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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柄打野刀全文阅读

作者:猪怜碧荷     我有一柄打野刀txt下载     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背后无人

    呼......

    起风了。

    突然出现的夜风非但没有将灰雾吹散,反而带来了一股浓重的腥甜味道。

    顾判只嗅了一口,便感觉到脑袋有些发晕,眼睛看东西也开始变得模糊,情急之下直接倒了些水在衣袖上,抬手堵住了自己的口鼻。

    腥甜的味道顿时被阻隔在外,顾判感觉自己很快恢复了正常,晕眩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不见。

    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腥甜的味道来得实在太过诡异,谁都不敢保证一团湿布捂鼻又能有多大的效果。

    不过这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顾判一下子就听到周围尽是大口喘息的声音,不由得暗道镇南大营的士卒果然不愧为百战精锐,临机应变能力堪称优秀。

    “明明是朝着远离的方向行进,可为什么又回到了原地。”黑暗中,腾远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惊讶疑惑。

    沉默片刻后,他再次下令,“把指北针全部拿出来,沿途做好标记,再撤!”

    不久后,最前面的士卒面色发白停下脚步,再次看到了矗立在正前方的那块石门牌坊。

    它仿佛就像是一张黑洞洞的大嘴,在对他们进行着无情的嘲笑。

    “原地结环形守阵,战马蒙眼,长枪在外,刀兵排后,弓弩手预备!”

    面对眼前的诡异情况,腾远当即做出第二步应对措施,不再试图离开,但也不能冒然进入村子,而是决定就地据守,一切都等到天亮之后再说。

    时间一点点过去,阴郁沉闷的气氛逐渐在人的心中蔓延,腾远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是不断在环阵内来回走动,鼓舞士气。

    比起战场上枪枪入肉,刀刀见血的厮杀,现在这种神秘未知的危险才更会带给老卒恐惧。

    呼......

    又起风了。

    比之前更加浓郁的腥甜味道再次袭来,灰雾中悄无声息蒙上了一层猩红颜色。

    刹那间,剧烈的咳嗽与压抑的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快带我走,再在这里呆下去会死人的!”

    许垣惊慌失措地大叫,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雾气里应该是混入了某种毒物。”顾判来到腾远身边,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石门牌坊。

    “腾大人,我刚刚发现,以村子石牌为界限,雾气被隔离开了。”

    “我知道,但是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腾远叹了口气道,“隐藏在暗处的神秘敌人似乎一直在逼我们进村。”

    珞裳突然出现在腾远身边,“腾将军,在这种毒雾中,就连你我这样修成了内息的人都无法坚持太久,更不要说这些普通士卒了。”

    “是啊,所以在很多时候,没得选择其实就是一种最无奈的选择。”

    腾远眼睛里陡然精光爆射,断喝一声道,“所有人听命,一伍十人为一队,队内呈三角进攻阵列,两伍前后间距三十步,一定要能相互支援照应,准备进村!”

    顿了一顿,腾远面色阴沉,拔出了腰侧挂着的长刀,咬牙道,“都给我听清楚了,这村子有古怪,进去以后,不管是谁,不留活口,杀出一条血路,以最快速度穿过村子!”

    “你让所有人进村?”许垣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叫了起来,“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村子里有大危险,我以世子的身份命令你,马上保护我们离开这里!”

    “世子这会儿不提无辜村民的事情了?”腾远嗬嗬冷笑起来,“可惜,这里是外出作战的军中,我就是领军主将,谁敢不听号令,当军法从事!”

    “你......”许垣指着腾远说不出话来,贴身保护他的两个侍卫同时上前几步,拔剑指向腾远。

    “就凭你们两个,还想在军阵中杀我?”腾远狞笑,根本没有任何动作,镇南大营的士卒便呼啦啦围拢过来,弯弓搭箭,持刀举枪,所有兵器都指向了两个侍卫。

    腾远冷哼一声,“世子和珞裳姑娘还是跟我一起更加安全,靠他们两个,终归还是比不上我们千锤百炼的战阵。”

    “变换队形,进村!”

    镇南军迅速变换阵型,以十人为一队,队内三五人为一组,前后左右相互照应,迅速越过了村口石牌,进入到村子内部。

    村子里一片死寂。

    除了刚刚进入士卒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其他没有任何声音,连一只虫子的叫声都没有,仿佛进入到了一个完全失声的空间。

    忽然间,最前一队进入的士卒停住了脚步,站在了一间宅院的大门外。

    “大牛?”

    “太好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从半开的破旧木门望进去,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人站在堂前,正歪着头看着外面这五个士卒,然后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几人刚想进去,只听见嗖的一声,那人前胸猛地被射入一只羽箭,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

    “将军才刚刚下过命令,不留活口......你们是聋了还是傻了,这就已经忘记了么?”

    押后的伍长收好长弓,快步走了过来。

    “可是,那是大牛......”一个士卒刚刚开口准备辩解,却猛地住了嘴,惊疑不定看着门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现在看到的是,堂前的阴影中,一具不知道是谁的尸体竟吊在屋檐下,双脚离地数寸,一只手却诡异地抬在半空。

    尸体早已经开始腐烂,向下滴滴答答淌着不知道什么黏稠的液体,一股恶臭渐渐弥漫出来。

    这人肯定已经死去了多日。

    “都烂成这样了,至少有七八天了。”顾判此时来到伍长身边,捂住鼻子朝门内看了一眼。

    “不管他,继续向前。”伍长也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连一刻也不愿在这间院子前多呆。

    顾判也不想回到精神几乎错乱,脾气暴躁的许垣身边,便直接和这一伍的士卒一起,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向前。

    深入村子内部之后,房屋开始变得密集起来,而且许多屋子的房门是打开的,里面的景象大多恐怖血腥,就连身为伍长的老卒都感到心惊肉跳,年轻一些的早已经把胃里的东西给吐了个干净。

    “停!”

    向前跑出一段距离后,顾判忽然喊了一声停,然后伸手拽住了伍长。

    “顾镖师,可是发现了什么?”伍长猛地一挥手,十人小队迅速摆出战斗队形,警惕环视四周。

    “周伍长,我们后面,没有人了。”顾判目光幽幽,看向了后方漆黑的夜幕。

第17章 两层小楼

    周伍长心中一跳,下意识转身向后面看去,却只能看到漆黑夜幕下影影绰绰的屋舍,其他的别说人影,就连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后面,确实没人了......”周伍长瞳孔收缩,几乎咬破下唇,脸色发白道,“我们的速度并不算太快,后续的各队人马应该不至于跟不上才对。”

    顾判问道,“周伍长,你好好想一下,刚才是从什么时候忽视掉后面的队伍的?”

    “什么时候忽视的......”周伍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腾副将专门下令强调过,前后两队间隔不能太远,要能够相互照应,所以入村前他就和后队伍长约定好,一定要保证两队都在对方二十步之内,这样其中一队遇袭时,另外一队才能在第一时间支援。

    但是,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这个命令忘得一干二净。

    更诡异的是,他竟然记不清楚后续小队的伍长到底是哪个,老王,老曾还是大铁?

    “周伍长,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要出发了,说不定他们走上了其他路线,等我们穿出村子,就可以和他们汇合。”

    顾判看着整队士卒都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心知无法从他们这里得到更多的答案,于是便开口打断了周伍长的苦思冥想。

    “这地方太邪门了。”周伍长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顾镖师说的对,此处不宜久留,我们马上出发。”

    又奔出千余步后,小队内体力较差的几个人开始喘粗气,周伍长为了保证整体作战实力,不得不停下来暂时休息。

    顾判倒是没有太多疲惫的感觉,生命值的增加让他的体力也得到了极大增强,按照现在的速度就算是跑到天亮都无所谓。

    但是,隐藏在暗处,一直都还未现身的敌人,能让他平平安安待到天亮吗?

    想到此处,顾判暗暗叹了口气,摩挲着一直冰凉的巡守利斧,目光巡视四周。

    忽然间,他的视线凝固在侧前方,一座两层砖木混合搭建的小楼上。

    他隐约听到了脚步声,正在从二楼的位置传来,仿佛有一个人正在二楼的房间内来回踱步,那人落脚很重,发出嘭嘭的声音。

    “那里有动静。”顾判指着小楼,握紧了斧柄,“周伍长要不要派人和我一起去查看一下?”

    “我怎么没有听到?”周伍长明显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快做出决断,“现在坚决不能再分兵,我们一起过去。”

    “我听到的声音在二楼,不过最好不要再绕到前面的正门,我可以直接从这里的后门破门进入,伍长召集人在旁边替我警戒就行。”

    “好,你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示警撤退。”周伍长朝着后面做出一个手势,所有人立即做好了战斗准备。

    片刻后,顾判来到门前,举起手中利斧。

    所有士卒握紧兵刃,目不转瞬盯着顾判,精神高度紧张。

    顾判深吸口气,重重一斧砸下。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竟然有些兴奋,是那种焦躁等待了许久,终于要与敌人面对面厮杀对决的兴奋。

    咔嚓!

    顾判现在的力量增强了许多,只一下就将破旧的木门劈得粉碎。

    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停留在了门口,透过四散飞溅的碎木屑,看着一楼房间内的景象。

    屋里的摆设很普通,家具样式朴素,数量上也只有简单的几样,完全就是乡村中一般农户的生活水准。

    不过,里面的东西似乎被搬动过,在地面上留下了或清晰或模糊的印痕。

    还有杂乱无章的脚印留在地面上,似乎有不少人先后进来过这间屋子,并且在里面走动。

    忽然间,顾判的眸子猛地一缩,眼神聚焦在屋子内靠墙放置的那张木床上。

    床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像是很久都没有打扫过,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似乎有东西曾经劈砍在床面上,留下了一道崭新的裂痕。

    那道裂痕似乎有些奇怪,尤其是中间部分......

    顾判下意识低头看了手中紧握的巡守利斧。

    还有那些脚印......

    顾判眼睛再向下看,落在自己脚上穿着的皮靴上,心中迅速和其中几个脚印对比了一下大小和形状。

    瞬间,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心底。

    他似乎曾经来过这里!

    嘭嘭嘭!

    沉重的脚步声再一次钻入顾判耳中,他此时却完全没有了上去查探的想法,脑子里只想弄清楚几件事。

    那就是他到底进入这村子多久了?

    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他是不是也像周伍长一样,在不知不觉间就忘掉了一些事情?

    打野刀呢,它为什么一直没有反应?

    直到此时,顾判终于感觉到了一股深沉的寒意,从心底慢慢泛起。

    他慢慢从门口退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没错。现实生活总是这么艹蛋,经常在你信心满满,认为自己能够自如应对状况,甚至可以carry全局时,毫无征兆给你重重来上一记耳光,直打得你眼前发黑,无法自拔。

    “顾镖师,有什么发现吗?”周伍长小声问了一句,他现在脸色很差,精神更差,只是凭借着一股悍勇之气在强自支撑。

    根据前世实验室工作的经验,顾判深知在太多未知条件笼罩下,一切推测都只是黑暗迷雾下的盲人摸象,蒙对的几率实在太小,但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再在这种诡异沉闷的气氛中耽搁下去,所有人都要精神崩溃。

    “是我听错了,我们快走,用最快速度离开村子。”他沉默思索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决定避开这栋诡异的两层小楼,继续向前尽快找到出村的道路。

    他们现在不是在玩密室解谜游戏,也不是在躲猫猫,而是要在越来越深的恶意真正降临前,争分夺秒让自己能够脱离危险。

    “走!”周伍长一摆手,当先朝着前面跑去。

    周围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盔甲刀剑的碰撞和众人的脚步喘息声存在。

    他们一直快步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两侧却依然是拥挤错落的房舍,丝毫没有出村的迹象。

    “情况有些不对。”顾判回忆起当初在那片山林中的遭遇,猛地在一处稍微空旷的地方停下脚步,“我们已经走了至少上万步,加上之前的赶路,换算成距离差不多有十四五里左右,怎么可能还没能出村?”

第18章 黑色人影

    “入村后,我们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吗?”

    周伍长愣了许久才从一片木然的表情中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是啊,哪儿有这么大的村子,按照我们的速度,就算是南黎城也该早就横穿了过去才对。”

    “也许我们一直以为正在走的路,其实并没有路。”顾判沉吟着说出一句让人感觉很别扭的话。

    “我也不知道,顾镖师江湖经验丰富,说的话想必是极有道理的。”周伍长此时已经快要丧失了自主思考的能力,整个人都处在茫然失措之中。

    顾判叹了口气,一对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光芒,忽然有些后悔离开了许垣那个傻货,至少在那家伙身边,还有珞裳和腾远,以及那两个王府侍卫在侧,他们是修成了内息的高手,真遇到情况想必要比现在好的多。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用,他很快收敛情绪,沉声道,“再继续走下去恐怕也没什么效果,现在有其他两种选择,第一,我们就留在这里不动,固守待援,或者第二......”

    顾判抬手指了指一侧的房屋“或者我们换个思路,不走这条土路,就从这些屋子里穿过去。”

    “穿过去?”周伍长目瞪口呆,差点儿把刀都掉在地上。

    “对,这些房舍墙面架构并不结实,有些地方甚至只是薄薄的一层土坯,很容易就能破开,我们可以沿着一条直线砸墙通过。”

    “那,顾镖师你觉得该如何选择呢?”

    周伍长,你这么容易就要交出指挥权,让一个镖师带队了么?

    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就直接带领一队趟子手奔向团灭,难道这么快就又要重蹈覆辙......

    顾判心中闪过一连串阴郁的念头,他没有直接回答周伍长的疑问,而是转移话题道,“周伍长,你有没有发现自己非常容易累?”

    “顾镖师说的没错,我早就感觉腿脚有些酸胀,握刀的手也开始发软。”

    周围一群士卒纷纷插口道,“是啊是啊,平常像这样跑上小半天才会开始感觉到累,现在才这么一会儿,就觉得累到不行了。”

    顾判点点头,又抛出来一个问题,“你们再仔细感觉一下,是不是就算是停在这里休息,体力也没有得到恢复,反而一直都在消耗?”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难了许多,周伍长和一众士卒停了有一会儿,才面色惨淡纷纷点头。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了。”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不能在这里固守待援,我怀疑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体力的消耗就越快,直到把我们全部都变成刀板上的死鱼,没有任何反击能力可言。”

    “所以说,我们必须要打破常规,从不可能处寻找破局的可能,就算是前面没有路,那也要砍出一条路来!”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唯有一个士卒突然颤声问道,“顾镖师,那要是我们破屋砸墙动静太大,把一直隐藏着的敌人惹出来了呢?”

    顾判咧开嘴,露出一丝狞笑,“这位兄弟问得好,说实话不怕敌人出现,怕就怕这样一直干耗下去,最后把我们都耗成案板上的鱼肉!”

    周伍长也发了狠,咬牙道,“对!不怕能砍能杀的敌人,大不了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死他个明明白白,就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最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们十个人就依顾镖师所言,破墙穿屋!”

    周伍长和全伍士卒都已经把顾判当成了主心骨,此时定下计,整支队伍竟然奇迹般恢复了血性胆气。

    接下来,队伍里身材最高大,拎着一只战锤的壮汉憨熊就成了队中主力。

    看起来傻里傻气的憨熊手中大铁锤连连挥舞,对付起这些墙壁来简直堪比挖掘机,加上顾判从旁协助,一直用斧帮他拓宽通道,不多时就砸穿了两排院落,硬生生制造出一条充满暴力的通道。

    顾判与一个刀盾手分为左右,护持在憨熊身侧,后面是握枪持刀的其他士卒,周伍长则手持长弓短刀断后,整个小队以憨熊为箭头,组成一只三角战阵,沿着破开的通道一路前行。

    一路上他们在不同屋子里见识了各种血腥恐怖尸体,在看得多了之后,几乎每个人都已经麻木,只是会在不经意间发出一声感慨,原来人竟然还可以有这么花样繁多的死法,真真是大开眼界。

    随着穿墙砸屋的进行,顾判心中稍稍安定,想当初他就是靠着一级打野刀打破了山林间的迷障,成功来到山外,现在打野刀升到了二级,难道还破不开这荒山野村的束缚!?

    轰!

    憨熊喘着粗气,重重两锤砸破一堵土墙,来到两排院落中间的街道上。

    顾判从破洞中钻出来,正要继续向前,却忽然停下脚步,面色惊疑不定地看着正前方的屋子。

    “顾镖师,怎么了?”周伍长和其他士卒围拢过来,一齐顺着顾判的目光看去。

    在十几步外,是一栋两层小楼。

    小楼第一层后墙上的木门已经破碎,正好可供众人通行。

    “咦?这墙面的后门破了个洞啊,正好省了俺抡锤的力气。”

    憨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憨笑起来。

    “不错,在这种诡异危险的地方,能省点儿力气最好,免得最后遇到敌人时连刀都举不起来。”周伍长没有看到敌人出现,也大大松了口气。

    顾判皱眉看着破碎的木门,心里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便示意小队其他人断后警戒,自己则握紧打野刀小心踏进了门内。

    嗯!?

    顾判瞳孔猛地收缩到针尖大小,死盯住屋子正中间一个弯腰弓背的黑色身影。

    咔嚓!

    巡守利斧没有任何犹豫地挥出,闪电般劈向对方的脖颈。

    “记......”

    在利斧落下的刹那,黑色身影竟然开口说话了。

    但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便被一斧砍断了脖子,脑袋腾地飞起老高,撞在旁边衣柜上,又反弹到了顾判脚下。

    失去了身体的头颅竟然还在张嘴说话,只是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顾判抹去溅到唇边的鲜血,低头看着那张死不瞑目的面孔,再看看几步外竟然还一动不动的无头尸体,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头颅就在顾判脚边,那人须发皆张,眼睛暴凸,死死盯着顾判,仿佛要将他深深印刻进眸子深处。

第19章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顾判皱起眉头,与那颗头颅上圆睁的双眼对视,握紧巡狩利斧的手心已经微微有些出汗。

    他刚刚杀掉的,是一个活人。

    而且是世子许垣的护卫之一。

    那人失去意识前还断断续续只说出来几个支离破碎的词语,“记忆,内息,看不到,来了,救世……”

    顾判没有生出砍错人的内疚感,站在他的角度上,不管是谁骤然看到这么一个诡异的身影,恐怕都是毫不留情全力出手。

    真正让他感到色变和不安的却是另外一个发现。

    在屋子靠墙的那张木床上,竟然还有一道劈砍的痕迹存在,对比一下后很容易发现,几乎和他手中的斧刃大致吻合。

    他刚才确定只劈出了一斧,而且绝对没有碰到那张木床,怎么会诡异地多出了一道痕迹?

    难道他以前也曾经来到过这间屋子,而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同样劈了一斧出去?

    把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暂且记下,顾判开始思考王府护卫说出来的那十一个字。

    最后的救世两字被他毫不犹豫忽略过去,想都不用去想。

    从王府侍卫口中说出来的,肯定不会是拯救世界,而应该是去救世子。

    但他又不是世子许垣的爹,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候,傻子才会在情况不明时到处救人。

    更何况他根本就找不到其他人在哪儿。

    但除了救世那两个字之外,其他每个字几乎都称得上字字珠玑,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记忆和内息有什么关系,看不见,到底是看不见什么?

    来了又是什么意思,谁来了,来干什么了?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那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就算是真的,几个词也支离破碎不成体系,没有更多条件例证支撑下,光靠猜测,反而极有可能把人引入到错误的方向。

    “敌袭!”

    顾判弄出的动静已然惊动了其他士卒,精神高度紧张的他们从各个方向突入,朝着那具兀自屹立不倒的无头尸体发起了攻击。

    “顾镖师,这人是被钉在地上的!”

    “怪不得连头都没了还能站得稳当。”

    “又是一种新死法。”

    顾判走上前去,才发现有两根长枪从那侍卫的肋下刺入,又从脚心刺出,深深扎进了地面。

    受了这种伤势,竟然还一直没死,简直可以称得上生命的奇迹。

    憨熊呼啦啦把碍事的劣质家具扔到角落,全队人很快钻进屋子,穿过里外套房,就朝着前门走去。

    “咦,前边地面上有许多脚印呢,难道这屋子里有活人?”忽然间,一个士卒低低叫了一声。

    “你个憨球,管这些不知道多久前的脚印作甚!”

    周伍长一巴掌甩过去,骂道,“顾镖师刚刚才说过那什么活命三大规矩,不要总是好奇,不要自己落单,不要轻易回头......你个憨球都忘了吗,赶紧的砸墙开路才是正理!”

    顾判停下来仔细感知了一下,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异动,也没有听到活物活动的声音,便没有多说什么,大步出了前门。

    嘭!

    嘭嘭……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二楼地板上再次响起沉闷的脚步声。

    但这一次,脚步声竟然朝着楼梯口靠近,然后便是尖锐指甲摩擦栏杆的声音,片刻后,小楼前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从里面出来,迅速融入到黑暗之中。

    …………………………

    咔嚓!

    顾判砍断一截突出来的门栓,从洞口钻过去,看看没有危险,就挥手招呼其他人过来。

    每过去一个人,顾判就会重重拍他们一下肩膀以提振士气。

    一个两个三四个,五个六个七八个……

    九个十个十一个!

    “很好,他们都跟上来了。”

    “不过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很奇怪的样子。”

    顾判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四周,却仍然没有任何发现,重要的是,十一个小队士卒全都跟了上来,没有一个负伤或者掉队。

    等等......

    好像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伸手揉着有些发涨的眉心,开始努力回忆进村前后的一切细节。

    直到他感觉自己脑袋快要炸开时,才忽然有一道闪电划过脑海,猛然将某个问题照亮。

    “……所有人听命,一伍十人为一队,队内呈三角进攻阵列,两伍前后间距三十步……”

    一伍十人为一队!

    副将腾远进村前大吼出来的命令就是那道闪电,一下子让顾判惊觉,一伍十人为一队,那刚才他为什么拍了十一个人的肩膀?

    队伍里有人混了进来?

    是其他小队走失的士卒,还是原本就存在于村子里的东西?

    顾判很快将其他小队士卒的选项排除,按照他之前和周伍长聊天知道的镇南军作战铁纪,失散士卒要加入其他队伍,最起码要向伍长禀报说明情况,描述自己掌握的情报,以便其他队伍能针对局势及时做出正确判断。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选择,也是曾经的他非常熟悉的恐怖电影设定。

    有人,或者东西混到队伍里来了。

    想到此处,顾判反而轻轻舒了口气。

    很好。

    问题终于出现了。

    那么想办法把它解决掉就好了。

    如果问题一直不出现,他反而总是要时刻关注,时刻思考,时刻戒备,耗费掉大量的精力。

    顾判沉默注视观察着前面的十一个人,他只需要找出来那个生面孔,然后毫不犹豫抡给那家伙一斧子,问题应该就能得到解决。

    如果还是不能解决,那就再抡上一斧头,再叫小队的所有成员帮忙打杀。

    但一张张面孔看过去,又返回来再看一遍,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这里面竟然没有一个生面孔。

    每一个人,每一张脸,都是记忆中一起战斗过的的镇南军镇小队成员。

    不,或许换一种说法更准确,那就是他似乎一直都在“忘记”这些士卒,那几个接触少的更是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印象,很难分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顾判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有针对性地仔细观察片刻后,他才进一步察觉,其他士卒“忘性”更大,除了个别人还有点儿自主能力,大部分竟然看起来就像是发条木偶,只是凭着思维惯性在活动。

    特么的问题大条了。

第20章 不识数

    发现了问题,却无法解决。

    顾判再一次捏住了胀痛的眉心,缓缓运转丹田深处那一丝热流,缓解身体的不适。

    忽然间,他心中一动,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衣襟。

    那里,是他之前手指蘸着鲜血写下的一行小字。

    记忆,内息,看不到,来了。

    顾判瞳孔微缩,认为自己大致明白了记忆、内息这两个词到底隐含着什么意义。

    那么看不到,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他思虑许久,提前一些时间宣布停下休息,趁此机会悄悄把周伍长拉到了边上。

    “你问进村时队伍里有几个人?”周伍长摸着后脑勺,像是忽然被问到一个难题一样,脸上又露出来迷惑茫然的表情。

    “对啊,我这一伍该有几个人呢,我怎么都记不起来了啊?”

    他眉头拧成川字,使劲想着,就连鼻孔里呼呼淌出两道鲜血都没有知觉。

    顾判心中一紧,当即转移话题,阻止周伍长继续想下去,“周伍长,你看看这些队员里面,有没有生面孔,或者你自己感觉奇怪的人?”

    周伍长一个个人头看过去,许久后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我看那边坐着的八个人都不奇怪啊,顾镖师你觉得谁奇怪?”

    八个人!?

    如果那边坐着休息的是八个人,那么加上他和周伍长,一共才十个人!?

    可他一一数过去,坐着休息的应该是十个人才对。

    顾判差点儿叫出声来,竭力转动越来越发胀的脑袋,最终得出一个推断。

    要么是他或者周伍长有谁精神错乱加眼花,要么就是这里面混进来了不止一个“人”,而且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人”。

    顾判再次想到了那几个字。

    看不见,来了……

    来了?

    已经来了!

    周伍长果然看不见,就连肯定内息有成的王府护卫也看不到,只有他能够看到!

    但是,他看得到却分辨不出来。

    现在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寻找混进来“人”的破绽,勘破规律破局;要么就干脆把所有看到的人全部杀光,直接把桌子掀翻算逑。

    顾判先让周伍长回去休息,又想了一会儿,忽然低喝一声,“憨熊,过来!”

    待到傻呵呵的壮汉颠颠跑过来后,顾判附在他耳边道,“憨熊,现在我给你一道最隐蔽的军令。”

    憨熊一下子兴奋起来,连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要知道他以前都被人当成憨货二傻子,不管什么事儿都怕让他办坏办砸了,现在竟然受到如此重视,还有只交代给他一个人的秘密军令,如何不让他兴奋到难以自持?

    顾判啪地在憨熊的光头上扇了一巴掌,低声道,“你给我冷静点儿,不要让别人发现你被授予了秘密军令。”

    憨熊猛地屏住呼吸,连连点头。

    顾判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暗道这货确实不是假傻,而是真傻,但是他现在就需要这样一根筋的憨货来帮他。

    因为一根筋在某些情况下也能被认为是心思纯粹,认准了一个方向就不回头,这也意味着受到外部条件的影响时,抗干扰能力有可能会比其他人强。

    再加上憨熊一直都在队伍的箭头位置,顾判本身又在这憨货身边的时间最长,一直在挥舞二级打野刀开路,所以他才将这货招呼了过来。

    “憨熊,在交给你密令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嗯,镖师你尽管问,俺一定有啥说啥!”

    “你小声点……”顾判又是一巴掌下去,“那你先给我看看,除了我们俩之外,那边一共坐着几个人,他们都是谁?”

    “镖师……”憨熊只朝着那边瞟了一眼,便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开口答道,“俺不识数。”

    不识数……

    憨熊你这个回答绝了啊。

    顾判眼角嘴角都在抽搐,他深吸口气,强忍住几乎暴起砍人的情绪,咬牙道,“熊啊,你先把铁锤放下,掰手指头数数会吗,对,就是这样,一个一个数,千万别漏了,也别重复了。”

    “很好,非常好,就是这样数……所以说,那边一共是……七个人。”

    七个人!?

    这答案比不识数还要恐怖!

    顾判瞪大眼睛,死死盯住憨熊又黑又粗的手指,飞快地又让他数了一遍。

    答案还是七。

    你妹的,怎么可能是七!?

    你小学数学是看门秦大爷教的吗?

    憨熊的答案,准确来说是答案中七这个数字,一下子就完全打乱了顾判的分析判断,甚至让他的脑袋愈发胀痛起来。

    他自己数起来,全加起来总数是十二个人,就是比最初全员时还诡异地多出来一个。

    周伍长数了一遍,总数是十个人,竟然少了一个。

    那么,憨熊这货究竟是怎么得出总人数九这个数字的?

    这可是少了两个人啊!

    顾判先把他自己抛开不去管,那么憨熊和周伍长,数的数怎么会又相差了一个人?

    “假如说,我限定一个前提条件,在目前情况下合理推测出来的前提条件。”

    顾判死死握住巡守利斧,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接着想下去。

    “如果真的有不止一个“人”混了进来,只有我能看到他们的存在,正常士卒无法看到,而且,就连那些混入队伍的“人”也无法看到彼此,那么,在这个前提条件下再进行推断的话……”

    周伍长……

    周伍长?

    周伍长!

    顾判再次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陡然心中一动,一个大步冲了过去,巡守利斧划出一道雪亮的轨迹,毫不犹豫就朝着周伍长的脑袋劈去。

    在斧刃临身的前一刻,周伍长的表情很奇怪,有木然,有疑惑,但唯独缺少了应有的恐惧与害怕。

    轰!

    二级打野刀正中周伍长眉心。

    呼……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刹那间凝固了,来不及发生任何变化,整具身体就化作灰烬散去,没有留下一点儿东西。

    哗!

    仍然在休息的其他士卒惊叫哗然了,他们都无法理解为什么顾镖师会突然疯了一样暴起出手,一斧头就朝着空处砍去。

    但是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疑似疯了的顾镖师斧头虽然落空,但是却响起了利刃入肉的声音!

    “还有你!”从头到尾都在密切注意着整个队伍的顾判眼睛一亮,紧握已然开始发烫的打野刀,斧刃翻转,毫不停歇就又朝着左侧另外一个人砸下。

    噗!

    这个人动作僵硬,完全无法避开战斧,只一下就被砍掉了脑袋,化为灰烬。

    “还有最后一个!”顾判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一个大步跨过丈许距离,又是一斧劈落。

第21章 痛

    轰!

    战斧重重落在地面,砸出来一道深深裂隙。

    那名被顾判攻击的士卒在最后一刻闪身躲避,让开了直冲头顶的一斧,却仍然被砍在了腿上,整条左腿刹那间化作飞灰散去。

    他只剩下一条右腿金鸡独立,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变化,看着顾判慢慢说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士卒的声音听起来很怪异,就像是老式录音机,在电池即将耗尽时发出的呜咽声。

    咔嚓!

    顾判一句废话都不多说,揉身进步就又是一斧斩落。

    这一次,缺了一条腿的士卒终于没能避开,同样化作灰灰散去。

    “傻b,不是我怎么发现的你,是那个连数数都数不好的傻子帮我发现的他,你刚才反应慢了一瞬的表情又让我发现的你。”

    直到此时,顾判才大口喘息着停了下来,对着灰烬呸地吐了一口唾沫。

    整个小队被混入进来的竟然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但是这里面又有连顾判也没完全想明白的差别,那就是有两个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顶替了小队成员的身份,而最后那个,却并没有或者说还没来得及顶替一个士卒。

    这也是造成了他、“周伍长”、憨熊三个人数数都不一样的根本原因。

    也许是因为打野刀的原因,也许是因为石碑记录烈焰掌的原因,所以顾判能看到所有的人,所以他数起来是十二个人,反而会多出一个。

    周伍长本身是混进来的“人”,无法看到除他自己之外另外混进来的两个,所以他给出的答案是8+2等于10。

    憨熊看不到所有混进来的“人”,那么他无论怎么掰手指头,也只能得出7+2等于9这个看似愚蠢的答案。

    顾判最开始思维存在的盲生华点,就在于他根本没有想到,周伍长竟然是个假货。

    幸亏最后混进来那位还没来得及顶替掉一个,若是时间再向后拖一点,他甚至都不会发现人数上会多出一个的问题。

    “好在我仓促间做出的前提假设条件是对的,不然在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不敢保证会不会宁杀错不放过,对整个小队暴起发难。”

    顾判眯起眼睛,掩去眸子最深处的一缕凶芒,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有疑惑升起。

    “他们的确被判定成了野怪,可是之前打野刀为什么一直不发热示警,直到我砍进周伍长身体时才骤然发生变化,那么它发热示警的触发条件又是什么?”

    一点点回忆着关于打野刀的细节,顾判最后只能得出一个暂时性的推测。

    “或许只有当距离足够近,那种东西又对我产生实质性的威胁,又或者是他们动用某种我还不了解的力量发起攻击时,打野刀才会被触发示警。”

    片刻后,顾判再次叫来憨熊,把他拉到一堵木墙后面,一边观察着其他士卒一边小声问道,“周伍长什么时候出事的?”

    憨熊瞪大牛眼,“顾镖师你在说什么,周伍长?周伍长出什么事了?咦!周伍长他人呢?”

    “算了,你回去吧。”

    “那,镖师说要给俺的密令……”

    顾判皱了皱眉,正准备随口打发掉这个夯货,念头一转却又以凝重的语气道,“给你的密令就是,时刻注意我的变化,尤其是当我没受到攻击却莫名其妙突然重伤时,什么都不要管,背着我就逃,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镖师放心,俺全都记下了!”憨熊拍着胸膛,重重点头。

    轰!

    滚滚热流持续从打野刀内迸发出来,瞬间游遍全身,所有疲惫几乎被一扫而空,顾判张大嘴巴,舒服得简直要呻/吟出声。

    这种感觉,真真切切能体会到身体变得强悍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发了,好多经验值,烈焰掌竟然又可以再提升一层了。”

    顾判毫不犹豫,直接将全部经验值投入进去,把烈焰掌又向上提升了一个层次。

    丹田深处的热流迅速壮大,沿着特定路线蜿蜒游转,最终全部汇聚在他的掌心,在黑暗中隐隐泛起金红色泽的光芒。

    呼…………

    毫无征兆的,一团火苗从顾判左手扶着的木墙接触点燃起,而后迅速扩大,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哦?”

    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灼烧疼痛的感觉,过了片刻才被亮光与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时,却发现了憨熊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满眼放光。

    “镖师,你会喷火啊!”

    顾判握着打野刀的手一紧,片刻后却收敛了心思,严肃道,“我修成了内息这件事,是只有你知我知,其他人谁都不能知道的秘密,明白吗?”

    “镖师好厉害,竟然修成了内息……”憨熊砸吧着厚厚的嘴唇,直到看到顾判面色不善时,才猛地一拍自己的光头,“俺明白,俺明白,就算是俺死了,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好了,你现在去把他们都叫起来,我们继续出发。”

    “好嘞!”

    接下来,加上顾判只剩下九个人的队伍继续穿墙前进,但和之前比起来,却又有了极大的不同。

    顾判现在一直在队伍前后游走,每次和憨熊一起破墙后,他都会一边关注前面众人,一边悄然落在最后,找到易燃物把掌心贴上去,悄悄放上一把火。

    和怎么都点不燃的火把不同,这次顾判放出来的火焰竟然一直都没有熄灭,相反还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除了经常转头注意顾判的憨熊外,几乎已经麻木的士卒谁都没有察觉到,在他们的身后,金黄色的火焰正在燃烧,几乎连成一片。

    …………………………

    “蒲濂的属下呀,已经死掉了三个,还有两个受创负伤……”

    村内一栋宅院之中,忽然响起一道飘忽不定的声音。

    下一刻,另一道沙哑艰涩的声音回应道,“他们这些人啊,能够发现伤到蒲濂属下,这并不让吾等难解,但是啊,竟然能够杀掉,就已经超出了吾的理解范围。”

    “你呀,是不是和蒲濂一样,也忘记了吾等专门来到此地的目的?”

    “吾没有忘记,你的意思,白虎?”

    “对。”

    “那正是吾等专门前来的目标啊……只可惜这些人,非要在这时候打扰,吾……”

    沙哑艰涩的声音突然中断,片刻后再响起来时带着一丝疑惑,“蒲濂,怎么这么久一直没有声音?蒲濂在哪里啊?”

    等待了许久,一道极度虚弱,微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才仿佛从远处响起,“利斧……砍伐……火焰……灼烧……痛,痛啊!”

第22章 白漓

    “痛啊,利斧……砍伐……火焰……灼烧……痛,痛啊!”

    然而这道声音又突然消失不见,仿佛它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许久后,沙哑艰涩的声音再度响起,“白漓,是你,你压制了蒲濂的呼救,吾想知道,为什么?”

    “蒲濂呀,不听从吾等之前定好的捕猎计划,擅自驱使那些人,进入这里,这是蒲濂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呀。”

    “白漓,这个理由,并不充足……而且,即便蒲濂身受重伤,吾等作为同类,想让其消散也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那么,蒲濂耽误了吾等的事情,过于弱小却又杀性太强,上一次路过那处人群密集的大城时,就想要入城杀人,却被高空飞来的一道光芒斩成重伤,耽误了行程……这次呀,又驱赶了太多人们过来,却无法迅速杀掉,所以不配与吾等共享白虎……而且,吾也没说过现在就要蒲濂去死,只是吾已经有些饿了呀,喜欢蒲濂的味道。”

    “那个很多人的大城附近,隐藏着吾等的同类啊。”沙哑艰涩的声音道,“那么,蒲濂剩余的愚蠢属下,那些感觉迟钝,连自己都看不清彼此的东西……”

    “给你吃呀。”

    “然。”沙哑艰涩的声音渐渐沉寂下去,片刻后却又突然再次响起,“那些人……”

    “人心多变,肉又酸涩,随他们去呀……”

    “但在他们里面,有人可以杀死蒲濂的属下。”

    “吾会他身上做下标记,等全力以赴完结了山林的事情,吾等饱食,再去找他呀。”

    “可……”

    村落深处,从来没有人到过的地方,一团灰色雾气在不断涌动。

    忽然间,雾气凝固了下来,汇聚成一张不似人脸的面孔,死死盯住了前方悄无声息出现的一股白烟。

    “蒲濂呀,如果你再强上一点,能多喷出几口红雾,那些人们可能就会早早死掉了……但是呀,你真的是太弱了,与其遇到白虎被食,倒不如被我现在吃掉呀。”

    “白漓,不!”灰雾组成的面孔陡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睁睁看着白烟将其缓缓笼罩,却没有任何办法可施。

    “都是那个人,都是他…….是他!”

    “杀了他,杀了他!”

    最后一刻,灰雾怒吼着,嘭地炸开,绝大部分被白烟抓住吞噬,然而还有一小部分,倏然四散化作一道道细线,朝着外面窜去。

    “嗝!”

    一声满足的饱嗝从白烟内发出,它安安静静漂浮在半空,任由那些细线融入到黑暗之中,却并没有再去追赶的意思。

    ………………………………

    砍伐、火烧,

    再砍伐、再火烧。

    周而复始,仿佛永无休止。

    顾判满头大汗,全身衣衫也已经湿透。

    他已经很累了,连续不断的砍伐与放火让他疲惫不堪,那是由内到外的倦意,即便是经过多次生命值加强也无法阻挡。

    呼……

    顾判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振奋精神,上前配合也已经几乎力竭的憨熊,两人合力将一堵厚实的砖墙砸倒,穿过满是灰尘的缺口走了出去。

    嗯!?

    下一刻他忽然间愣住,不敢相信般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狠狠掐了一下大腿。

    “哎呦!”旁边的憨熊猛地跳将起来,龇牙咧嘴叫道,“疼疼疼,镖师为何要掐俺?”

    顾判指着前面问道,“那是什么?”

    憨熊瞪大眼睛,顺着方向看过去,有些不解其意地咕哝道,“那是树林子啊。”

    “很好,你能感觉到疼,那就证明你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看到了那片树林!”

    顾判当即把打野刀藏好,又重重在憨熊身上拍了一下,“这说明了什么?”

    接着不等一脸茫然的憨熊回答,他便咬牙一字一顿道,“我们出来了!”

    “终于从那该死的村子里出来了!”

    唰……

    顾判刚刚喊完,似乎无处不在的黑暗陡然间全部散去,炽烈的阳光从天空中直射下来,让他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天怎么突然就亮了,而且一下子从深夜来到了午后最热的时候。”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渐渐适应了光线突如其来的变化,擦拭掉被强光刺激出来的眼泪,开始环视四周。

    这一看,不由得让他又是吃了一惊。

    原来他们正身处在一片极大的荒野之中,周围除了一丛丛的低矮灌木与那片树林,根本没有任何建筑物的存在,那个让人惊悚恐惧的村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顾判思索片刻,转身来到距离最近的大树下,在确定了树干真实不虚的触感后,他开始小心向上攀爬,来到高处极目远望。

    在视线尽头,隐约可见一团黑影,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似乎应该是一片连起来的建筑。

    猛然间,一连串想法自脑海中浮现出来。

    “或许,那里才是我知道的那个村子,我们整整一夜其实就是在这大片荒野中乱窜!”

    “之前对白虎的分析判断完全错误,那头畜生太厉害了,不仅仅它的肉身攻击力越回忆越觉得恐怖强悍,甚至还有惑乱人心的诡异莫测力量……我这次连它的面都没见到,就已经被折腾到了半死不活的地步,要是它真的出现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那么,它为什么会没有出现呢,难道是在我们来之前吃得太饱了,所以对送上门来的外卖不屑一顾?”

    顾判幽幽感叹着,自顾自地为此次事件做了他认为无比正确的结论。

    “哦?那是什么?”

    就当他准备从树上下来的时候,远处的几个小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仔细分辨之后,顾判发现,那好像是一些人,正狼狈不堪地朝着这边跑过来。

    一个时辰后。

    腾远脸上挂着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面色阴沉坐在官道的土路边上。

    在他身前,是一群几乎人人带伤,精疲力尽的士卒。

    许垣看起来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只是一身锦衣早已经变成了破布条,头上的发簪也消失不见,披散着满是污泥的乱发。

    珞裳也在,她的情况看起来更糟糕一些,直接躺在一堆干草上面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手上还死死握着那一对新月金环。

第23章 甩锅

    腾远接过一名士卒递来的清水灌了几口,声音嘶哑道,“就只有这些人还活着了?”

    士卒环视一周,嗫嚅道,“回禀副将大人,兄弟们在那片荒野中搜索了一遍,剩下的人,确实都在这里了。”

    腾远虽然竭力保持着表情的平静,但仔细看去整个人都在颤抖,可见其心中正经历着滔天大浪。

    “足足一百多个悍勇士卒出征,只不过是进山打一头老虎,结果连老虎的毛都没有见到一根,就只剩下现在老弱病残不到四十个人了?”

    “昨夜的迷雾荒村太过诡异恐怖,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身处其中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一直在近距离面对大宗师级高手,精神压迫下连念头都变得迟钝滞涩,连我都是如此,就更不用说他们这些普通人了。”

    “但就算是那等天下少有的高手全力施为,也不过是能影响身边少数人而已,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范围,囊括这么多人进去?”

    一连串的念头在腾远脑海中闪过,让他暴躁地只想拔刀乱砍。

    顾判躲在人堆里憨熊高大的身体后面一动不动,默不作声,以免被处在崩溃边缘的腾远迁怒。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他最先在腾远面前提到了山中有老虎,刀枪不入扑咬食人。

    但他也没想到这畜生突然间就变得如此厉害了啊。

    那老虎又不姓宇智波,怎么就有如此牛逼的幻术天赋,直接一个超大型“幻境”把一百多人都陷在了里面,最后超过一大半直到现在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是忍者世界的画风,却不是低武世界的画风啊。

    一旁歇息的许垣此时恢复了几分精神,竟然罕见地安慰腾远道,“腾副将,虽然我直到现在都还脑袋昏沉,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我们都还活着,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嗯!?”腾远当即偏头瞪了过去。

    许垣长叹一声,“腾副将,我说的并不是风凉话,本人从未经历过如此凶险的局面,再模模糊糊想起来士卒们为了我慨然赴死,我这心里就难过得很。”

    腾远闭口不语,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他心里早已经乱了,不单单是因为队伍伤亡惨重,他到底和娇生惯养起来的许垣不同,不会因为死了一些人就悲伤痛心,毕竟出身行伍,行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真正让腾远担忧恐惧的却是后面即将面临的事情,对他这样一个好不容易才做到现在位置的武将而言,接下来才是暗无天日的开始。

    “大人,卑下在数里外遇到一队过路行商,从他们那里讨来了一点干粮。”

    腾远正胡思乱想时,从官道尽头岔路口飞奔回来两个士卒,拎着一只包裹,单膝跪地向他禀报。

    “我不饿,把东西拿给世子一些,剩下的你们就分了吧。”

    “大人,卑下刚刚从行商那里打探来一些消息。”另一个士卒抬起头,表情有些古怪。

    腾远微微皱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人,那几个行商说,今天是七月二十六。”

    “什么!?”腾远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揪住士卒的衣服,“你再说一遍?”

    “大人,他们确实说今天是七月二十六,卑下当时同样惊讶,还特意多问了两遍。”

    “七月二十六,七月二十六......”腾远喃喃自语,最后忽然提高声音,“这么说,我们自以为被困了一夜,但其实足足过去了两天半时间!?

    “嘶!”

    四周顿时就是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待腾远情绪平复一些后,顾判慢慢凑到了他的身边。

    “滕大人。”

    腾远斜睨一眼,却并没有搭话的意思。

    顾判也不在意,反而更靠近了一些,“滕大人是在为回府后的事情焦虑么?”

    腾远身体一震,这次终于完全转头看了过来,不过手也摸到了刀柄上。

    顾判暗暗皱眉,他也不愿意非要在这个时候来找腾远,但现在不找,等回到南黎郡可就晚了。

    他心里跟明镜一样,若是放任事态发展下去,腾远回去绝对是凉了,运气不好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剥了这层官身押入大牢。

    但那样对他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现在整个队伍里面,可能只有一个半人会在后续的风暴中安然无恙。

    一个人是许垣,他的世子身份就是天然的避风港,尤其是这种可大也可小的事情,到了他那里想必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另外半个人是珞裳,顾判并不知道她的根底如何,但她神神秘秘的,又让许垣如此看重,说不定也会有无碍脱身的手段。

    剩下这些人可就惨了。

    大魏军法森严,上到腾副将,下到伍长士卒,再加上他这么一个镖师向导,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掉被诘难责问的结局。

    运气稍微差一点儿,那就是背锅受罪的命,想躲都躲不掉。

    顾判没有就此脱离大队,一个人偷偷溜掉的打算,从头到尾都没有。

    只要他敢走,后面的黑锅铁定会有他一大块,而且绝对是最大最黑的那块。

    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若是成了戴罪之身,即便是溜又能溜到哪儿去。

    除非就此遁入断离山林,与那白虎为伍,但若是那样的话,倒还不如被下入大牢,好吃好喝一段时日再登临断头台来得痛快。

    所以说,他必须绞尽脑汁把事情尽量做平缓一些,最起码不能让预想的最坏情况发生。

    “滕大人是在忧虑回去后如何向厉指挥使和上面禀报的事情?”

    顾判越走离腾远越近,说话的声音也很低,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到。

    腾远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是没有答话。

    顾判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们经历了这等恐怖诡异的事情,九死一生才逃出性命,这是铁打的事实。”

    “但在这世上,人心难测,站在他人的位置上将心比心,换位思考更是难上加难,滕大人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腾远这次终于有了回应,“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我是个粗人,不喜欢绕圈子。”

第24章 大善

    “腾大人,那我就说了。”顾判梳理着思路,缓缓说道,“滕大人回去后是不是准备如实上报此次出征?”

    腾远默然不语。

    “这样,在下先假定滕大人如实汇报,那给上面的公文上该怎么写呢,简单概括起来,虽然听起来可能不太好听,但其实几句话就够了。”

    顾判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接着道,“镇南大营百人军阵入山猎虎,夜入荒村转了一圈,出来就已经两天过去,大半士卒神秘失踪。”

    腾远依旧沉默,握刀的手上青筋毕露,但心里其实已经认可了顾判的说辞。

    虽然这话说的很白,听着很不顺耳,但实际情况的确如此,他就算去找个师爷润色,在此基础上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若是换做我在大人的位置上,想想都觉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无论如何是不敢真这么说,更不敢诉诸文字这么写。”

    腾远瞳孔一缩,他深知顾判说的都是实情,真要照实写了报上去,邸报一路送至大都尉府,那些上官们都会认为这根本就是一派胡言,无稽之谈,是他腾远得了失心疯,或者是要推卸责任的说辞。

    就算是有幸存下来的这些士卒和世子许垣作为见证,但根据他掌握到的情况,这里面几乎每个人的见闻都有很大不同。

    更恐怖的是,除了他外,他们关于荒村内活动的记忆都有大片朦胧,精神也受到了极大影响,到时候被问起来绝对是破绽百出,像极了连谎话都编不圆满的样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座阴森诡秘的荒村又离奇消失,这就失去了最重要的物证。

    如此一来,也许除了世子许垣和那个神秘的小姑娘,他们剩下所有人都会被连翻诘问,问得越多破绽就越大,直到最后将他打入地底永世不得翻身。

    “你竟然有比较清晰的,关于那村子里面的一部分记忆?”许久后,腾远再次打破沉默,却是忽然问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对此顾判早有准备,压低声音道,“在下最初似乎是浑浑噩噩的,只是后来在生死攸关时,福至心灵领悟修成了家传内息功法,从那儿之后才逐渐摆脱了那种迷茫状态,不过却依然有部分细节记不清楚。”

    原来是撞大运恰好一只脚踏进了内息的大门,哼,这个年纪才在生死一线间艰难入门,他那家传功法也不是什么好货。

    “你的猜测倒是不错,内息有成后,武者凝练出一口真气,不仅仅是增加出手威力,更重要的却是整个人从精气神、肉身、意志、感知等诸多方面都开始发生变化,也即是认知锻炼真我的起始,能在那种环境下保持住一定清醒也属正常。”

    腾远对顾判的说辞几乎瞬间就信了大半,握刀的手此刻终于松开,“那你说该怎么办?”

    没有被追问内息功法的事情,顾判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当即把准备好的一大篇抄自《九阴》《九阳》《太极》《道德》的杂乱文字抛到脑后,缓缓说道,“大人知道,在很多时候,做得好反倒不如说得好。”

    “此事需要你我详谈。”腾远当即喝令队伍停下休息,他则带着顾判缓步走下官道,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顾判目视左右,脑海中关于人心叵测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微不可查调整着姿势,肃然道,“大人在镇南大营中身居高位,一定知晓哪里有行踪诡秘,又难以剿灭的匪徒。”

    “你接着说。”

    “大人,我们此次出征,进入到断离山脉外/围,在寻找猛虎踪迹时,不经意间发现大批顽抗朝廷的匪徒踪迹,连翻激战后终于得胜,却在追击过程中遭遇深山毒障,众位将士精神疲乏下竟被障毒入体,混乱了神智......”

    “至于那些匪徒为什么会出现在断离山脉,他们手中也许有故纸堆里找到的藏宝图,也许是他们躲进深山苦修武学秘要,更或许他们准备在这里建立秘密营地,准备积攒造反的力量......”

    腾远被顾判接连爆出的东西惊得呆了,但仔细将所有东西串联起来思考一下,他竟然品出几分味道来。

    “那头老虎呢,提不提它?”腾远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一定要提,我们的目的就是猎虎,要是连老虎都没有见到,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不过,它出现的时间需要放在与匪徒大战之后,将士追击途中在毒障内见到白虎出没,不过此时大家各个带伤,已经无力再战。”

    “最后我还有两个问题,也是最难的两个问题。”

    腾远握刀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最终完全离开了刀柄,“第一,你要知道人多口杂,想让剩下的这么多人统一口径绝非易事。第二,若是上面再派遣大队高手去进山查探......”

    “先说第二个问题,大人莫要忘了,在下是真的遭遇了大批黑衣人追杀,也真的有巨虎咆哮山林,黑衣人和镖局趟子手们的尸身现在已经完全腐烂,真要有人查,这些残骸就是我们此次出征打死的匪徒,实打实的战果。”

    “至于统一口径的事情,确实需要好好筹划打算,这也是我现在就急着来找大人的原因。”

    顾判背负双手,微微一笑,“经过仔细观察,我发现大家都还处在相当程度的神魂颠倒中,只要此时能加以暗示引导,就很容易加深我们需要他们加深的印象,甚至改变他们的记忆。”

    “当然也不能介入过多,免得露出破绽,就用战后反思交流会的模式最好,大人到时候只需要在关键之处提示点播他们几句便可。”

    “请滕大人放心,在过来找你之前,我已经拿两个人做过试验,此法可行。不过唯一需要注意的却是昏迷不醒的珞裳姑娘......”

    “我知道她的伤势,短时间内绝对醒不过来,待她醒来后一切就都已经成了定局,此事不足为虑......那么,什么是战后反思交流会?”

    腾远默默听着,脸色接连数变,最后在顾判的详细解释中猛地长叹一声。

    “此言大善。”

第25章 两个消息

    去时兵强马壮,回时老弱病残。

    这就是目前镇南大营出征军伍的最真实写照,总人数不仅少了三分之二以上,而且剩下的士卒一个个蓬头垢面,佝腰弯背,乍一看连风餐露宿的乞丐都是不如。

    看到腾远带领的士卒归来,不仅仅厉刑大为震动,就连南黎郡守赵风汝也失态打碎了一只茶碗。

    事情已经大到了很难遮掩下去的程度。

    腾远第一时间被要求详细描述经过,并以八百里加急上报西南三省总兵衙门,再经由总兵府再向上报往设在京城的大都尉府。

    不仅如此,除了世子许垣与依旧昏迷不醒的珞裳外,其他所有人刚一进城,便全部都被送至驿所,明面上说是调养,实则软禁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顾判耗尽的精力已然完全恢复,在山野荒村内杀掉三只野怪后,增加生命值的好处也完完全全体现了出来。

    最显著的标志就是他又长高了。

    早已经过了青春期第二次发育的这具身体,奇迹般地再次拔高了一寸,衣服下面浑身肌肉线条涌动,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在驿所这几天,他除了每日固定接受两到三次问询外,其他时间倒是空闲很多,也让他能一边思索回忆那两天的事情,一边锻炼适应身体的变化。

    直到现在,顾判都坚信不疑,认为是白虎搞出来的荒村事件,心中对白虎的实力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上不停拔高,直接给出了不可力敌的评价。

    同时顾判对老姜头的看法也再次转变,这货能以一己之力硬撼白虎,已经快要脱离了宗师高手的层次,飞速朝着非人的方向发展。

    即便是他多次提升后的现在,和老姜头也绝对不在一个段位,甚至是不能一起组队排位的差距。

    吱呀......

    外面小院的木门被推开了。

    正在琢磨烈焰掌的顾判当即起身,向外面看去。

    来的人竟然是一身便服的腾远。

    他这么快就被解除禁足了?

    腾远大步来到顾判门前,直接就要推门,当手触碰到木门时却又收回了力道,改为了敲门的动作。

    顾判将门打开,脸上已经调整出兴奋欣喜的笑容。

    片刻后,两人在屋内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两杯清茶,袅袅水汽升腾,飘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腾远扯出一丝笑容,脸上新形成的刀疤随之而动。

    “大人请讲。”顾判端正坐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以后不要叫我大人,叫滕大哥就行。”

    腾远伸出一根手指,“先说好消息,上面的褒奖令下来了,所有参加任务的人,不但不会受到责罚,还会有各种抚恤奖励落下。”

    顾判微微点头,暗道事态的发展果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甚至还走上了最好的那条道路。

    所以说,工作总结报告很重要,它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有时候直接关系到了上面对整个事件的看法和态度。

    他和腾远炮制出来的这份战报,既体现了西南各军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又表明了大营士卒悍不畏死,奋勇杀敌,最后还有“实打实”的战果,一举挫败了聚众匪徒的阴谋。

    虽然验证这份战果需要跑到深山老林里寻找,但有那些破败不堪的尸骨残骸打底,就算上面真的来查,也只能把事情坐得更实。

    这样一份战报上去,只要能让统领西南诸府军镇的总兵官面上有光,有话可讲,那预想中最差的局面就绝不会出现。

    “或许世子许垣也出了力,不然事情不会这么顺畅。”

    腾远喝了口茶水,眯起眼睛道,“而且真如你我当初所料,厉指挥使和赵郡守虽然知道镖局趟子手和黑衣人死在山林中这件事,隐约有些疑惑,但他们果然对此闭口不谈,甚至还出手帮忙修改润色了战报。”

    顾判微笑起来,“这是自然,没人真那么头铁想找真相,一旦把事情捅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然后便是第二个消息,坏消息。”腾远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顾判蓦地想到一种可能,脸色也一下子变了。

    “难不成,上面又要我们进断离山,搜寻剩下的匪徒,带回那些尸骸!?”

    “不应该啊,按照滕大哥之前的分析,西南三府军镇总兵官出身贵戚,来此只求平稳过度,他又知道断离山脉深处危险重重,就算要再度进山,也必须先调集更多人马才敢行动,到时候不仅人吃马嚼消耗极大,还很可能无功而返让其面上无光,若是一不小心再有了些折损......”

    腾远摆摆手,“顾老弟,这次你只猜对了不到一半。”

    “我们确实可能会在不久后再度进山,但是,这并不是总兵的主意,进山的目的也绝不是去寻找那些尸骸。”

    “那是什么?”

    腾远忽然对着上方一拱手,脸上的表情除了肃然,似乎还夹杂了几分疑惑,“听那位公公透露的只言片语,这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旨意。”

    “公公还说了,别的他不管,只要能找到战报上说的那部武学秘要,下一次的封赏只会比这一次更大......但如果找不到的话,那就是欺瞒罔上的大罪!”

    公公?

    宫里......

    武学秘要......

    腾远说的宫里应该只有一个地方,但那可是大魏朝皇帝的居所,也是魏廷最强悍的权利中心之一,里面的贵人真要对江湖事感兴趣,只要随便一道旨意发出来,哪个有头有脸的江湖大派不得上杆子地将库藏秘籍送上门去?

    他们犯得着对几千里外一个杜撰出来的秘要如此上心吗?

    那么,究其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

    顾判久久沉默不语,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脸的感觉。

    腾远挠了挠头,哗啦啦掉下来好几根头发,“这事儿怨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就脑袋犯轴,非要添上武功秘籍那一笔进去。”

    “现在问题是,那玩意根本就是你我胡编乱造出来的东西,上哪儿给他们找去?”

    秘籍吗?那东西还真不算是胡编乱造,而是确实存在,还生生造就了老姜头这么一位能和白虎正面硬刚的怪胎。

    它甚至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碑文拓本。

第26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宫里的贵人对出现在断离山脉的武功秘籍很有兴趣……

    顾判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心里忽然有些后悔向腾远透露“家传内息功法”的事情,还有憨熊,可是亲眼看到了他在荒村内放火烧屋的举动。

    他原本是想为自己的实力提升做些铺垫,以免后面突然表现得太过突兀,却没料到后续还有这样的麻烦出现。

    沉思许久后,顾判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滕大哥,你先不要着急,这事儿倒也不是没有圆转腾挪的余地。”

    “哦?我就说顾老弟心思灵动,一定能想出破局之法。”腾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顾判摩挲着桌上已经空了的茶盏,沉吟道,“不过在此之前,滕大哥要先想办法找一些做旧书册字画的法子。”

    腾远虽然不解其意,却当即道,“这个简单,南黎郡里就有不少铺子,里面找个装裱师傅就成,对了,我亲兵里面就有一个人专门干过这种捞偏门的活计,我从他那儿旁敲侧击问一下,绝对安全又隐蔽。”

    “这就行了。”

    顾判当即起身,从一旁取了纸笔,想了一想后,蘸了墨汁写下几个字。

    腾远看都没看,只是掩面长叹一声道,“顾老弟是准备拿自家的内息功法充数吗?”

    “真不是做哥哥的埋汰你,也别怪哥哥说话难听,就你那家传的东西,比咱们军中秘传的练法都差得远了,自己当宝贝珍藏可以,拿出去绝对会让真正的高手笑掉大牙,更何况宫里那些贵人见多识广,眼界又高,你家传那些货色,唉......”

    顾判顿住笔,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那“家传”功法?

    还笑掉大牙?

    腾副将啊腾副将,认真算起来,你还是第一个敢这样瞧不起碑文拓本的。

    再让你说下去,老姜头的棺材板都快要压不住了。

    微微摇了摇头,顾判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写了下去。

    片刻后,他把那张写满了大半张的白纸调转过去,放到腾远眼前。

    腾远不以为意地瞄了一眼,然后猛地瞪大眼睛。

    他呆呆看了一阵,忽的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眼,又呆呆看了一阵。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馀。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像分,阴阳之侯烈,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章。”

    “五藏六府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精之案为眼,骨之精为瞳子,筋之精为黑眼,血之精力络,其案气之精为白眼,肌肉之精为约束,裹撷筋骨血气之精而与脉并为系,上属于脑,后出于项中......”

    腾远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表情除了茫然,还是茫然,愣了很久才道,“顾兄弟,你这纸上写的是啥,看着很厉害的样子,可为什么我每个字都认识,它们连到一起却愣是看不懂了呢?”

    顾判自然不会傻到真把烈焰掌口诀默写出来,他能写的内容多不胜数,只需要随便拿几段出来就好,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置于险地?

    纸上根本就是《道德经》开篇第一句话,与《九阴真经》部分内容的不负责任混合体。

    别说腾远看不懂,就连顾判他自己,同样也看不懂。”

    顾判轻咳一声道,“滕大哥,小弟幼时喜看杂书,这是在一破烂本章回体小说里读到的内容,当时觉得它很厉害的样子,就背记了下来,大哥放心,那是个孤本小说,并且早已经被我撕掉烧了锅灶。”

    “唔......完全看不懂,确实很厉害。”腾远迅速将视线从那张纸上挪开,揉着有些发蒙的脑袋。

    “看不懂就对了。”顾判随手将那张纸拿过来撕碎,又丢进杯中混着茶水一口吞下。

    “很厉害的武学秘要嘛,真要能让人随便看懂岂不是要烂大街了?”

    ”所以说你我看不懂很正常,躲在深山的匪徒练不成也正常,宫里的贵人看不懂更正常,那只能说明他们悟性不够,没有缘法,无法修习这部功法,和我们没有一个铜钱的关系。”

    “相反,我们能找到东西就是大功一件,若是搞得好了,滕大哥再升一级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哈!”

    腾远大笑,指着顾判道,“那就借兄弟吉言......若我真能再进一步,坐了一营指挥使的位子,顾兄弟有没有想法也进军中谋个出身?”

    “到时候就先从为兄的亲兵伍长做起,以顾兄弟的聪慧,再加上为兄帮忙,也许不出几年就能做到我现在的副将位置!”

    噢?

    这就要有了官身吗?

    察觉到腾远真心实意的招揽,顾判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在大魏地面上,有了官身那就脱离了平头百姓的范畴,在太多事情上便有了更加便利的条件。

    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有了官身那也就有了一层束缚,少了许多自由。

    想到此处,顾判先是露出一丝喜色,很快却又有些踌躇地道,“能投到大哥那里自然是极好,只不过小弟一向懒散惯了......”

    “嘿,看你犹犹豫豫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多大个事儿。”

    腾远往椅背上一躺,掏着耳朵嚼着茶叶,直接打断顾判,丝毫不以为意地道,“你我兄弟不说外话,咱大魏朝军镇里吃空饷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等我做了一营主将,难道还不能多兄弟你一个?”

    “只要别在大事上犯错,兄弟你想勤勉就勤勉,想懒散就懒散,大营爱来就来,不来就走,想干啥就干啥,还有哪个夯货敢多说一句话出来?”

    是啊......

    什么所谓自由不自由的。

    要说自由,其实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人生都是一座大牢笼,所有人都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生存空间内,带着沉重的枷锁,不得解脱。

    说到底,又有什么区别呢?

    还是实打实的官身来得方便。

    不说别的,伍长也是长啊。

    想到此处,顾判一拱手,“那小弟就先谢过大哥了。”

    “什么谢不谢的,你我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联手并进才是正理。”

    两人又相视大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直到最后相对沉默无言。

    腾远倒抽着凉气,缓缓道,“一想起来就要再回那狗娘养的断离山脉,我这牙根儿就有些酸痛。”

    “那不是断离山,该叫断魂山才对。”顾判苦笑,“这就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小弟一想起来不只是牙疼,脸也疼。”

第27章 她还有个姐姐

    腾远说的这个坏消息,还真的是坏到了极点啊。

    又无言许久,顾判道,“大哥再容我好好想一想,看能否找出个稍微安全稳妥的法子。”

    “那就有劳顾兄弟费心了。”

    腾远当即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我还要抓紧去其他士卒那里走走,免得被人瞧出不妥。”

    顾判点点头,起身送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便开口说道,“大哥,若是挑选随队士卒时,记得把憨熊挑上。”

    “憨熊是谁?”

    腾远想了想才记起有这么个人,“哦,你是说大营里那个傻不拉几的家伙?选他作甚?”

    “选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傻啊……”

    顾判道,“在那荒村里,我发现憨熊这人,受到的影响似乎更小一些。”

    “我知道了。”腾远眼中波光闪动,点点头,转身推门离开。

    顾判坐回到椅子上,目光幽幽凝视着桌上已经空了的两只茶盏,许久都没有动上一动。

    下午时分,又一位不速之客来到小院。

    顾判打开房门,迎面便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少女。

    “我可以进来吗?”

    珞裳这两日才从昏迷中苏醒,本来就显小的脸又饿瘦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像风中弱柳一样柔弱。

    “哦,原来是珞裳姑娘来了,请进请进。”

    顾判忙把她请进来坐下,又倒了两杯茶水放在桌上。

    他毫无诚意,直接用上了腾远来时的茶盏,洗都没有冲洗一下。

    “珞裳姑娘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听你详细讲述一下,那两日你在村子里的所见所闻。”

    她捂住胸口咳嗽几下,蹙眉喘/息道,“邸报上的内容我看了,但事实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在我醒来后,也找过不少士卒了解情况,诡异的是,从他们口中讲述出来的经过,竟然和邸报大同小异,更诡异的是,明明应该是假的,他们每个人却几乎都深信不疑!”

    顾判讶然道,“什么假的,我们一起亲身经历过的事情,珞裳姑娘竟然认为那是假的?”

    “怎么不是假的,真相并不应该是这样的。”珞裳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顾判。

    顾判面色一下子也冷了下来,语气更冷,“珞裳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你是不是受伤昏迷后记忆有了缺失变化?”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现在也很清醒,而且我修了一门秘法,就在眼睛,在昏迷前看到东西的做不得假。”

    “你不知道,更不清醒……所有幸存将士都记得的经历,你自己不记得,腾副将、厉指挥使和赵郡守都确定认可过的战报,你不认可,你凭什么不认可?”

    说完后,顾判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

    “你……”珞裳胸口剧烈起伏,拿起桌上的茶盏就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显然被气的不轻。

    在镇南府南黎郡,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生硬,这么毫不客气地对待,怎么可能不生气。

    顾判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手里的茶盏,又把它举高了一点,吹气的声音也更大了些。

    这小丫头看着白白嫩嫩的,怎么就这么不懂礼数,没看到他都端了两回送客茶吗,怎么还赖着不走,是茶不要钱还是水不要钱咋的?

    珞裳呆呆坐在那里,面色变了几次,忽然间尽数归为平静,点了点头道,“顾镖师说的不错,是我鲁莽了,也许,真的是我弄错了。”

    “破知见障,功莫大焉,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顾判得道高僧般微微一笑,抬了抬手上的茶盏。

    “还有一件事。”珞裳也跟着微微一笑,白皙细嫩的手指拨弄着耳旁的秀发。

    顾判愣了一下,索性将茶盏放了下来,“我在听。”

    珞裳颇有些妩媚地一抿嘴,“顾镖师,你觉得山林里到底有没有藏着一部武学秘要啊?”

    顾判放在桌子底下的右手一紧,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巡守利斧那冰凉的斧柄。

    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不过有两种人,死亡的原因有些奇怪。

    一种是死于知道太多。

    另外一种,则是死于说话太多。

    顾判宁心静气,将刚刚升腾的一缕杀机平复下去,起身给珞裳面前的杯子续满茶水。

    他这时候才忽然发现,这杯子是他刚才用过的。

    “不喝了,驿所里的茶品质太差,更何况,你这里水都是凉的,一股怪怪的味道,就像是混了墨汁一样。”

    顾判哑然,那杯子之前泡过写满字的白纸,的确是混了墨汁的味道。

    “上午腾远过来在你这里呆了许久,是不是在商议如何再进山找到那部秘要呢?”珞裳把盖子盖上,笑意盈盈看着顾判。

    “我说她为什么如此笃定从我这里能知道些什么,原来如此,看起来后面的事情还需要做得更加隐秘才行……”

    顾判迎着她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顾镖师觉得到底能不能找到啊?”

    顾判平静道,“现在也只是有这样的可能性,具体能不能找到,那也要找了之后才会知道。”

    珞裳忽然间起身,轻盈转了个身,带起一阵香风朝着房门走去,“那就预祝顾镖师马到成功吧,话说,自从家姐知道后,对这件事很是关注呢。”

    “那份战报一般人看了确实没问题,但还是有极少数的朝廷官员,是一眼就能发现不妥的,比如说京城的司马千户他们……所以说这事儿能如此轻易过关,家姐也是递了话的。”

    家姐……

    她还有个姐姐?

    什么叫一眼就能看出不妥?司马千户又是何许人也,他们是指的一个势力还是什么?

    她姐姐是什么身份,还能在这种事情上递话?

    能先别走吗,大家还可以就姐姐这个话题好好聊聊。

    珞裳仿佛听到了顾判的心理活动,真的就在门口停下了脚步,“顾镖师,现在的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关于家姐的事情?”

    “不过,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就算是问也只能是白问,真想知道的话,等过几天你就可以去问秦公公了。”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珞裳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落日余晖之中,只留下淡淡香味还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

第28章 江湖人称

    秦公公,珞裳,珞裳的姐姐,还有宫里的人......

    怪不得许垣身为果郡王世子,对珞裳也从未有过任何出格的举动。

    顾判在纸上划出一道方框,将几个头像圈在里面,然后又在方框外面画了一支简易魔法棒,将代表珞裳的头像和魔法棒连在了一起。

    抽象派的画风,代表着让顾判都为之疑惑的混乱关系。

    珞裳的姐姐有可能是宫里的嫔妃,只要能找到消息灵通的人去询问,这并不是个太过难以验证的事情。但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下面的展开就确实有些混乱和诡异了。

    顾判接着发散思维,在纸上随着性子写了下去:姐姐是皇宫嫔妃,妹妹却是巴拉巴拉小魔仙。

    轻轻舒了口气,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更加发散,胆子再大一些,想得再深一些。

    过了片刻,就又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这一次,顾判画了一支更大的魔法棒,和代表珞裳姐姐的头像连了起来。

    他必须考虑到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珞裳的姐姐既是宫里的妃子,同时也是......

    巴拉巴拉小魔仙。

    唰!

    笔锋再次落下,这次是一柄简陋抽象的大宝剑跃然纸上,在大宝剑上还引出来一枚箭头,标记着sf两个字母。

    这是尚方的拼音首字母。

    大宝剑剑刃正对着一大一小两支魔法棒,连成一个大大的叉号。

    顾判盯着面前混乱不堪的思维导图,很有些不可理解地摇了摇头。

    在他的知道的两个时空历史中,只要牵扯到了所谓的什么教,下场一般都不会很好。

    比如前一个时空的五斗米、白莲红灯、拜上帝教,或者本世界几十年前就已经被剿灭到渣都不剩的青衣教,都说明封建社会**铁拳对这种聚众结社行为的铁血镇压。

    那为什么这劳什子的叶罗丽教就这么牛逼,竟然光明正大把香堂开到了大内宫中?

    还有,如果珞裳姐姐真的身份贵重,那怎么会任由珞裳本人随意在江湖上行走,却不派遣高手随行保护?

    珞裳可是差点儿死在了野外荒村,她却说她姐姐在这件事上帮镇南军镇递话了,难道不应该是迁怒才对吗?

    手上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顾判想到头脑发涨也没得出什么有价值的推测,只能将这个疑问暂且放下,准备明天再见到腾远时详细询问。

    一连几天过去,腾远却再也没有来到驿所之中,不只是他,就连珞裳也没有再次出现。

    顾判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一位面白无须的公公,以及一群携刀带剑的江湖门派中人。

    南黎郡内最大的商家当然要属齐家,门下各种作坊店铺酒楼等等遍布全郡,但要说最有钱的人家,却还轮不上齐家,而是城里的另外一个大户,孙家。

    孙家的发家史已经要追溯到好几十年前,最初到底是做什么营生已经难以考证,但他们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屹立不倒,还能力压齐家成为南黎郡内的第一大家,倒是深刻说明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在封建帝国,土地才是最重要最终极的生产资料,得土地者得财富,得全天下之土地者,自然就能坐到那个代表着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去。

    孙家在掘出前几桶金后就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买地,越买越有钱,越有钱越买,直接把自己搞成了整个南黎郡最大的地主。

    顾判此时就坐在孙府的宴客厅中,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林林总总,面带微笑听着一个又一个颇为有趣的故事。

    酒宴还没有摆上来,现在自然是处在品茗闲谈的阶段。

    现在宴会厅内一共三十多人,基本上都是穿着打扮各异的年轻人跟在自家长辈身后,和其他前辈或同辈行礼问好,如此一番之后,就很快分成了两个圈子。

    老的和老的在一起,年轻人和年轻人在一起,各自有各自感兴趣的话题,说起来倒也不觉得无聊。

    顾判同样没有感觉到无聊,而是很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聊天的内容。

    而且,在最开始,他甚至还感觉到有些紧张,时间不够用脑子不够使的紧张。

    因为他被通知前来孙府时,并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种江湖人士集合的场景。

    而在这种有官面背景牵头的江湖人士聚会上,气氛自然是相当的和睦融洽,那么,踏进这个圈子之初,和其他人建立友好关系的第一步,当然是互报名号一起久仰久仰。

    顾判猝不及防,真正的没有任何防备。

    毕竟这些江湖豪客虽然分属不同门派,但之前基本上都相互熟识,就算没见过面的,也知道对方的名头,顾判就不一样了,他的出现一下子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顾判才刚刚踏进宴会厅大门,还没来得及好好熟悉一下周边环境,便有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带着徒弟来搭话了。

    “咳咳,老夫是摩云剑派的何擂,江湖人送绰号无影剑侠,这是我的徒弟任俊,这两年出门历练,得了个大漠剑狂的薄名……不知这位兄弟该如何称呼?”

    呃……上来就必须要自报名号吗?

    好像真要如此,没看到这老头儿一发问,好几个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吗?

    顾判一边久仰久仰地打着哈哈,一边急速调动记忆资源,要给自己现编一个江湖绰号。

    只要行走江湖,这东西可是要伴随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就相当于人的第二个名字,编的好不好听,霸不霸气,潇不潇洒,影响确实很大,最起码当别人谈论他时,名号的好坏会影响他的心情。

    那叫什么好呢?

    多情剑客、紫薇剑神、风云剑圣、青莲剑仙?

    一连串的名号在顾判脑海中闪过,刹那时间后他又忽然回过神来,不对,受眼前这老头说什么无影剑侠、大漠剑狂的影响,他下意识地就被带偏节奏,全都往用剑的绰号方面去想了。

    可问题是,他用的是斧头啊。

    前世游戏开局预购,此世专属唯一的二级打野刀,巡狩利斧。

    以后等金币数量攒够了,还有可能升级到三级打野刀,巨人之握。

    同样的专属唯一,属性却比现在更加牛逼。

    但问题是,那同样是一把斧头。

    真要以剑为号,日后与人交往介绍时,自号青莲剑仙,名号听起来倒是飘逸潇洒了,结果他反手却从裤腰里掏出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大斧?

    他是有身份的人,丢不起那个脸面。

    那么,叫多情斧客?

    顾判心里猛地一抽,多情听起来倒还算潇洒,但后面俩字不管是读成腐客,还是妇科,似乎都有些不妥。

    但是直接以巡狩利斧为名号又绝对不行。

    巡狩两个字,可是专指意为巡行视察诸侯为天子所守的疆土。

    要是叫了这个绰号,那才是更惨,与人寒暄的场景基本上都会是上一秒还在哈哈哈,下一秒别人就会惊恐地认为,你特么的竟然要造大魏朝廷的反。

    斧头斧头斧头……

    看着面前一脸微笑期待表情的无影剑侠何擂,顾判心急如焚,脑海疯狂搜寻着和这两个字有关的成名人物。

    小金金吗,真的只有大招回血,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小金金吗?

    终于,在几个呼吸的沉默后,顾判面带微笑,举手抱拳:“在下顾判,身为镇南府内一镖师,江湖人称落樱神斧。”

    “哦……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何擂同样大笑抱拳,“原来是落樱神斧顾镖师。”

第29章 高度

    落樱神斧顾镖师?

    听起来莫名其妙感觉不错嘛。

    经过了最初那一瞬间的艰难滞涩后,后面就变得顺滑舒爽了许多。

    “小弟是……,久仰落樱神斧顾镖师大名。”

    “幸会幸会,久仰久仰。”

    又过了一段时间,正主终于姗姗来迟。

    一位佝偻着身体的老太监缓缓从侧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腾远,还有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是孙家四子孙铮山,自幼喜欢舞枪弄棒,长大后便拜入了西南地面上有名的连山派为徒,借助家里的财力,倒也在里面混了个风生水起。

    “见过秦公公。”

    一众武林人士纷纷抱拳行礼。

    “咱家这厢有礼了。”

    秦公公薄薄的嘴唇一动,扯出一丝笑容,双手虚扶一下,“都坐吧,让诸位久等了。”

    待到众人落座后,一列清清秀秀的小丫鬟拎着食盒进来,手脚麻利地开始斟酒布菜。

    孙家不愧是南黎郡最有钱的大户,加之招待的又是宫中来的人物,不管是酒水还是菜品都堪称一流,光是放在那里看着都觉赏心悦目,香味扑鼻,吃上一口更是满口留香,让人舍不得放不下筷子。

    顾判如今饭量很大,这些日子在驿所中吃得也只是一般,自然是呼呼埋头猛吃,岂是一个惬意了得。

    尤其是桌上摆着的三十年窖藏清泉陈酿,这种拿钱都很难买到的美酒,喝起来不仅仅是口舌的享受,更是有精神上的强烈满足感,就像是打开了满满一酒柜子的82年的正品拉菲,并且毫不限量任由享用。

    吃喝间他大致扫了周围几眼,发现这些江湖人士们虽然想要竭力表现得矜持一点,但落筷的速度却也丝毫不慢,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年轻人更是比他的吃相更加难看。

    如此一来顾判就更加没了顾忌,直接甩开膀子猛干,势要把肚子里缺失的油水给补回来。

    只有上首秦公公所在的那桌要平静许多,每道菜上来几个人都只是浅尝辄止,就连喝酒,也不过是拿一丁点儿的小杯沾沾嘴唇就放下。

    一阵香风悄然袭来。

    紧接着,珞裳那清柔的嗓音在顾判耳边响起。

    “饿成这样啊,几天没吃饭了?”

    “这菜挺好吃,你也尝尝。”顾判心中一跳,却随即恢复了平静。

    就算她是宫中嫔妃的妹妹,但既然以前相处时已经基本定下了调子,所以现在也用不着太过小心翼翼去对待,那样反而会太过刻意而落了下乘。

    所以顾判完全没停嘴的意思,反而顺手丢给珞裳一副碗筷。

    她笑吟吟接了,夹起一筷翠绿欲滴的蔬菜放进口中,细嚼慢咽后却微微皱了皱眉,“看你吃那么香,我以为有多美味呢,也不过如此。”

    “那是你不饿。”顾判一边说着,一边又拎起一根大骨。

    “落樱神斧顾镖师,你什么时候给自己起了个这么响亮的名号?”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顾判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呼出一口酒气道,“不过,这并不是我非要给自己脸上贴金,都是江湖兄弟抬爱的结果。”

    “你这么说,不会觉得脸上发烧吗?”

    “不,我反而觉得落樱神斧顾镖师听起来有些限制太多,不如叫落樱神斧顾先生更好听一些。”

    “好好好,顾大先生。”珞裳偶尔吃上一口菜,目光从顾判同桌年轻人缓缓看过去,一直浅浅笑着。

    被这样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看着,桌上其他人顿时压力大增,就连动作都僵硬了几分,只有顾判挥洒自如,甚至趁此机会把许多硬菜都扒拉进了自己口中。

    也让这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看得是钦佩不已。

    首位的秦公公只吃了片刻,便放下了手中筷子。

    桌上其他人见状,急忙咽下口中食物,拿起手边的面巾擦嘴,静待这位开口说话。

    秦公公轻咳一声,嘴唇刚刚张开,却忽然看到最外面的席面上,珞裳正一边和顾判说话,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他愣了一下,当即举起酒杯,“来来来,都看着我着做什么,大家吃啊,这酒菜味道不错,孙府倒是用心了。”

    骤然得到这样的夸赞,孙四爷顿时兴奋地满脸通红,急忙欠身招呼众人继续用餐。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顾判饮下最后一口酒,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

    珞裳随后放下餐具,端起茶盏小口小口抿着。

    秦公公又稍等了片刻,这才真正清清嗓子,缓缓说道,“咱家此次专程来镇南府,又专门把诸位请来,为的什么大家基本上心里都有数了。”

    “这个差事虽然看起来不难,但真正办起来也绝非易事,大家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因为珞妃娘娘还在宫里等着消息......”

    说到此处,秦公公忽然站起身来,朝着上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语气肃然接着道,“就连陛下,也金口玉言提到过此事,正因此,珞妃娘娘才派了老奴过来走这一趟,从旁协助滕大人和诸位,大家齐心协力把差事办好。”

    “大家都是西南道上的老江湖,过多的话想必也不用咱家多讲,总之就一个要求,那就是在最短时间内,把东西找到,再安全送回宫中。”

    “当然,具体要怎么办差,还是要有个周密的计划,提前把可能遇到的状况都想到,做到最充足的准备,这一点还要请诸位和腾副将多多商议,从军中和江湖两方面同时考虑,尽快拿出个详尽可行的章程来......”

    秦公公说话声音并不算大,却清晰送到每个人耳中,听起来就像是他就站在身边,在和你面对面交谈。

    顾判端坐静听,心中却着实有些惊讶。

    这老太监很厉害,内功心法上乘,而且已经修到了圆转如意,收放自如的程度。

    别的不说,就单单用真气传音这一手,已经不是普通内息高手所能做到,更何况他还表现得如此轻松。

    就是不知道他和老姜头比起来谁更厉害。

    顾判想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但他并没有见过秦公公全力出手是什么样子,所以很难进行准确判断。

    只是在内心深处,他还是认为老姜头的高度更高。

    毕竟老姜头修炼的是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碑文拓本,更是因为老姜头完成了单刷白虎的巨大成就,尽管最后落败身死,那也是虽败犹荣,难以超越。

第30章 多大仇多大怨

    顾判仔细观察着秦公公,又思索着如果他和白虎放对单挑,究竟会胜算几何。

    最后,他认为这位老太监没有胜算。

    白虎到底有多厉害,看看镇南军百人军阵的遭遇就可以知晓一二。

    何况军阵里面还有王府侍卫、腾远以及珞裳这样的修成了内息的武者,还有手持巡守利斧的他,最后却连根虎毛都没摸到一根便大败而回。

    接下来,顾判又仔细观察着厅内众位江湖人士,最后得出一个不算乐观的判断。

    就凭这些人,想要去断离山中刷野,难。

    就算再加上军镇士卒,以及秦公公这位大高手,面对现在愈发变得深不可测的白虎,那也是赢面不大。

    他怕是躲不过去这一遭,那么,到时候又该怎么应对自处?

    考虑到再次陷进荒村的可能性,他要不要提前给这些信心满满的家伙打上一支预防针?

    如果决定打,那该怎么操作才最为稳妥安全?

    一连串的问题让顾判陷入沉思。

    忽然间,他觉得脖颈有些发痒,一转头才发现,珞裳正凑到他的耳边低声细语。

    “落樱神斧顾大先生,你觉得这次再探断离山脉,又陷入到那迷雾荒村的话,他们能活着出来吗?”

    顾判眨眨眼睛,一脸茫然,“什么迷雾荒村,珞裳姑娘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修成了内息真气。”

    珞裳轻哼一声,咬着下唇道,“虽然我后来遇袭昏迷,但对里面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一些记忆的,不像那些普通士卒,从头到尾浑浑噩噩的就像一团浆糊。”

    “不久后再入断离山,你绝对跑不了,再藏着掖着不说实话,就不怕以后再也没机会张口说话?”

    “你放心,上一次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我也不是个傻子,会做出那等损人不利己的蠢事来......我只是好奇,还有担心,因为那一次的经历实在是太过诡秘恐怖,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和你说实话,我已经从腾远那里知道了一些东西,不过,我还是想听一听你的看法。”

    顾判沉默良久,直到宴客厅内众人都开始起身离开,才低声道了一句,“我现在心里有些乱,等明天再与你详谈如何?”

    “好,明天上午我去找你。”珞裳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跟在顾判身后,缓缓出了大门。

    回到驿所,顾判先弄了些水清洗身体,然后便回到屋子紧闭房门,取出了纸笔。

    他刚才对珞裳说的心里有些乱不过是托辞而已,既然已经决定要和她讲述探讨荒村一事,那就必须要提前做一下准备工作。

    哪些地方可以讲,哪些地方不能讲,真话要说哪些,假话又要说什么,他又能从她那里获取到什么信息,都是需要详细考虑的事情。

    首先,还是要先画一张思维导图。

    顾判拿起一支毛笔,沾了沾墨汁,笔尖悬停在白纸上方,却许久都没有下笔。

    他总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但具体是哪儿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

    难道是今天晚上酒水香醇,有些贪杯了?

    滴答。

    直到一滴黑墨掉落纸面,迅速在一片白色上铺开黑色的圆团。

    顾判随手把毛笔丢到桌上,抬起头,面带疑惑看向四周。

    怎么感觉像是起雾了。

    起雾了!?

    真的起雾了!

    淡淡的灰色雾气从门窗的各处缝隙渗透进来,很快就将整间屋子填满。

    噗!

    一个呼吸前还燃烧得好好的蜡烛与油灯瞬间熄灭,一切都回归了最深沉的黑暗。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心底闪过一个简直感觉不可思议的恐怖念头。

    草泥马,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那畜生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他们那帮人还想着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都不知道已经被人家给摸黑前来偷家了!

    那么多人它不去找,怎么就偏偏找到他这里来了?

    老子也要被迫开启单刷白虎的声望任务事件了吗?

    顾判心乱如麻,眼角嘴角都在微微颤抖,右手一翻,已经轰然拔出了那杆短柄战斧。

    轰!

    丹田深处的热流猛然开始加速游动,滚滚热浪升腾而起。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互相伤害吧!

    就算是死,也要崩掉你几颗大牙!

    顾判半低着头,嗬嗬狞笑着,毫不掩饰眸子里那突然升起的狂暴杀机。

    灰雾中悄无声息多出些许猩红的颜色,闻起来有些甜甜的味道,但只吸入身体少许就让顾判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昏,看什么都开始出现重影。

    隐隐约约间,顾判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耳畔低声哭泣,说不出的悲伤凄惨,简直是声声泣血,催人泪下。

    那哭声初听上去并没有什么,但一段时间过去,竟然两行泪水也从顾判的眼角流淌出来,沿着面颊滑进口中,没有咸的味道,而是蜜浆一样的甜。

    混合着猩红颜色的雾气从七窍中拼命钻进去,它们在顾判头上越聚越多,越来越浓,看上去就如同在他头上戴了一个厚重无比的头盔。

    “找到了......”

    “就是你这个人,就是你!”

    “吃,吃了你......”

    顾判怔怔在桌前站着,不知不觉就想到了前世的种种,名牌大学毕业的意气风发,进入重点研究实验室的兴奋莫名,以及对前途发展的无限展望。

    那是多么让人期待的美好生活啊。

    但是后来呢。

    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那样出乎预料的事情......

    嗯?

    他忽然呆住。

    毫无征兆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不起来了!

    顾判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两侧太阳穴突突猛跳,脑袋里面仿佛被塞进一根水管,拼命往里面灌水,不仅有马上就要炸裂的胀痛,而且能清楚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

    灰红相间的雾气依然在朝着他的头颅涌动,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缓缓凝聚成型,与顾判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立。

    那道身影在脖子以下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个形状古怪的身体,但在脑袋的位置......

    它没有脑袋,脖子就像是一条蜿蜒游动的长蛇,一端连接在它自己的身体上,另一端,则化作团团迷雾,将顾判的脑袋重重包裹在内。

    “那一次,人的数量太多,又有白漓压制,所以吾只能惨败,这一次,虽然吾十分虚弱,但是,只有你一个,我看你怎么逃!”

    “杀了你,吃了你,再去吃掉那个女人,你们......你们都要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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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柄打野刀介绍:
研究员顾判穿越到某个古代低武世界,成了一个普通镖师,原本只想辞职攒钱买地做个财主的他,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惊讶发现,这里似乎正在开始灵气复苏。
当面对普通人几乎束手无策的各种诡异时,顾判心中却没有丝毫慌张,只因为,他在穿越前刚刚预购了一把打野刀。
我有一柄打野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柄打野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