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7章 一片大好
从第一个所选神秘修士的神魂断开连接，顾判马不停蹄又将自己的精神触丝没入到第二个实验体眉心之内。
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高不见顶的山峰前。
山脚下矗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书三个大字——大荒。
这座大荒山是顾判发现了这一片区域中的最高处，要想遍览周围的环境，站到此山顶端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在山下稍事休息后，他便直接开始了攀登。
双脚刚刚踏上上山的阶梯，顾判便感觉到身体一沉，犹如身体被压上了万钧重担，举手抬足间都需要耗费之前不知多少倍的力量。
而当双脚离开阶梯之后，感觉便又恢复了正常，没有了那种重压之下的疲惫与吃力。
顾判思索片刻，弯下腰敲了敲石梯，令他有些诧异的是，看起来分明是石头的阶梯竟然根本不是土石材质，而似乎是以不知名的坚硬金属铸造。
接下来，他离开上山的阶梯，朝着某个方向走了很远，不时敲打倾听着声音。
便又发现似乎整座山都是这种金属材质，对各种超凡之力有着天然的禁锢和压制作用。
也让他不由自主联想到了业罗秘境的那条绵延石梯，被重临称之为修身路的磨砺肉身之地。
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层次，这种程度的禁锢与压制，已经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至少在单纯向上攀登的时候，并不能起到真正的阻碍作用。
不久后，他便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峰顶。
峰顶很简单，也很平整，就像是空旷的广场般一览无余。
先是绕着边缘走了一圈，他向四下里朝远处张望着，不过让人有些失望的是，极目望去一切都是草木土石，小河浅湖，根本没有人活动过的痕迹。
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下休息片刻，顾判就准备沿着另一个方向山下。
咔嚓……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
当他无意识地踩在某个看起来丝毫没有异常的地方后，整座山峰忽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一座恢弘大气的宫殿从峰顶平整的地面升起，只用了几个呼吸时间便矗立在了峰顶之上。
仿佛受到不知名的强烈吸引，他下意识地就朝着道观的大门走去。
站在虚掩着的高大厚重的殿门前，望着道内里云气升腾的飘渺气象，感受着从里面散发出来的让人感觉清爽舒适的气息，他突然间没有了当初刚刚看到大殿升起时急切赶来的心情，反而显得有些踌躇不定。
因为，里面的建筑布局，乃至于各种陈设，都让人生出了一种莫名熟悉的错觉。
就像是出嫁已久的老姑娘，忽然间回到了自己的娘家，在亲切熟悉之中，还带着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
不管是里面光滑如镜的白玉地面，还是大殿深处的那座高台，以及高台中央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动过位置的三尊宝座，都和记忆深处的那处地方一模一样，竟然找不出半点儿差别。
他安静站在门外，注视着殿内的一切，沉默许久后忽的笑了起来，随后抬脚跨过半尺高的门槛，步入到了大殿之中。
轰！
和记忆中的感觉完全重合，一道巨大无比的力量突兀降临，并且强加在了他的身体上。
就连从白玉地面传来的吸力都一模一样，和从上至下的压力向后配合，在不停的将他向下拉扯着。
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进入业罗秘境的时候。
唯一的区别就是，那时候在殿内，还有着众多的业罗门徒“迎接”他这位外道圣使归位，而现在则空空荡荡，廖无人烟。
承受着愈发磅礴的压力，顾判面上表情不变，又向前迈出一步。
轰！
这一步踏出，整座大殿都震了一震。
一道浓重的森寒肃杀气息陡然间浓重起来。
虽然依旧空无一人，但这座大殿仿佛在这一刻陡然活了过来，就像是一头即将从沉眠之中醒来的荒古巨兽，每一个瞬间都向外散布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在万物肃杀的森寒气息笼罩下，顾判眨了眨眼睛，重新拾起脚步，缓缓朝着那座高台靠近过去。
“如果是真的，那么吾便是这里无可置疑的主人，如果是假的，那么这里也就没有了任何存在的必要……”
一句话说到此处，他也恰好来到了高台之上，缓缓坐在了属于外道圣使的宝座之上。
“你说是不是啊，业罗圣女殿下？”
他低低叹息着，嘴角带着些许淡淡的微笑，转头朝着中间的宝座看了一眼。
下一刻。
顾判的笑容陡然凝固在了脸上。
瞳孔也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将所有目光都凝聚在了一起。
从他的角度望去，可以清晰看到那个白衣白裙，正端坐在业罗圣女位置上的柔弱身影。
“罗叶……”
“罗叶！？”
“这竟然会是罗叶吗？”
“不管是不是幻觉，既然这是从捕捉而来的修士神魂中探寻到的秘密，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刹那间数个念头在心底闪过，顾判不由自主又回想起了探寻上一个神秘修士神魂时，在黑炎之海最深处大殿内看到的那道模糊身影。
在这一刻，两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诡秘的联系。
“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前辈，看来我们的业务发展形势不错，分店都已经开到了混沌神魔藏身的盒子里面，简直就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你非是荒兽神魔，却能突破重重阻隔，以一道分神进入到这处封印之地，倒是出乎了吾的预料，让吾感觉到了些许的惊讶。”
白衣白裙的少女开口说话了，原本应该是清冷疏离的声音这一刻竟然是如此的陌生，显得有些沙哑和虚弱。
顾判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惊讶，只知道在听到她开口说话的时候，自己确实有些疑惑和诧异。
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看她说话的语气和表情，竟然表现得好像不认识他这个外道圣使、业罗后圣，当真是让人有些不解。
他叹了口气，向后靠坐在冰凉坚硬的椅背上，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吾一直在追随前辈的步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弛懈怠，所以能来到这里也不值得过分惊讶……”
“不过晚辈却是非常好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和那些混沌神魔制造的藏身之所，又存在着怎样的一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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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即将过去，2022马上到来。
在新的一年里，祝愿各位书友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家庭幸福、万事如意！
第1988章 到底是谁
“你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衣白裙的柔弱少女抬起头来，仰望着大殿穹顶的金色纹路，沉默片刻后忽然幽幽笑了起来，“其实吾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吾身在一座牢笼之中，自从被封镇于此，便再也没有出去过。”
“如果你真的要弄清楚这里的一切的话，身在局中是不行的，而是要跳出局外，找到做局的那个人，如此才有可能破开迷雾，解开疑惑。”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吗？”
顾判眼中波光闪动，颇有些不太相信地道，“不过按照前辈的说法，你自己竟然也身在局中，成了一颗棋子，而不是做局对弈的棋手，当真是让晚辈感到了无比的惊讶。”
“遍览无尽虚空、诸天界域，不知道多少超凡脱俗的修行者，即便是将当初纵横翱翔于混沌之海的先天神魔与荒兽族群全都算上，能够将前辈做一棋子置入棋盘的人物，除了高高在上，甚至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乾坤大道外，吾实在是想象不出，到底还有谁拥有这个实力。”
白衣少女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看着他，“你既然对混沌之海的隐秘都知晓甚多，那么应该听说过，自清浊分化、混沌破碎后，从无尽虚空中崛起的那位大人物。”
顾判听到此处，不由得眯起眼睛，此时再看那道白衣白裙的柔弱少女，心中却忽然升起些许的怀疑与困惑。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而是顺着她的话接着说道，“前辈或许还不知道，吾只是个眼界见识狭窄的小镇做题家，过的又是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的苦修生活，对于广阔无垠的无尽虚空、诸天万界，知道的实在是算不上多。”
“不知道吗？”
她思索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毕竟九幽之主、幽玄魔尊是至少数万年前横空出世的人物，你本就身在神魔绝域之中，机缘巧合之下能够知晓些许上古之前的往事，但九幽之主是存在于神魔绝域之外的大修士，并未在此方界域留下什么痕迹，这么想的话你不知道倒也正常。”
顾判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一个字都没有吐出口来。
九幽之主，幽玄魔尊……
做局的人，竟然是牠？
这句话无论从谁的口中说出来，他都会认认真真听了，然后再从中仔细深入分析各种因果关系，寻找于自身有用的线索信息。
但是，这样的话从白衣罗叶、业罗初圣的口中道出，就只会让他感觉到荒诞和可笑。
那么，如果不想这么荒诞的话，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种解释。
就是这位虽然不管是看起来，还是从各种感知上都是业罗初圣的少女，其实并不是罗叶，至少不是他认知中的那位轮回剑仙。
顾判困惑了，他本能地想要把眼前的白衣少女归结于幻境，但不论从哪一个方面去分析，她都绝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不是幻觉。
如果真的是幻境的话，对比起来，他所面对过的幻神道法，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
就算是红衣全力施展的思之如梦，也不会让他困惑到如此迷惘的程度。
“前辈刚刚提到了九幽之主，却是犹如一道光芒，照亮了晚辈记忆之中的某处蒙尘角落，让我想起来某个不知道为什么便忘得一干二净的女子。”
“哦？”
她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和九幽之主又有什么关系？”
顾判屈指轻轻敲击着宝座的扶手，斟酌着语言缓缓说道，“她的名字叫做罗叶，创立了业罗圣教，又号轮回剑仙，身兼问剑阁主，曾经是九幽之主手中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征战诸域罕逢敌手……”
“前辈既然知道九幽之主，那么有没有听说过业罗初圣这个名字？”
“业罗初圣、轮回剑仙、问剑阁主……”
白衣白裙的少女喃喃自语着，整个人一点点陷入到呆滞之中，而且自眉心之内冉冉升起一缕淡淡黑气，将她那张原本清冷秀丽的面庞覆盖大半，映衬得犹如一只横死的厉鬼。
“罗叶，罗叶，罗叶……”
“这个名字，吾感觉到很熟悉，可是为什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她到底是谁，她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表情也越来越扭曲，片刻后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伸手朝着顾判的身体抓来。
“你，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咔嚓！
一股磅礴巨力涌来，将她伸出的手臂直接向外弯折成一个恐怖的角度。
然后另一只粗壮的大手破开阻碍按压下来，直接卡住了她纤细白皙的脖颈。
她却是毫不在意自己已经被控制拿捏住了要害，依旧声音急促说道，“她是谁，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嘭！
又是一股巨力爆发。
将她重重按压在了高台冰冷坚硬的地面。
顾判低头注视着那张被黑气笼罩的面孔，缓缓摇了摇头，“你最好能自己想起来，不然后果不会很好。”
她还在自言自语着，变得越来越癫狂，直至啪的一声轻响，整个人毫无征兆炸开成一团黑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判还保持着俯身按压的姿势，猝不及防下一掌拍在了中间的宝座之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音。
“这神神秘秘又神神叨叨的家伙，就这么不见了？”
他四下里搜寻一圈，心中刚刚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却猛地僵在了原地。
然后缓缓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白衣白裙的柔弱少女悄无声息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口中喃喃自语道，“人生皆苦，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顾判突然截断了她的话，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道：“你是不是下面该说唯有死亡才是永恒呢？活着反正要受苦受难，吃饱了就会撑着，不吃就会饿死，不做要憋死，做了会空虚，什么都是两难的选择，那么干脆躺平任干，甚至是一生下来就自/杀永登极乐它不香吗，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求生求存？”
第1989章 大荒石碑
躺平任干，初生即死……
听了这句话，白衣少女不由得微微一愣，眼神中透射出少许惊讶的神色，“你所言虽然不中，但亦不远矣。”
“哦？愿闻其详。”
她幽幽叹息，“天地间一切生灵，最终都难逃死亡，但活着并不是为了去死。”
“神魔修心，荒兽炼体，修士问道，更是为了打破生死之间大恐怖的界限，希求大自在的永恒彼岸。”
“跨越苦海，登临彼岸？”
顾判蓦地笑出声来，“那在前辈看来，到底怎么才能达到这一目标？”
她微微一顿，接着道：“你以为天生万物，所有生灵存活下去的规则是什么？”
他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不进则死。”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前辈应该明白才是……无尽虚空、诸天万界，杀戮无处不在，这并不仅仅是狭义上的杀戮，而是广义上的杀戮，我并不知道自混沌之海出现以来灭绝了多少物种族群，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思进取，被天敌杀，被食物杀，被环境杀，被自己杀，直至最后死绝。”
少女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里面竟然有无数的墨色丝线在蜿蜒游动，最终汇聚于瞳孔深处，犹如两轮能将所有一切都吸纳进入的黑洞，说不出的恐怖诡秘。
而就在她睁开双眼的那一刻，顾判便再一次感觉到了无处不在的森寒之意，不仅仅将自己整个人都笼罩在内，就连整个大殿都在这种寒意之下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便会倾倒崩塌。
好在她只是睁开双眼一瞬便又紧紧闭合，散逸弥漫的森寒之意同时消弭于无形，“你刚才说的道理虽然听起来不甚通顺，但却深得吾心。”
“日渊早已破封脱身囚笼，盖臧亦准备以化灵分神之法逃出封镇，吾是越来越孤单了。”
“所以说，如果能让你进来陪伴的话，吾会很高兴，接下来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太过孤寂难熬。”
她再一次睁开了眼睛，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裙裾飞扬，宛如凌空虚度的仙子，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一掌轻飘飘落下。
万千墨色丝线飞舞，森冷杀机弥漫。
顾判心中念头刚起，还没来得及有任何的动作，便被她的双眸吸引住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
无边杀意从她布满红丝的眼中放出，顾判被这道神秘莫测的力量笼罩下，竟然在刹那间陷入到了无思无想、也无法动弹的境地之中。
她的素手已经距离他的头顶不过一尺的距离。
就在此时，两朵炽白火焰出现在他的双眸深处，宛若大浪般汹涌澎湃起来，和两团黑洞般的墨色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
轰！
几乎无穷无尽的吸力以他的身体为中心释放出来，与她眼中的两只黑洞相互作用，相互牵引，瞬间引爆当场。
她一直以来没有什么变化的面孔第一次出现了错愕的表情。
下一刻，她面上的惊讶错愕便被痛苦的神色所取代。
顾判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她按向他身体的手掌，然后他牵引抬头，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鲜血飞溅，在炽白与玄黑之中，又多出了一抹殷红。
三种颜色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她闷哼一声，裙裾下修长的小腿却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取顾判的要害。
啪……
顾判眼中一片冰寒，脸上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而后紧紧抓握住了她白皙而富有弹性的小腿。
还未等她再次爆发，他却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身体一个踉跄，从中线直接抢入到了她的怀中。
在两人身体接触的那一刹那，顾判的膝盖已经先一步狠狠撞击到了她平坦的小腹处。
她的身体猛地向后弓起，然后又重重落下，直接落入到了他的怀抱之中。
顾判面色平静，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仿佛在做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又像是在面对着自己暗恋已久终获芳心的女孩，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然后轻轻在她白皙如玉的脖颈处咬了一口。
点点血迹花瓣般溅出，她发出一声凄厉的低呼，眼中乱舞的墨色丝线倏然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全部汇集到了瞳孔正中。
一道比刚才浓郁猛烈数倍不止的戾气从她的身上爆发出来，中间饱含着无尽的森寒杀意。
顾判丝毫不为所动，他的身体仅仅是被她推开数寸，便再一次温柔至极地贴了过去，双手已经卡住了她的脖颈。
然后面带微笑，双手发力，下一刻就要直接拗断她的脖子。
但就在他即将发力的那一刻，脚下的白玉平台毫无征兆消失不见，显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拉扯着两人跌落了进去。
顾判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座虫洞，通向宇宙寂灭的尽头。
时间空间交织纠缠，却又仿佛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恍惚间，虚化的一切又突然变得真实起来。
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景象。
白衣白裙，身材样貌和业罗初圣完全相同的少女已然不见踪影。
出现在他面前的，唯有一座遍布裂痕的残破石碑。
“这是……”
眸中真火渐渐消退，顾判微微蹙眉，望向了突兀出现的石碑。
石碑上一个字都没有，有的只是遍布碑身密密麻麻的裂纹。
他伸手从石碑上拂过，细细感知着裂纹的走向与痕迹。
石碑边缘的印记很细很浅，顾判沿着印痕一点点滑动着手指，甚至能触摸到印痕底部的凹槽，丝丝缕缕冰凉的触觉从指尖传来，不知不觉间，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经被这些杂乱无章的印痕所吸引，甚至忘记了继续寻找那个白衣白裙的柔弱少女。
越向内去，石碑上的印痕也就越大越深，当深入到靠近最中心的那个黑色孔洞时，裂痕已然犹如书法中的泼墨狂草一般变得狂放浓重起来。
受到裂纹痕迹变化的牵引，一丝淡到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黑色丝线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天地肃杀、万物寂灭的古老苍凉气息涌现，潮水般不断冲击着顾判的神魂，让他不由自主放慢了滑动手指的速度，在第一道分叉线附近停了下来。
咔嚓！
就在此时，一声极其细微的碎裂声从石碑之上传来。
顾判微微一愣，同时还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就在自己耳畔缓缓低语。
第1990章 神魔千机
“余自幼修行，十五岁筑基，三十岁丹成，再过甲子而化神，自此游走于天地之间，东观沧海西苍梧，恍然间百年时光一晃而过，正当余欢喜于自身修为进境，志得意满欲入三劫之时，不料祸从天降，而自身却将大祸当成天大机缘，自此陷入深渊永坠沉沦，无奈之下，唯有自毁道基，尘封于此……”
“想我短短百年便已碎丹化神，两百岁前开劫而入，其后历时八十载，感悟天地之变化，大道之真韵，究竟破劫而出，臻至堪比神魔的界主之境，最终却落入杀劫而不自知，肉身神魂俱为牠人做嫁衣裳，千年已逝，余自知命不久矣，忆往昔岁月，唯留滔天大恨！一恨年华早逝，二恨光阴难返，三恨世事无常，四恨人心莫测，五恨生无可恋，六恨死亦难安，七恨天地不仁！宇宙神主，宇宙神主！”
“宇宙神主，不知汝是否仍在世间，吾若死后有灵，定要咒你坠入苦海，终至寂灭都无法踏足彼岸！”
轰然巨响声中，整个石碑开始崩塌，碑上密集裂痕竟然依旧存在，化作道道类似于时空断层的纹路，顽强驻留在虚空之中。
“宇宙神主……”
“难道不是幽玄尊主吗，怎么忽然又跳出来了宇宙神主的名字？”
顾判喃喃自语着，忽然间有些机械地拧腰转身，一拳护于腰侧，一拳蜷在胸前，摆出那一招最基本的，显得甚至有些笨拙可笑的混沌归元起手式。
然后狠狠一拳向前轰出！
随着顾判这一拳出现的，还有澎湃汹涌的炽白火焰，原本应该灼热的火焰此刻竟然给人以冰冷刺骨的感觉，像是一头狰狞凶狠的白色恶龙，直直飞入黑暗深处不见。
白色火焰映照之下，两只亮若星辰的双眸闪动着，随着一道绚烂剑光升起，迎上了那尊横冲直撞而来的拳头。
双方一触即分，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密闭空间剧烈摇晃着，甚至已经到了崩溃塌陷的边缘。
顾判一拳击出，拳面血肉崩坏，露出了内里的森森白骨。
他对此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那个从黑暗中显现身影的白衣少女，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你，到底是谁？”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白衣少女却是一声冷哼，轻轻抬起细长的手掌，其后两指轻轻捻动，一枚墨色细针在指间若隐若现。
她指尖一弹，那根细针便朝着顾判射去。
顾判踏前一步，再出一拳。
但这根比绣花针还要渺小不知道多少倍的细针却像是处在另外一个空间一般，毫不费力地便从看似遮天蔽日密不透风的拳势中穿行了过去，直至撞击在一柄毫无征兆显现的双刃大斧上才消失不见。
顾判就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双眸中仿佛蕴含着极北之地肆虐无边的寒风，他再次将斧头隐入虚空，面无表情道，“只剩下了一缕残念，竟然还想着要镇压我，真以为你可以一念出而万念生么？若不是我还想要从你这里寻找到更多的有用信息，你以为还能把一丝残念留存到现在？”
“你的这柄斧头……”
白衣少女在沉默许久后，忽然开口说话，“或许可以斩破牢笼，将吾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脱离而出。”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那座所谓的牢笼位于何处，吃饱了撑的才会救你出来。”
“吾乃神魔千变，数万年前被九幽之主封镇于神魔绝域之内，当时与吾一起的还有日渊、盖臧等等……”
顾判听到此处，不由得打断她的话道，“你长得很像九幽之主麾下的轮回剑仙，吾很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失散多年的双胞姐妹。”
“还有，此方界域本来应该是一众混沌神魔制造的藏身之地，为什么太阴月神和大力神魔牠们会放任九幽之主这个外人在此处制造事端，而且这么多年过去都不对你们施以援手，任由你们被困缚在牢笼之中无法……”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觉得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在听到轮回剑仙这四个字后，白衣女子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后整个人便开始喃喃自语，陷入到了某种精神错乱的状态之中。
“轮回剑仙，剑出轮回……”
“剑出轮回、剑出轮回！”
轰！
整个黑暗虚空如打破的镜面般寸寸碎裂，顾判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地底空间。
被作为实验体的神秘修已经死掉，连尸体都变得僵硬冰凉。
他面对着那具尸体陷入沉思，许久后才被密室外面的响动惊醒过来。
张厨子小心翼翼探进头来，“老爷，混沌神兽已经孕育孵化完毕，就等着老爷过去验收了。”
“哦？这么快就出结果了么？”
顾判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把这具尸体处理掉，叫无念和黑袍过来见我，看它们知不知道神魔绝域的牢笼到底是什么东西，神魔千机又是个怎样的来路。”
“然后联系一下幽泉，看看她现在位于什么位置，有没有找到白云生处的陌上之地。”
张厨子一躬到地，尖着嗓子道，“奴婢谨遵老爷法旨。”
………………………………………………
一道血色长虹划破天空，降落在连绵不绝的大山深处。
灰暗的天空上开始飘落绵绵雨丝，雨势迅速变大，天地之间只余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一袭红裙的幽泉在山间缓缓而行，留下了一条浅淡到几乎看不到的脚印痕迹。
不多时，她在一汪泉眼旁停下脚步，低头注视着汩汩流淌的泉水，唇角忽然挑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在清澈泉水的映衬下，幽泉所穿的鲜红衣裙熠熠生辉，再配上羊脂白玉般的肌肤，将此处普通至极的景色衬托得犹如仙境一般。
脸上带着恬淡闲适的表情，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泉边的一块石头上，一手托腮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另外一只手则伸到了水下，轻轻拨弄着冰冷清澈的泉水。
在她的周围是死一样的寂静，就连这个季节最为常见的虫鸣鸟叫声都没有一星半点儿。
这种情况或许会让一般人感觉到恐惧不安，但在幽泉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一丝和不安相关的神色，反而是一副恬静祥和的表情。
因为，此时的她就是这种死一般寂静的源头。
第1991章 毫不留情
以幽泉的身体为中心，数十丈方圆的范围内，所有的生物都早已经无声无息毙命，就连泉水内原本还在欢快游动的鱼儿，也都随着她将手伸入水中而同时沉到了湖底。
向更远处看去，大量没有死掉的生物正一动不动趴在地面上，生怕任何一个动作都可能会引来的灭顶之灾。
虽然现在是炎热的夏秋之交季节，但此时此地的河畔林间却仿佛早已经步入到了严冬，充溢着冰冷肃杀，万物俱寂的感觉。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幽泉才轻叹一声，甩了甩手上沾着的水滴，缓缓站起了身体。
随着她的动作，霎时间冰冷肃杀的感觉褪去，林间重新恢复了温暖，所有的鸟虫和小动物也仿佛从冬眠中醒来一般变得活泛起来。
她莲步轻移，从小河边的碎石带离开，背负双手仰望着飘落雨丝的天空，许久后才叹了口气道，“白云生处，陌上之地，为什么越是接近这个传说中的隐秘之地，吾就越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幽泉的行踪极为诡异，并没有固定路线，野游一般的随意而行，途中只在某些特定的区域悄悄停留，等待探查出了结果便再次隐身而去，当然，若是遇到了连她也动了心的物品，她并不介意做一下顺手牵羊的举动。
沿着林间小路缓缓而行的幽泉忽然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了远处的天空。
在那里，正有一个小如针尖的黑点朝着这个方向疾速飞来。
黑点距离此地越来越近，她的表情也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这种感觉，仿佛是某个混沌神魔亲临此间。”
“那么，正在接近过来的，到底会是谁呢？”
幽泉的疑惑在数个呼吸后便得到了解答，对面来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竟然是秘境中曾经出现过的神魔舍离的意志化身，曾经施展过大解离术的那个家伙……”
“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还没有寻找到陌上之地的真正位置所在，如果在这里被牠发现的话，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幽泉一对秀眉微微蹙起，下一刻，她的身影渐渐变淡，消失在了铺满落叶的林间小路上。
舍离化作一道流光，速度极快，一条小河连同包围着牠的树林一闪而过。
但是，刚刚转身飞出不过十数里，牠便毫无征兆停了下来，化作鸟首人身的形态，回头朝着后方看了过来。
刚刚经过的小河和树林给牠的感觉很不对劲，那里就像是一片被鲜血淹没过的死地，没有任何活物存在的气息，若不是御空飞行时一直都在扫视着四周环境，恐怕还根本无法发现任何的不妥。
有问题就直接把它弄清楚，这就是魔神舍离最喜欢的直来直去的处理方式。
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牠当即调转方向，又回到了小河的上空。
茂密的林子下方，自舍离现身便极力隐藏气机的幽泉心头一跳，唇角逸出一丝淡淡的无奈笑容，她本来只是在这里小憩片刻，哪里想到竟然会如此背运，竟然碰上了在冰原秘境中让自家老爷都吃了暗亏的魔神舍离？
既然已经被发现，再隐藏下去也就没有丝毫意义，幽泉缓缓从地面升起到与魔神舍离平行的半空，隔着数十丈距离与其相对而视。
目光从幽泉身上一扫而过，舍离显得有些狰狞的尖锐鸟喙缓缓张开，以更加尖锐刺耳的音调道，“吾在太阴的秘境中见过你，只是没想到又在此地与你相逢，按照汝等人族的话来说，这便是吾等有缘，千里线牵。”
幽泉将手藏在袖中，捏住一枚黑白分明的玉符，闻言只是微微笑道，“舍离大人来到此地，莫非是和吾的目的一样，想要寻找白云生处的陌上之地？”
尖锐的啼鸣声再次响起，并没有回答幽泉的问题，而是冷笑着道，“你这个外魔不知实力如何，胆子却不小，竟然敢和吾如此说话。”
“吾的胆子其实并不算大，不过舍离大人应该知道，我有一个脾气不是很好，又非常护短的父亲，如果让他老人家知道你想要欺负他女儿的话，后面发生的事情怕是不太好收场。”
“你的父亲……吾倒是想要看一看，你的父亲到底是谁。”
昂首啼鸣一声，魔神舍离猛然发难，道道横平竖直的线条凭空出现，填满了数十里范围的空间，牢牢将幽泉笼罩其中。
这就是混沌神魔的手段吗，云淡风轻间便将数十里的空间尽数封禁，犹如天堑一般将她牢牢阻隔在内，即便是以她如今的实力层次，也难以找到可以化解的突破口。
而且一出手便是本命神通大解离术，当真是毫不留情，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既然走不脱，那便不走。
即便是混沌神魔的意志化身，只要不是神躯亲临，想要取她的性命也没那么容易。
就像是父亲大人在她出发前曾经说过的，只要坚持一点时间，那便可以打出里应外合、两翼齐飞的中心开花战术。
幽泉笑容不变，心中数个念头闪过，直接捏碎了袖中的黑白玉符。
魔神舍离大解离术笼罩之下，幽泉外放的血色光芒被层层切割阻断，更进一步与她自发护体的血色泉水摩擦交错，滋滋连声。
轰！
一汪汩汩流淌的血泉出现在横平竖直的虚空“棋盘”中央，以泉眼之力堪堪抵挡住了大解离术的威势。
魔神舍离在云端之上展翅而立，挥手间一道线条单独飞出，横跨虚空向幽泉直落下来。
咔嚓！
一线闪过，就连绵绵不绝的血泉之水都被斩出一道宽逾数丈的裂痕，自此再也无法愈合。
血泉泉眼深处，幽泉身躯巨震，口中首次溢出丝丝金黄血液，凝脂般的肌肤上渗出道道鲜红血液，给人一种凄惨鲜艳的美感。
魔神舍离又是一声尖锐啼鸣，背后双翅猛然展开，牵动着全部笔直线条撕裂虚空，朝着那汪血色泉眼闪电般落下。
“若是硬扛上这一下，即便是血泉本体也会有所损伤，这就是混沌神魔融入了大道真意的本命神通吗，当真是厉害无比。”
“看来只好动用一直隐藏的力量……”
一个念头在幽泉心中闪过，然而就在这一刻，黑白交融的神光穿透虚空降临此间，将她连同血泉牢牢保护在内，正面迎上了即将落下的大解离术。
第1992章 山来就我
黑白光芒显现，将大解离术尽数阻拦下来。
魔神舍离手上的动作倏地一顿，随后以牠的躯体为中心，道道断层分割交错，望之犹如光怪陆离的万花筒景象，并且朝着四面八方迅速蔓延开来。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舍离身后陡然一道森寒光芒横空而起，袭来的方向正是他所处的位置。
极度危险的感觉一闪即逝，在这一刻魔神舍离来不及有任何闪避动作，唯有遵照本能的指引，以本命神通大解离术为破局之点，在后背接连布下三道空间断层作为防护。
咔嚓！
一柄双刃大斧直劈落下。
将一道道空间断层甚至都再度斩为两截。
最终在最后一道屏障阻挡下止步。
只是大斧中蕴含着滔滔切割之势丝毫没有停顿，如入无人之境般侵入魔神舍离体内，并且极其霸道地向着牠分化出来的一点分神绞杀而去。
被万年玄冰般的杀机笼罩之下，魔神舍离感觉自己的思维都仿佛被冻结了起来。
值此生死一线的危急时刻，魔神舍离显示出无愧于其混沌神魔称呼的实力，刹那间便又是一记大解离术施展出来，在破开了自己这一具意志化身的躯体同时，也堪堪将席卷而来的斧势尽数解离，消失不见。
“原来是你……”
“这柄斧头，吾必将收入囊中！”
牠猛地转头，便看到一双淡漠无情的眼睛，透射出同样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魔神舍离不顾躯体重伤，再次催动力量，背后双翅一展，便又有两道空间断层遽然成型，掩护着自己向后飞速退去。
可惜牠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两道空间断层刚刚成型之时，又一道惊天斧影寒光已然生成，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横贯长空，只一瞬间便从两道断层之间的缝隙中直穿而过，无声无息刺入牠的后脑要害。
魔神舍离狂吼一声，一道手指粗细的孔洞贯通眉心前后，眼神一下子黯淡无光，濒临溃散，而那斧影寒芒仍不停歇，直到将其前额破开两半，才在空中渐渐消失。
带着无边的疑问与不甘，牠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只大手按住头顶。
眼前一片黑暗袭来，魔神舍离就连即将回归本体的一点意志都没有逃脱，化作一头振翅欲飞的银翼猛禽，被大手掌心泛起的猩红光芒收入其中，再没有翻起一丝一毫的浪花。
“父亲大人。”
顾判低头观察着掌心内那只银色猛禽虚影，思索片刻后缓缓将其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后咽下。
其后又过了片刻，才将目光落在幽泉的身上，“关于白云生处，陌上之地的位置，你找到了么？”
幽泉道，“回父亲大人的话，女儿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和线索，正在不断接近和确定之中。”
“混沌魔神的一道本源意志，确实是不太好消化，吃下后竟然感觉有些头晕耳鸣，腹中胀痛，看来以后要多吃一些才能适应这种食物。”
他悠悠叹息一声，接着又道，“既然我已经来到此地，便和你一起去寻找陌上之地，如果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有所收获的话，那就不必在这上面浪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正所谓我不去就山，便让山来就我。”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新一代的混沌神兽已然孕育成功，再加上与之相配合的普通荒兽，此方天地的灵力规则体系又恰好脱胎于混沌鸿蒙之气，完全可以作为吾等豢养它们的一片牧场。”
“那么，当我们的羊群遍及牧场的每一处角落时，所有隐藏起来的秘密，都将向我们敞开门扉，这便是吾不去就山，让山来就我。”
幽泉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刚刚启齿却又闭口，和顾判一起转头看向了远处的天空。
无声无息间，太阴元君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与她一起来到此处的，还有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内的男子。
顾判的目光从太阴元君的身上一掠而过，随即落在黑袍男子的身上，沉默片刻后微微皱眉道，“混沌神魔，意志化身？”
接下来不等对方做出回应，他便继续说道，“不，不对，你并不是纯粹的神魔意志化身，而是介于意志化身和神魔真体之间的某种存在。”
“黑山君当真是好眼力。”
黑袍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听上去虚无缥缈，“吾名盖臧，刚刚在元君的帮助下，以这道分神从神魔绝域之内逃脱。”
在月神殿下的帮助下？
顾判心中动念，然后再次将目光转回到太阴元君处，与她对视一眼后忽然笑道，“能够让太阴月神殿下亲自出手相助，盖臧大人倒是运道不错，恭喜恭喜……”
毫无诚意双手抱拳道贺一声，他又接着说道，“月神带着盖臧大人寻到我这里，是单纯的来见面认识一下，还是有其他事情要谈？”
太阴元君道，“黑山君是否正在寻找陌上之地的神魔绝域？”
“月神殿下所言不错，我最近捕捉了一些自陌上之地出现的神秘修士，身兼先天神魔与混沌荒兽两种不同力量体系，却又达到了某种似是而非的古怪平衡，本人对此很有兴趣，正准备到他们的家乡探查一番。”
“不过黑山君或许还不知道，神魔绝域究竟从何而来，又是谁的手笔。”
“我确实不知道，月神殿下若是方便的话，可以详细说来听听。”
“怕是要让黑山君失望了，对于神魔绝域的内情，吾也并不知晓太多，只知道此非善地，而是大凶之处，若非……”
顾判沉默听到此处，竟然不等太阴元君把接下来的话说完，便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甚至还打断了她的话，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古人云，听人劝吃饱饭，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既然月神殿下都这么说了，我再不识好歹也必须要掂量一二，倒不如回去好好享受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月神殿下若是有意，也可以到我家去做客，到时候一定好酒好菜好好招待。”
盖臧有些呆滞地转头看了太阴元君一眼，仿佛不太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更不敢相信这位刚刚才将魔神舍离意志化身生吞活吃的猛人，竟然会突然变得胆小如鼠，连话都不让人说完便要扭头离开。
第1993章 黑暗源头
太阴元君也没有想到，自己连话都还没有说完，这位脾气暴躁，一言不合抡起斧头就砍的黑山君竟然掉头就走，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迟疑。
这也让她后续早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没了任何用武之地。
“黑山君，等一下。”
下意识的，太阴元君对着他的背影又道了一句。
“月神殿下还有何事指教？”
顾判停下脚步，回过神来笑眯眯问了一句。
太阴元君道，“刚刚吾还没有将话说完，谁知道黑山君便有如此大的反应。”
“我的反应很大吗？”
他微微皱眉，有些不解，“毕竟那处地方是连月神殿下都觉得危险的大凶之地，更何况我的保命本事还远远不比两位，因此早早避开才是明智之举，正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黑山君似乎还没有想过，若是从神魔绝域内出现的诡异修士越来越多，会对此方界域产生怎样的影响？”
“月神说的是，那些身兼先天神魔和混沌荒兽两家之长的缝合怪？”
“然。”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浑不在意笑道，“月神殿下又不是此方界域的洞天之主，怎么就忽然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关心起天下苍生的死活了？”
“要我说啊，那些缝合怪来得越多越好，正好便将此方天地当成一座修罗试炼场，看一看到底是它们厉害，还是吾培育的战争机器更强，又可以在一次次的实战中检验兵器性能，改进设计制造标准，算是一箭双雕的大好事，如此说来，我为什么要阻止它们的扩散？”
太阴元君叹了口气道，“吾此次前来，其实是想要黑山君帮一个忙。”
“这就对了，既然是谈生意，就别讲太多感情，大家在商言商就是了。”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露出些许微笑接着道，“那么，月神殿下想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又准备付出怎样的报酬？”
“这一次其实并不是吾寻求黑山君的帮助，而是神魔盖臧。”
顾判垂下目光，面上笑容却变得愈发温和，“我刚刚说过，谈生意莫要讲太多感情，但是话说回来，我和这位盖臧先生连一点儿感情基础都没有，这生意该怎么谈啊？”
“黑山君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要加钱。”
盖臧上前一步，“吾希望能够借助黑山君的那柄斧头，斩断吾这道分神与神魔绝域的联系，只是不知道黑山君想要什么样的报酬，只要是吾能够拿得出来的，便绝对不会有任何保留。”
顾判点点头，“很好，我就喜欢和直白爽快的神打交道，既然大家都是月神殿下的朋友，那我就直说了……”
“最近我对于你们先天神明的本命神通很有兴趣，不知道盖臧大人所掌控的是哪一条大道真韵，可否拿出来让我看上一看，顺便吃上一点？”
“吃上一点？”
盖臧微微一怔，沉默许久后才道，“吾融合了先天大道的本命神通名为大黑暗术，如果黑山君有意的话，吾也可以拿它作为报酬，来换取吾此后余生的自由自在。”
顾判闻言大为意动，“不知盖臧大人的大黑暗术，比之月神殿下的大封印术高下如何？”
“吾所演化之大黑暗术，自然比不得月神殿下的大封印术。”
盖臧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伸出被浓重墨色包裹的双手，“黑山君请看，这便是大黑暗术所蕴含的一丝大道真义。”
不知何时，他们头顶之上的白昼已经变成了暗夜，湛蓝的天空悄然变幻成为了纯黑的礼服，就连本该点缀在夜空之中的点点繁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
就在此时，盖臧有些虚弱的声音缓缓在耳畔响起。
“吾在黑暗中衍生灵智，于虚无中开辟道路，寻找自身存在的意义。”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顾判的目光落在天空中不断变得更加浓郁的黑暗上面。
此时此刻，敏锐的直觉让他清晰感觉到，黑暗或将笼罩整个天地，而隐于黑暗之后的那道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也将随之降临。
无声无息间，黑暗已经悄然占据了整个天空。
但这并不是一个结束，而只是一个新起点的开启。
两朵真火在双眸之中冉冉升起，顾判看到了在黑暗之中还有黑暗，填满天幕的黑暗最深处，又有一点更加纯粹的墨色涌现了出来。
完完全全摒除了任何的光芒，即便是黑色的光，在这一团黑暗蔓延笼罩之下也没有了任何存在的余地。
“这就是隐含了大道真义的大黑暗术吗，单单只是这一片黑暗笼罩的手笔，便已然超出了我的预料，果然不愧是曾经纵横于混沌之海，与无尽荒兽争锋的先天神明……”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刚刚发出一声叹息感慨，却又猛地闭上嘴巴，眼睛眯成一道缝隙，死死盯着了所有一切黑暗出现的源头。
“这是……”
他甚至以为在大黑暗术的影响之下，自己的感知出现了问题。
因为在他的视线尽头，在那片笼罩了天地的黑暗苍穹的源头，竟然出现了一缕光辉。
让他都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炽烈光芒。
那道光从无到有，自黑暗之源显现出来，只是刹那便撕裂了犹如幕布的整个黑暗苍穹，将整个天地重新纳入到无尽光辉照耀之下。
又是一个刹那过去。
所有黑暗尽皆不存，就连山峰树木遮蔽下应该存在的阴影，都在无所不在的光芒映照下消失不见。
光芒愈发强烈，其中所蕴含的力量，让这一片区域内的树木燃起大火，让田地为之龟裂，甚至让江河为之干枯……
一切的一切，都被有如实质的光芒吞没，在道道强光照耀下化为灰烬，甚至连灰烬都开始了二次燃烧，直至抹去了存在的全部痕迹。
轰！
炽白颜色的三昧真火猛然升腾，笼罩住了顾判的周身，同时将一旁已然钻入血泉之中躲避的幽泉保护进来。
而在另外一个方向，太阴元君化身黑白交织的双色神主之光，同样在正面抵挡着无处不在的辉光照耀。
“神说，要有光。”
“神魔盖臧的本命神通竟然如此厉害。”
“口口声声大黑暗术，不如叫做大光明术更加准确，当真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以火焰抵挡光芒，三昧真火组成的防御屏障竟然还是一点点被压制下来。
顾判面色沉凝，转头去看造成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一眼望去，却发现神魔盖臧满面惊愕恐惧的表情，在炽烈光辉的照耀下，身体化作丝丝缕缕的黑色烟气消失不见，短短数个呼吸时间便已经只剩下了一颗凄厉惨嚎的头颅。
第1994章 空中楼阁
原本应当是黑暗的暮色，此刻却变成了没有一丝杂色的炽烈光辉。
在那道刺破黑暗之光辉的照耀下，整个天空都在无声呻/吟。
有若实质的炽烈光辉如同万条丝绦，自苍穹之上同时垂落，将好大一片区域内的所有生灵尽数点燃，随后变成灰烬。
但即便是燃烧之后的灰烬也没有继续存在的空间，它们在经过二次燃烧之后，统统在光芒的照耀下化为虚无，自此抹去了曾经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惊恐万状的神魔盖臧已然被从天而降的炽烈光辉所吞没，一道分神所化之身躯分离出丝丝缕缕的黑色烟气，很快消失在熔融光照之中，只剩下了一颗残破的头颅，还在那里充满痛苦地凄厉惨嚎。
不过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或许用不了三两个呼吸时间，神魔盖臧仅剩的这颗头颅也将消失在炽烈光辉之中，与其他生灵一样，被抹去了一切存在的痕迹。
顾判沉默注视着盖臧的惨状，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中隐含着些许审视思考的神色。
盖臧忽然停止了嘶嚎，残缺的头颅也不再扭曲转动，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生的气息。
轰！
就在此时，三昧真火倏然暴涨，炽白火焰突破了炽烈光辉的压制，刹那间扩大了数倍笼罩空间。
将神魔盖臧那颗残缺不全的头颅纳入到了火焰屏障之内。
“黑山君，大恩不言谢，待吾脱困之后，定然奉黑山君大人为主，任由驱策，绝无怨言……”
顾判直接打断了牠的话，“少说废话，我现在只想知道，眼前这些遮天蔽日的炽烈光辉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自己竟然无法把握所释放的本命神通，才造成了如此恐怖的失控情况。”
“回黑山君大人的话，这并非是吾的大黑暗术所能达到的效果，而是神魔绝域对于吾脱离牢笼这一举动的反噬。”
神魔盖臧表情扭曲，还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烟气从牠的七窍中向外溢出，大部分被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所吞噬，还有一小部分没入到了安静沉默的血泉泉眼之中，被幽泉悄悄吸收消化。
顾判对幽泉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只是低头凝视着盖臧的眼睛，等待着牠继续说下去。
“对，是了，应该是大阴阳术，自神魔绝域那座牢笼内施展出来的大阴阳术，正是吾的大黑暗术的克星。”
“阴阳化生、黑白颠倒，绝对是大阴阳术，将吾所施展的大黑暗术转化成为了大光明术，并且将威力向上提升了不止一筹！”
“哦？”
顾判颇为惊讶道，“却是有些出乎了吾的预料，在你们先天神魔演化大道真韵的本命神通之中，竟然还有如此清晰的高下和层次之分？”
“黑山君大人有所不知，吾所掌控演化的乃是大黑暗术，当初在混沌之海期间，还有相对应的大光明术，若是将这两门蕴含着不同大道真意的本命神通融为一体，纳入一身，便有可能参悟掌控到大光暗术，将光明与黑暗尽数收入囊中，若是在此基础上继续攀升，则有望触碰到更高一层的大阴阳术真意，并且不止于此，还能向外衍生出更多低一层次的本命神通出来。”
盖臧说到这里，见顾判对此很有兴趣的样子，便思索着继续说了下去。
“据吾所知，阴阳大道所对应的大阴阳术从未有过自行演化成功的例子，当初在混沌之海时，吾从未见过乃至于听过有那位混沌神魔掌控了阴阳大道，只有某个名为荣寂的神魔似乎是掌控了阴阳大道下一层级的大枯荣术。”
顾判微微皱眉，“大枯荣术？”
“确实是大枯荣术，一念生，万物欣欣向荣，一念灭，万物源竭本枯，又有一念生灭，便可枯木再生，亦能生肉枯骨，只比大光暗术差了一线的大神通……”
“至于和大阴阳术同等层次的大神通，吾所知道的只有大轮回术、大五行术、大因果术，以及大时空术等等，当然大道真意玄奥无穷，在这几门大神通外肯定还有其他同等层次的神通存在，却是吾所无法了解知晓的地方。”
“其中大轮回术的掌控者，大五行术的掌控者两位神主，当初在三千混沌神魔中也是上位大能的存在，寂灭于混沌之海破碎的最终一战末时，掌控大因果术之神主销声匿迹再未出现，大时空术分为宇宙两位神主，同样也不知去向……”
“那么，在大阴阳术之上，还有没有更高一层次的神通？”
神魔盖臧闻言陷入沉默，片刻后有些不太确定地道，“传闻中，或可将大阴阳术与大五行术合二为一，化生为阴阳五行大神通，至于其中到底有何神秘玄奥之处，吾也不太清楚。”
此时此刻，三昧真火所制造的安全屏障已然被压缩到了只有丈许方圆的空间。
就连顾判也已经感觉到了越来越巨大的压力。
他只能是停止思索，将所有注意力全部转到如何应对当前愈发恶劣的局面上来。
当然，最方便快捷也是最有效的手段，自然是先询问一下神魔盖臧的意见。
毕竟变故因牠而起，又是从神魔绝域之内传出，牠在牢笼之内被镇压不知多少岁月，应该知道如何才能摆脱当下的困局。
不过话又说回来，知道如何摆脱困局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面对着顾判的询问，盖臧残破的头颅终于闪过一丝喜色，闻言当即开口说道，“回黑山君大人的话，此时天地之变化皆因吾脱离神魔绝域的牢笼而起，所以若月神殿下说的是真的，黑山大人手中持有那柄可斩断一切牵连的神斧，那么只需要一斧斩入苍穹之上的光辉最盛处，当能截断吾与神魔绝域的最后一丝联系，而后天地异象自然会消弭于无形之中。”
顾判先是点点头，随后却是又有些疑惑道，“如果月神殿下是在骗你呢？”
“那么你所计划筹谋的一切，岂不是直接建立在了一个不存在的前提之上，完全就是一座虚有其表的空中楼阁？”
第1995章 合而为一
月神殿下，在欺骗吾？
所有的计划筹谋，在这一前提之下，都变成了空中楼阁！？
盖臧听闻此言，不由得一怔，“吾自混沌之海时便与月神殿下交往过密，在这种重大事情之上，月神殿下自然不会，也不能欺骗于吾。”
“是，我知道你和太阴月神处的时间久，关系也好，牠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骗你。”
顾判转头看一眼似乎没什么变化的黑白双色神主之光，低低叹了口气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跟你一起过来找我的那位，她根本就不是混沌神魔之中的太阴月神呢？”
太阴月神，月神殿下……
竟然是个假的！？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月神殿下如今释放出来的是黑白交融的神主之光，那么也只能代表着牠得到了当初混沌之海宇宙神主的传承，最为核心，也是最为关键的月之光辉做不得假，怎么就可能是个假的！？
“看来盖臧先生是不愿意相信我所说的话了，不过都无所谓了，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接下来将会如何也已经不在盖臧先生的掌控范围之内。”
顾判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冲着太阴元君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元君，牠说想要解除我们现在面临的局面，就必须一斧斩入苍穹之上的光辉最盛处，截断这位与神魔绝域的最后一丝联系，你觉得如何？”
太阴元君语气淡然道，“若是单纯想要改变此时的局面，黑山君也可以一斧头将牠劈死，没有了主要目标，由神魔绝域内制造的天地异象自然就会停歇。”
只剩下一颗残缺头颅的盖臧顿时面色大变，不敢相信般艰难转动眼睛，看向了那道交织相容的黑白神光。
“哦？只是这位盖臧先生刚刚说了，牠和元君关系莫逆，吾想要抡起斧头一发入魂的话，无论如何也要看着给元君一个面子。”
太阴元君却是对盖臧的注视恍若未觉，只是接下去说道，“牠确实和太阴月神有过交情，可这件事和我太阴元君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太阴月神不久前才刚刚降临此方天地，却根本没有去探望一下她这位老朋友的想法，如此看来，即便是月神殿下本人，恐怕也从未将牠放在心上。”
“黑山君，吾此次前来，不过是做个牵针引线的领路人而已，至于你们怎么谈，最终谈出来一个什么结果，吾绝不干涉，也并不在意。”
顾判微微点头，再次将温和良善的目光落在神魔盖臧的头颅之上，“盖臧先生，你都听到了？”
盖臧的眼神已然满是惊慌失措，口中急促说道，“黑山君大人，只要你能帮吾斩断和神魔绝域的最后一丝联系，吾还有一个大秘密奉上。”
“我虽然对你的秘密很有兴趣，但对你本身更感兴趣。”
顾判缓缓收敛笑容，手中悄无声息多出一柄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双刃大斧。
“原本我倒是真的想帮你这个忙，尝试一下能否斩断神魔绝域的联系，但你刚刚施展大黑暗术时所掺杂的那一点算计，就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扑灭了我心中那朵本就不怎么旺盛的良善之光。”
“当然，你也不必太过后悔，因为即便是没有你的算计，吾在见到大黑暗术和大光明术同时出现，又知晓了更在其之上的大阴阳术后，说不定也会杀心自起，要取了你的性命来更好地掌控大黑暗术所代表的大道真意。”
盖臧剧烈挣扎着，嘴巴已经被斧头堵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来，“你，你……”
顾判只是悠悠叹息，“没有办法，大黑暗术加上大光明术，这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连我都抗拒的诱惑。”
“我这么说，盖臧先生是不是心里就好受了许多？”
咔嚓！
不等盖臧做出任何回应，双刃大斧已然闪电般落下，将牠那颗残缺不全的头颅从眉心中央一斩两断。
紧接着乾坤劫法全力施为，把头颅崩散后所化的全部黑色烟气吸入口中，基本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做完这一切后，顾判闭上眼睛，仿佛还在品味着这一口醇香佳酿的味道，直到让整个天地都为之颤栗的炽烈光辉开始倒卷而回，朝着苍穹之上开始收束归拢，才陡然化作一道和太阴元君相近的黑白双色光芒，迎着光芒映照的方向扶摇直上，转瞬间便已经来到了光辉源头近前。
咔嚓！
排斥一切的光芒之间悄然多出一道笔直的竖线，缓缓没入到那团容不下其他任何色彩的光辉之中。
顾判一斧斩出，最后一刻倏然由极动转为极静，天空陷入了奇妙的静止之中，仿佛连时间都停止流逝，形成了一幅定格的静止画面。
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亦或只是短短一瞬，天地忽然便从绝对的静止之中脱离出来，血色大浪便在此刻升腾而起，遮罩住了顾判所在的一方天空，也阻隔了太阴元君投注而来的目光。
数个呼吸后，曾经炙烤大地的恐怖光辉已然消失不见，呈现在太阴元君眼中的，又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只是不久前还随风飘动的朵朵白云已然不见踪影，头顶之上就如同一方没有掺杂任何其他颜色的蓝玉，高悬倒扣在了干枯死寂的大地之上。
太阴元君表情平静，微微抬头，注视着从血色潮水之上缓缓落下的那道身影。
也是在侧耳倾听着哗啦啦流淌的水声，然后露出一丝笑容慢慢说道，“黑山君付出的代价颇多，看来收获亦是不小。”
幽泉无声无息出现在顾判身侧，转头望去，这才发现他双眼紧闭，有两道血线自眼角缓缓流下，滑过两侧面颊滴落下去，顷刻间便在大地上燃起高达百丈的熊熊大火。
虚空中一片静默，唯有微风拂过的细小响声。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太阴元君却也并不着急，而是语气恬淡接着说道，“黑山君还是小觑了先天神明的本命神通，尤其是想要将两种本命神通合而为一的难处，没有切身的体会，便不知道其中煎熬痛苦。”
第1996章 混沌漩涡
鲜血依旧从眼角不停流淌，落地便溅起百丈高的熊熊烈焰，燃烧着所能接触到的一切。
顾判也不去管它，只是低低叹息一声，缓缓点了点头道，“元君所言极是，大黑暗术再加大光明术，我确实是有些支撑不住，更不要说在此基础上体悟更高一层的大光暗术，乃至于更强的大阴阳术。”
“想来元君收束神主之光于己身，参悟大时空术的奥秘，也感同身受，触动颇多。”
太阴元君却是摇头一笑，“吾有月华之光和月之暗面打底作为基础，反倒是比黑山君要轻松少许，至少不会如黑山君这般经受如此巨大的痛苦。”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黑山君能维持住现在的状态不至崩盘，当有少许的可能大道演法，将大黑暗术与大光明术真正合二为一，真正掌控更在其上的大光暗术。”
“至于大阴阳术，吾真心奉劝黑山君一句，在这上面不要想得太多，非是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而是因为想得越多，死的越快。”
“多谢元君好意，吾当谨记在心。”
顾判点点头，轻轻呼出一口满含血腥味道的气息，“既然此间事了，元君接下来是准备……”
“黑山君此言差矣。”
太阴元君抬头仰望天空，唇角溢出一丝莫名的笑容，“此间事尚未了却，至少是对黑山君你来说，当你以一斧斩入那团光芒之后，便还有一道关口等待着你来越过。”
“哦？还有一道关口？”
顾判面色微变，片刻后便又化作恍然的平静，“元君说的不错，倒是我有些过分乐观了，错误判断了形势的发展。”
“只是我还不知道，如果没能闯过这道关口，等待着我的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太阴元君道，“要么直接肉身不存，神魂俱灭，要么就像是神魔盖臧一样，被封镇进入到神魔绝域之中，不知何时才能得脱。”
“原来如此，那么在元君看来，我有几分把握能够闯过这一道关口？”
“黑山君，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有着各自存在的可能。”
“很好，可惜现在吾目不能视，不知元君能否会留下来，帮我指引一下危机降临的方向？”
“既然是黑山君的诚挚请求，那么吾不答应的话，似乎真的有些对不住吾等自荒兽坟墓便建立起来的友谊。”
顾判和太阴元君低声交谈着，听他们说话的表情的语气，如果忽略掉从顾判眼角不断淌落的鲜血的话，就像是过年时村里围坐在火炉旁烫酒热菜的老人，正在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唠叨三里五乡的琐事，平静而又满足。
忽然间，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天空再次荡漾起道道涟漪。
顾判虽然目不能视，却也能够清晰感知到，就在那道炽烈光辉出现的源头，一方天空正在被宏大浩瀚的气息所占据。
那是一道仿佛连接着异度空间的漩涡，正一点点在此方天地之中展露自己的形迹。
太阴元君抬头仰望，从那道漩涡之中感觉到了难以言述的混乱，充斥着漩涡的每一处空间。
她朝着漩涡的深处望去，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最终的尽头，而且越往漩涡深处去，便愈发能够感觉到，似乎就连真灵神魂都要永坠其中，根本看不清楚那漩涡究竟通向何方。
犹如凝视着无尽深渊，同时也在被深渊沉默凝视。
忽然间，一点隐晦光芒在漩涡深处幽幽亮起，映入到她的眼帘，也给她带来了些许不同的感触。
太阴元君运足目力，努力从漩涡之中将那点幽暗光芒分隔出来，仔细观察辨别着它的模样。
这似乎是一座正在自行运转的法阵符盘，在漩涡深处浮浮沉沉，不时在表面闪过神秘幽冷的光芒。
不过再细看之下，她又觉得那是一个有着纷繁复杂运行规则的星系，每一枚闪烁的光点便是运行其中的星辰，却又犹如微小到几乎难以辨认的符纹，在法阵符盘之上缓缓流淌。
如果是一只法阵符盘的话，那么附着其上符纹的闪亮与运行速度简直是慢到发指来形容，甚至可以用几乎静止不动来形容它们的存在。
但是，如果那不是一只符盘，而真的是在无尽虚空中运转的星系的话，那么它们绝对是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在黑暗深空中翱翔，犹如一个自成体系的复杂宇宙，按照自己的规律在不停地运动着。
太阴元君盯着圆盘，忽然发现每一个不停闪耀的光点并非孤立独体，而是在内部由无数更加微渺的“星屑”组合形成。
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推测，这样每一个闪耀光点其实也是一只完整的法阵符盘，亦或是一个有着纷繁复杂运行规则的星系？
只可惜她倾尽全力也只能隐约触摸探索到这一层次，如果可以继续深入分解下去的话，闪耀光点之内的光点，是不是更加渺小光点的组合？
太阴元君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眉头不由自主微微皱起，即便是以她入主了宇宙神主大殿之后的高度层次，也不由得感到阵阵头晕目眩，精神动摇。
她缓缓收回目光，忽然想知道黑山君这位直面压力的当事人，对这道出现在苍穹之上的无尽漩涡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便慢慢转身朝着身侧看去。
“黑山君，这便是你将要面对的关口，不知……”
一句话才刚刚开口，太阴元君却蓦然惊觉，原本还在自己不远处的黑山君竟然已经不见踪影。
不，不只是黑山君消失不见。
就连整个天地万物似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剩下她，以及头顶上方那座望不到尽头的漩涡，正在相互凝望，一点点向着对方靠近过去。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
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太阴元君悚然而惊，一直保持古井不波的心境在这一刻陡然掀起道道波澜。
唰！
黑白双色神主之光瞬间展开。
大穿越术毫不犹豫全力开启。
带着她朝远离那道漩涡的方向疾驰而去。
但就在片刻后，一件让太阴元君更加惊讶的情况出现了。
在御起大穿越术后，她合身所化的黑白光芒，竟然逃脱不掉那道漩涡的吸引，非但没有及时远离，反而正在一点点朝着漩涡中心靠近了过去。
第1997章 北斗七星
顾判高高立于苍穹之上，看着那道漩涡无声无息间显现，就如同碧蓝如洗的天空忽然张开了一只独眼，而且一圈圈波纹连绵不绝，像极了记忆深处曾经引起他孩童时极大震撼的“轮回眼”。
如果按照太阴元君的说法，这只镶嵌在天空的“轮回眼”原本可能并不会出现，尤其是在神魔盖臧最后仅存的一道分神陨灭之后，神魔绝域便失去了锚定的主要目标，自然会收束力量消失不见，无法对此方天地再造成什么影响。
而当他以强硬姿态一斧斩入那团炽烈光辉，又吞噬掉其中蕴含的些许大光明术真意后，原本已然不存的锚点便重新建立，那道犹如轮回眼的虚空漩涡便当即出现，成为了他不得不去面对的一道难关。
但是，有些让顾判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本应该针对他的无尽漩涡，却对他这个主要锚点目标视而不见，却一门心思薅着太阴元君的头发硬怼个不停？
甚至逼迫着她直接施展出了大穿越术想要逃离。
片刻后，让顾判更加惊讶的事情出现了。
太阴元君所化的黑白神主之光，竟然无法摆脱那只漩涡轮回眼的束缚，非但没有穿越离开，反而将她一点点向着漩涡之中牵引拉扯了过去。
那里，似乎通向了某个浩瀚而又神秘的世界。
顾判叹了口气，凝望着上方黑白神光与混沌漩涡的角力，感知着混沌漩涡内部的无尽广袤，心中蓦然升起一种挥之不去的感慨。
如果换了他自己面对这种情况，恐怕麻烦更大，不说别的，绝对会比太阴元君表现得更加差劲，说不定早已经放弃抵抗，进入其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片片雪花从漩涡之内洒落下来。
纷纷扬扬，轻若鸿毛。
只是在随风飘落雪花中蕴含着浓郁的混沌气息，如若无物般沾染在黑白神主之光上面，竟然一点点将其覆盖，使其不再超然物外，重新回到世间。
竟然连太阴元君都无法走脱吗？
不过她以虚空纵横道路作为立身之基，想必很高兴能够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寻幽探秘。
而且她也没有向他求救，贸然出手的话说不得还会搅扰了她的好事，平白落下许多埋怨。
那么，看在双方一直以来合作愉快的份上，就在这里再等待片刻，如果她出言求助，便尝试着救她一救，若是自始至终什么都不说，那他也可以在这里挥手与她道别，并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顾判心中刚刚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目光忽然被漩涡之中忽然变化的景象吸引过去。
轰隆隆！
无尽混沌漩涡忽然加速旋转，从中发出阵阵惊雷之声。
与此同时，一座犹如利刃的孤峰在漩涡深处不断生长，很快便占据了不小的一片空间。
顾判眯起眼睛，双瞳之内真火幽幽燃烧，看到了在形似剑锋的山巅之上，一栋简陋单调的普通木屋兀立其中，和壁立千仞的孤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吱呀一声轻响，仿佛就在顾判耳边出现。
他屏息凝神，恰好看到一只枯瘦的手掌推开了木屋的房门，走出来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老人。
老人就在木屋旁粗糙的石凳上坐下，眼睛半开半合，也不知道是在纯粹地闭目养神，还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一条毛发淡黄的土狗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窜了出来，趴在老者的脚边，瞪大眼睛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可以果腹的食物。
忽然间，土狗的脖子不再到处乱转，目光也凝聚在了一处，甚至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它在盯着顾判。
他同样在注视着它，并且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
人和狗，就这样隔着不知多少层空间的阻隔，“含情脉脉”交换着眼神。
相互好奇着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时间一点点过去，正当顾判准备移开目光时，那端坐在石凳上面的老者，突然睁开了双眼，同样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顾判瞳孔猛地收缩，甚至下意识地虚握住了温润如玉的斧柄。
老者的这道目光，仿佛洞穿了无数时空界域，几乎是把他所在的这一方天地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但真正让顾判惊讶震动的还不在于老者投注过来的目光，而是在万仞孤峰上方所显现出来的浩瀚星空。
他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在那片虚幻的星空之中见到了一只若隐若现的勺子。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刹那间关于北斗七星的一系列记忆涌上心头，也让顾判心神动摇，难以自持。
轰！
老者就在此时缓缓起身，沿着目光投注的方向点出了一根手指。
刹那间一道恐怖的力量凭空出现，镇压在顾判的身体之上，爆发出咔嚓咔嚓的剧烈响声。
顾判猛地握紧双刃大斧，不躲不闪、不避不让，聚起力量陡然向上斩出。
一道寒光没入虚空，直入漩涡深处，和老者点出的那根手指正面迎上。
轰！
整个天空剧烈震荡起来。
让人不由得担心，犹如蓝宝石的纯净苍穹下一刻便会寸寸碎裂。
早已经躲到远处的幽泉表情沉凝，目光中映照出一副让她为之心神摇曳的恐怖景象。
一根犹如擎天之柱般的手指，刺破混沌漩涡破空而来，和一柄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双刃大斧狠狠的撞击在一起，刹那间引发了令天地为之恐惧颤抖的大爆发。
在如此强大的力量笼罩下，所有一切都在刹那间被撕碎，恐怖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改变了至少方圆数百上千里的地形走势。
唰……
黑白神主光芒自空中落下，悬停在顾判身侧。
太阴元君从中一步踏出，缓缓朝着他颌首示意，“此次是吾失算了，若不是黑山君全力出手相助，或许就要被镇压进入到神魔绝域之中，还不知道能否得脱。”
顾判抬头注视着正在迅速消失的混沌漩涡，脑海中一直都在回忆着刚刚看到的那幕虚幻星空，沉默许久后才叹了口气道，“元君刚刚几乎已经没入到了那道漩涡之中，我想要知道，在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感知之下，元君到底看到了什么？”
第1998章 第三轨道
“看到了什么……”
太阴元君闭上眼睛，表情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凝重，“在那道像是眼睛的混沌漩涡之中，吾看到了一条仿佛是银河的星系，里面存在着无数星辰，在按照预定好的轨迹自行运转，其规模之宏大浩瀚，简直要超乎了吾的想象。”
“只是看到了浩瀚星空吗？”
顾判些微有些失望，接着问道，“难道元君没有看到一座万仞孤峰，以及峰顶木屋内的老人与狗？”
“万仞孤峰，老人与狗？”
太阴元君摇了摇头，很是认真地道，“吾从未看到除去星河之外的其他物体，更不要说一座山峰和上面的生灵。”
“没有看到啊，我一斧斩出，便是和那位布衣老者点出的手指进行了正面碰撞，然后才是混沌漩涡崩溃，想不到在元君的眼中，这一切完全都不存在。”
“那么，元君是否注意到了有七颗恒星在星空中连接成一柄勺子的形状？”
太阴元君还是摇头，“黑山君，在吾的感知之中，只见漫天繁星，真的没有注意到其中有几颗星辰组成了怎样的形状。”
说到此处，她忽然闭口不语，停顿片刻后才有些不确定地道，“说起生灵，吾倒是有一点奇怪的发现，也不知道究竟是错觉，还是在混沌漩涡内真实存在的现象。”
“哦？元君发现了在漩涡星河内有生命存在的迹象？”
顾判听到此处，终于提起了少许的兴趣，“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命，能够在河系星辰所在的无尽虚空中生存，难道是类似于混沌荒兽之类的东西？”
“不，不是荒兽，也不是妖魔鬼怪，甚至不是拥有超凡力量的修行者，而是再普通不过，没有一丝一毫力量的生灵。”
太阴元君思索着慢慢说道，“在吾即将脱离那道混沌漩涡前，看到了一个由燃烧太阳和诸多行星组成的小型星系，在整个星系的某处角落默默运转，就在距离那轮太阳第三近距的位置，存在着一颗蓝色的星球……”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打断她的话道，“等等，元君的意思是，那颗蓝色的星球，是在发光发热的太阳第三轨道之上？”
“黑山君关于轨道这个词用在此处恰到好处。”
太阴元君点点头，“在那颗运行在第三轨道的蓝色星球上，吾隐隐感知到了生命气息存在的痕迹，但因为时间实在太过短暂，来不及更加深入探查，吾便从那道混沌漩涡的吸引牵扯中脱离了出来，完全失去了对星辰河系的感知。”
“元君所言，让吾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情思起伏不定，连心神都为之动摇。”
顾判沉默思索良久，低低叹了口气道，“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吾对元君所言之蓝色星辰很有兴趣，只可惜混沌漩涡已然消失不见，此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见到它的真容。”
“黑山君竟然想要进入到神魔绝域一探究竟吗？”
太阴元君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道，“吾在即将投入到混沌漩涡前，为了给自身留下一条后路，便拼尽全力施展并不纯熟的大时空术，在漩涡内外同时标出了一点印记，如今虽然在黑山君的出手相助下摆脱了混沌漩涡的镇压，但留在对面的那一点印记却依然存在，能够让吾将你这位最强神主轮回战士送入进去。”
“因此黑山君若是想要前往神魔绝域的话，吾倒是可以不计报酬、不惜代价全力帮忙，也算是小小表示一下对黑山君的感激之情。”
“我以后或许会去，但绝对不是现在。”
顾判缓缓朝着已成一片焦土的地面降落下去，“还请元君将这一点道标印记好好留存，待到需要的时候，吾一定会去寻求元君的帮助。”
“黑山君如果真的想去，最好还是快一些做出决定，因为神魔绝域非是一般地方，吾在其中留下的道标印记，无法保存太长时间，便会被其中蕴含的混沌之力消磨泯灭殆尽，没有一丝一毫的留存。”
太阴元君依旧留在半空之中，身体渐渐变得虚幻，随着拂过的微风一点点消失不见，只留下余音袅袅，在顾判的耳旁缓缓响起。
“接下来，黑山君有何打算？”
顾判脚踏实地，接过幽泉递来的一方丝巾，拭去脸上残留的血迹，想了一下后道，“也没什么打算，无非是整军备战而已。”
“哦？黑山君莫非想要在此方天地开启界域战争？”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吾麾下还有不少轮回战士隐藏在各个角落，可以将他们的指挥权交由黑山君的手中，通过神主大殿发号施令，就算让他们去送死，也尽随黑山君的心意。”
“不知不觉间，我便成为了惹人痛恨的主神了吗？”
顾判朝着太阴元君消失的方向挥挥手，“那就先谢过元君的好意，能让我在辛劳忙碌之中好好享受一把角色扮演的乐趣。”
………………………………………………
时间飞快流逝。
转眼间已经是数年过去。
神秘修士的数量越来越多，与混沌神兽之间的交锋也愈演愈烈。
一个又一个的修行宗门在熊熊战火中消失不见，原本高高在上的灵力修士不是死于非命，便是被盘踞于北方的那个庞然恐怖存在捕捉过去，自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对于生活在此方天地中的普通人而言，却是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神秘修士与混沌神兽仿佛心照不宣一般，爆发的战争基本上都发生在荒无人烟的绝境险地之中，避开了诸多人族聚居地，即便是打得惊天动地、血流成河，也不为人所知。
顾判也没有继续去寻找陌上之地，而是返回到最初培育母巢的地下空间深处，再次过上了关门闭户的宅男生活。
体悟融入体内的大黑暗术与大光明术，针对混沌神兽一次次的实战表现对其进行改进调整，便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的时间。
而在宝贵至极的闲暇休息时候，他最喜欢的便是和红衣、珞羽摆上一桌席面，喝茶饮酒、坐而论道，藉此好好放松一下长时间紧绷的心弦。
第1999章 是在九幽
春夏之交，一座静谧祥和的小小山村。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在几个呼吸内便被厚重的黑云所笼罩，站在半山村后的山坡上抬头望去，只见到丝丝紫色电光在云中若隐若现，不大会儿功夫，狂风呼啸而起，刮得人睁不开眼睛。
“打雷了，要下雨了，抓紧回家收衣服啦！”
山间一块还算平整的凹地里，一个黑瘦的少年裹紧了身上的粗布衣服，赶着一小群羊急匆匆向远处的村子跑去。
在他身后，还有一条淡黄色的土狗还在绕着圈子撒欢，不时跑到远处扑鸟捉虫，玩得不亦乐乎。
在土狗后面，还紧跟着几个差不多同样岁数的少年男女，他们的体力似乎要比前面飞奔的少年逊色不少，跑了一段距离后便开始大口喘息，又被大风吹得支离破碎，灌了满嘴的沙尘。
乌云越压越低，呼啸而过的山风中已经带上了浓重的湿意。
再翻过一座小坡就能见到山村的房屋，豆大的雨点便已经从天而降，一群孩子们惊叫着一哄而散，纷纷拔腿朝着自己家里跑去，生怕将身上的衣衫弄得脏污了，回家后还要再挨上大人一顿胖揍。
反正身上已经被越来越大的雨水浇湿，之前跑得最快的少年在最后几十米距离倒是不着急了，驱赶着屋外的羊群回到石头搭建的羊圈里，然后才关好门躲进了自己居住的房间。
滴答，滴答……
年久失修的破石屋到处都在漏水，他看了看已经湿了一小片的床铺，将被褥卷起来扔到不漏水的半边，转身到了灶台旁升起了火。
山里就是这点儿不好，一下雨温度就下降得厉害，现在又浑身透湿，不抓紧升点火来烤烤的话弄不好就会生病。
火苗渐渐大了起来，他将湿衣服都脱了下来搭在一旁，自己裹了条颇羊皮毯子坐到了旁边烤火。
在温暖的橘红色火焰映照下，他还稍显稚嫩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看着外面天地间已经连成一片的茫茫雨幕，思绪渐渐飘飞，不一会儿功夫便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忽然间，屋外陡然间发出了几声短促的狗叫。
少年霍然从白日美梦中惊醒，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伸手擎了灶台上的剔骨刀便奔出门去。
外面的风雨越发的大了。
眼前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接天连地的大雨几乎完全遮挡住了所有的视线，他干脆闭上眼睛，凭借着感觉快步飞奔到了羊圈旁边，绕过了自己设下的捕兽机关陷阱，然后打开圈门踩着污泥抬脚跨了进去。
下一刻，一声比刚才狗叫还要凄惨百倍的嘶嚎在羊圈内陡然响起。
“我的羊！”
羊圈内十几头羊已经全部倒地毙命，自家那条捡来的黄色土狗正对着天空狂吠，甚至见到他前来也浑然不觉。
咔嚓嚓……
一道粗如水桶的紫红色闪电划开云层，紧接着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他嘴角抽搐着，骂了一半的话被憋回了肚子里，握紧有些破损的短刀，开始一头头检查这些羊的死因。
稍稍平静下来之后，他突然间有些害怕，因为十几头羊死掉的方式实在是太过古怪，羊身上一点儿伤口都没有，完全不像是被山中的猛兽偷进来咬死。
而且比较凶猛的野兽一般都隐藏在山林深处，几乎从不会出来到山村附近活动，所以说，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前几天听村里老人讲的妖魔鬼怪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一阵冷风挟裹着雨水拂过后颈，刚刚烤火才暖起的身子在这一刻变得冰凉仿佛就有一个可怖的厉鬼藏在自己身后吹气。
而且更恐怖的是，这阴冷的气息似乎越来越明显，他已经真真切切感觉到了让人心惊肉跳的触感。
“别吓我，以前听说狗眼能看到鬼，这不会是真的吧，我记得老张头讲过，遇鬼绝对不能回头，人头顶、两肩各有一盏明灯，一回头就会被吹灭，失了阳气可就再也不是厉鬼的对手，只能是任由宰割，死无葬身之地！”
不多时功夫，他心底闪过数个念头，就连双腿都有些发软。
忽然间，那只有着土黄毛发的大狗转过身来，开始朝着他的身后吠了起来。
他肝胆俱裂，一声凄厉惨嚎，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直接一个前扑，摔倒在羊圈角落的污泥堆中，满头满脸都是腥臭的味道。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连动都不敢动上一下，直到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才将他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你，你是，这里是……”含混不清的苍老声音只吐出几个字，便只剩下了喉咙里发出的无意识的咯咯声。
紧接着，扑鼻的香味直窜入他的鼻孔。
只是闻了一下，就感觉比吃了人参大补丸还要神清气爽。
少年战战兢兢抬起头来，入眼的是一个白发散乱、面容枯槁，身着玄色长袍的老者，除了额头上一个手指粗细的血洞外，胸腹间一道一尺多长的巨大伤口还在不停向外喷涌着鲜血。
老者一手徒劳地捂住自己的伤口，一手颤抖着指向几步外趴在泥水中愕然发愣的少年，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
第一次见到人体内流出来的是金黄色的鲜血，让少年几乎忘记了刚才的害怕，也忘记了一圈的死羊，只是定定地盯着老者的嘴唇，从其口型上似乎可以分辨出，他说的可能是一个字——酒！
是酒，是救，还是九！？
他是要喝酒，还是要我救他，还是说单纯的数字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年紧紧咬住下唇，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老者究竟是不是人，为什么流出来的血液会是金黄的颜色，又如此的清香扑鼻，让人恨不能冲上去大喝几口！？
“你是谁，你来我家里做什么，我以为有野狼跑到了我的羊圈里，你也看到了，我的羊都死了，冬天一到，我就也要饿死了。”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老者还是那个姿势不动，目光落在那条土狗身上，表情猛地一滞，只是眼神变得越来越浑浊黯淡。
数个呼吸后，又是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
老者抬起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最后一刻，他回光返照般剧烈挣扎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只剩下半截的长剑，银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座羊圈，他咬牙道：“你听着，是在九，在九……幽……”
黑瘦的少年呆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口中喃喃自语道，“酒，酒肉？”
“这位老先生，直到临死之前，都在念叨着一顿酒肉吗？”
第2000章 山川异域
“你听着，是在九，在九……幽……”
老者用尽所有力气，艰难说出了几个字。
只是最后一个幽字他根本没能清晰完整地吐出口来，因为此时他已经是气若游丝，大股的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就在这一刻，纯净的黑色火焰突然间从老者身体各个地方升起，在吞噬掉银白色光芒的同时，也将老者整个人包裹在内。
黑炎倏然暴涨，直接将整个羊圈也笼罩在内，少年苦笑着闭上眼睛等死，结果却发现这黑色火焰除了给自己带来冰冷刺骨的寒意外，并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一星半点儿的伤害。
他呆呆愣愣看着这一切，直到老者化作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余下那柄断了半截的长剑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然后几乎是用着哭腔小声嘀咕道，“老先生让我听着，我确实很认真的听着了，但是下这么大雨，你又死的这么快，我也没时间去给你弄酒肉过来啊……”
“临死前的一点心愿没有达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变成厉鬼回来寻我。”
从开始便一直静静蹲踞在羊圈墙边的土狗忽然间狂吠起来，完全不像是刚才的淡漠与冷静。
男孩一个激灵，仿佛从梦游中刚刚回过神来，他捡起掉落在地的短刀，战战兢兢地道：“大黄，你怎么了，你叫得这么厉害，究竟是看到什么了？”
“它看到了我，也认出了我，所以才会一直狂叫给自己壮胆。”
忽然间，一道温和平静的男子声音缓缓响起，仿佛带着强大的魔力，将小男孩激荡的情绪慢慢抚平。
“你，你是谁？”
“你可以称呼我为顾先生，亦或是黑山君。”
温和的男子声音渐渐靠近，一道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出现在了杂乱破败的院子里面，。
大雨倾盆落下，却没有一点水珠能够进入到男子周围数尺范围之内，身上穿着的黑袍也不见一丝湿意，干燥舒爽如新。
他就在羊圈门前停下脚步，一双仿佛能够看透心灵的眼睛注视着少年惊恐的面容，片刻后又移开目光，很快从地上的那柄断剑上面划过，最后凝聚在了淡黄色的土狗身上。
咔嚓嚓！
一道颜色深紫的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昏暗的山林。
土狗一双昏黄的眼睛陡然爆发出两团耀眼夺目的光芒，从其脚下蔓延出密密麻麻的墨色纹路，越过羊圈破败的石墙，朝着小院覆盖过来。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已经蔓延到自己脚尖不远处的墨色纹路，面上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我很好奇，你这只敢向我狂叫的畜生，究竟有几分实力。”
悄无声息间，朵朵炽白火焰燃起，将他所站的位置笼罩在内，而后一点点向前，缓缓接触到了墨色纹路所覆盖的地面。
破败院落内的气氛刹那间变得无比沉凝。
就在此时，闪电过后的一道惊雷在半空炸响。
轰！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虚空中剧烈对冲，却诡异地没有对这座石屋小院造成任何的破坏。
所有的力量都朝着天空而去，刹那间便打散了山村上方的厚重雨云，甚至还有明媚的阳光穿过缺口映照下来，给整座山村涂抹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诡异地在狂风暴雨之中制造出了一小片风停雨收、温暖金黄的美丽景象。
下一刻，墨色纹路迅速退去，土狗双眸之中的光芒同时不再闪耀，又恢复到之前昏黄黯淡的模样。
顾判深深看了它一眼，忽然向前踏出一步，黑色长袍笼罩下的身体倏然变淡，下一刻便毫无征兆出现在了羊圈之中，来到了那条黄色土狗的面前。
轰！
原本只到人膝盖的土狗陡然身形暴涨，四爪下方黑纹狂乱飞舞，刹那间便把整片坐羊圈全部笼罩进去，也将刚刚出现在它面前的那道身影完全笼罩在内。
但随着一只大手落在狗头上面，所有一切便都平息了下来。
高空中大风呼啸，将被破开的乌云再次合拢，云层的碰撞激起道道璀璨电光，将整个天地映照得一片雪白。
紧接着便是道道闷雷在虚空炸响，倾盆大雨再次落下，水幕接天连地，遮盖住了所有的一切。
少年呆呆坐在满是淤泥和羊粪的地上，看着黑袍男子面带微笑，温柔抚摸着自家刚刚捡来的土狗额头，一副岁月静好、和谐相处的模样，惊讶的差点儿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刚才……
刚才他看到的狰狞虚影，狂暴黑纹，还有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灼烧的白色火焰，难道都是在做梦吗？
顾判缓缓转头，看向了黑云密布的天空，沉默许久后低低叹道，“看来没了那位老先生在身边，你这条狗找的新主人并不能让你仗势啊。”
土狗低着头任由抚弄，一声不吭，一动不动，乖巧到了极点。
数个呼吸后，他似是感觉到了无聊，便一脚将它踹到了墙边，看向了叠了一地的死羊，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艰难吞咽下一口混合着泥水的唾液，战战兢兢答道，“回先生的话，小人姓山，叫做山川。”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
顾判点点头，“听上去倒是相当的大气恢弘，只是不知道你的命格够不够硬，能不能支撑起这样的名字。”
“回先生，小人还有个小名，叫做山茶，听上去就没那么恢、恢弘大气。”
“山茶这个名字也很不错，而且勾起了我已经非常久远的记忆，那是一种名叫红山茶的卷烟，三五块钱便能买上一包，在经济拮据的时候，很受我的喜欢……”
悠悠感慨了几句，顾判话锋一转，指了指地上的死羊道，“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的羊，今年后半年不好过了吧。”
山川张了张嘴，似乎是想挤出一丝笑容，结果眼泪却先一步哗哗流淌下来。
“回先生的话，这个冬天，怕是过不去了。”
“没关系，有我在，所以就过得去。”
顾判随手从袖中取出一本颜色鲜红的古书，倒过来稍稍晃了几下，便从书页中掉下来一堆的金银元宝，砸在泥水中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些羊，我买了，不过要捎带上这条土狗，怎么样？”
第2001章 神通业力
山川神情恍惚，呆呆看着地上的金锭，呆愣了片刻后忽然跪伏于地，“小人不要这些金银，只求先生能收我为徒，修习先生施展出来的无上神通。”
“我这个人比较懒散，一直都没有收徒的想法，不过相见便是有缘，回头我给你指一条路，如果你能走通的话，我们再说其他。”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地上的半截断剑捡了起来，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仅余半截的长剑样式古拙，从剑刃到剑柄没有任何装饰物，只在剑柄的正中刻着两行龙飞凤舞的小字，还被磨得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也没有深入研究的意思，试了试断剑的锋刃之后，便随手将它丢到了一旁。
一抹森寒光芒划破虚空，断剑擦着土狗的身体，悄无声息地刺进了坚硬的青石，直至没柄。
少年满是羡慕地看着，小心翼翼道，“先生，这不是我的剑，而是一个白发老人丢在这里的。”
“他人呢？”
“那位老人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出现在了小人的羊圈里面，和我说了半截云里雾里的话，然后就死了。”
顾判欣赏着大雨笼罩下的山村景色，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沉默片刻后颇有些漫不经心地道，“那人是怎么死的？”
山川有些害怕的看了眼羊圈的某处角落，咽了口唾沫接着道，“他是被烧死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看到从那位老人家体内冒出来一团团的黑色火焰，刹那间便将他烧了个干干净净，连一点儿灰烬都没有留下。”
“恩，他临死前说了些什么云里雾里的话？”
“那老人家说的是……”山川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更加努力模仿着老者虚弱沙哑的声音，慢慢说道，“你，你是，这里是……你听着，是在九，在九……肉……”
顾判听到此处，终于提起了兴趣，转过身来让他接连重复了几遍，又详细询问了在自己到来之前所发生经历的一切，沉默思索许久后才低低叹了口气道，“傻小子，他不是在跟你要酒肉。”
“这位倒霉老人家想说的，应该是在九幽才对。”
“先生，九幽是什么地方？”
“九幽那个地方……”顾判再次沉默下来，思索着缓缓说道，“那是我的第二故乡，里面有很美丽的景色，也有很多有趣的生灵，只是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见一见那些不知道是否尚在人世的朋友。”
“先生的家乡九幽，离这里很远吗？”
“距离的远近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也不值得太过在意，真正需要在意的不过是大道的变化，以及引起这些变化的人而已。”
山川眼神呆滞，喃喃自语道，“先生所言太过高深莫测，我完全听不懂。”
顾判温和笑道，“没有关系，你现在想不明白很正常，人能站在什么高度就会以相应的思想去考虑问题，或许你一直会懵懵懂懂，也有可能将来你站得高了，看得远了，想法就会有所改变。”
雨势渐小，最终在天色变暗时完全停歇，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袅的炊烟，不多时煮饭烧菜的香气便飘了过来，混合着雨后山林的清新气息，闻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会做饭吗？”
“会的。”
“那就把这些羊给处理一下，炖上一锅，再架上火堆烤上两头，弄好了拿来吃酒。”
“先，先生，羊肉小人倒是会处理，只是家里无酒……”
“说你傻，你是真的傻，地上的银子拿去，到村子里买几桶酒应该还是够用的吧。”
“够了够了，足够用了。”
顾判不再看显得有些局促的山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开始露头的点点繁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泥水遍地的羊圈内，山川拎着剔骨刀麻利地把一张张羊皮处理出来，鲜嫩的羊肉全都放到了手边的大盆里，忙活了一阵，他朝着院子里扔了一条羊肉过去，招呼着土狗过来打牙祭。
谁知道土狗竟然只是拿鼻尖嗅了一嗅，便将头扭到了一旁，还是像是蜡像般蹲在角落一动不动。
直到顾判开口招呼了一声，才低头将那条羊腿叼在嘴里，三两下便嚼碎吞下肚子。
不多时，石屋内的灶台被烧了起来，院子里面也燃起了两个火堆，山川一会儿跑到屋内去搅动铁锅，一会儿在外面添加柴火，将只是抹了辣椒和粗盐的羊肉不停翻动，忙得是满头大汗，一刻不得停歇。
不过也只有他一个人在忙碌而已。
顾判端坐在收拾干净的石桌旁，一口烈酒一口烤肉美美吃着，脚边趴着那条油光水滑的土狗，啃着不时从桌上丢下来的肉骨头。
稍远一些的地方，还摆着一只硕大的木盆，里面盛满了放出来的羊血。
陋狗就浸泡在里面，享受着近一段时间来难得的悠闲生活。
酒过三巡，肉过五斤。
顾判满意地叹息一声，一脚踹在狗头上面。
“你跟我说说，你家老爷子呢，为什么会流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在我这里装傻充愣？”
他笑了起来，“你接着装，我就看等一会儿将你剁吧剁吧下锅，再滚上三滚之后，你还能不能装下去。”
土狗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一柄寒光潋滟的斧头擦着它的脑袋落下，深深插进地面，才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开始抬起前爪在地上写起字来。
顾判低头看去，沉默片刻后有些讶然道，“竟然被我说中了，你那位很厉害的老主人真的就死了？”
“那么，他是被谁给杀死的？”
“还有在吾来此之前便不幸死掉的老人家，你知不知道他又是谁，因为什么原因被杀死在了这座小山村内？”
土狗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接着在地上划拉着写下了三行小字。
“尊主居坐忘峰，以诸神通力，令颠倒众生，虽近而不见。”
“那天，吾问尊主，大神通如何，尊主言，神通不敌业力。”
“及至外劫降临，混沌未明，业力难解，尊主亦不能身免。”
嘭！
顾判毫无征兆便是一脚，将一脸凝重表情的土狗踹飞出老远，贴在院子的石头墙上慢慢滑落下来。
“这些云山雾罩的玩意，都是老爷我玩剩下的，你要是还想着能继续活下去的话，就老老实实给我写字说话，再敢逼逼叨叨打一句机锋，就别怪我不爱护流浪狗小动物，非要把你做成狗肉火锅下酒。”
陋狗也在此时恰到好处刷出一行红字。
“老爷，跟这条不知好歹的土狗废什么话，干脆让属下将它剥皮抽筋，趁热下锅吃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