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推测
被灰红色雾气完全笼罩的房间内。
顾判依旧在流泪,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透明的泪水已经化作了血红的颜色。
他暴躁不安,烦闷欲呕,头痛欲裂,又伤心欲绝。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女朋友跟人跑了?
不,他并没有女朋友。
或者说,他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叫做小左和小右,绝对不会背叛他,绝对的忠贞不二。
那是遭遇股灾,把老婆本给赔光了?
也不对,就他那点儿存款,就算是全套进去,也不过是不到五位数的损失而已。
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个问题将他折磨得痛苦不堪,但越是这样,就越想找到答案,越想下去,就越发痛苦。
就像是熬了几天几夜打游戏,不吃饭不喝水反而一直猛灌白酒,整个人精气神都要被抽空,下一刻就会突然猝死的那种感觉。
游戏怎么了,为什么感觉如此熟悉。
游戏......
只是玩个游戏而已,又怎么会让人如此痛苦。
输了无非就是输了,就算挂机被骂都不是什么大事。
挂机?
他为什么要挂机!?
还有,好热啊!
右手似乎一直在握着烧得通红的铁块。
刹那间,顾判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似乎找到了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死死不放。
实验、游戏、失火、爆炸。
几个关键性节点瞬间连成一串,勾勒出刚才任凭他想破脑袋都无法记起的事实!
灰雾组成的身体在涌动翻滚,这说明它一直都在加大力量的输出,不再像最初那般自然,一切尽在它润物细无声的掌控之中。
对面猎物的身体一直在向外排出滚滚热浪,消耗着它的力量。
而且,近距离接触后它才发现,猎物手中的那柄单刃战斧,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让它惊惧忌惮的气息,这一切都让虚弱的它感觉到痛苦,也变得更加虚弱。
但是,猎物只能是猎物,不可能逃脱掉它的剿杀,尤其是现在一对一的剿杀。
所以它依然保持着平静与自信,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喜悦。
想起来,自从它从浑浑噩噩中生出灵智以来,真正品尝到喜悦的时刻屈指可数。
喜悦啊,那是一种令它为之迷醉的感觉。
吃了这个人,再消化掉这个人手里的斧头,只要给再给它一段时间,甚至可以回头去寻找可恨又可怕的白漓,用这柄斧头的力量出其不意将其重伤,也让白漓品尝一下被活活吞噬,被肆意玩弄的痛苦。
一想到这里,喜悦的情绪就如鲜花般绽放,任由它慢慢品尝。
轰!
忽然间,桌子对面猛然爆发出一道令它都难以忍受的炽热,硬生生将它从喜悦中轰击出来。
突然出现的愤怒情绪只维持了刹那,它便又惊讶地发现,那个人的左手,燃烧起金黄色的火焰,然后猛地按在包裹住他脑袋的雾气上面。
滋!
仿佛烧得通红的铁块浸入冰水之中,发出剧烈的变化与声音。
与此同时,一道寒光自下而上闪电般划过,带着无法阻挡的气势,直接斩在了那根长蛇般蜿蜒的脖子上。
咔嚓!
脖子断掉了。
虽然只是由雾气组成,但被砍断的那一刻却发出清脆的声响。
轰!
顾判表情狰狞,没有任何犹豫就又是一斧砸落。
闪着寒光的斧刃切进灰雾躯体,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将其一分为二,反而像陷入到坚韧的橡胶中,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嘶!”
雾气组成的没有脑袋的躯体一阵涣散,陡然爆发出一道无声的嘶吼。
顾判眼前一黑,所有的感官似乎突然间失效,他大口呕吐着,左手化掌为拳,循着记忆中的位置狠狠砸下。
嘭!
金色火焰一闪,之前熄灭掉的烛火突然再次被点亮。
镶嵌在灰雾躯体中的巡守利斧,倏然间就有了可以活动的空间。
顾判再次喷出一口东西,想都不想便拉动斧柄,用尽全身力气又是一斧斩落。
“你赔老子82年的拉菲!”
他低声怒吼着,唰唰唰刹那间不知道多少斧头砸下。
许久后,直到生命值增加的快//感袭遍全身,顾判才微微喘/息着停了下来,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屋子里一片狼藉,还散发着难闻的酒气,顾判却是连打开窗户透气都不想去做,更不要说打水过来收拾房间。
他担心还会有后续的袭击出现。
刚才的灰雾和荒村的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攻击力要比那时候强了不知道多少出去。
虽然他最后赢了,但却是九死一生的惨胜,只差一点点就会在灰雾的包裹下永远沉沦下去,永世不得超生。
更让顾判心生疑惑的是,那东西的攻击手段似乎太过单一了些,就像是一位只会法术攻击的法爷,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影响他的精神和感知,却根本没有一次的实体攻击。
这不科学。
他可是真正亲眼看到过老姜头与白虎之间的战斗,两人合抱不过来的大树,比房子都小不了多少的山石,那是碰到就断,挨着就碎,堪比两台大型山体挖掘机。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在刚才还未分出胜负的那段时间,为什么对方不打他的身体,哪怕是拿一把削水果的小刀,也能把他给一下下捅死了。
顾判思索良久,终于得出一个他认为还算合理的几点推测。
第一,白虎并没有杀到南黎城来。
第二,灰雾也许是白虎所掌握的一种纯精神攻击手段,而且可以离着很远的距离隔空施展。
第三,白虎为什么能直接而准确地找到他本人,可能是因为那条黑线的存在。
最后,还有第四点猜测,那就是灰雾并不是白虎自身的手段,而是听命于白虎的一个属下,奉命前来追杀,结果却功亏一篑被他反杀。
初步判断出那畜生没有亲临南黎城,顾判顿时就长长松了口气,开始借着微微发亮的天色,抓紧时间清洗身体,收拾一片狼藉的屋子。
但是,白虎几次三番要取他性命,就算是泥人都会生出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如今的顾判。
一定要想法子把这头畜生除去,不然日后还会有数不尽的麻烦,以及危及生命的危险。
那么,在这次的任务中,他必须提前谋划做点儿什么了。
第32章 乾坤剑法
“唔,这满屋子都是什么味道,你这人怎么回事……”
一大早,珞裳就出现在了驿所之中,径直来到顾判独居的小院。
她刚刚踏进顾判的房间,便眉头紧蹙抬手捂住小巧的鼻子,“落樱神斧顾先生,你也算是内息有成的好手了,怎么喝个酒还能醉成这样,弄得满屋子都是味道。”
顾判把昨夜的凶险隐去不谈,揉着太阳穴道,“没办法,酒水香醇,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咱就别说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了,还是抓紧时间商议正事要紧。”
“好。”珞裳顿时收敛表情,在椅子上坐下来,等待顾判开口。
随着顾判越来越深入的描述,珞裳的表情也愈发沉凝,有很多时候,她还会打断顾判,就某个细节问题反复询问,或者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虽然顾判已经略去了许多会暴露他秘密的内容,但所讲内容里蕴含的信息量却也足够丰富,甚至比珞裳从腾远那里了解到的还要更多。
“所以说,我对再次前往断离山并不看好,就算是有这么多的江湖高手协助,若是又陷入到迷雾荒村内部,你觉得他们能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大?”
最后,顾判以一个反问结束了自己的讲述。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希望能弄清楚后面隐藏的真相。”珞裳目光幽深,直视着顾判,“可能你还不知道,在大魏地面上,类似的事件并不止发生过一起。”
“哦?如果方便的话,愿闻其详。”
珞裳露出一丝笑容,伸出一根纤细手指指向了顾判,“远的不说,最近发生的一起事件不就近在眼前吗?”
嗯!?
她指着我是几个意思?
难道她竟然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抓住了我一直隐藏最深的秘密?
不可能,如果她真有这种等本事,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应该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全力将我镇压,怎么还可以容忍我一直活蹦乱跳到现在?
所以说,她指着我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顾判心里猛地一跳,几乎拿捏不住自己的表情,连忙借着喝茶遮掩住自己杀机浮现的眼神。
再放下杯子后,他已经可以平静问道,“珞裳姑娘是什么意思?”
珞裳收回手指,幽幽叹了口气,“顾镖师,你可是已经忘记了怀远镖局的灭门惨案了吗?”
原来是这样......
说话喜欢装逼卖关子,有时候真的会死人的。
顾判紧绷到极点的心弦迅速放松下来,“我并没有见到他们的尸体,只是从六扇门差官那里听到了对案件的描述,只有两个字......诡异。”
“我倒是去看了一眼尸体,确实诡异。”珞裳仿佛又想起了当时的情况,脸色都变得稍微有些不太自然。
“怀远镖局四十二人,没有一个人身上存在伤痕,就像是无疾而终……但是,真正诡异的地方在于,所有尸体的半边脸上永远挂着奇怪的笑容,而另外半边脸上,则一直是冷冰冰的,就像是有人欠了他们钱不还一样。”
顾判顿时心下了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到底是谁出手取走了镖局所有人的性命。
严格意义上讲,凶手还是和他拜了天地,刚入洞房就香消玉殒的两个小妾。
万幸他当时没有给她们出手的机会,直接利用信息差打了她们一个猝不及防,先砍一刀送了两人归西,若是真硬桥硬马地对拼,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
“除了这两个外,还有些什么?”顾判接着问道,他对这样的情报格外的关心。
“我知道的还有千羽湖渔户失踪事件,白漓峡谷无底岩洞事件,魔性妖刀事件,还有红衣新娘迎亲事件等等……这些事件也并不是全部,但只因为这几件事闹的牵扯到的人数比较多,所以才被知晓。”
珞裳一口气说了许多,感到有些口渴,面带犹豫看了看桌上的茶盏,不得已只好轻轻抿了一口,又继续说了下去。
“本朝刚开始时对这些事件并不重视,以为只不过是民间怪力乱神的胡乱传言,甚至还以妖言惑众为由将一些人下了大狱,但直到我刚才讲到的那几件事出现,以及皇帝陛下亲身遇到某件事后,朝廷才开始重视,并专门为此成立了异闻司。”
朝廷异闻司?
顾判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她一眼就能看出战报内存在的那一点不协调之处,最根本的原因还要落在这里。
亏得他之前还在和腾远苦苦思索办法,不敢将离奇到魔幻的真实经历上报,而弄出一份自认为还能说得过去的战报,却万万没想到最终会是这么个结果。
这就是很容易让人面部肿痛的信息差,早知如此,他们当初还瞎几把折腾什么?
心中迅速转动几个念头,顾判控制着语气道,“这么说来,你们业罗教就是异闻司的手笔了?”
“是,却也不是。”
“本教早在异闻司成立前便已经存在,行的是那避世隐修的道路,只是在当年那月,家姐被卷进到那件事中,期间一同被卷入的,还有当时秘密出巡地方的魏皇。”
顾判打算小小地拍下马屁,便抚掌感慨道,“那一定是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天子家中无情爱,最大的可能还是各取所需罢了。”
珞裳对顾判的感慨毫不理会,语气淡淡地接着道,“那件事后同年秋冬之际,家姐入宫为妃,翌年春夏之交,异闻司隐秘成立,家姐虽不任职,却署理其事。”
“你刚才说,业罗教不是走的避世隐修的道路吗,为什么又要出世,而且一出来就投身到权力的最中心处?”
“迫不得已罢了。”珞裳淡淡应了一声,对此似乎并不愿意多谈。
她还是对另外一件事情更感兴趣,“你告诉我,那武学秘要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
顾判把经过了大半夜深思熟虑后的答案缓缓讲了出来,“我并不敢完全确定它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但是,那夜在荒村之中,我耳边曾经回响过某个诡异的声音,后来仔细辨认下才发现,它似乎一直在重复说八个字,似乎和某种高深剑法有关。”
珞裳眼睛一亮,“哦,还真能和武道秘籍扯上关系,那么,是哪八个字?”
“天地无极,乾坤剑法。”
第33章 人力有穷
咔嚓!
一声脆响过后,珞裳手边的茶盏蓦地碎成十几片,里面的茶水顺着桌面流淌下来,形成一条细密的丝线,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但他们谁都没有去管。
珞裳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呼出,然后闭上了眼睛,说话的语气很轻很淡,却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肃然,“顾镖师,我刚才没有听清楚,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呢?”
顾判忽然有些后悔,不是一点后悔,而是非常后悔。
他抛出来那八个字也只是稍作试探,看能否引起珞裳以及其背后势力的更大兴趣,再加大力量对付那白虎,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现在看来,他是估计错了业罗教对老姜头手书碑文拓本的重视程度,这已经不是重视,而是只听得只言片语的消息,便已经完全控制不住情绪的极度重视。
但是,按照老姜头和月影散人寥寥数语的交谈,以及后续珞裳得知老姜头死讯时,很宁静平和的表现来分析,他认为业罗教内有块石碑,老姜头不过是偷偷从上面拓印下些许文字来。
后续说到老姜头叛教而逃,珞裳言谈间的关注点也在教众的死伤上面,对石碑拓本的关注程度可能有,但优先级绝对不算高,他这样的推断应该没错啊。
怎么现在看起来竟然仿佛存放在他们教中的石碑不是重点,那分散在白虎和他手里的拓本卷册才成了重点了!?
顾判口中有些发苦,愈发对自己的分析判断能力表示不信和怀疑。
他暗暗叹息,在任何时候,只凭借有限的已知条件去分析推理,得出来的结论大概率还是盲人摸象,一点差池就能造成非常严重的错误。
但话已出口,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他唯有点点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那个声音一直在重复,天、地、无、极,乾、坤、剑、法。”
“敢以天地乾坤为剑法名,我认为这或许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剑法,就留心记了一下,没想到翻来覆去只有这八个字,根本就没有其他内容。”
“你听错了。”珞裳闭目幽幽叹息,“那不是剑法,而是一套其他的修炼法门,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够修成,甚至是无法入门的法门。”
是你错了才对,你就敢如此肯定这不是剑法?
从老姜头怀里掉出来的“碑文拓本”说得很明白,最后还有以剑御之,降定天一的字样,怎么可能不是剑法?
而且,你竟然认为无人能够修成,那老姜头却不仅仅修成了,而且修得差不多得有大宗师之上的高度。
顾判心里微微一晒,表面上做出的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珞裳道,“并没有乾坤剑法,而应该是乾坤借法,要以我们现在还无法理解的方式,从天地自然中借取力量,你想一想,人力有穷而天地无穷,如果真能借用到天地的力量......”
“高山大海,狂风暴雨,闪电雷鸣,......简直不敢想象。”
顾判听到此处,后背忽的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刚才真的不应该说出这八个字的,如果珞裳不是在梦呓,那她说的这些内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秘密中的秘密。
但是,她为什么又会如此轻易对他说了出来?
难道就是因为在她看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修成这东西,所以也就被当成了没有用处的天书,怎么都无所谓了?
思虑至此,顾判心中又忽然一动,想到了一个以前一直都被他忽视,从来没有深思过的问题。
那就是那部卷册上面记录的内容,它就一定是对的吗?
看字迹,它应该是老姜头的手书,如果真的是碑文拓本,应该是印刷体才对。
但最后几页上记录的烈焰掌他又能够修行,并没有出现功法错误的情况,那么岂不是又验证了卷册内容的正确性......
不对,等一下。
关于烈焰掌的修炼,似乎还真有需要细想的地方,他必须要静下心来好好捋捋,现在还是先集中精力把珞裳应付完才是。
这女人一旦认真起来,简直堪称可怕,他可不想再因为说错什么话而导致更大的翻车事故发生。
午饭前,珞裳从顾判处告辞,背负双手离开了驿所。
顾判这次却发现,在她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位黑衣老妪,和她保持着不多不少的五步距离,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老妪感觉极其敏锐,隔着老远就发现了顾判的注视,当即回头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老妪转回头来,跟上了珞裳的脚步。
“罗姨,如何?”珞裳没有回头。
“在你们这些年轻人里面,最多只能算是一般吧,不过老婆子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做不得准。”
珞裳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一笑,“一个在西南小城中成长起来的普通镖师,能得到罗姨一句一般的评价,却也是殊为不易了。”
老妪沉默没有回话,片刻后又忽然叹了口气,“小姐,不管你怎么说,这次老身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离开你身侧了,不然到时候圣女责罚下来......”
“你说我姐姐啊,她忙得很,有些小事情不让她知道也没什么。”
老妪又是一声长叹,“小姐你受伤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珞裳笑眯眯道,“罗姨你放心,这次我是绝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的,不只是你,还有秦公公呀,异闻司正在赶来的司马他们呀,我都要挨着你们近近的,一步不离。”
“小姐,你还是执意要去探查那座深山?”
“不去也行,但我觉得姐姐太累了,总应该帮她分担一点事情......而且罗姨啊,这些诡秘事件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们一直都想弄明白,总不能每次都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吧。”
罗姨还是有些不太赞同,“这些直接让其他人去不就行了,小姐为什么还要再次以身犯险?”
珞裳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老妪,“罗姨,你知道我刚才听到了什么吗?就是和这次的事件有关。”
然后不等老妪开口,她便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幽幽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咔嚓!
以老妪双脚为中心,数尺宽窄的青石路面瞬间如蛛网般碎裂。
第34章 道左相逢
驿所饭厅,顾判一手托着七八个馒头,另一手拎着个大瓷盆,找了张干净桌子据案大嚼起来。
后厨老卒做的饭菜虽然份量充足,似乎还给他专门弄了几道小炒,但这味道嘛,那就一言难尽了。
只因为他昨夜刚刚吃完了孙府的宴席,两相对比之下,只能由衷感叹一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顾判虽然对菜的味道有些吐槽,但并不妨碍他吃饭的速度,拳头大小的馍馍两口就是一个,就着汤菜呼呼咽下,不多时就将一整盘馒头全部干下肚去。
驿所老卒颇为殷勤地跑过来,询问是否还要加菜,顺便还悄悄塞过来一壶刚刚用井水冰过的浊酒。
老卒大致也瞧到了顾判与腾副将的关系不一般,如今厉指挥使前往总兵府衙公干未归,这镇南大营内就是腾副将最大,他看重的人,那还不得好好伺候着。
顾判也不客气,直接又点了两个凉菜,接过酒壶小口抿了一下。
“唔......虽然比三十年窖藏的清泉陈酿味道差了很多,但在这炎炎烈日下,一壶冰透的浊酒,再加上两盘爽口小菜,也是不可多得的享受了。”
…………………………
两日后,腾远终于再次来到驿所。
他双眼遍布血丝,脸色惨淡胡子拉碴,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这是秦公公过目后,最终确定下来的计划章程,顾兄弟你也看一看。”
腾远把一叠纸张放到顾判手上,自己则往椅背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顾判一页页翻看过去,即便以他故意想要找茬挑剔一下的心态,也不得不说,这份计划做得既详尽,可操作性又强,几乎找不出什么破绽。
但在看完一遍后,他却随手将这份计划丢到了桌上,没有再去翻上哪怕一下。
几乎找不出什么破绽,那就是说还有那么一点点破绽,而且在顾判看来,这是足以将整份计划全部推翻,丢进灶火间当废纸烧掉的破绽。
“他们虽然已经尽可能地重视,但毕竟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正面面对过,对于白虎真正实力的估计,还是有些保守了啊......”
“而且他们似乎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如何防备荒村那种疑似精神攻击上,却下意识地忽视了另外一点,就是那畜生还有着恐怖的物理攻击能力,以及就连老姜头释放剑芒都难以破开的防御力。”
“作为一头傲啸山林的猛兽,这才应该是它赖以生存的根本。”
顾判眉头紧皱,暗道那天中午珞裳回去后竟然什么都没有做吗,以她的身份地位,提出的意见别人不可能不重视。
既然她已经从他这里听到了那八个字,又有那么大的反应,为什么就不把困难提前预想得更充分一些呢,真是白费了他冒着风险的一番心机与布置。
对于已经见过的这些江湖人士的武力,顾判可以负责任地讲,如果老姜头在,完全可以云淡风轻说出那句很有名的话来。
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哦,兄弟这么快就看完了?”腾远猛地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看完了。”顾判沉吟着,他还在犹豫有些话当讲不当讲,如果要讲,又该以什么方式怎么去讲。
腾远并没有注意到顾判表情的变化,搓着脸颊道,“为兄已经挑选好了随队出征的士卒,兄弟没什么事的话可以随我去大营见上一见。”
“好,我收拾一下就跟大哥前去。”
一个多时辰后,顾判在南黎城数十里外的镇南大营校场下了马,面无表情从排列好的一队队士卒面前走过,然后在排在最后面的一列士卒那里停下脚步。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能集齐这么多看着缺了不知道多少根弦的家伙,腾远这是将整个南黎城的大傻二愣三墩子全都找过来了?
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吗,滕大哥啊滕大哥,你也真的算是很用心了。
但是,这些家伙在面对白虎堪称开山破壁挖掘机的恐怖攻击面前,根本就是送菜上门那种。
不行,事关自身生死存亡的大事,他必须做点什么,尽量把局面向好向上扭转一些。
不为别的,就只为在面对白虎时,让他们不要那么容易崩盘溃败。
剩下的,就只能是看这些人有没有活下来的运气了。
与腾远在中军大帐中详谈一番后,整个镇南大营又开始鸡飞狗跳运行起来,曾经受到过惊吓的腾远对顾判的建议高度重视,又开始对随行人马进行大规模的补充与加强。
腾远的心思很简单,既然顾兄弟觉得杀伤力不足,那就再加人,同时把大营内能带出去的大型战争器械一股脑全部打包带走,到时候不管用不用得上,至少心里踏实。
反正有宫里来的秦公公坐镇,只要代表着宫里意思办皇差的老太监点头,总兵府那边就绝对不会多说什么,也省去了他这个副将相当多的麻烦。
辞别忙得脚不沾地的腾远,顾判一个人上马,朝着南黎郡奔去。
他计划回去后就想办法见一见珞裳,尽可能地给她再敲敲边鼓,真正摆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姿态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凶险搏杀。
“吁!”
在镇南大营与南黎城之间的官道上,顾判猛地勒住马匹,面露疑惑表情,看向来前面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
这是一个满头银发的瘦弱老人。
他知道她,就是那天跟在珞裳身后离开的老妪。
但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官道上。
而且看她的表现,似乎是为了专门寻他而来,还为此做出了一副道左相逢的景象。
顾判从马背上跳下,就站在原地一拱手,“在下顾判,江湖人称落樱神斧,见过前辈。”
“不知前辈在这里等我,有何贵干?”
老妪低着头,专注地注视着脚边的那株青草,以及在上面忙来忙去的蚂蚁,许久后才悠悠叹了口气道,“那天中午,小姐从你这里离开后,我也就知道了那个消息。”
顾判心中一动,顿时就想到了那该死的八个字,但表面上还是疑惑道,“还请恕晚辈驽钝,不清楚前辈说这些话的意思。”
她淡淡一笑,“我看你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倒也无所谓了。”
第35章 碧水河畔
什么叫也无所谓了?
你这样子说话,让人很难把天继续愉快地聊下去啊。
亏得还想好好跟你聊聊,顺便拍拍你的马屁呢。
顾判心中转过数个念头,很有些无语的感觉,“晚辈是个粗人,真的是不明白前辈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身怀疑你那天并没有对小姐说实话,最大的可能还是有所保留,毕竟是看起来就厉害非凡的修炼秘法,不管是谁得到了都会想着将其据为己有。”
罗姨低着头,满头银发在阳光下熠熠发亮,“老身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的,又真正知道了些什么,所以就想直接找你弄个明白,不过观察小姐的意思,却是准备放任自流。对于小姐的想法,老身完全理解,但并不准备接受。”
“在小姐看来,秘法显露的文字就算完全被你掌握,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那石碑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迄今为止虽然不只一个人从上面隐约看到了字迹,但每个人见到的却各不相同,期间更是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真正修炼有成,如果你能将其悟透修成,或许还可以为后来者找到可以参考的道路。”
“但老身并不这样认为,那毕竟是我们业罗的秘宝,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随便知晓,更何况石碑已然无故消失,它可能遗留下来的东西,自然要全部收回才是。”
不止一人从石碑上看到了字迹;每个人看到的各不相同;还有,石碑已经消失了!?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顾判心惊不已,但相比较听了这么多的消息,他的脸色却变得愈发不好起来。
这人年纪大了,就是话多,而且她絮絮叨叨把这么多秘密讲给他听,是不准备让他活着回去了吗?
顾判暗暗叹了口气,却还是准备再努力缓和一下就要失控的局面,“说实话晚辈是真不知道那劳什子的乾坤剑法,就算知道,也不会有独吞的念头,不然晚辈也就不会和珞裳小姐言明,不知道这个答案,前辈还满意吗?”
罗姨缓缓摇头,“不满意。”
顾判眼中波光闪动,想了想又道,“晚辈对贵教仰慕已久,如果能行的话,希望可以加入到业罗门下,为贵教的发展壮大贡献力量,不知道前辈对我这个人,可还满意吗?”
说完后,他努力露出一丝笑容,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他不是在虚与委蛇,而是真有这方面的想法。
自从和珞裳长谈后就越来越强烈的想法。
加入业罗教,就等于变相地加入了魏廷异闻司,然后就有了更为便利的接触“野怪”的条件,到时候根据情况划水摸鱼,先从不太危险的普通事件刷起,再一步步提升实力,打野刀升到三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运气好刷野怪刷得足够多,光是凭借生命值加强,也许就能将他堆砌成陆地神仙般的人物。
至于加入异闻司后可能遇到的危险,顾判同样认为自己已经看得分明,在这样一个正在变得愈发看不透的世界,他就算是天天躲在屋里都有可能遭遇不测,反倒不如正面面对,全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沉默片刻后,这一次她终于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顾判,似乎对他这样的回答感到不可思议。
但在下一刻,她却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这一次,顾判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收敛,他将双手拢在袖中,眯起了眼睛,“前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样才行?”
罗姨轻叹一声,抬脚迈步缓缓向顾判走来。
“人啊,只有痛苦的感觉最为真实,也只有在痛苦之中,才会显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透露出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我这么说,你可是明白了?”
她说话的语速不快,声音也不大,走路的步子更是不快,脚步也很轻,但是话音与脚步声连在一起后,却陡然间变得层层叠叠,犹如黄钟大吕在密室内撞响,发出震人心扉的密集重音。
“明白你m!”顾判一言不发翻身上马,狠狠一踢马腹,拨转缰绳就朝着官道外的荒地跑去。
战马受惊,速度自然飞快,但在它后面,脚步声与说话声却依然紧紧跟随,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开始两人相隔的距离。
他在远离官道的一条小河前跳下马背,重重在它身上拍了一下,任由战马吃痛跑开,然后转身看向数十步外一步步走来的黑衣老妪。
“你怎么不跑了?”
她背着双手,信步走来,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吃过晚饭,在自家花园里散步消食的老太太。
“这里有水有木,碧草青青,微风荡漾,风景秀美。”
顾判将手伸到背后,往裤腰里掏了掏,再伸出来时已经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柄单刃战斧。
他咧嘴露出一丝狞笑,声音猛地低了下去,“正适合做你这样老人家的埋骨之地。”
轰!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撞在了一处,爆发出炸雷般的响声。
顾判的斧刃被一柄长约两尺,宽不过一指的细细短剑挡住,溅起大蓬火星,却终究无法落下分毫。
两道人影同时倒飞出去,一个稳稳落在树林边缘,另一个却是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咕噜噜直接就没顶不见踪影。
“他要借着河水的掩护逃走!?”
罗姓老妪见此,心中念头犹如火药猛地炸开,当即以最快速度追了过去。
河水平缓流动,水面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异状,只有一圈涟漪的余波在慢慢消散。
“已经跑了?”她面色铁青,目光须臾不离河面,“不对,最多不超过三个呼吸时间,他就算是跑又能跑得了多远?”
她朝着河水踏前一步,却又在运气腾空而起的刹那稳住了身形,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在水中闭气交手对她来说并不算太大的难事,但怕就怕入水那一瞬间,视线触感还未适应突然的变化时,对方会抓住机会突袭。
“倒是有些心机,只是......可惜了。”
幽幽感慨一句,她的身体忽然像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干瘪枯瘦的血肉重新变得饱满,佝偻弯曲的腰身也逐渐变得挺拔,就连脸上的皱纹也随之舒展开来。
整个人在短短片刻,仿佛从七八十岁一下子变回到了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可惜每次只能存在短短一瞬。”她细长的双眼微闭,手中细剑毫无征兆就朝着一处河面闪电般刺出。
第36章 仰慕已久
轰!
已经平静下来的河面陡然炸开一道水浪。
顾判一个踉跄落在地上,左臂上一个细细的孔洞,正在向外汩汩流淌着鲜血。
潜入水中伺机偷袭的计划被破坏,他并没有太过沮丧的情绪,也没有选择转身逃走,而是隔着那条四五丈宽的小河,与罗姓老妪平静对望。
有一些事,要么从头到尾别做,但要做,就必须将它做绝。
有一种人,当真正确定了某个目标时,就会勇猛精进,百折不回。
现在的顾判就是这种人,而且打定主意要做绝一件事。
所以他不逃,因为罗姓老妪必须死。
若是杀她不死,那就只有两种结果,一个是他被当场折磨致死,另一个,便是从此陷入逃亡路,惶惶然不可终日。
“呼……”顾判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呼出来的气息带着巨大的热浪,将面前三尺之地的空气都烤炽得微微有些扭曲。
河对岸,变得年轻的罗姨缓缓活动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朝着顾判走来。
顾判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惊讶和古怪,“这莫非是八荒**唯我独尊功?”
下一刻,两人同时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恰好在河面上方对撞在一起。
斧影纷飞,剑舞白莲,刹那间两者不知道相撞了多少次,爆出一团又一团灿烂的花火。
噗通!
顾判去势已尽,就像一只人形秤砣,嘭地再次落入河中。
哧哧哧!
她却反手向下拍出道道掌力,外放而出的真气被河面反作用回来,让她犹如一只动作优雅的天鹅,飞掠过半个河道,轻飘飘落在岸上。
“原来只是个刚刚踏入内息的家伙,连轻身术都没有掌握,除了一身蛮力和强悍到让人吃惊的肉身硬功,其他基本一无是处。”
“算了,过会儿等拷问完毕,还是留他一条小命好了,不然小姐哪天突然想起他来,可能会有些不好交代。”
顾判的样子就狼狈了许多,又一次从水底爬上岸来,和对方依旧隔河相望。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人心中都泛起了同样的念头。
她轻轻抬起手中细剑,但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呼啸而至的大风就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依稀间,一柄斧头在眼前越来越大,刹那间就已经占据了她几乎所有的视野。
轰!
斧刃与剑锋在半空中碰撞,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荡开。
轰!
一个拳头破开气流,瞬间已经来到了她的头顶。
“就凭你那点儿内息修为,也想和我对拼真气?”
她淡淡笑着,抬起左掌,轻飘飘就朝着顾判的拳头按了过去。
“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
“嗯!?”
金色火焰毫无征兆从两人拳掌相接处爆发,刹那间就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化作焦炭,炽烈的火焰顺势缠绕上去,顷刻间便引燃了她小半边的衣裙。
“这不可能!”
她凄厉惨叫一声,眼睛里再次映照出再次砸落的战斧。
她已经来不及思索,此刻唯有摒除一切杂念,眼中没有自我,没有敌人,甚至没有胜负,只有全力爆发出自己所有的力量。
将右手细剑再次迎了上去。
轰!
轰轰轰轰轰!
短短数个呼吸时间,顾判与她之间的碰撞便接近百次。
金焰斧影翻飞,剑光连成一片。
就看谁会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而稍稍退缩。
但谁都没有退,谁也不敢退......
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是谁,只要敢退一步,甚至是只要心中稍稍升起退缩的念头,就会兵败如山倒,被对面的敌人在抓住气势消退的战机,爆发出狂风暴雨般的攻势,直接落得个落败身死的结果。
轰!
又是一记狂暴的对撞,两人再次同时倒飞出去,一齐跌落在河边草地上。。
“咳咳......”
“这样强悍的肉身,这般诡异的真气......”
“难道说,他真的已经修成了石碑上记载的武学!?”
“不行,必须马上撤走,再召集教中好手对他进行围杀!”
她努力许久,终于艰难支起了绵软无力的身体。
只要给她很短的一段时间,就能回复一丝真气,到时候拼着根基受损,也能以轻功离开这里。
嘭!
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响起。
她刚刚站直的身体猛地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
“完了,吾命休矣!”
就当她万念俱灰,闭目等死之时,忽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如果她耳朵没问题的话,听出来那竟然是带着小意与讨好语气的声音。
“前辈,晚辈对贵教真的是仰慕已久,难道真就没有一点儿通融的余地?”
她忽然间愣住,嘴唇翕动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下一瞬间,她整个人便陡然间放松下来,甚至软绵绵地不想动上一动。
这种从自知必死,到突然间毫无征兆得知不用去死的剧烈变化,让她紧绷到即将断裂的心弦骤然松弛,几乎一下子抽空了她的精气神。
“你,真的想要加入我业罗教?”
她脑袋胀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竭尽全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控制语气和语速。
顾判毫不犹豫道,“千真万确,我若有半点虚言,就让我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那好,你扶我坐起来。”她在顾判的搀扶下坐直身体,想了一想后道,“要真正加入我业罗教,还必须要经过层层甄别与考验......”
顾判直接打断道,“请前辈放心,既然你是晚辈的入教介绍人,我一定不会让你丢脸的。”
入教介绍人这个说法,怎么听着感觉那么奇怪?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保住性命,之后的事情才可以从长计议。
她想到此处,心思顿时就稍稍活络了一些。
然后就听到顾判絮絮叨叨在她耳边说着。
“晚辈一直都想知道很好奇,前辈刚才提到的石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珞裳姑娘曾经对我说过,石碑显露文字,是一篇篇玄奥到极点的武道秘法,就好比我听到的那句乾坤剑法,珞裳姑娘说那其实应该是乾坤借法......”
“她还说从天地自然中借取力量,人力有穷而天地无穷,如果真能借用到天地的力量,高山大海,闪电雷鸣,狂风暴雨......简直不敢想象。”
“这么厉害的法门,难道咱们业罗教内,就真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参悟少许吗?我听珞裳姑娘说,她就修行了一门和眼睛有关的秘法。”
“前辈是珞裳姑娘的身边人,想必也听她说起过吧。”
第37章 让人失望
小姐竟然对跟他说了这么多东西吗?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的隐秘,那她就算顺着说上一些,也不算什么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颔首道,“不错,偶尔会有人可以看到石碑上的文字,也推测那是超出了人理解范围的修炼方法,但是,这么多年了,除了圣女和珞裳小姐天资绝艳,从中参悟到了一点点皮毛外,其他人根本就难以入门,至于你说的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更是没有人可以领悟分毫。”
“圣女?”
“圣女是珞裳的姐姐珞羽,也是当今的珞妃娘娘。”
顾判抚掌赞叹道,“原来如此,珞裳姑娘真是厉害,竟然真的可以从石碑上悟出高深武功,不过她提到,她自己的秘法是可以看破迷雾,和珞妃娘娘有所不同。”
小姐连这个也和他说了吗?
罗姨又是一愣,片刻后才道,“勘破迷雾吗,这么说倒也不算错,小姐悟出的秘法被她称作赤睛,施展出来,可以看到普通人难以发现的东西,还能够准确判断对手招式与内息流转,至于圣女悟出了什么,老身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一道玄妙的真气。”
“原来如此,那前辈练成的这门可以让人变年轻的功法又是什么,看起来如此非同一般,也是石碑上记录的内容?”
她摇了摇头,“不是,这只是本教的一门刺激身体,爆发力量的秘法。”
顾判把这些记在心底,估算了一下时间,忽然又问道,“那前辈有没有听说过烈焰掌这门武学?”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唉,这就很让人失望了,你怎么会没听说过烈焰掌呢。”顾判悠悠叹了口气,说话的语气依旧平缓,但却让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直至坠入到冰寒彻骨的深渊。
“可是,那也是石碑上记录的内容啊,而且还是练成了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老姜头亲手书写,话说这烈焰掌啊,就连我这样天资一般的普通人都练成了,前辈你现在竟然对我说不知道?”
“前辈这样敷衍塞责的回答,我是十分特别的不满意啊。”
谁练成了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这不可能!
老姜头是谁?
她瞳孔陡然缩小,忽然记起当年发生过的一件大事,心中无数念头猛然炸开。
她猛地抬起头想要挣扎,却只感觉到双腿一阵剧痛。
低头看时,却只见顾判正缓缓抬起斧头,大量鲜血从她身体与大腿的截断处喷涌而出。
“你......”
“前辈对这处长眠之地可还满意吗,绿草茵茵,碧水澹澹,风景独好。”
顾判握着战斧,缓缓站直身体。
“天山童姥,再见了。”
天山童姥又是谁?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带着深深的疑问,她只看到金黄的颜色填充满自己的全部视野,紧接着便陷入到永远的黑暗之中。
哗啦......
将最后一把灰烬骨屑倒入河中,顾判看看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以及大大小小不下十余处的剑伤,闭上眼睛陷入思索。
和这个女人比起来,他根本就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精妙招式,从头到尾全都是直来直去的斧砍拳砸,也因此被她不时从诡异角度的出剑给刺伤了身体。
但没用太长时间,他就已经把节奏牢牢掌握在了手中,再没有给她那些精妙招式有任何发挥空间。
任她招式再精妙繁复,一招就有数十种后续变化,但他就是轰隆一斧头砸过去,速度比她快,力量比她大,她就只能硬拦硬挡,不可能有其他更好的方式处理。
这就是纯粹的速度与力量带来的效果,无坚不摧,唯快不破,果然是至理名言。
刚才还在淌血的伤口正在加速愈合,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完好,这就是生命值加成后带来的好处,比一般人要强大了不知道多少的自愈能力。
但身上的衣服却不可能享有这种待遇,短暂而惨烈的交手后,衣服几乎在来去纵横的剑气下支离破碎,只剩下一根根长短不一的烂布条挂在身上,若是就这样进城,必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和怀疑。
“想不到我堂堂落樱神斧顾先生,现在也只能先做个偷衣服的小贼。”
他先去找到远处小树林中悠哉悠哉吃草的战马,然后循着记忆去往距离最近的一处村庄。
临行前,顾判最后回头看了眼缓缓流淌的小河,呸地吐出一口唾沫。
那个煞笔,他最开始都已经摆出那么明显的投靠意向了,还非要头铁取他性命,最后让自己葬身在这青青绿水河畔,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还真以为他会饶了她的性命?
他是有加入业罗教的想法,但介绍人是谁都可以,却唯独不能是她。
不过最后他通过之前掌握的点点滴滴线索,从她这里诈取到了不少秘密,倒也称得上是收获不少。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本可以用来对付白虎的高端战力,还未出征就死于“内讧”之中。
..............................
“罗姨怎么一直不见踪影,她到底去做什么了,竟然也没有跟我说上一声,以前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况。”
一间古朴典雅的客房内,珞裳有些慵懒地斜靠在宽大的躺椅上,窈窕纤细的身体跟着椅子来回晃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慵懒迷人的小猫咪。
“珞小姐,外面有人求见,他说自己叫顾判。”丫鬟轻轻叩响了房门。
“倒茶,让他在会客厅等一会儿,我马上过去。”
珞裳飞快从躺椅上跳下,只穿着清凉短衣的她赤脚踩在地上,开始对着铜镜梳洗换衣。
顾判在偏房坐着,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他发现珞裳小姑娘说的确实不错,和她这里的茶水比起来,大营驿所那东西简直侮辱了茗茶这个淡雅的词语。
还有,也许是道左河畔一场大战,他烈焰掌用多了的原因,感觉自己就像是沙漠里的仙人掌,急需大量水分的补充。
一旁负责添水的丫鬟不大会儿就有些心惊肉跳,暗道这人是属牛的吗,这么点时间就已经让她换了三次茶叶,拎了三壶水过来,而且还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
“珞小姐还没出来吗?”趁着第四次出来换水的时机,小丫鬟急急忙忙询问同伴。
“没有,怎么了,那位客人等得不耐烦了?”另一个丫鬟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不想等就走啊,又没人拦着他,每天想求见珞小姐的人多了,不缺他一个。”
“不,不是,他倒是没有不耐烦......”拎着大水壶的小丫鬟一跺脚,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我就是有些担心,他一会儿要撑死在这里。”
“撑死?他也太不要脸了吧!”
第38章 知见障
“几天没喝水了啊,渴成这样。”
珞裳从门内款款走了出来,她这次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裙,在顾判对面坐下,伸手帮他又倒了一杯茶水。
“菜咸汤辣,又多吃了两碗。”顾判表情平静,没有喝了她四大壶水的不好意思,也没有刚刚杀了她身边人的内疚。
“我这次过来找你......”
他刚刚开口,便被珞裳抬手打断,“这样,你来的时间正好,一起边吃谈吧。”
“对了,你似乎挺喜欢喝醉,还要再喝点酒吗?三十年窖藏的清泉陈酿哦。”
深夜,镇南大营驿所。
顾判盘膝而坐,双手合于丹田,掌根轻触,十根手指分别沿着不同轨迹向上伸展,模拟出火焰燃烧的形状。
悄无声息间,一朵淡金色火苗真的从双手之间绽放,随后冉冉升起,悬停在与眉心平齐的高度。
“噗......”
火苗的存在只持续了不到十个呼吸,便自己消散在虚空之中。
调整休息片刻后,顾判又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直到淡金火苗再次自行消散。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直到十几二十次,就连他现在的强悍肉身都无法负荷的程度,才大口喘息着停了下来。
每一次实验,他凝聚出火苗都没能在脱离身体后存在超过十个呼吸时间。
顾判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气息,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将那灰雾生命体杀掉后,他获得了大量经验值,自忖可以将烈焰掌的修行向上再攀升一个层次。
但是,那天他却失败了。
经验值应该已经达到了可以再次提升的数量,但意识中代表着烈焰掌提升的标记却没有反应。
最开始,顾判以为问题出现在经验值那里。
无法提升是因为量值上没有达到标准。
但那天和珞裳交谈中,却让他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以前从未怀疑过的可能性。
也许他拿到的“碑文拓本”并不是完全正确的。
后来从那老女人处又得到一些信息,则让他更加加深了这个猜测。
“毕竟那石碑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迄今为止虽然不只一个人从上面隐约看到了字迹,但每个人见到的却各不相同......”
顾判越琢磨这段话,就越觉得有意思。
老姜头练成的剑法,也许并不是他自己从石碑上最先看到的,更不会是只有老姜头自己知道,不然也就无法解释听到这几个字后,珞裳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当信息倒了不知道几手之后,这些信息很可能早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而是不断加入了经手人的各自理解。
就像是欣赏一张美女图片,有的人主要看脸,而有的人主要是看腿,还有人喜欢看胸等等。
所以说,老姜头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写出来的烈焰掌修行法门,并不一定对,就算是契合老姜头自己,却并不一定是为他顾判量身打造。
对烈焰掌进行的深入研究,也算是从实例上验证了他的猜测。
他背记下来的烈焰掌口诀大概率是有误的,而引起这种错误的原因,很有可能要归结到知见障上面。
就好比大魏王朝的人,就算再如何聪明,也很难理解想象手机电脑云爆弹是怎么个东西,运作原理又是什么。
举一反三来推测,石碑上名为烈焰掌的修行法门,或许同样超出了当前江湖武者的理解范围,几乎可以作为一种全新的修炼体系的分支。
是人类还无法理解掌握,但“野怪”们就可以理解的东西?
那么,这到底是不是人可以修炼的法门,野怪和碑文出现的时间顺序又是怎样的,谁先谁后,还是说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出现?
顾判想到此处,只觉得一个脑袋变得有两个大,心底的寒意也一点点升起。
话说回来,也就是他这样能通过打野刀增加生命值,把自己肉身搞得强悍到快要变/态的家伙,才敢这样子去实验,反正他耐受力强,只要不超出瞬时承受界限,受伤后恢复力也强。
若是换了其他武者,恐怕用不了几次就会崩溃,而且在顾判分析,越是武功修为高深的名宿就越难以破除这种知见障,毕竟他们在自己所熟悉的领域,已经浸淫的太深了。
即便是他这样饱受前世网络熏陶,脑洞已然大开的人,都很难破开迷障见真章,就更不要说这个信息匮乏世界的普通武者了。
顾判站起身体,忽然一个踉跄差点儿瘫倒在地,体内也是针扎火烧一般难受。
他一步步挪到窗前,推开窗户仰望着宁静的夜空,眼前忽然浮现出老姜头那总是挂着懦弱笑容的面孔,以及他拔出长剑那一刻的吃力与决然。
这个老姜头,作为一个低武世界的江湖武者,能把石碑上的东西理解修炼到那种程度,其悟性和天分简直堪称可怕。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这是顾判实验室工作的一向思路,那么现在把它放到对烈焰掌的修行上来,同样适用。
不过像现在这样去拿自己身体做实验,难度和危险度都大到难以想象,只能一点点去摸索,万万不可冒进。
打野刀在这方面也不是万能的,但也幸亏经验值再次增加后却无法提升烈焰掌层次,不然他就会盲目乐观地沿着一条错误道路发力狂飙,直到突然间问题爆发,再次被现实狠狠甩上一记耳光。
顾判忽然间对以前唯恐避之不及的石碑产生了极大兴趣,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从上面看到相应的文字,得到最为宝贵的第一手信息。
…………………………
“兄弟,这是我准备的人手与武器,还有预备的战法,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加的,咱趁着秦公公和司马千户在此,抓紧时间再向总兵官报备。”
第二天一大早,腾远便急匆匆来到顾判住处,拿了一叠纸过来。
他虽然是个行伍粗人,但在牵扯到自己前程乃至于性命的事情上,那是绝对的上心,有十二分力就坚决不使十分出去。
“这个司马千户,他又是什么来路?”顾判把刚刚吃完的早餐丢到一边,接过那叠纸先没有翻看,而是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腾远道,“我只知道司马千户是京城什么异闻司的人,至于这异闻司嘛,以前却是从未听过。”
原来这个听过名字的司马千户,是异闻司的人啊,就是不知道这人和业罗教有没有什么关系。
顾判不再说话,拿起纸来细细看了一遍,许久后才面色古怪把它们放下。
第39章 黑宝、大书
腾远见顾判把那叠纸放下,便开口解释道:
“按照兄弟你说的,把那畜生当成什么躯体庞大、乱人心智、攻高防高速度快、又力大无穷的移动钢铁战堡对付,为兄苦思冥想也就只能想到这些了......是不是还缺了点儿什么?我要到下午才去跟秦公公他们禀报,现在改还有时间。”
“应该,应该不缺了吧。”顾判有些无奈地指着最后一页纸上的大型战争器械,叹了口气道,“腾大哥,我们是要进山,这几样东西可怎么带上去啊?”
“这也是个问题,容我再想想办法。”腾远拿了笔,将那几样东西画了个圈,却没有直接涂抹掉的意思,显然还是不想放弃。
顾判又问道,“还有,这黑面和黑宝又是什么东西?”
腾远露出一个笑容,牵动脸上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顾兄弟有所不知,这两样东西是咱们军镇里的叫法,差不多数量的黑面和某种东西混合起来,再点燃的话......”
“嘭!”他摊开手比划一下,“这几间屋子就没了。”
顾判点点头,“了解了,艺术嘛,来源于爆炸。”
“兄弟你今天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顾判叹了口气,“昨晚上修炼内息出了些岔子,也没休息好。”
“唉,还是那句话,不是做哥哥的埋汰你,你那家传内息功法啊,真就不是什么好货,反正你也快要加入军中了,回头哥哥想办法给你弄套咱们自用的高级货来练,一定好过你那东西。”
滕大哥你别说了,老姜头虽然已经死了,业罗教那位皇妃却还活着呢。
“咱刚才说到哪儿了?”腾远想了片刻,一拍大腿,“对,还有这黑宝,又叫黑血,只要碰着明火......”
“轰!连水都浇不灭。”
魏廷军中竟然还配备了火药和原油吗,不错不错。
顾判正有些出神地想着,就听腾远接着说道,“到时候如果真不可力敌,咱就豁出去放火炸它烧它娘的,退一万步讲就算还炸不死烧不死,也能腾出些逃跑的时间不是?”
“反正有秦公公和司马千户在,我完全可以以他们的名义,再去从别处军镇借调这两样东西过来,保准管够。”
“滕大哥,那山里树木不少。”
“没事儿,老子经了上次那事,早就看这破山不顺眼了,烧就烧了,还能咋的?”
腾远一脸杀气腾腾,“只需要注意一点,放火前一定看好风向,不然不小心把自家圈进火场那可就是万事皆休。”
顾判想想也对,这时候可是没有保护环境的说法,那就任他去吧。
本着扶上马再送一程的原则,顾判开始用自家从冷兵器到热兵器,直到信息化精确打击的丰富经验,一点点引导着腾远,让其开发出能够使用的战法。
虽然其中大多都没有实操价值,但也算是大大打开了眼界。
两人又聊了一阵,腾远忽然起身来到门前,先仔细侧耳倾听了一下周围动静,而后声音压得极低道,“做旧的空白书册我已经准备好了,专门用来书写的墨也已经备好,就在我身上。”
顾判心中一动,知道腾远指的是什么,刹那间脑海中已经转过了无数念头。
自从告诉珞裳那八个字后,情况就突然间发生了极大变化,那么他们原本定下的计划也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
不过他沉思许久后,还是决定要写,不过里面的内容需要进行少许的调整,字迹也要仔细琢磨,最后就是如何“发现”的方式,更是得周密考虑。
这里面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岔子,那就极有可能造成翻车的惨烈事故。
所以说他必须竭尽所有,提前把问题尽量想到位,就连指纹皮屑dna都不要遗漏。
“顾兄弟,你说这本书我们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顾判把思忖着缓缓道,“反正不指望有人真能看懂,那就叫《天书》如何,而且我们可以把封面上的字迹磨去一部分,那样的话,正好是一本《大书》。”
腾远连连点头,“为兄读书少,反正这事儿交给兄弟你就好了。”
顾判点点头,表情非常凝重,“滕大哥最好也琢磨一下,咱们怎么才能在不露破绽的情况下发现秘籍......宫里过来的秦公公,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啊。”
“这我自然晓得,而且为兄已经有了初步想法。”
“哦?”
腾远眯起眼睛,“我已经找好了人选,那货就和憨熊差不多,仅有的一点区别就是要比憨熊更憨更楞更傻,到时候,我们提前准备好,就让他去“发现”好了。”
“这货就算被人查问起来,也绝对的一问三不知,而且他怎么说也是我们镇南大营的士卒,这功劳也轮不到旁处去。”
顾判听完也是微微颔首,腾远说的办法可行,只要在一些细节上多加完善就好。
…………………………
“多日不见,小姐看着可是清减了许多啊。”
珞裳居所,一位三十许的年青男子端坐在会客厅内,目光平和看着对面的珞裳。
珞裳道,“司马大哥,就是上次我说的荒村一事,里面遇到危险,受了些伤。”
“哦?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一起新的异闻事件。”
司马屈指轻轻敲击着木椅扶手,忽然道,“罗老呢,是她没有行好保护小姐的职责么?”
“那件事不怪罗老,当时是我让她去其他地方调查事情,没有跟在身边。”
珞裳微微皱眉,“只是罗姨前日忽然间不告而别,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司马眼神一凝,“难道罗老出事了?不可能啊,以罗老的本事,据我所知在这片地方能伤到她的人,应该只有秦公公一个而已。”
“但秦公公又怎么可能会对罗老出手?”
珞裳道,“秦公公自然是不会对罗姨出手的,若往最坏处想,罗姨真的遭遇了不测,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司马的手指不由得微微一抖,“异闻?”
“正是异闻......”珞裳叹了口气道,“思来想去,也只有这种不分规模大小,但只要有人触发卷入进去,便凶险无比的事件了。”
“司马大哥,其实除了疑似白虎荒村的异闻事件外,就在这南黎城内,还有一起疑似异闻事件存在,我把它叫做,怀远镖局事件。”
“这也是我让司马大哥多带有经验好手前来的原因。”
“一片地方,先后出现两起可能是异闻的事件?”这一次,司马终于色变。
第40章 百户参事
乍然听到可能出现了两起诡异事件,司马千户面色陡变,坐在那里沉思不语。
珞裳却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但是,根据我的观察和分析,和其他从头到尾根本毫无头绪的事件相比,这次的事件反而是最容易让人理解,也是最有可能被我们破解的了。”
“有幸存者没有?”思索片刻后,司马又恢复了平静。
珞裳闻言挑了挑眉毛,“有一个,算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哦?那我倒很想见上一见了,另外怀远镖局在什么地方,我也准备过去看上一看。”
珞裳刚想说话,就听到外面一个身穿黑底红边劲装的男子躬声道,“启禀千户大人,镇南军镇副将腾远求见。”
“是来让我看出征章程的吧。”司马颇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他们这些没有接触过异闻的武夫,还按照平常行军打仗的法子去应付,能拿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他端起桌上的茶盏,“让他把东西留下,人就不用进来了。”
“遵命。”
不多时,劲装男子拿着厚厚一叠公文签纸进来,放到了司马面前。
“呵,倒是挺厚的嘛。”司马本来都不打算看上一眼,这下反倒是来了兴致,随手翻看了第一页。
许久之后,他将视线缓缓从纸面上离开,忽然间大声喊道,“腾副将呢,他人在哪里?”
“回禀千户,他已经走了。”
“叫他回来,不,还是明日我亲自上门去见他吧。”
司马再次低头埋进那一摞厚厚的计划章程中,抚掌感叹道,“想不到军中竟然还有这等人才,想法宽广不落窠臼,而且往往有惊人之语,这里面许多计策就连司衙内的那帮家伙都很难想到。”
就这样,在腾远求见司马千户后的第三天,也是猎虎大军即将出发的前四天,顾判稀里糊涂就成为了顾参事,享百户俸,隶属于魏廷异闻司西南三省镇抚所麾下。
而京城过来的司马千户,恰好即将就任西南三省镇抚所的副指挥使。
看着整整齐齐摆放在床头的黑底红衬金边官衣,再拿起代表着身份的令牌,顾判忽然觉得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好笑。
想当初他拍着“天山童姥”的马屁想要进异闻司,结果却来了个绿水河畔一死一伤,后来不想进了吧,它却又颠颠儿的自己跑过来了。
真是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过按照司马千户的解释,将他收入进异闻司倒也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是经历了疑似异闻事件并存活下来的人,本身又是修成了内息的武者,身世清白为人本分没有疑点,最近又在间接为大魏朝廷效力,单只这三个条件就已经足够满足基本条件了。
在这个低武世界世界中,能够修成内息的武者说少不少,但绝对算不上多,和其他普通人比起来,这就是人才。
就好比顾判前世,985、211毕业的大学生的人数看起来并不算少,但即便到他爆炸前,所有本科大学生的数量也只占了全国总人数的百分之五不到,非常低的比例。
他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这就是所谓的幸存者偏差,如同前世运输业还没有爆发式发展前,记者跑到春运列车车厢里采访,最后欣慰地得出原来大家都买到车票了的结论一样。
更何况他还是从疑似异闻事件中活下来的内息武者,加上了这个限定条件后,便一下子从人才升级到了专业人才,再加上和珞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关系,有她递话背书的情况下,一切就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虽然真正的任命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由上面批下来,但真正管这事儿的好像又是珞裳她姐姐,所以说,当他点头表示同意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经算是成了。
随着衣服和令牌一起发放到手里的,还有一本手写的线装书册。
书册并不厚,封面是一片空白,只是在翻开第一页后,顾判便眼睛一亮,看到了作为标题的一列小字。
千羽湖渔民失踪事件。
他迅速沉浸进去,很快就将薄薄的线装书册看完。
然后就忽然有了种对形势分析判断再次发生重大失误,一不小心误入贼船的感觉。
这本被他命名为异闻录的书册是有查阅权限与范围的,除去已经通过严格甄选加入异闻司的人,普通人是接触不到的,就算是大魏朝的大部分文官武将,也并不在可阅的划定范围之内。
魏廷这么做是怕引起动荡与恐慌,顾判完全理解,因为这种东西一旦从官府渠道发布,所造成的震动绝不是普通百姓小范围的捕风捉影所能比拟,一个把控不好就会造成极大影响。
在现在这个信息闭塞,传播不易的社会,魏廷要真是全网广播宣而告之,那才是作死行为。
不过真正让顾判郁闷的还是书中的内容。
大魏朝的异闻事件不是他所以为的很多,而是太少了啊。
至少与这样疆域辽阔的一个大帝国比起来,书册内的各种事件平均分布下来,简直就特么的像奸商卖方便面,杀一头牛满足所有生产线。
回想起来他一过来就接连遭遇镖局灭门、白虎荒村事件,买彩票都能中奖了啊。
然而就为了这么点儿异闻,大魏朝廷专门成立异闻司,其中固然有魏皇自身经历的原因,那也算得上是非常当机立断,未雨绸缪了。
一是少,二是凶。
千羽湖渔户失踪事件,白漓峡谷无底岩洞事件,魔性妖刀事件,还有红衣新娘迎亲事件等等这些异闻,不论哪一个都让顾判看得是头皮发麻,倒抽凉气。
他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上述无论哪一种事件,如果他也身在其中,几乎都逃不掉惨死无生的结局,即便是手握二级打野刀也是如此。
和这些事件比起来,白虎荒村事件倒还算得上是中正平和,温润似水了。
呼......
顾判叹了口气,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继续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他一直想加入魏廷异闻司,那是为了去刷经验的,先从没什么危险的小野怪打起,待到时机成熟了才好去刷大小龙,但按照现在这个样子,又哪里有什么方便安全的“野怪”可刷?
书里讲到,自异闻司成立以来,大量的工作就是在甄别暗访各地疑似异闻的传言,但那些小小的神怪诡异故事基本上都是查无实据,花费了大量时间和人力,得到的结果就是传言即谎言,只能吓唬吓唬晚上不睡觉的小孩子。
而且他在与司马千户见面时,珞裳还从旁提到了一句,就算是朝廷官面上供奉的那些香火正神,也都没有真正出现显露神迹的现象。
唯一真正通过暗访调查被基本确定落实了的,就是那红衣新娘迎亲事件了,只不过那一次,异闻司一位指挥使,三位参事,七位校尉,连带着还有数十探子,死得只剩下了一个不会说话的疯子,端得是惨不堪言。
第41章 这是一份好工作
顾判又接连看了几遍,将那部书册的内容牢牢记住,又把它小心藏好,明天还要按时归还给司马千户。
然后一想起日后即将面对的差事,他便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难道以后真的就要做个走街串巷,专门寻找故事素材的探子?
这样的话和当一个说书先生又有多大区别,还不如做个地主富家翁来得舒服自在。
当然,还有那些已经被认定的异闻,对于这些地方,顾判的想法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他只有一条命,做不出那种一级白板新手出门直奔boss的煞笔壮举。
过了许久后,顾判忽然又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算了,还是先集中精力把白虎的事情解决掉,后面的事情多想无益。
其实换个角度考虑,异闻如此之少也是件好事,魏廷异闻司对大事件谁都不敢去碰,那他自然也能远远躲开,安全上算是有了保障。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对于必须要做的工作,也就是针对异闻事件的暗访甄别,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找个地方好吃好喝,躺下睡觉。
真要到了必须要交差的时候嘛......
懒得风尘仆仆到处跑着找故事,还要冒着暴毙的风险去验证真伪,干脆就自己现编故事好了。
当他以前在大学寝室里灵异恐怖故事阅读小能手的称号是白给的吗?
糊弄起这个世界信息量匮乏的普通百姓,绝对的一传一个准,等到流传到一定程度,就是愉快的收获交差时刻。
仔细想想,好像比入行伍当个副将还要轻松很多。
既拿钱又不干活,还有官府身份,享百户俸禄,这么好的工作上哪儿找去?
…………………………
八月初八,大吉。
镇南大营披甲一千一百人,江湖豪客三十八人,异闻司参事校尉十二人,并征发府兵农夫一千八百人,兵锋直指断离山。
大军一路沿着官道前行,期间并没有发生任何情况,即便是再次穿越那一片荒野,也是平安宁静,仿佛当日的迷雾荒村从未出现过一样。
“前面就是断离山支脉?”
司马千户勒住战马,在队伍最前端和秦公公并排而立,远望着前面蜿蜒起伏的群山。
秦公公悠悠叹了口气,尖细的嗓音响起,“以前咱家只是在地志图卷上看到过对此山的描述,直到今天抵近亲见,才不得不感慨一声,天地之浩大,山川之雄浑。”
“秦公公,司马大哥,趁着当前日头正烈,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探查山脚下那个村落,以免待到黑夜,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
珞裳从后面赶过来,脸色有些悲戚,想来还没有从罗姨无故神秘失踪的事情里缓过神来。
经历过上次夜入荒村后,她对类似的村庄绝对的警惕万分。
“好,马上出发。”
半个时辰后。
率先进入村子的一批士卒和江湖武者陡然发生一阵骚乱,战斗在顷刻间就已经爆发。
魏廷方面,死三人,伤九人,其余无人伤亡。
整个村子则被夷为平地,大火经久不息。
受伤的人被迅速召到司马千户等人面前,隔开耳目询问情况。
“你是说,你的弟子任俊首先发现了村民的不妥,然后在盘问了几句后才爆发了战斗。”
司马千户看着身前还带着伤的老者,眉头微微皱起。
“回禀千户大人,事实就是如此。”
摩云剑派的何擂眼圈一红,咬牙道,“任俊他见到那村民动作僵硬,仿佛提线木偶,心生诧异下便上前盘问,没想到那人竟然突然挥起镰刀就朝他砍来。”
“小老儿的徒弟举剑架开,发现那人并没有修炼过任何武技,就打算先将其打伤生擒,然后再逼问情报。”
“只是想不到......想不到那人中了两剑毫无反应,就连动作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而趁着小徒长剑一时间无法拔出,惊讶发愣的瞬间,用镰刀割破了他的喉咙。”
司马又问道,“你身上的伤也是那些村民造成的?”
何擂脸上闪过一丝心有余悸的表情,“是,小老儿当时惊怒之下将那人头颅四肢尽数斩断,然后又有五六个老少妇孺拿着各种农具扑杀过来,他们,他们竟然都和那农夫一样,长剑刺入要害而不死,我猝不及防下被一个小孩子抓咬到了身体。”
司马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又对照了其他几个伤者说法后,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于是便好生抚慰了一番,让几人下去养伤休息。
“想不到还未真正入山就发生了这般诡异的事情,就连咱家都有些心底一麻啊。”
秦公公走过来道,“也是多亏了镇南大营的腾副将,在如此仓促的时间里当机立断,下了炸屋焚村的命令,不然再这样短兵相接下去,还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司马缓缓点头,“确实,这腾副将还真的算是个人才。”
远处,腾远正和顾判站在一起,边抹额头上的汗珠边道,“还是多亏了顾兄弟暗中的提醒。”
他悄悄朝着那边秦公公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声音压低接着道,“要真让那老太监把大军入村围剿的命令发出去,我麾下的崽子们铁定伤亡不少,哪儿有现在这样来得爽利?”
“呃,顾兄弟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对,远距离雷火覆盖打击,真他娘的够劲!”
“滕大哥慎言。”顾判此时却是面沉似水,盯着远处还在噼里啪啦燃烧的村子道,“我们现在可是要主推大哥你,为滕大哥积累军功,可不能不小心让别人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去。”
“哦,我晓得。”腾远四下里瞟了眼,忽然道,“那个女的来了,我先去找秦公公他们了。”
“去吧,这时候正是该当大哥露脸的时候。”顾判点点头,缓步向着珞裳迎了过去。
“我刚从摩云剑派何擂那里过来。”珞裳和顾判慢慢并肩而行,“他们身上的伤口周围出现了道道黑线,伴有麻痒感觉,很是少见。”
顾判心中早知如此,但闻言还是恰到好处流露出些许讶然表情,“黑线吗?是不是某种毒物入体?”
“不知道你在惊讶什么。”珞裳偏头看了他一眼,“你手臂上不就有一道那样的黑线吗?”
这特么的。
顾判一愣,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他自从发现了那条黑线之后一直都很注意,不让它显露于人前,那她又是怎么看到的,难道这女人偷看过他洗澡?
还是说,她那一门修炼眼睛的秘法,竟然可以透视?
第42章 滴滴答滴
下意识地,顾判又想起来那句和死亡有关的话来。
有些人死于知道太多,有些人死于说话太多。
现在似乎还要再加上一句,有些人,可能会死于眼尖,看到的东西太多。
“珞裳姑娘怎么知道我身上也有黑线的?”
“我听军中郎中说的。”珞裳表情依旧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这样看来,你并没有说谎,还真的在这山林中接触到了异闻事件。”
这女人要是细心起来简直可怕,就是天生的侦探人选,顾判深吸口气,不加思索就道,“我对珞裳姑娘自然真心可鉴,没有半点儿假话可言。”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眼角一抽,后悔不迭,生怕招惹到原本不应有的怒火。
好在珞裳听了仅是表情微微一僵,旋即便恢复了正常,“根据你的经验,他们这几个伤者需要注意些什么?”
“不是这些伤者需要注意什么,而是我们需要注意这几个伤者。”顾判想到前世某个著名设定,还是决定提醒她一句。
珞裳一下子就猜到了他话里隐藏的内容,“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他们在一段时间后,也会变成那种伤而不死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这么面的猜测。”
顾判有些费劲地撸起袖子直到肩膀,让珞裳看了一眼,斟酌着词句慢慢道,“当时我只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后来不时就会有精神模糊的情况出现,直到那天突然修成了内息,这种情况才慢慢减轻。”
“伤者中尽管有内息武者,但他们的伤口太多太深了,比我当日要严重许多,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我知道了。”珞裳转头就走,几步后却又停下脚步,“虽然正式的公文还没有下来,但你现在也算是正经的百户参事了,怎么还老是和这帮看起来就傻里傻气的士卒混在一处?”
“你和我一起去秦公公还有司马千户那里,议事听命吧。”
顾判转头看看不远处钉子般挺立警戒的憨熊,叹了口气道,“这是我选出来保护自己的亲兵。”
“就他?还保护你?......整个队伍里,没有比秦公公和司马千户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珞裳停了一刻,似笑非笑撇撇嘴,“算了,就让他一起过去好了。”
“还有,你一直穿着这套铁疙瘩重甲,还一直背着把斧头,就不觉得累吗?”
“战甲是为了防身,斧头是为了杀敌,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情,自然不累。”
顾判甩了甩手上的斧头,表情自然语气平和。他现在拿在手上的斧头并不是真正的巡狩利斧,而是找铁匠按照巡狩利斧的样子打造的一柄铁斧,为的就是将最深的秘密以一个合理的形式经常展露人前,来达到真正遮人耳目的目的。
腾远对顾判突然间也来到中军帐前有些惊讶,他是知道这位顾兄弟的性子的,不只是有点儿懒散,那是相当特别的懒散,尤其是在面对这种官府中事时,躲在后面出出主意还行,真要走到台前,那是一百个不乐意。
但他现在却来了,身边还带着大铁锤憨熊,难道这是要转性了?
不过就在下一刻,腾远又看到了被憨熊宽厚体型挡住的珞裳,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然的笑容。
话说顾兄弟和珞姑娘,那是顾兄弟高攀了啊。
不过两人真要能成了好事,以珞姑娘在朝中神秘的的背景,就连他这个大哥或许也能借势再往上迈出一步。
有搞头,绝对有搞头。
腾远目光炯炯,须臾不离顾判与珞裳两人身侧,想要帮忙支招撮合吧,却又什么都想不出来,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焦意乱起来。
秦公公对顾判的到来并不介意,相反还笑眯眯很和蔼地跟他打了招呼。
在魏廷,秦公公和司马千户都属于一条线上的人物,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顾判身为司马发掘收录的属下,他看着自然便多出几分亲近之意。
秦公公和顾判打完招呼,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当前的局势,“司马啊,你说我们眼下该怎么做,留在这里等火灭呢,还是不管它继续行军?”
司马千户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腾远,“腾副将,你认为现在该怎么办?”
呃......
腾远一横腰侧长刀,毫不犹豫道,“末将认为,现在应当后撤十五里,至少先回到官道大路上去。”
“噢?说说你的理由。”司马千户眼睛一眯,也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千户大人,现在日头就要西斜,不多时就会完全落山,所以末将以为,留在这里和直接进山都不是最佳选择。”
“腾将军言之有理,我们撤!”
…………………………
“白漓,吾嗅到了人的味道。”
山间密林深处,忽然响起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与当初荒村内的语气语调一模一样,只是显得虚弱了许多。
“木蛉,你留在山外的小东西有反应了?”
一团白色烟雾自树下缓缓升起,缓缓汇聚成形。
木蛉沙哑干涩的声音道,“白虎的属下全部死掉了,吾的小东西啊,也都死掉了。”
“它们呀,是怎么死的?”
“死于炽热,死于火烧。”
白漓陷入沉默,许久后才再次发出声音道,“是熟人,吾亦闻到了他的味道。”
“何为熟人,是被烈火烤熟的人吗,人喜好熟食,熟食味道如何。”
“不是烤熟的人,是我们曾经见过的人呀。”
白色烟雾袅袅上升,直至飘浮在距离树梢数十米的空中,“木蛉,来的人呀,一共有多少?是他,杀掉了白虎和你的属下吗?”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少许疑惑的语气,“吾的蛉虫一直在村里,只嗅到了几十个人的气息。”
“几十个人,那么,你方才说的烈火呢,又是什么意思?”
木蛉道,“一片火海,虽然还无法对吾等产生致命威胁,但如果陷落进去啊,也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困扰。”
“一片火海吗?”白色烟雾倏然收缩一下,数个念头升起,“才这么短时间不见呀,那个被吾标记的人呀,就已经达到如此厉害的程度吗?”
木蛉并不知晓同伴的想法,自顾自接着说道,“以吾等现在的虚弱,陷落火海后啊,造成的困扰还要大大提升。”
“我也没有想到呀,白虎竟然如此难缠,虽然它本就带伤,又被吾等重伤,但躲回老巢的它,吾等一时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那么,现在该如何选择,那些人们,也许要进山,也许,人们的目的也和吾等一样啊。”
“再等一等,再看一看......只要能吃掉白虎呀......”
白漓没有继续说下去,白色烟雾一动,倏然从中分出两根触角,对准了山林中某个方向。
滴滴答,答答滴,滴答滴,嗒嘀嗒,滴滴滴答答,答答答滴滴......
欢快喜悦的音乐声悄然响起,仔细听起来似乎离得很远,却又好像很近,再细细感觉,竟然仿佛是从它身体深处直接响起。
感知着这似乎并不存在,却又似乎无所不在的欢快乐声,白漓和木蛉同时陷入沉默。
第43章 大红灯笼高高挂
滴滴答,答答滴,滴答滴,嗒嘀嗒,滴滴滴答答,答答答滴滴……
沉默许久后,木蛉那沙哑艰涩的声音才再度出现,混杂在乐声之中,显得有些凌乱和飘忽,“这是,吾等的又一个同类吗?”
“隐藏自身,捕猎同类,这是吾等最初联合时定下的规矩呀,只是这一次,吾等似乎已经被发现,变成了其他同类眼中的猎物。”
“同类是危险的,虚弱的吾等要避免直接暴露在同类面前,白漓啊,现在又该如何选择?”
“吾等已经没有选择,只有呀,吃掉白虎,恢复自身,然后,再去吃掉新出现的猎物呀。”
“此夜间,吾等并不容易破除白虎制造的迷障。”
“白虎也不敢跑呀,那就隐藏自身,静等这黑夜的森林变亮。”
“然。”
山林深处,一座蜿蜒曲折,漆黑如墨的山洞底部,趴伏着一头庞大的躯体。
浓重的血腥味道在洞底弥漫,庞大躯体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过去。
突然间,它抬起了硕大的头颅,竖直的耳朵在微微颤动倾听,片刻后陡然爆发出一声沉闷而又愤怒的低吼。
…………………………
大队人马迅速后撤至十里之外,终于赶在夜幕降临前安营扎寨,一队队明岗暗哨被派了出去,还有擎着火把不断巡逻的士卒,将整座营盘保护得几乎密不透风。
顾判就在中军帐旁不远的小帐内歇息,也就是达到像他这样既是异闻司参事,又享百户俸的身份,才勉强能有个单独遮风挡雨的帐篷。
再向下,就算是异闻司其他参事,军中校尉,也只能是数人挤在一个帐内,其他不论是伍长什长,还是江湖人士,都只能在一堆堆篝火旁席地而卧,静待天明。
毕竟这不是真正的行军打仗,要在野外风餐露宿很长时间,能准备上这么几顶军帐,已经是腾远考虑到贵人需要好好休息的结果。
“这就是当领导的好处啊,落樱神斧顾百户,听起来也不错的样子。”
顾判吃完晚饭,用憨熊烧好送来的热水稍微清洗一番,便来到简陋的床上闭目养神。
他不敢真的解衣熟睡过去,到时候万一真的再有危险情况出现,光穿好这套看起来就很麻烦的厚重战甲,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憨熊很自觉地就在门外,靠住帐篷撑杆休息,他已经把自己完全当成了新晋顾百户的亲兵,也一直牢记着自己还未解除的那个密令。
当百户大人没有遇到攻击,却突然毫无征兆重伤时,背起他就跑,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心中再次将这份密令背了几遍以防忘记,憨熊无意识地咕哝几声,头一歪,随即呼噜声大起。
滴滴答,答答滴,滴答滴,嗒嘀嗒,滴滴滴答答,答答答滴滴……
似睡非睡之间,顾判似乎隐约听到了一曲欢快的乐声,唢呐喇叭吹奏,琴瑟交响和鸣,不知不觉间就让人心情舒畅,期待着美好事件的即将发生。
他不由自主侧耳倾听,脸上无意识地浮现出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原本侧卧的姿势也逐渐变成了更加舒适的平躺。
嗯,今夜一定会有好梦。
忽然间,他在朦朦胧胧间察觉到了一丝不协调之处。
让他不由得就有些心烦意乱,难以安眠。
顾判耳朵微微颤动,那种不协调不和谐的感觉正在变得愈发明显起来。
滴滴答,呼噜!
滴答滴,呼噜!
嗒嘀嗒,呼噜!
滴滴滴答答……呼噜!
答答答滴滴……呼噜!
他猛然间抬头,一个挺身从床上跳下,抄出巡守利斧,快走两步掀开了紧闭的帐帘。
在门口,憨熊正呼呼大睡,一道透明的口水从嘴角淌下,连成一条长长的丝线,已经将衣领的粗布浸湿大片。
他的呼噜打得震天响。
嘭!
顾判狠狠一脚踹在憨熊腿上,在他猛然惊醒跳起时又一把堵住了他的嘴巴。
憨熊大惊失色,整个人拎着大铁锤就要暴起,在看到站在面前的是顾判时却又当即平静下来。
但仅仅过了刹那,他又是一个激灵,半跪在地就要把顾判往身上去背。
“别乱来,我现在又没有受伤。”
顾判愣了一下,这才明白憨熊奇怪动作的含义,便又是轻轻一脚踢上去,“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比如说,吹喇叭?”
“奇怪的声音?”憨熊掏掏耳朵,弹出一大块耳屎,偏着头努力听了片刻,张大嘴巴道,“百户大人,俺啥都没听到啊。”
“什么都没有听到?”顾判仔细回想之前那欢快的乐声,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暗道莫非他刚才真的在做梦?
“没听到就算了,你现在跟我进帐。”
“百户大人,俺,俺身上脏,睡觉不老实又打呼噜……”
“别废话,又不是叫你来睡觉,让你进来你就进来。”
带着满腹疑惑,顾判领着憨熊进入军帐,点亮了放在墙角的烛火。
军帐内的摆设和最开始时一模一样,只有一个脸盆,一具兵器架,一张由干草和兽皮铺就的床铺,其他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但顾判还是不放心,帐内帐外四下里找了一圈又一圈,就连地上的杂草都恨不得扒开来看上几眼,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
如此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他只好将疑惑暂且放下,挥手让同样满头雾水的憨熊在门边守护。
接下来,他就那样安静端坐在床边,借着静静燃烧的烛火一直警惕四周,不敢再次熟睡过去。
大大敞开的门帘外,憨熊一双牛眼瞪得老大,手中拎着那把大铁锤,钉子般矗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尊铁塔般的门神。
一切都很正常,也很安静。
巡逻的巡逻,放哨的放哨,剩下的人就靠在火堆旁睡觉。
难道他刚才真的是在做梦?
顾判揉了揉眼睛,正准备起身再四处搜查一翻,把手放下时却忽然愣住,然后腾地站了起来。
军帐内,好像和刚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烛火依旧在静静燃着,驱散黑暗,照亮了帐内的空间,但这一次,却诡异地多出了一丝淡淡的红光。
顾判猛然转头,看向帐篷的一处角落。
那里,正有一盏大红灯笼的虚影出现,而且逐渐变得凝实。
被掀开的门帘处,悄无声息落下两道红色帷幔,将帐内帐外隔离成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大红灯笼高高挂,红色光芒背后,隐隐站着一个佝偻着身体的人影。
第44章 红衣新娘
“你是谁?”顾判并没有上来就抡起斧头开干,而是开口问了一句。
“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本家小姐见之倾心,闻之意动,所以老身专程前来,就是要请公子过去,与小姐结那百年之好,共享夫唱妇随,举案齐眉之欢。”
那人开口说话,听起来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很容易就让人放下戒备之心。
但看这谎话说的,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他和她家小姐根本就没见过,又何来倾心意动一说?
顾判背手,将真正的巡守利斧隐于身后,忽然间开口问道,“你家小姐长得怎样?”
“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不错不错,但空口无凭,须有实据。”
他沉吟一下,“有照......哦,有画像么?”
“画像自然有,公子请看。”
佝偻身影另一只手上倏然多出一副画卷,缓缓展开后,一个红衣女子的窈窕身影瞬间跃然纸上。
“确实不错。”顾判眨眨眼睛,即便是以他经历过美颜美图熏陶的挑剔目光,也不得不赞赏一声,画上的红衣女子,确实当的起绝美二字。
随口夸赞了几句后,他又道,“小生有两个问题,只要能得到圆满解答,就算是和你家小姐直接拜堂成亲也未尝不可。”
“公子请讲。”
“第一个问题,这里有那么多男人,别的先不说,就说我那站在帐外的亲兵,生的是......嗯,生的是高大威猛、魁梧奇伟,一看就是下地拉犁干活的一把好手,那么贵小姐为什么不选他,也不选别人,偏偏要选我?”
“莫非是因为我长得比他们都帅的原因?”
“因为公子的确和他们都不同。”
“有何不同?”
佝偻身影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在公子身上,自然是有他们所没有的阳和之气,更会让待字闺中的姑娘怦然心动。”
顾判点点头,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老人家,小生见了小姐画像,自是心动不已,急不可耐,只是......只是我已经成过亲了啊。”
“哦?”佝偻身影讶然,片刻后却又低低笑了起来,“这个简单,让老身把公子的妻妾都杀掉,那公子不就没有妻妾了吗?”
顾判悠悠叹了口气,“这件事,你怕是很难办到啊。”
“嘿嘿嘿嘿嘿,杀掉几个女人而已,又有何难,易如反掌而。”
“不,不是我针对你,你是真的办不到。”
顾判深吸口气,又猛地吐出,“因为,她们两个,早就已经,被我给杀了啊!”
轰!
金色火焰在军帐内猛然爆发,映照出大红灯笼后面那张没有生气、一片惨绿仿佛涂了颜料般的面孔。
下一刻,巡守利斧划过一道暴虐的弧线,将灯笼连同人影尽数笼罩在内。
“蠢货,还以为你这种诡异的出场方式能有多厉害,想不到却是个连一斧头都扛不过去的弱鸡。”
顾判注视着帐内缓缓消散的灰烬,脸色却没有他口中说的那般轻松,反而一点点沉凝起来。
因为什么劳什子的阳和之气,他似乎被盯上了。
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盯住他的那个家伙,似乎在不久前才刚刚从异闻司的秘录中看到过。
红衣新娘迎亲事件。
造成了异闻司某镇抚所一位指挥使,三位参事,七位校尉,还有数十探子,这样一大群专业人士近乎团灭的异闻事件。
但是,按照异闻录上的记录,红衣新娘不应该至少在千里之外吗,怎么就毫无征兆出现在了断离山脉附近?
一想到这里,顾判不由自主就有些头痛。
难道他们不是来进山找白虎的吗?
怎么会突然就让他陷入到红衣新娘事件中来了?
身为一只老虎,山林中的霸主,你的领地意识呢,怎么就这么轻松随便把自己的地盘给让出来了?
一个力大无穷又能“驱使迷雾、惑人心智”的白虎就已经让他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现在在加上红衣新娘,这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要不干脆撇开大队,一个人偷偷溜掉算了。
顾判心中刚刚升起这样的念头,便被他自己狠狠掐灭。
原因很简单,他觉得这么干就是在找死。
他仔细分析过,现在不论是山中白虎,还是红衣新娘,似乎都拥有探知他视野位置的手段,白虎靠的是手臂上的黑线,红衣新娘也许是凭借着对那什么阳和之气的感知。
这就很难办了。
如果落单,顾判认为自己不论是走官道“线上”,还是深入荒郊“野区”,甚至是“回城”进入南黎郡府,都大概率逃不脱被抓单围剿的结局。
在他看来,这样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过一次,那么再发生第二次、第三次,也是顺理成章。
所以说,现在身处大军重重保护之中,反而是最安全的地点。
天色还没亮,整座临时营地便开始活跃运转起来。
一夜未眠的顾判从军帐内走出,拿起士卒送来的干粮慢慢吃着,一边暗暗观察周围众人的反应。
片刻后,他得出结论,昨夜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似乎只找上了他一个人,其他人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他们甚至连应该有的动静都没有听到。
但仅仅一刻钟之后,他便被司马千户叫过去,听到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
在司马千户身边的,除了秦公公和珞裳外,便只有异闻司的几个人在,其他诸如镇南军和江湖门派人士,一个都没有过来。
“昨夜有两队巡逻士卒失踪了。”司马环视众人,语气沉凝道,“但是,没有一个人发觉他们到底是怎么不见的,直到早上清点人数时才惊觉少了两队士卒。”
一行人谁都没有说话,包括顾判也是如此。
司马千户长长叹了口气,“从昨天下午的山村活死人,到夜里的巡逻士卒无故失踪,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此地正在发生异闻事件。而且,又是一起让人如坠云里雾里的事件。”
秦公公尖着嗓子道,“咱家也觉得奇怪,营地这么多人,相互监视相互照应,怎么就无声无息少了两队士卒呢?”
珞裳接过话来,“秦公公,在有些时候,并不是人多就一定会有优势的,而在极特殊情况下,人多了,反而是一种劣势。”
秦公公眸子里波光一闪,似乎想起来什么,便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众人接着又商量了片刻,眼看差不多了,顾判清清嗓子,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昨日深夜,大家有没有听到隐隐约约的奏乐声?”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全部变了。
第45章 腾远的建议
只是提了一下半夜出现奏乐声。
他们的反应竟然这么大吗?
顾判面沉似水,接着说道,“半夜我一觉醒来,就想出来走走,结果在半睡半醒间隐约听到远处似有奏乐声,正当我准备找人前去查探时,那声音却又突然消失不见,直到现在我都在疑惑,昨夜的乐声,到底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司马眉头紧皱,“顾百户,你听到的大概是什么声音,能形容一下吗?”
“形容倒是很好形容,就是属下音律不齐,可能学出来不是那么回事。”
秦公公打了个哈哈,尖声笑道,“不妨事,你音律不齐还能比咱家更不齐吗,学就是了。”
“明白,我仔细回想一下,其实真正有印象的那段还挺简单。”顾判酝酿一下,开口道,“总结起来就是滴滴答滴。”
“详细一点呢?”
“详细些就是吹喇叭,滴滴答,答答滴,滴答滴,嗒嘀嗒,滴滴滴答答,答答答滴滴。”
司马千户听完,脸色已经阴云密布,简直能滴下水来,“诸位,我们有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
由于已知信息实在是太少,就连司马和顾判其实知道的也并不算多,所以众人就算商量,也一时间无法商议出什么可行的法子出来。
甚至就连是进还是撤,都没能形成一个统一的意见。
“我看不如这样,顾百户,劳烦你去请一下腾副将,让我们听听他有什么意见。”司马千户左思右想,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腾远这么个人来。
异闻司一个参事抱拳道,“大人,事关红衣新娘,我们让镇南大营副将知道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妥。”
“封参事,想问题不要太拘泥于某些条框。”司马千户目光幽深,露出一丝怅然神色,“我们不说红衣新娘这四个字,再把最不能说的东西隐去不就行了?”
“现在我等可能都已经陷入到异闻事件内,最急迫需要考虑的,还是怎么从中活着出来吧。”
“属下明白!”
司马收敛表情,深深看了顾判一眼,“你去吧。”
顾判快步离开,心中一直在琢磨司马刚才那意味深长的目光,里面似乎隐含着什么,但细思起来,却又什么都品不出来。
腾远现在很慌。
他自从后半夜开始就很慌,然后一直在找顾判,却被告知顾判被秦公公和司马千户叫去议事,听了这个消息,他就更慌了。
所以当见到顾判时,腾远硬绷了许久的表情顿时就有些绷不住了。
“兄弟,刚才议事议的是什么,难道是咱俩的事发了?”
滕大哥你在说些什么?
咱俩的事,咱俩大男人又能有什么事?
顾判一头雾水,“议的是进山的事,也没说出个什么结果,司马千户正要叫滕大哥过去商量......”
腾远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傻瘸不见了。”
傻缺是谁,还真有人叫这个名字?
见到顾判一脸茫然,腾远又道,“昨夜除了那两队巡逻士卒,其实还少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傻瘸,我怀疑他也像上次那荒村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踪了。”
“他甲衣内侧的小衣里面,还缝着咱们的东西,一起不见了!”
顾判这才恍然大悟,在吃了一惊的同时,他却并不像腾远那样惊慌失措,反而显得很平静。
因为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展变化之中,前面制定的计划并不能一成不变,而是要不断进行更新完善,甚至是全部推倒重来。
就像是此次准备投放的“武道秘籍”,顾判认为它不见了其实是件好事。
因为如今几个领头人关注的重点已经转换,落在两项叠加的异闻事件上来,如果还让腾远身边带着那东西,反而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见了就不见了吧,这样最好。”
顾判平和的语气让腾远也冷静下来,他眯了眯眼睛,“你们刚才在那边商议,这么说,情况出现了重大变故?”
“是出现了变化,我只能说已经变得更加危险恐怖......所以那东西被带走消失了是件好事,不然万一大哥你那亲兵死在了众人眼前,又从他身上掉出来东西,我们可以想想那场面。”
腾远思索着缓缓点头,“兄弟说的不错,那么司马千户找我,就是为了询问我的意见?”
“那依顾兄弟你看,这事儿又该怎么办?”
顾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目光幽幽看着远处起伏不定的山脉,“这里山高林密,如果里面隐藏着未知危险,我们这些人冲进去与之短兵相接,实乃下下之策。”
腾远沉默良久,直到快要走到司马等人近前时,才咬牙狞笑道,“当然不能短兵相接,还是要用顾兄弟的法子,远距离雷火覆盖打击,烧他娘的。”
“这次为兄借着秦公公的名头,出发前就调集了足够的家伙过来,管饱管够!”
呃......
顾判其实本意并不是想建议放火烧山,但没想到腾远经历了昨天的事件后,似乎瞬间变成火力不足恐惧症的重度患者,一开口就要进行远程火力覆盖打击。
但是此时两人已经来到秦公公和司马千户进近前,顾判倒是也不好继续多说什么。
不过在他看来,有司马千户这位经验丰富的异闻司老人在,事情总不至于一路滑向最不可控的境地。
…………………………
“腾副将,你刚才是说,直接放火烧山?”
秦公公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从腾远口中会得出这样一个建议。
“对。”腾远在身前一点点把拳头握紧,又猛地摊开,手势模仿出燃烧爆炸的声音,“这地方邪性,范围又大,真要进山的话怕是不好处置,既然两位大人想要解决问题,那倒不如直接把桌子掀翻算逑。”
司马陷入沉思,“这些天秋风渐起,还真是个可以一试的办法,只不过一旦引发大火,局面可就不好控制,被朝堂上那些言官知道了,少不得要狠参你我一本。”
腾远道,“千户大人,这穷山恶水之地荒无人烟,烧了也就烧了,应该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可是,珞妃娘娘寻找的那部武学秘籍......”
秦公公刚张开口,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司马千户拱手打断,“公公,咱们借一步说话。”
不多时,两人就已经商量完毕,司马直接对腾远道,“那就有劳腾副将安排布置了。”
腾远领命大步离开,其他人也各自散开,只剩下司马和秦公公留在原地,远远眺望着断离支脉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