说话时明显也是在对着那面被掖在裤腰里的铜镜所说。

    “本座黑山神君,有个别号唤作水镜先生,见过诸位同道好友。”

    顾判面无表情,抬手抱拳,从左到右缓缓转过半拳,最后对着黄袍中年男子行了一礼。

    中年男子将顾判引至第五张矮桌后坐下,微微一笑道,“哈哈,水镜先生不必多礼,吾乃此地之主,名为通幽魔君,先生叫我通幽便可。”

    橙衣女子起身,笑吟吟福了一福,“妾身狐伶儿,见过水镜先生。”

    接下来是黑面虬髯的大汉瞟了顾判一眼,嗡嗡沉声道,“某家罴罡。”

    干瘦老者放下茶壶,呼出一口白雾道,“老夫盗山子,一会儿定要与水镜先生多喝几杯。”

    顾判一一点头示意,当看到最后那团灰色雾气时,无声无息等了片刻,才发现那团灰雾表面倏然出现了一行字迹。

    “雾氤,幸会。”

    一时寒暄见礼完毕,主殿内当即恢复到沉默无言的状态之中,唯有名为盗山子的老者吸溜茶水的声音不时响起。

    又过了片刻,通幽魔君轻咳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而后低沉开口道:“本座自真正睁眼看这天地以来,历经数次争斗厮杀,总算是走到了如今的层次,这时候回头再思再想,吾等这些被天地变化眷顾的同类之间,为何非要见面就要做那相互厮杀吞噬之事?”

    殿中没有一人做出回应,尽皆沉默不语。

    又过了片刻,通幽魔君接着说道,“半年前,本座击杀青鳞于荒野,并一点点磨灭其生机将之吞食……它在灵智消散前曾经问过我一句话,你我远日近日尽皆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寻我,杀我,吃我?”

    “我当时没有任何犹豫,还是将它一口吞下,但过后却思虑良久,为何自初生之日起,我就要如此嗜杀成性?最终可得答案有三,一为饱腹,二为变强,三为忧虑,忧的是我若不吃它,它会不会想吃我,虑的是它虽然当时不如我,对我并无杀机与威胁,但谁又能保证一段时日之后,我和它之间的强弱之势变化骤然反转……”

    顾判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非常认真地听了下去。

    通幽魔君说到此处沉默良久,连喝了两杯茶水才慨然叹道:“杀死青鳞之后,这个问题虽然不时在我心中盘旋,但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因为吾等自降生以来,所处的环境就注定了这样的结果,寻与被寻,杀与被杀,吃与被吃,都是自然而然,谁都不能怪得了谁去。”

    罴罡哈哈大笑道:“魔君所言极是,打不过我,又跑不过我,不就只剩下被我吃掉这一条路可走?而我若想不被吞食,那就只好拼了命地去寻找吞噬更弱者,将自身变得更加皮坚肉厚,难以击杀。”

    狐伶儿幽幽一笑,“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但过程却并不是那么愉快。”

    干瘦的盗山子放下茶壶,尖声道,“于是乎,小老儿只能藏得更深,逃得更快。”

    就连一直沉默的灰雾都在身体表面写出一行字来,“隐藏、搜寻、逃避、追杀。”

    通幽魔君又是一声叹息,将目光落在了老僧入定般的顾判腰间,“水镜先生一路游历至此,见多识广,不知那外面更远的天地,是否也如吾等所言?”

    顾判抬起头来,语气僵硬道:“天地不仁,众生平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此言一出,大厅内顿时又陷入一片死寂,就连那盗山子老头,抬起的茶壶也一下子僵在嘴边,许久都没有想起来去嘬上一口。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狐伶儿捏着眉心,楚楚可怜看了过来,“水镜先生此言太过深奥,小女子苦思冥想也只能得一皮毛,不知先生可否为小女子做一简单解读?”

    不知道这女人和那位狐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能不能解了他体内一直缠绵不去的春香粉毒。

    顾判一念闪过,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就多了几分柔和。

    他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茶盏,还未举到近前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腥甜味道,于是便不再往嘴边去送,而是稍稍掀开裤带,毫不犹豫将满满一杯颜色鲜红的液体给倒了进去。

    铜镜表面倏然泛起道道涟漪,将所有液体照单全收,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数对眼睛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对于往腰里泼茶这件事,在他们看来似乎是理所当然,无须解释。

第203章 目的

    面对着几道望来的目光,顾判依旧板着脸,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其他的表情。

    他随手将茶盏放回桌上,大致将自己说的几句话解释了一遍,而后语气僵硬冰冷道:“正有如羊吃草,虎吃羊,被吃会死,吃不到也会死,所以天地间的生灵自出生之前就开始比赛,输者无法存续生命,直至族群消亡,很简单的道理。”

    “水镜先生言之有理。”

    通幽魔君抚掌赞叹道,“本座也曾苦思许久,但所得之答案都不如先生一言来得通透彻底,当以茶代酒,先敬先生一杯。”

    顾判面不改色遥遥举杯,又朝着铜镜内倒了次水。

    通幽魔君喝完后,重重将茶盏往桌上一顿,长叹一声道:“原本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好在老天开眼,自那夜冬雷阵阵之后,天地便再生变化,让吾等生灵可以直接从这天地之间吸取存续所需之食粮,一举一动也变得更加圆转如意,不再需要为了生存而进行生死激斗。”

    说到此处,通幽魔君忽然压低声音,语气沉凝道:“更是因为就在不久前,我偶然间遇到了一个人,不,他或许不是人,也可能是吾等的同类,这样一个我无法看透的角色……他说自己创建了一个名为神迹的组织,还想邀请我加入。”

    “当时我心存疑虑,自然没有答应,也做好了与之死战的准备,但那人却并没有动手,而是与吾畅谈一番后,直接转身离开。”

    “听完他的一番话,我深思许久,感慨万千,所以说,这就是我耗费心力找到诸位,再将诸位请来的真正目的。”

    “魔君可知道那人的名号?”盗泉子眼神闪动,语气凝重道,“那人是不是身披甲衣,腰间挎着一柄破旧长刀?”

    一时间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盯着通幽魔君,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通幽魔君缓缓点头,“盗山子也见过他吗,那人见到我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我叫刘传檄,道左相逢,幸甚至哉。”

    顾判听完,虽面无表情,心底却早已经掀起了滔天大浪。

    刘传檄,想不到在这里竟然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通过一群异类之口,将这个名字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通幽魔君沉默片刻,语气悠扬道:“本座认为,我们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一直都处在隐藏自身,相互敌对的状态之中,而是要真真正正地联合起来,将吾等的言行化作此方地域的敕令箴言,让生活在其间的生灵都要按照吾等的旨意行事,顺吾等者,生,逆吾等者,死!”

    狐伶儿低头想了片刻,有些犹疑地道:“但是,在那些城池中还存在着无以计数的那些人们,以及高高在上管制他们的,名为大魏朝廷官府的东西……”

    通幽魔君蓦地冷笑起来,缓缓抬起右手,又狠狠握住,“本座不管什么朝廷官府,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我已经可以确定,在吾等面前,他们根本就不是吾等的对手,所以就只好任由吾等奴役,世代为儿为孙,为奴为仆!”

    “哈哈哈哈哈!”

    铁塔般的罴罡猛地站起,满是横肉的脸上全都是狰狞的笑容,“通幽老大说得极是,吃惯了林间野味,某家在有一天突然间发现,那些浑身少毛的东西,一口咬下去才是满嘴留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无上美味!”

    盗山子抚掌叹道:“魔君的话老夫也颇为赞同,只是不知道,对于那些人们组织起来的披甲大军,吾等能否战而胜之?”

    他一手擎着茶壶,一手拈着下巴上的几缕胡须,回忆着慢慢说道,“小老儿偶然间曾经见识过那些披甲大军的出动,当真称得上是铁血肃杀,箭落如雨……我从那时起便一直在想,若是让我正面面对如此攻势,又会是何结果?”

    深深嘬了口腥甜的茶汤,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若与之十人交手,老夫当可凭借自身之力,轻而易举灭杀之,若与百人战阵交手,也可以凭着打洞钻洞的遁地能力,与他们周旋,尝试着一点点将其绞杀,但若是让他们聚起数百上千人马,再加上被那些人们称作内息武者的军士抱团坐镇,老夫就算是再厉害数倍,也不敢单独轻摄其锋芒。”

    罴罡一瞪眼睛,“说起人之武者,数月前我曾经与一老头在荒野之中激斗,虽然最后成功将其击杀,但也被那老头刺了一剑,拍了几掌,就连我这样的皮肉,都痛了很久才渐渐缓解恢复。”

    通幽魔君闭目沉思片刻,忽然看向了那团灰色雾气,“雾氤与我们几个有些不同,不知你对上那些军卒战阵,可否能轻易战而胜之?”

    呼!

    灰色雾气涌动起来,片刻后显露出一行字迹。

    “百人之下,可迷而杀之,数百人之上集合一处,吾虽不惧,却力有未逮。”

    狐伶儿喝了几口茶,叹了口气道,“我曾偶然间听闻,这魏朝官府衙门除了军伍战阵外,还设有一个叫做异闻司的东西,专门用来探查吾等之存在。”

    大殿之中刚刚热烈起来的气氛忽然间便又沉寂了下去。

    顾判心中一动,缓缓转头多看了那狐伶儿几眼,闭上了眼睛陷入思索。

    这家伙有点儿意思啊,竟然知道魏朝专设的异闻司,而且还知道异闻司的基本职责,看来她在人类社会中混迹的时间绝不算短。

    还有那团灰色雾气,也是个有意思的,不会说话,只用写字来发言,看着倒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它到底是真的高深莫测,还是单纯的就是在这里装逼。

    他双手都放在桌下,悄无声息摩挲了一下斧柄,旋即离开,将心中本就不是很强烈的杀意一点点驱散。

    杀意不强,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对这帮异类动手,而是它们的数量不少,实力又不分明,贸然踏出那一步的话,很有可能一脚踩空,落得个败亡的结果。

    对于他这样知晓兵法的人来说,以少打多,从来都不是最优的那个选项。

    所以,还是要再等一等,看一看。

    又过了片刻,通幽魔君盯着最后空着的两张桌子看了许久,叹了口气道:“黄婆婆和狐粉衣答应了一定准时前来,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看来应该是有意外出现,不然以黄婆婆和狐粉衣的能力,当为吾等之一大助力。”

    “伶儿姑娘,你应该与粉衣比较熟悉,知不知道她最近的去向?”

    狐伶儿道:“小女子也是许久没有和粉衣妹妹见面了,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

    顾判一直保持着铁板一块的表情,直到通幽魔君又朝他看了过来。

    “水镜先生思虑深远,不知道对吾等如今之情势有何看法?”

    顾判沉吟片刻,淡淡道:“既然优势并不明显,那就再遵从内心的天人感应,先不与那些人们接触便是了。”

    通幽思索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但如果一直这样的话,吾等的可自由活动区域,会被一直局限在狭小的荒芜之地,不得自由。”

    “这样的话......”顾判屈指敲了敲桌子,接着说道,“我之前在游历时却是去过那些人们无法涉足的广袤之地,那里群山耸立、物产丰富,完全可以自由舒展,无拘无束。”

    “那是什么地方?”

    “那处地方名为断离山脉,距离此地不算近,但也绝对没有远在天边。”

第204章 能吃饱么

    “断离山脉......”

    通幽低声重复一遍,又思虑良久,却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就算是吾等有到那边去的想法,但此行路途遥远,还有可能闯入其他同道的领地,吾等联手之下虽然不惧战斗,却也不想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一旁的狐伶儿插话道,“我们可以沿着那些人们建起的笔直大路前行,这样闯入其他同类领地的可能性就会变得更小一些。”

    稍稍停了一下,她便又微笑着道,“我之前曾经混入到那些人们的城池之中,还在他们中间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说实话,那些人们的感知能力很差,完全无法察觉到我与他们有着根本的不同。”

    “狐伶儿说的很有道理。”

    盗山子眨动着小眼睛,从怀里摸出来一只通体碧绿的玉质雕塑,随手丢到桌上供众人欣赏。

    “老夫也去过那些人群密集城池,最开始也是不敢现身,但隐藏起来观察过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嘿嘿,在有人的地方,只要有金银,就可以做许许多多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没有金银办不到的事情。”

    罡猛地瞪大眼睛,抹了一把马上就要淌下来的口水,“有了金银,就能吃肉吃到饱么?”

    顾判顿时间暗暗叹了口气,这货看起来皮糙肉厚,实力不差的样子,结果竟然连温饱问题都还没有解决么?

    “吃肉吃到饱?”

    盗山子有些想笑,但却又硬生生忍住,一本正经说道,“罡兄弟,可以说只要有足够的银钱,在那些人们的酒楼里,你想吃多少肉就吃多少肉,一家吃光了那就再换一家,还有各种酒水,当真是美味得很呐。”

    “你在那里吃过?”

    “老夫不仅在酒楼里吃过饭,在茶馆里喝过茶,还到名为青楼的地方让一群女人陪着喝过酒,只要随手摸点金银珠宝撒出去,什么事情又是做不得的?”

    罡伸手再抹去口水,“有了金银珠宝,吃人也能吃到饱么?”

    盗山子一下子愣住,皱眉思索许久后很有些尴尬地道,“呃......这个恐怕是不行。”

    罡闻言很有些遗憾地晃了晃脑袋,“不能痛快食人,那就,那就可惜了啊。”

    通幽任由下面这帮家伙越说越远,却一点儿都没有再将话题拉回去的意思,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听着,甚至还会在即将冷场时插嘴说上几句,把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在他看来,这样就很好,比起最开始时互相警惕戒备,全靠他强行压制才形成的和平局面,现在的气氛已经舒缓了太多太多,到时候再稍稍加以引导,以他为主的联合局面或许真的就能成为定局。

    交谈之中,顾判忽然间提出来一个问题,“魔君,吾自灵智自生以来,也算是见过了不少的同道生灵,有个情况一直都很奇怪,不知道你对此有何看法。”

    通幽魔君微笑道:“不知水镜先生说的是哪方面的奇怪事情?”

    顾判适时流露出些许疑惑表情,但还是用不变的语气语速说道,“我的疑惑就是,吾等这些秉承天地而生的生灵啊,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别?”

    “水镜先生所指的差别是?”

    “一为存在方式不同,就比如在这大殿内,吾与雾氤的相似之处倒是稍多一些,而魔君与罡、狐姑娘、盗山子三位有着更多的共同之处。”

    通幽魔君闭目思索片刻,有些不太确定地道,“这个问题,本座也曾思量日久,但终究是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只是暂时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顾判当即打蛇棍随上,“哦?愿闻其详。”

    “吾等虽同为秉承天地变化而生,但在这衍生方式上,却还有根本上的区别,在我看来,大致可分为花草植木、飞禽走兽、以及精玄之气等等数种。”

    “我们自然是飞禽走兽而来,水镜兄和雾氤老弟,应当是那精玄之气凝聚变化而成。”

    “魔君果然学究天人,吾远远不及多矣。”

    顾判随口一记小小的马屁奉上,然后趁着通幽抚须微笑的时候,紧接着又问道,“小弟还有一事不解,为何吾等生出灵智,可修自身之后,却大多喜欢幻化成为人形?”

    “变化成为人形并非吾等本意,但这却是修持自身时效果最佳的一种形态,就算比之本体修行都不落下风,但是有时候,吾等显露本体却又会有些许不便之处。”

    通幽魔君说到此处,注视着顾判的腰间,叹了口气道,“本座明白你为何会有此问,水镜先生如今是还无法显化人身吗,这个倒是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有的同道或许会在这里卡住或长或短的时间,原因无非只有两点......一个是因为太弱,另一个却是因为太强。”

    “我这么说,水镜先生可是明白了?”

    顾判微微点头,真心实意抬手抱拳,“多谢魔君解开心中疑惑。”

    通幽魔君微笑颔首,沉默片刻后却又叹了口气道,“如今虽然天地再变,使得吾等有了更进一步的际遇,但其中蕴含的隐秘,我思索参悟许久,却也无法想个通透。”

    “这就好比灵智初开时的体验,不知道不明白为什么,只知道吃某种东西,做某些事情就会让我们变得更强,感觉更舒服一样的感觉。”

    “而对于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让吾等舒服,让吾等变得更强这样的关键问题,却一直没有明确的答案,这就是那些人们常说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所以这次将诸位集合起来的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想集合大家之经验智慧,来探索寻找使吾等能变得更强的最好方法。”

    顾判安静听着,心中对于这位通幽魔君的评价不得不再次提高一个档次,能说出这些话,那就代表着它已经不满足于当前的现状,开始转向方法论的研究探索上来。

    如果真能鼓捣出一些东西,绝对是开宗立派的高度。

    又聊了一段时间后,声音真正渐渐低沉下去,通幽才起身拍了拍手。

    “既然黄婆婆与狐粉衣姑娘无法前来,那我们便不再等了,开席!”

第205章 鱼和熊掌

    “尊上有命,即刻开宴!”

    “尊上有命,即刻开宴……”

    一声声尖利的叫声远远传递出去,没过多长时间,顾判便隐隐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不由得便食指大动,口中也变得顺滑起来。

    呆会儿会吃什么呢,白鹤还是穿山甲?

    应该都很不错的样子。

    他坐在那里想着,不由得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吱呀……

    随着一声轻响,大殿西侧的小门被推开了,一排鹤头人身的侍从由门内走出,每个白鹤的手上都托着一只只餐盒,行云流水般飞快在各个方桌上摆起菜来。

    顾判瞥了眼盘子罐子里装着的东西,顿时胃口全无,甚至隐隐有些想吐,几乎绷不住自己已经崩了很久的扑克脸。

    最中间的盘子里是一个清秀漂亮的少女头颅,双眼圆睁,面上还带着惊恐无助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其他盘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已经不需要他再去推测了。

    咔嚓!

    顾判面无表情转头,就看到罡咧开血盆大口,迫不及待拎起餐盘,一口就将其面前的少女头颅塞进裂开的嘴里。

    他狠狠一口咬下去,刹那间便汁液飞溅,鲜血淋漓,将整张桌子都弄得乱做一团。

    盗山子也在用手慢慢在盘里盆里捞着吃着,不时还会再嘬一口刚刚送上来的酒水。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却是谁都没有动筷,包括坐在主桌前的通幽亦是如此。

    “这是蒸美人头、红烧素手、清炖……”

    通幽慢慢品着茶,介绍着端上来的菜式,刚说了两句便停下来,面带疑惑看向狐伶儿和雾氤,“两位是不喜这几道菜吗?”

    狐伶儿笑了笑,“有鸡吗,我想吃鸡。”

    “有,给伶儿姑娘杀鸡做菜。”

    他转头看了看同样未动一下的雾氤,又问道,“雾氤先生想吃什么?”

    唰......

    灰雾表面再次显露字迹,“吾不喜血食,只取花果鲜露即可。”

    “鲜露须得等到明日早晨,至于鲜花水果,虽天寒地冻,但本座这里还是可以拿出一点待客,撤菜,给雾氤先生上鲜果。”

    安排下去之后,通幽又看向了顾判,“水镜先生又想吃什么?”

    顾判缓缓转头,眼神僵直回望过去,刚准备开口说话,却陡然从一侧传来一声低吼。

    紧接着,一只断手啪地掉落在他的桌上。

    罴罡口中大嚼,滴滴血水顺着嘴角淌下,他哈哈大笑着,又拎起小半只手臂丢到了顾判的桌上,“一个个的都在这里装什么斯文,连做好的人都不吃,你们是不想给通幽魔君面子还是怎地?”

    顾判一把将身前的方桌推开,面无表情缓缓说道,“吾馋鱼和熊掌久矣。”

    嘭!

    通幽微微皱眉,另一侧的罡却是一巴掌按碎了面前的几只盘盏,咧开满是尖牙与鲜血的大嘴,嗡声笑了出来,“你确定想在我罡面前吃那熊掌?”

    顾判直勾勾盯着他,面无表情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哈哈哈哈!”

    罡猛地坐直身体,上半身几乎探出到桌外,凶光闪烁的眼睛死死盯住顾判腰侧,低低狞笑道,“一个躲在镜子里不敢露头的家伙而已,还敢这样与我说话!?”

    “我这就吃了你那傀儡,再将这破镜子打烂砸碎,看看你还怎么去吃熊掌!”

    咔嚓!

    罴罡一掌拍碎方桌,顿时肉汤菜汁溅了满地。

    下一刻,血肉碎骨飞射之中,他那庞大而又狰狞的身体已经一个跨步来到顾判桌前,狠狠一拳从上到下盖压下来。

    通幽眯起眼睛,身上黄袍无风自动,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目光平静看着罴罡暴起,看着他飞身向前,又看着他一拳砸落。

    狐伶儿此时已经悄然退出丈许,脸上显现出好奇的笑容,似乎很想知道罴罡这一拳落下,到底会不会有血喷溅到她的身上。

    对面,盗山子停下吃喝,雾氤的灰雾加速涌动,各自都在思量琢磨着什么。

    轰!

    罴罡一拳落下,眼中却不见了顾判的身影,只是将那张桌子砸了个粉碎,又余势不衰锤到地面,炸开一个数尺方圆的深坑。

    “想全部躲掉我罴罡的攻击?这就是在做梦!”

    他狂吼一声,震动四壁,体表开始显露出钢刺般的黑毛,整个身体在原有基础上再次大幅度膨胀拔高。

    “吼!”

    罴罡重重踩踏地面,刚要再度暴起,眼睛忽然落在自己身前三尺的虚空。

    那里,正有一团纷繁复杂的线条在静静燃烧,刹那间便将大片空间浸染成淡淡的猩红颜色。

    几乎毫无停顿的,又是三团线条纹路燃起红色火焰,飘飞在大殿之中。

    罡死死盯住那片猩红,一对眼睛也悄无声息化作了猩红的颜色。

    “这是……”

    通幽比罴罡还要更早发现那三团燃烧纹路,心中顿时一跳,结果还未等他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股突如其来的暴虐杀意便倏然自心底涌起,瞬间便几乎席卷了他的大半意识。

    在他眼前,毫无征兆便出现了一座看不到边际的无尽火狱,不知道多少恐怖扭曲的生灵正在从火焰深处爬出,朝着他围拢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顿时让通幽大吃一惊,当即凝神静气,抱守元一,竭尽所能平复着心中大浪般一波高似一波的杀意。

    “呼……”

    只用了弹指时间,他便稳住自己的心神,不再受到火狱鬼影的影响,但一口浊气还未呼出,便猛然间又是一个不好的念头自心底升起。

    “不好!”

    “我能摆脱影响,那蠢货熊罴却恐怕不能!”

    通幽猛地眯起眼睛,正好与数丈外那双怒目圆睁的猩红双眼对上,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境差点儿再次陷入混乱。

    轰!

    罴罡此时已经犹如一座小山,呼啸着来到了他的头顶。

    “黑山水镜!”

    通幽怒吼出声,猛地起身,双臂高举架在半空,正面迎上了小山般砸落的罴罡。

    轰!

    巨大的冲击波以罴罡与通幽拳掌交接处为原点,向着四面八方狂暴无比地飞散。

    整座大殿猛然间剧烈晃动了一下。

第206章 乱斗

    “通幽不安好心,此地不可久留!”

    盗山子想都不想,在通幽与罴罡毫无花哨的对撞来临前便已经悄然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地面上一个直径不足一尺的幽深洞穴。

    下一刻,一只干瘦手爪由地底伸出,自下而上刺破桌面,紧紧握住了那尊碧玉雕成的塑像。

    它一击得手,便不再停留,闪电般朝着洞内缩去。

    但还有一只手已经先一刻等在了那里。

    哧!

    猩红火焰升腾而起,伴随着不远处爆发的轰鸣巨响,将一只大黑老鼠点燃成熊熊燃烧的火炬。

    随后一道寒光闪过,尖尖的鼠头与身体分开,骨碌碌滚出老远,恰好停在了通幽与罴罡刚刚制造出来的大坑中间。

    “呼......”

    顾判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火浪,伸手抓住那尊碧玉雕像,有些遗憾地看着它身上刚刚出现的一道裂痕。

    “玉一碎,就不值钱了啊......”

    他瞟了一眼还在激战的通幽与罡,忽然一个大跨步越过数丈距离,一斧便朝着立柱后面的黑暗斩去。

    嘭!

    斧头撞上了一对类似于鸳鸯钺的奇形兵刃,爆出大团火星,紧接着一声低哼响起,汹涌澎湃的灰雾散而复聚,包裹着一道身影闪电般朝着大殿侧门飞去。

    顾判并没有第一时间追击,而是有些惊讶地站在原处,甚至将已经抬起来的脚又给收了回去。

    万万没想到,那团看起来神秘无比的雾气竟然能发出声音。

    那么,之前的一言不发保持沉默,以及利用雾气写字等等各种举动,应该就是它隐藏自身信息的手段。

    如此一想,顾判顿时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

    它既然能发出声音,却又要装出不会说话的样子,又是因为什么?

    通幽魔君竟然从头到尾也没有对此表示出疑惑,也就是说,有可能是通幽并不知道这一情况,或者是他知道,却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并没有对其他同类言明。

    如果按照第一种情况分析的话,这团灰雾也许也和他一样,是被通幽魔君临时邀请而来,那么,它混进这夜宴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有什么目的?

    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涌现出来,但其实顾判一点儿都不关心,也没那个时间和心情去搞个清楚明白。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牢牢抓住这个难得的发展机遇期,先让自家的斧头饱饮异类的鲜血才是正途。

    吱呀……

    已经被冲击波弄到扭曲残破的正殿大门被推开了。

    顾判拎着淌血的战斧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他背后,通幽与罴罡的交手仍在继续,激荡的力量已经让整个建筑摇摇欲坠,不时有大块碎石木料从上方落下,砸在地面噼啪作响。

    狐伶儿不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但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并未远去,因此最大的可能还是依旧躲在附近。

    既然如此,他也就懒得去费心费力先去揪她出来,而是先把目光落在了外面那些披甲持戟的侍卫身上。

    里面的通幽魔君已经完全被处于狂暴状态的巨熊所压制,不过看他们之间的战斗,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

    而对他来说,也坚决不能做那不知趣的恶人,在此时去打扰两位酣畅淋漓的大战。

    所以说,这是一段难得的战略机遇期,正合适韬光养晦,闷声发大财。

    一见到拎着带血斧头的顾判从门内走出,外面已经围拢在大殿之外的披甲侍卫尽皆失色,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冲杀过来,而是全部动作僵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判有些惊讶地向前一步,便更加惊讶地发现他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他再向前一步,他们便再后退一步。

    他大踏步向前,那些披甲侍卫便大踏步后退。

    最后直到他耐心耗尽,闪电般冲到最前面的侍卫高高挥舞起斧头时,意外突然间已然降临。

    哐当!

    顾判的斧头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反转斧刃在最前面的甲士脸上碰了碰,就更加惊讶地看到,一群人咚咚地在向他磕着响头。

    他们这是投降了?

    而且还是不战而降!?

    忠诚呢,节操呢?

    他静静看着脚下一帮不住叩头的家伙,一共十八个披甲战士,额头每一次与地面接触都整齐划一,看起来相当的养眼舒适。

    “你们,是在诈降,时刻准备着对我进行刺杀。”

    沉默片刻后,顾判开口说话了,“我慧眼如炬,早已经看穿了你们的阴谋诡计,所以才能将危险扼杀于萌芽未起之时。”

    “神君错怪吾等了!”

    忽然间,位于人群中间的一个披甲战士膝行数步,来到顾判脚边,额头抵住冰冷的石阶表面,泣声道:“通幽魔君占吾等领地,杀吾族类,不顺从者尽皆惨死,为了维护族群存续,吾等才不得不屈服在其淫威之下。”

    “神君仁义无双,将吾亲族解救于腥风血雨之中,吾等可披甲执锐者,当为神君爪牙,纵然身死魂消亦无悔!”

    顾判张了张嘴巴,忽然笑了出来:“你们搞错了,通幽魔君还没有死,在里面和那头灰熊正打得热闹呢。”

    那位披甲战士身体一颤,随即便重重磕起头来,几下就将坚硬的方石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顾判叹了口气道,“就算汝等真心归降于我,但你们身为通幽的手下,嘴上沾着那些人们的血肉,让我很是不喜。”

    “神君又错怪吾等了,吾等一族为穿山甲,平日里仅以蝼蚁虫虿为食,从未沾过一丝一毫的血食。通幽吃的那些人们,都是他手下亲信的鹤群从外面捕捉而来。”

    原来是穿山甲吗,这样的话在地底挖出来这样大的空间也就解释得通了。

    顾判点点头,回望一下即将倾倒的大殿,又问道:“通幽都有什么本领?”

    披甲战士想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答道:“回禀神君,通幽击败吾族战士所用的,仅有速度与声音两项能力,至于还有没有其他本领……”

    他忽然间闭口不言,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刹那间已经保持不住人形,化作一只将近两米长短的穿山甲,瘫倒在石阶上不住哀嚎。

    在他身后,还有十七只几乎一模一样的穿山甲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嘶嚎不止。

    但顾判却根本听不到它们在叫些什么。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就像是当头挨了重重一锤,他在这一刻只感觉头涨耳鸣,心跳飙升,烦闷欲呕,难受到了极点。

    纵然已经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但还是有两道血线从指缝间汩汩流淌而出,瞬间练成一片。

    噗!

    顾判喷出一口鲜血,不顾从口鼻眼耳内欢快涌出的鲜血,回头看向了正在轰然倒塌的大殿。

    一头体型庞大的灰熊瘫倒在残垣断壁之间,一动不动,生死未知。

第207章 作业

    通幽魔君脸色铁青站在巨大灰熊旁边,身上的明黄长袍也已经多处破损,露出下面伤痕累累的皮肤。

    他抬起头,视线穿过四散飘飞的灰尘,与满脸是血的顾判沉默对视,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愈发狂暴的杀意。

    通幽魔君愤怒发狂,似乎在并指朝着他大声说着什么。

    顾判稳住身体,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无声表演,在这一刻甚至有些想笑。

    耳聋听不到的好处在此时此刻就完美地显现了出来,正所谓任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随便他通幽魔君歇斯底里,如癫似狂,能把骂人的话排列组合出一朵花来,他这边听不到也是白搭。

    轰!

    通幽体型猛然涨大几倍,刹那间化作一只通体金黄的巨大仙鹤,双翅一展便刮起一道狂风,席卷起无数断木碎石,朝着顾判一股脑轰击过来。

    “来得好!”

    顾判暴喝一声,却还是什么都无法听到。

    他整个人不退反进,犹如一道拖曳着猩红轨迹的流星,正面撞入了滚滚烟尘之中。

    又是一声尖锐嘹亮到几乎无法形容的啼鸣响起。

    通幽锋利尖锐如长枪的鹤喙闪电般向前刺出,与已经来到近前的斧刃猛然碰撞。

    鹤喙顶端炸开大蓬火星,咔嚓现出一道裂纹,在尖利的啼叫声中,通幽翻滚着在地面滑出深深的痕迹,撞断了大堂门口的一根石柱飞出殿外。

    顾判自一根石柱下挣扎跳起,一边捂住腰侧那道巨大的伤口不住咳血,一边举起战斧,只一下便将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灰熊头颅生生斩落,随后转身紧紧盯着殿门外的通幽魔君。

    他现在的感觉很矛盾,也很难受。

    一斧头砍杀了重伤的罴罡后,他的身体便开始了又一次的加强,而且幅度还不算小,但头晕耳鸣的情况却非但没有减轻,反而一直存在,听觉上的问题并没有被当即解决。

    再加上身体变得更加强悍后那古怪的春香粉雾似乎也水涨船高,看什么都是火一样的存在,视力上面似乎也出现了不小的问题。

    人有五感,如今两感都有问题,顾判顿时觉得自己感知中的世界变得有些失真。

    通幽唰地再次变回人状,面色阴沉到几乎能滴下水来,看都不看不远处已经被它啄成烂泥的铜镜,咬牙冷冷道:“你竟然是一个活人!”

    “黑山神君,又号水镜先生,本座直到现在才明白,竟然真的是两个存在!”

    顾判掏了掏耳朵,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煞比,你在那儿念念叨叨说什么呢?”

    通幽缓缓摇头道:“人素来奸诈,心计颇多,吾已经上过一次当,绝不会再上第二次。”

    顾判同样摇着头道:“**,我耳朵有点儿背,你大声点儿会死吗?”

    通幽冷冷一笑,身体突然消失在原地。

    好快的速度!

    就算比当初断离山脉的那头豹子都不遑多让。

    顾判干脆闭上了眼睛,只凭着感觉便是一斧劈出。

    嘭!

    战斧落空,砸碎了身侧的一根梁柱。

    一柄长剑自烟尘之中鬼魅般出现,距离顾判的眉心只剩下不到一尺距离。

    毫无征兆的,以顾判的身体为中心,巨大的爆炸轰鸣声遽然响起。

    “乾坤借法!爆!”

    通幽身形再次消失不见,片刻后挣扎着从十数丈外的地上爬起,目光阴沉看着顾判,握紧了手上与鹤喙一模一样的长剑。

    在突如其来的爆炸冲击下,他刚才那一剑刺偏了,只是在对方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通透的伤口,不仅没有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还让自己猝不及防在震荡下受到了不轻的伤势,总的算起来,其实还是有些亏了。

    “事有不谐,先走为上,待到养好伤势,再徐徐图之……”

    通幽眼神闪烁,已经有了退走的念头。

    就算是在此地将那“水镜先生”杀掉,他至少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甚至会伤及根本,没有几年时间都无法恢复过来。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不论是当初灵智未开时,还是后来拥有智慧之后,生存经验一直都让他谨记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是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将自己置身于真正的险境之中,在生命的存续面前,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值一提。

    通幽缓缓咽下一口郁气,最后深深看了顾判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印刻在记忆最深处,然后唰地再次化作鹤形,展开了双翅。

    嗯!?

    腾空而起的前一刻,他忽然发现眼睛看到的景象一阵虚幻,然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残垣断壁、宫殿石阶全部消失不见,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道幽深黑暗的长廊,四面墙壁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惨白手臂,而在长廊深处,似乎还站着一个低矮的影子,低着头一抽一抽的似乎是在哭泣。

    下一刻,他真的听到了突然响起的稚嫩哭声。

    “我的作业都被你毁掉了,你个坏蛋!”

    哭声重重叠叠,凄惨无比,与一层层游动过来的惨白手臂交相呼应,让通幽也不由自主陷入到短暂的失神之中。

    “这是幻境?难道我又被骗到了,这个小孩子才是真正的水镜先生!?”

    身体莫名其妙感觉有些发热,他悚然而惊,开始竭尽全力,要从这不知道是幻境还是其他诡异的地方挣脱出去。

    发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已经到了灼痛无法忍受的地步,通幽一咬牙,双手十指交叉置于嘴边,陡然爆发出一道尖锐的啼鸣。

    以通幽为中心,一种说不出感觉的波纹一圈圈发散开去,已经杀到他身前的惨白手臂在一瞬间便化为了齑粉,

    这道波动继续向外延伸,刹那间就将整个幽暗长廊击碎,也让他再次回到了地底宫殿的残垣断壁之间。

    更远一些的地方,顾判跟在两只穿山甲后面,拼命向更深的地下钻去,用这种方法来避开这大范围无差别的攻击。

    通幽的一口气仿佛用之不尽,张口无声嘶嚎,波动过处,不论是什么东西,都被震得嗡嗡颤动,直至碎裂成更加细小的碎片。

    许久后,他终于大口喘息着停了下来,再次展开双翅,刚准备离地而起时却面色阴沉地看向了正前方碎裂的地面。

第208章 俘虏

    轰!

    地上陡然破开一个大洞,汹涌澎湃的猩红火焰自洞中喷薄而出,瞬间就将他的整个身体完全笼罩在内。

    依稀间,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又看到了一道寒光当头罩下,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在被灼烧的痛苦之中慢慢消失不见。

    在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之前,通幽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踏出一步,却还未来得及真正实施的那个伟大计划。

    如果,没有那个计划的话,他现在或许还活着,藏身于旷野荒原之间,带着族群慢慢发展壮大……

    但这天地之间,并没有更多如果存在的空间。

    他走出了那一步,然后踏空了,就只能去品尝失败的苦果。

    只是可惜了他那深思熟虑的计划,才刚刚启动便已经不得不面临夭折。

    咔嚓!

    又是一道寒光闪电般落下,将通幽一切未完的思绪尽数打断,只留下一声长长叹息,在地底盘旋不去。

    顾判站在比他还高出一截的巨大鸟尸前,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猩红火焰犹如最为乖巧的萌宠,依偎环绕着他,轻轻舔舐着他的身体。

    此时此刻,火焰中所有的杂色都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一抹鲜艳的红色,在地底昏暗灯火的照耀下看起来是那样的阴森诡异。

    许久后,顾判终于睁开眼睛,张嘴轻轻一吸,顿时将所有猩红火焰全部纳入口中。

    他缓缓转身,来到倾塌的大殿最深处,看向了隐藏在一根石柱下面的漆黑洞口。

    “出来吧。”

    他蹲下身体,朝着里面淡淡说了一句。

    几个呼吸时间过去,洞内没有任何反应。

    “是我说话声音太小了么,还是说自己不想出来?那也挺好的。”

    顾判站直身体,手腕一翻,擎出了刚刚饱饮鲜血的战斧。

    “这块地方风水不错,而且安静隐秘,不用担心盗墓贼出没,倒是个死后长眠的绝佳场所。”

    “神君饶命,神君饶命!”

    狐伶儿惊恐到几乎变了腔调的声音从下面响起,不多时,一身是土的她便从洞内爬了出来,浑身颤抖跪在了顾判脚下。

    “你大声点儿,我听不清楚到底在叨叨些什么。”

    “神君饶命,饶命啊!”

    顾判掏着耳朵,过了片刻才笑道,“一会儿再说你的事情,现在跟我走,先陪我把那些杀人吃人的小鸟都找出来杀掉。”

    顾判丢下一句话便朝着远处走去,狐伶儿恐惧万分,却又不敢说出一个不字,只能是心如死灰跟了上去,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咔嚓!

    森寒的光芒划过,又是一只白鹤的头颅落地。

    不多时,地面上已经横七竖八躺倒了数十只大鸟。

    因为有着穿山甲士卒的帮助,顾判从头到尾没费什么力气,变将深深藏起来的白鹤一一逮住,然后驱赶到一起送它们归西。

    只可惜这些实力低下,智慧也不高的鸟类能够提供的生命值与经验值加成太低,甚至比不上通幽魔君的一个零头,杀到最后也没有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顾判颇有些恋恋不舍地甩了甩斧头上的血珠,转头更加恋恋不舍地看了狐伶儿一眼。

    她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神君饶命,神君饶命!”

    顾判很慈祥地看着她,叹了口气道:“我本是个温和良善之人,饶你一命倒也未尝不可。”

    狐伶儿心中蓦地一松,浑身都有些发软,只是一下紧过一下地依旧磕头求饶。

    然后她便又听到顾判接着说道,“只是你在我这里寸功未立,我若是平白无故就绕了你的性命,让这些披甲执锐的战士们又该怎么想?”

    “难道光凭长得好看一点就能获得优待?这样就会凉了他们的心啊。”

    不远处警戒待命的十八护卫只听得后背发紧,不知道这位黑山神君为什么会突然间把火引到他们身上,更不知道会不会因此生出难以预料的祸端。

    狐伶儿吓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心中百转千回,却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能立下什么功劳,最后只能是颤抖着用最大的声音回道:“奴婢可为神君铺床叠被,洗衣做饭,还能制造香料……”

    顾判忽然开口,打断她道:“你说能制造香料,那到底是什么香料,名为春香粉毒吗?”

    狐伶儿又是浑身一颤,喃喃低语道:“那是,那是粉衣弄出来的东西,奴婢,奴婢制造的香料叫做紫罗青烟。”

    “我现在耳背,你再这样小声叨叨,就一斧子砍死你!”

    她一个激灵,当即用最大声音道:“回禀神君知晓,春香粉毒是粉衣的东西,奴婢制造出来的叫做紫罗青烟。”

    “唔,那春香粉毒和你这紫罗青烟是一样的效果吗?”

    “效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奴婢和粉衣体质不同,所以制造出来的东西还是有着一些差别。”

    顾判听了,很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这俩玩意名字起得倒是好听,但说穿了都是魅惑人心的春/毒而已,真不如直接叫我爱一条柴来得干脆爽利。

    当然,奇淫合欢散这个名字也不错。

    “狐粉衣的春香粉毒,你能解么?”

    顾判收敛心思,又问了一句,等待着她的回答。

    狐伶儿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头飞快看了眼顾判的脸色,又猛地俯下身去,“能解。”

    他刚刚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却又听到她接着出了下一句话。

    “却也不能解。”

    “呵,你这狐媚子是在欺负我见识少吗?”

    他蹲下来,捏住狐伶儿尖尖的下巴将她的脸向上扳起,看着她的眼睛冷笑道,“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区区一点毒雾,你也敢给老子上升到量子的不确定性原理上来?”

    “说,到底能解还是不能解!”

    “能解!”

    狐伶儿斩钉截铁点头,表情严肃认真,语气坚定有力。

    顾判微笑起来,松开被他掐出两道血痕的面颊,缓缓站起身来。

    “不错,既然能解,那你就把它解掉,本君到时候自然会放你一条生路。”

    “起来吧,跟我走,先去搜刮一下通幽的财产宝物,然后我们就离开这充满血腥味道的地方。”

    “像吾这般正直善良之人,最是不喜打打杀杀,也最不愿看到死亡血腥之场景。”

第209章 姜琰

    不管顾判说什么,狐伶儿都诺诺连声,迈着小碎步跟在了他的身后,浑然不觉自己内里的小衣早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

    虽然她真的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解狐粉衣的毒雾,但看刚才那样的情势,怕是只要她再多说一个不字,就会是血溅当场的结局。

    她还不想死,所以只能先暂且应下。

    至于日后真要是解不了那春香粉毒又该如何,却是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唯一还好的就是根据她的认知,她们的毒雾最大的功效还只是迷惑人心,激发情/欲,并不具备太强的杀伤力,这样的话,应该可以再拖上很长时间。

    不久后,顾判接过满满一大包可以换钱的夜明珠,以及两叠写满了杂乱小字的羊皮卷。

    他随手将那包夜明珠丢给狐伶儿拿着,自己则边往外走,边仔细阅读着羊皮卷上记录的内容。

    这是通幽魔君从开始修行至今,所记载下来一点一滴的感悟,以及各种想法,从某种意义上讲,堪称一部完整的异类生命成长史。

    但顾判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将其收起,并且熄了当即深入研究的念头。

    毕竟对于他这样一个在修行上没有太大天赋的人来说,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而就算是真正的天才,也必须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人一生只能把有限的几件事做好,所以必须找准了方向和目标,集中全部精力去做,然后通过长时间的积累,最终才有可能站在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所以,这些看起来很有意思的东西,还是只能先放一放再说。

    不久后,顾判来到黑夜下的荒野之中,身后是被他命名为燕云十八骑的披甲士卒,还有一位千娇百媚的侍女。

    回头看一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属下,他忽然间就笑了起来,这就是当领导的感觉,确实有些不错。

    不过片刻后他便收敛笑容,摸了摸身上那块半截铜镜碎片,叹了口气道,“伤的不轻啊,这样吧,等你好了,我就给你举办专场评书会,让你听到吐为止。”

    唰!

    一只锅盖头从镜片内钻出来,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望了过来,“先生,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行,你是病号,合该受到照顾。”

    顾判点点头,话锋一转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记住那个被灰雾包裹家伙的味道了吧,帮我找到他。”

    “好的先生。”

    …………………………………………

    姜琰在黑暗中行走,鲜血不住顺着嘴角淌出,又沿着尖尖的下巴滴落下去。

    每过一会儿,她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在剧烈的咳嗽中调匀气息,然后才能继续上路。

    她已经竭尽全力,却还是走得很慢,而且不时就会转头看向后面,仿佛那墨一般的黑暗中潜藏着无比恐怖的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扑出来将她折磨至死。

    一段距离后,她又一次剧烈咳嗽起来,就算是吃了家里特制的疗伤圣药都没有任何作用,就连稍稍缓解难以忍受的痛苦都无法做到。

    父亲从很早以前就告诉她,江湖险恶,小心为上。

    她最开始听到的时候是将信将疑,因为在那个时候,她从未独自踏出过家门半步,对于江湖之事,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

    但是,刚刚从家里溜出来的那段时间,江湖险恶这个词在她心中就完全变了味道。

    只因为在她眼中,江湖无非就是那个江湖,但险恶,却可以用来形容别人对她的看法。

    凭借着那个秘密带来的诡异能力,一般的年轻武者根本就已经入不了她的眼睛,就算是在中原武林名头叫得很响的所谓天才俊秀,也只能被她轻轻松松戏弄于股掌之间。

    她还曾经与一个名列黑帖的高手遭遇交手,开打之前还有些惴惴不安,结果仅仅数个照面过去,对方就已经大败亏输,落荒而逃。

    这一切,都让她的自信心膨胀到了极点,认为江湖险恶就是对其他人说的,而对于她这般拥有着天大秘密的人,她本身就是险恶的一种表现形式。

    伤痛疲惫的姜琰在一棵树下慢慢坐了下来,再次运气调息,心中止不住的懊悔与自责。

    如今她必须承认,父亲说的话是极端正确的,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江湖的另一面竟然险恶至此,和她曾经接触过的那个江湖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在这个夜幕下的江湖面前,她曾经行走过的江湖,就如同小孩过家家一样好笑。

    她真的不应该偷偷一个人从家里面溜出来,更不应该托大去参加通幽魔君设下的筵席,而这一切恶果,都源于她的无知与自大。

    原以为在发现那个秘密后,她已经能够无视江湖上除了大宗师之下的绝大部分高手,站到了可受万人敬仰的高度,没想到才刚刚建立起没有多久的信心,就嘭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些东西实在是太恐怖了。

    每每想到在那幽深地底宫殿内的所见所闻,她曾经所有的自矜,所有的自傲,都被那些恐怖的家伙狠狠摔了个粉碎,剩下的只有无法排除的恐惧。

    再回想起在大殿中通幽魔君与那罡的对战,纵然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她还是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心直冲头顶,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冷。

    尤其是后面那道无所不在的尖厉啼鸣,更是让她感到无力与绝望,幸亏她一开始便已经远离了战场中心,不然就算是实力再强上一倍,也绝无幸免之理。

    姜琰现在终于相信,自己的爷爷是死在了这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荒野之中,而不是像她之前所想的那样,老人家只不过是玩心又起,游戏江湖。

    如今她身负重伤,尚且不知道能不能从那些恐怖的怪物手中逃掉,更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连累家族,引出更为严重的后果。

    一想到此处,姜琰心中就有如火烧,强迫自己再次挣扎着起身,强忍着剧烈的痛苦,踉踉跄跄朝着远处走去。

第210章 追踪

    “从今日起,你们便可称之为燕云十八骑。”

    顾判此时正坐在一只穿山甲宽厚的背上,身后则是同样骑乘着穿山甲的十八名披甲战士,在夜幕下飞速前行。

    狐伶儿小心翼翼缩在顾判身后,双手不停在他的肩膀上按摩揉捏,按她的说法,这是通过活血舒脉的方式,在一点点缓解春香粉毒对身体的影响。

    他对此不置可否,甚至觉得这活血舒脉的方法很不靠谱,非但没有缓解粉毒的影响,甚至还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燥热起来。

    只不过是看在她按得还算舒服的份儿上,他才没有直接回头直接甩给她两记耳光,让她记住干不好本职工作的悲惨下场。

    “回头去做一副甲鞍,给这头畜生装上,记得弄得宽大舒适一些,明白吗?”

    顾判在光滑的鳞片上挪动换了个姿势,转头对着狐伶儿吩咐了一句。

    她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问道,“还请神君示下,甲鞍到底是为何物?”

    “这都不知道?”

    顾判没好气道:“马有马鞍,穿山甲当然得有甲鞍,不然坐在这里还得时刻小心不要滑下去,累不累啊。”

    “哦哦,奴婢明白了。”

    狐伶儿连声应道,片刻后忽然间吸了吸小巧的鼻子,转头看向了左侧的黑暗夜幕。

    “神君,奴婢嗅到了鲜血的味道。”

    “哦?是新鲜的血迹吗?”

    顾判挑了挑眉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狐伶儿深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片刻后又缓缓吐出,“回禀神君,很新鲜,这些血迹甚至还没有完全干涸。”

    “很好,下面你来指示方向,我们加速去追!”

    ………………………………………

    沉闷的像是马蹄踏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也让疲惫万分的姜琰精神陡然一震,心思瞬间变得活泛起来。

    她刚想从藏身休息的地方出来,心思再转却又猛地停下,甚至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江湖险恶,小心为上。

    这才刚刚从自省自责中过去多长时间,就浑然不觉又把这句话抛到脑后了吗?

    在这样的后半夜时分,这样的严寒荒野深处,忽然间响起连串的马蹄声,本来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如果那是军镇的官军,甚至是一队喜欢在深夜活动的马贼就好了,可就怕他们不是。

    姜琰暗暗叹了口气,决定按兵不动,隐于暗处观察经过的到底是什么人,再寻机而动。

    声音越来越近,而且好像是径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奔来。

    这一发现不由得让姜琰心中发慌,但现在就算是马上起身逃跑,以她受伤后变慢的速度,也不可能跑得过飞奔的骏马。

    他们也许只是碰巧路过,并不是专程为寻找她而来。

    姜琰自己安慰着自己,直到马蹄声一直靠近,最终在数十步外停下,脸上强装出来的淡淡笑容便再也维持不住。

    外面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直接停在她藏身的树洞附近?

    他们难道已经发现了她?

    “就在这里了?”

    一道熟悉的男子声音响起,顿时让姜琰心中尚存的所有侥幸心理瞬间消失。

    “回禀神君,奴婢的嗅觉告诉我,它就在这里,准确点说应该是就在我们前面的树丛里面。”

    紧接着另外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传来,使得她刹那间失去了一切想法,心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出来吧。”

    “现在老老实实出来,大家还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不然的话,我可要发飙了啊。”

    顾判从穿山甲背上跳下,在十八侍卫的保护下慢慢朝着那片树林走去。

    狐伶儿紧紧跟上,抓紧一切机会在顾判面前刷自己的存在感与有用感,“雾氤先生,你要知道,作为一个有着拥有智慧的生命,最可怕的不是实力低下,而是看不清当前的形势,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这才是阻止自己活下去的最大障碍。”

    “我投降。”

    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从树丛里面走出来一个少女,她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咬着红润的下唇又强调了一次,“我投降了。”

    顾判面无表情,转头看了身边一脸错愕的狐伶儿一眼,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嗅觉?”

    狐伶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判嘴角微微抽搐,“我们追踪的是通幽夜宴上的雾氤先生,结果你忙活了半天,就是为了给我找一个暖床丫鬟?”

    狐伶儿艰难咽下一口唾液,嗫嚅着说道:“回禀神君,她,她应该就是那个雾氤先生。”

    “哦?这倒是有意思了。”

    顾判笑了起来,“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见过装死装傻装逼的,也见过男人装女人,女人装男人的,但一个活生生的人,非要去装成异类,到目前为止却还真的是少见。”

    “小姑娘,你跟我说说,做出如此奇葩举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

    姜琰抬起头,飞快看了那位水镜先生一眼,忍住害怕小声说道:“我,我出来游历江湖,然后……”

    “没大没小的东西,在神君面前怎么说话的,我我我的,我什么我,要保持对神君的恭敬,要自称奴婢!”狐伶儿忽然踏前一步,厉声训斥了几声,随后小心看了看顾判的脸色,又低眉顺眼退了回去。

    姜琰小脸一白,委委屈屈道:“回禀神君……奴婢,奴婢从家里出来游历江湖,顺便寻找爷爷,那日在山野间碰巧见到了一头仙鹤,收到了一张请柬,所以,所以就好奇心起,想要去见识一下谁是通幽魔君,他又想做些什么?”

    “大声点儿,我耳朵有些背。”

    又听了一遍之后,顾判点点头,颇有些感慨地道:“理解,好奇心是人们保持进步的巨大推动力,虽然有时候经常会造成比较不好的结果,但对于这一美好的品质,我们还是不应该去太过苛责。”

    “那么,你能够迷惑住我们的那些灰雾呢,亮出来让我欣赏一下,也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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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柄打野刀介绍:
研究员顾判穿越到某个古代低武世界,成了一个普通镖师,原本只想辞职攒钱买地做个财主的他,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惊讶发现,这里似乎正在开始灵气复苏。
当面对普通人几乎束手无策的各种诡异时,顾判心中却没有丝毫慌张,只因为,他在穿越前刚刚预购了一把打野刀。
我有一柄打野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柄打野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