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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柄打野刀全文阅读

作者:猪怜碧荷     我有一柄打野刀txt下载     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谁有意见

    一路绕来绕去,一队十人很快被带到一片被淡黄秋菊包围的空地上。

    领路的少女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带微笑道:“诸位少侠,本门虽然在江湖上没甚名气,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阁入幕成为客卿的。”

    “阁主怜惜门下弟子,也就给了姐妹们相当程度自由选择的权力,所以呢,小女子黄芍,这一次正好便被相熟的几位姐姐推举出来,不得已只能站到前面,帮她们先筛选一遍。”

    一袭淡黄衣裙的少女身材娇小纤细,脸蛋看起来也赏心悦目,尤其是在周边菊花的围绕下,更增加了几分娇俏美感。

    “那么敢问黄芍姑娘,究竟是怎么个筛选办法呢?”队伍中一个浓眉大眼的高大青年问了一句。

    “小女子愚钝,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她微微侧头,淡淡笑道:“既然诸位都是小有名气的年轻武者,那干脆就比试一场好了,我们点到为止,二中取一,从这片空地出去后,获胜的五人就继续跟我走,如何?”

    “那么,到底该如何比试,是一对一,还是其他,就要请诸位自己商量着来了。”

    “不用商量了。”

    忽然间,一直走在最后,和其他人拉开几步距离的抱剑黑衣男子冷冷开口道,“我不参加,直接入选,你们这帮人,谁有意见?”

    一言既出,空地中竟然鸦雀无声,所有武者看向那黑衣男子的眼神,除了忌惮,便只有丝丝缕缕的惧怕。

    “哼。”黑衣年轻人不屑地冷笑一声,直接朝黄裙少女走去。

    这人很狂啊。

    或者说,迅速把其他人打压下去,崭露头角一枝独秀,就能得到百花阁的特殊对待?

    顾判眸子里波光一闪,忽然间就稍稍改变了自己之前定下的随大流想法。

    抱剑黑衣男子此时已经走到了黄芍的身侧,转过身来,面带不屑笑容又看了其他人一眼。

    轰!

    毫无征兆的,劲风呼啸而起。

    啪!

    所有人都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惊讶地发现,刚才还一脸冷漠的黑衣年轻人竟然捂着脸横飞出去,摔倒在花丛之中,哗啦啦砸倒大片秋菊。

    咕咚!

    所有人不约而同咽下一口唾液,目瞪口呆看着顾判站在原来黑衣人所处的位置,刚刚放下抬起的右手。

    “呸!脸挺大的嘛,大家都要参加百花阁黄仙子组织的集体活动,你自己不参加,你凭什么不参加,黄仙子不要面子的吗?你还有没有一点儿团结协作的集体意识了?”

    顾判活动一下手腕,面带笑容朝着众人看了过去,“诸位,这想要脱离队伍的蠢货已经被我开除了,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呃......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就连七杀剑都在他手底下熬不过去一招!”

    “这......他不会是想着在此地把我们都一巴掌拍死,然后去左拥右抱,享那众美环绕之福吧。”

    “以他刚才漫不经心表现出来的实力,我们剩下的八个人就算联起手来,也不过是会让他多拍几记耳光而已。”

    除了惊讶震撼的那些年轻人外,就连名为黄芍的百花阁弟子,都不由自主捏紧了衣角,目不转瞬盯着笑容满面的顾判。

    在她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深处,两道细线若隐若现,一闪而逝。

    一直在关注着她的顾判心中一动,脸上笑容更盛,却还是不慌不忙站在那里,等待着众人尤其是黄芍的后续反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在场的八个年轻武者不敢动,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外,就连之前一直牢牢掌控着局面的黄芍,脸上也不复淡淡的笑容,白皙光洁的额头上竟然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顾判给她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那双似乎带着温和可亲的笑意,却又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时不时就会落在她的身上,上上下下来回巡梭。

    仿佛在他眼中,在他那看似有些殷勤的目光之下,她其实并不是需要讨好巴结的百花阁仙子,反而是,一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偶,亦或是一截可以随意砍伐的木柴。

    顾判注视着越来越紧张的黄芍,以及不远处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武者,看着他们脆弱的身体,心中那股一直压抑着的邪火倏然间有再次升腾的趋势。

    他深吸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忽然听到一个柔柔的女子声音。

    “风云少侠,你过关了,请跟我来吧。”

    一阵香风袭来,林间空地上多出一位身材高挑,蓝裙曳地的美丽女子,面带微笑站在了顾判与黄芍的中间。

    和她比起来,黄芍就仿佛突然变成了一朵路旁小花,顷刻间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哦?不知这位姑娘该如何称呼?”

    在蓝裙女子出现的一瞬间,顾判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顿时便收敛成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

    “小女子蓝月,是黄芍的大师姐,也是百花阁灵烟殿掌事。”

    蓝裙女子微微蹲下身体,行了一礼,“以风云公子的实力,不必再走这一趟甄选之路,可随我直入阁内,公子意下如何?”

    “嗯,就这么走了倒也不是不行。”顾判将目光落在蓝月身上,面上忽然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

    “只是我刚刚才说了要遵守规则,要团结协作,要参加集体活动,话音刚落就不遵守规矩,是不是自打脸,显得有些不太好看?”

    话锋一转,他凝视着蓝月忽然变得有些古怪的脸色,接着说道:“若是幸运的话,我或许和这几位还有可能成为连襟,日后再见了面,大家都是亲戚关系,忽然再提及今日之事,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爽利。”

    蓝月表情接连数变,最后还是化作平和的笑容,“风云公子多虑了,以公子所站的高度,他们对你唯有仰视,断无其他心思可有,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

    “风云公子人中龙凤,天资绝艳,不是我等俗人可比。”

    “在下对风云公子唯有一片敬爱仰慕之情。”

    “对!我和刘兄一般,对风云公子唯有一片敬仰爱慕......不,是爱戴,爱戴之情!”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有两个胆子小一些的,甚至连说话都有些结巴打颤。

    “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啊。”

    顾判沉默片刻,悠悠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从善如流,听取诸位兄弟的意见了。”

    他微笑着抱拳环绕一圈,跟在蓝月身后缓缓离去。

    “这女人,喜怒不行于色,就算我刚才那般故意胡说八道,她都没有任何反应,也不能从她那里观察获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先跟着她到里面再说。”

    两人沿着花间小径一路前行,穿过数道蜿蜒曲折的长廊,最终在一座数丈高,占地面积出奇大的帐前停下脚步。

    “劳烦风云公子在此帐内稍事歇息,我还有其他事务在身,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无妨,蓝姑娘慢走。”

    顾判目送蓝月远去,挑起门帘,缓步跨进了大帐之中。

    唰......

    门帘落下,光暗瞬间转换。

    尽管在帐内点燃着长长两排大红的火烛,但顾判还是微微眯起眼睛。

    比起突然间变得昏暗旖旎的环境,他更加感兴趣的却是这里面突然变化的温度。

第92章 一剑

    刚刚从大帐门口向内走了几步,顾判便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丝丝缕缕的凉意从各个方向汇聚过来,让人不由得身上一紧,再搭配上不知道什么束香燃烧散发的淡淡味道,精神便不由自主被提了起来。

    “怀远镖局的月例银子和抚恤银子,我到现在都还没有领到啊。”

    “还有镖局前街那座老宅里的大槐树,不知道它们长得还好吗?”

    顾判停下脚步,双手缩入袖中,指尖轻触着温润的斧柄,心神忽然间飘向了不知道多远之外的南黎城内。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但是和第一次乍然接触时的恐惧害怕不同,这一次,他反而升起了些许怀念亲切的思绪。

    这一刻,他的心情忽然由烦躁变得宁静。

    “风云公子,请到四号房间内暂且歇息。”

    忽然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从暗处出现,手上挑着一只样式典雅的宫灯,悄无声息出现在顾判的侧前方。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大帐最深处,排在右侧第二位置的那扇小门。

    佝偻着身体的老妪指完方向后,对顾判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再次隐入到烛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

    又是非常熟悉,能够勾起温馨回忆的一幕。

    他同样回以微笑,发自内心的温和笑容。

    可惜这老婆婆走得实在是太快,快到他想搭话都来不及的程度。

    走那么快干什么呢,他又不会一斧头劈了她。

    话说自从红衣新娘之后,他对于这样敬业的媒婆,已经稍稍转变了态度啊。

    越往里走,环境便显得愈发昏暗。

    很快的,他已经收敛所有飘飞思绪,整个人变得深沉内敛,就像是一柄隐藏起锋刃的战斧,随时都能爆发出锋锐暴烈的攻击。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小看任何异闻事件,就是对自己性命的不负责任。

    当你认为胜券在握之时,也许死神早已经挥舞着镰刀,即将斩落在你的身上。

    顾判走得并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他一直都在观察红毯两侧那些被隔开的小房间,但里面全部都是空无一人。

    而当他来到最深处时,才终于感觉到了人的气息。

    原来如此。

    他本以为自己是梨花压海棠,一枝独秀,现在却发现,原来在他前面已经有三个人直入阁内,并且占据了一号到三号的小房间。

    所以当他进入里面后,也只好按顺序排在了第四的位置。

    那么,要不要搞点儿事情出来?

    比如说,和第一序号房内的家伙做上一场,顺便换换位置?

    想起换位置这回事,倒不是说四这个数字让他不喜,而是按照惯例,不管在什么地方,第一名总是会受到相当程度的优待的,就好比前世古代的科举,以及后来的高考,最容易被人记住的,也唯有状元。

    顾判微微皱眉,最终还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初来乍到,还没有摸清楚里面和外面的情况是否有所区别,就直接动手破门打人,做出疑似破坏规则的事情来,实为不智之举。

    更何况这里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的空虚寂寞,和冷,还是稍微稳妥一些比较好。

    而且话说回来,排在第四也还可以接受,既不是特别拔尖,但也排在前面,或许可以更加从容地进行观察,来进行后续的布置。

    他一边想着,一边站在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屋门前。

    吱呀~~

    门被打开了。

    不是他自己那扇门被打开了,而是其他的门。

    顾判很有些惊诧地回头,迎面便看到了一团明亮的光芒,从自己左侧后方的门内袭来。

    轰!

    他没有祭出巡守利斧,而是拔出了腰侧一直没怎么动用过的长刀,拧腰转身劈出,和那道寒芒撞在一处。

    巨大的碰撞声在帐内响起,刀与剑交击爆出大蓬火星,将昏暗的大帐最内侧骤然照亮。

    咔嚓!

    长剑顺势倒转而回,顾判手中的腰刀却被断为两截,上半部分刀身打着转斜飞出去,插进不远处的红毯深处。

    有意思。

    毫无征兆突然被袭,他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笑容。

    他才刚刚掐灭了找别人麻烦的念头,结果转眼就被别人针对,真当他是个可以随便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吗?

    修炼至今,他手持打野刀,身怀烈焰掌,除了白虎、大蛇和红衣,可以让他真情实意唱首征服外,他接触过的其他各类武者和异类,还真没有谁敢直接把他当成一个软柿子!

    木蛉这样想过,结果它死了。

    血候貌似也有这方面的想法,然后他头没了。

    除此之外,就算是深居宫中、御使妖刀的那位珞皇妃,以及乾坤借法、傲啸山林的老姜头,想要捏现在的他,都必须先要硬碰硬做过一场,才知道能不能捏得下去。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你,还不错。”编号为一的房间内,一个有些瘦削的年轻男人一点点将长剑送入鞘内,抬眼看了顾判一下。

    “能接的下我七成功力的一招,倒是有排在第四的资格,不像上一个蠢货,只能黯然离场。”

    他慢慢说着,语气疏离平淡,仿佛顾判可以接他一剑,是很大的荣耀一样。

    哦?听他话里的意思,就算是在这里动手,也不会有人过来干涉了?

    顾判点点头,平静的目光从那人身上一掠而过,着重看了看房间内的布置,然后又看向了其他两个紧闭的房门。

    那里面,各有一道呼吸声绵延悠长,清晰可闻。

    由此可以判断,二号和三号房间内,两人都已经靠在了门口,安静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你回自己房间等待吧,一会儿再有声音响起,不关你的事,也不需要你出来。”

    瘦削的年轻人一边淡淡说着,一边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内,在房间正中央的椅子上缓缓坐了下去。

    另外两个房间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就是拉动椅子的响动,似乎还夹杂着一声暗暗叹息。

    “兄弟,我让你坐下了吗?”

    顾判随手丢掉只剩半截的腰刀,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啊......”

    刚才还能凑一桌麻将,不过马上,就只能斗地主了。

    这傻逼毫无征兆直接对他出手,还想装了逼就走?

    你既不是皇妃,也不是白蛇,更没有穿大红嫁衣,戴凤冠霞帔,究竟是谁给了你这样的勇气?

    嗯!?

    那人忽然一愣,便看到顾判一步跨过门口,右手紧握成拳,高高扬起,没有任何招式,也没有任何变化,就那样从上到下直接砸落下来。

    “呵......”

    他猛地起身,心中泛起一个十分好笑的念头。

    放你一马竟然还不知好歹?

    还真有这样死心眼不想好好活着的?

    难道真以为他最强的地方是用剑,在房间内空间狭窄不好施展?

    要知道,他最厉害的杀手锏,还是他的真气,以及手上功夫啊!

第93章 一拳

    “既然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了你......”

    一号房间内的男子狞笑着,单手向上托起,朝着重重砸落的拳头迎了上去。

    房间内的温度陡然升高,甚至爆发出一道炽热的气浪。

    轰!

    两人拳掌相交,声如闷雷。

    二号房间内,面如冠玉,做书生打扮的俊俏年轻人再次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他低头看了看胸前长衫上那一小片焦黑的痕迹,面上闪过一丝痛苦表情。

    中招的部位,直到现在还在火辣辣作痛,内息运转都受到极大阻碍。

    之前他过来时,同样受到了一号房内武者的攻击,凭借着所学的精妙剑式,他在连挡对方三剑后,甚至还还手反击了两剑。

    然后,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回想起那热浪排空,几乎超出想象、无法抵御的一掌,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无力的感觉。

    那一掌,就算是他的师父亲自出手面对,可能都只能与那人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现在,那个不知道死活的四号竟然还要反过来找一号的麻烦。

    可惜了......

    咔嚓!

    一只手臂猛地向后弯折出一个恐怖的角度。

    白花花的骨头突破皮肉的限制,欢快地窜出半截来呼吸透气。

    汩汩鲜血从手臂折断崩碎处涌出,迅速流淌下去,将地面都浸染成一片鲜艳的红色。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上好雕花木的靠背椅四分五裂,一个人噗通一声跌坐下去,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你竟然不惧我掌力中的火毒!”

    片刻后,一号扬起满是鲜血的面孔,死死盯着面前那个沉默站立的男人。

    顾判低头注视着他,慈祥的眼神就像是在关爱一个不知死活的白痴。

    亏他一开始还将警惕性拔高,以为这货会有什么诡异厉害的手段,没料到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令人无语的结果。

    竟然以炽热真气作为最后的杀招,但是,他自家本来就会喷火,甚至还能将自己变成一个火人,这所谓的压底箱杀手锏,怕不就是个笑话。

    这一记对拼,他不仅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和震荡,相反,还感觉热乎乎、暖洋洋的,很爽。

    心情,好像也变得更加宁静了。

    就连丹田内烈焰掌热流,都有些欢欣鼓舞的嘘服。

    好想被他再打上两掌啊!

    顾判微笑看着地上的年轻人,真的就下意识地把心中所想给说出来了。

    “挺舒服的,真希望再被你打两巴掌啊!”

    一号房间内,几个呼吸前还高高在上、淡漠疏离的年轻人满脸惊恐,完好的那只手臂撑住身体,两腿拼命乱蹬,想要稍稍远离房内那个一直温和笑着的“妖魔”。

    二号房间内,俊秀年轻人听到外面霹雳咔嚓的响动,不由自主就感觉胸口又有些灼痛。

    但仅仅片刻过去,他猛地竖起耳朵,嘴巴长得老大,似乎正在有不可能的事情正在现实发生。

    “挺舒服的,真希望再被你打两巴掌啊!”

    “不要,你不要过来!不要!”

    俊秀年轻人一下子愣住,眼前陡然浮现出某种让人头皮发麻,不,是浑身都发麻的场景来。

    此时此刻,三号房间内一片死寂,仿佛里面的人已经死了,连尸体都已经凉透,不可能再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当当当......

    房间门被敲响了。

    俊秀年轻人屁/股被针扎了一般跳将起来,整个人缩进房间角落,浑身上下剧烈颤抖不已。

    他已经拔出了长剑,不是为了反抗,而是准备劈开这该死的墙面,制造出一个破洞抓紧时间逃走。

    什么百花仙子,什么神仙眷侣,在这一刻都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他必须要从那个变/态手中逃掉,不然将来等待他的,将会是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

    这样的妖人,他曾经随师父游历时偶然见到过一个,那些被妖人囚禁起来的男女,简直已经不能称之为正常的人了。

    用行走的残尸来形容他们都不过分!

    咔嚓!

    普普通通的木质门栓被一掌震断了。

    顾判推开二号房间的木门,一眼便看到有个人披头散发、满脸惊恐,正缩在角落,拼命拿长剑在墙上劈砍着,已经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来。

    看到门被推开,年轻人陡然发出一声尖叫,就要往那个根本不可能容纳他的洞口钻去。

    顾判微微一愣,随即关上门转身离开。

    里面那人怕不是个傻子,就这样神智不健全的家伙,竟然还能排在他的前面,占据了第二名榜眼的位置?

    百花阁这些女人都是些什么眼光?

    咔嚓!

    他又直接打开了三号房间。

    里面的蓝衣少年脸色惨白,仿佛认命了一样闭上了眼睛。

    “别对我摆出一副死人脸,抓紧时间出来,帮我收拾房间。”

    在顾判的指挥下,三号房间内的少年不得不充当了苦力的角色,把坏了的椅子换掉,又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杂乱的房间。

    不久后,一号房间内,顾判端坐在新搬来的靠背椅上,迫不及待翻开了刚入手的一部秘籍。

    “赤炎诀?”

    一段时间后,他微微皱眉,将目光从卷册上移开,暗暗叹息了一声。

    这套修炼法门,名字比他的烈焰掌有范儿多了,细细琢磨一下也算是有点儿意思。

    但也仅此而已了。

    或许他动用所剩无几的经验值将它提升后,能让烈焰掌热流吞噬得更欢快些?

    不过,顾判再次将目光落在那部卷册上面,闭上眼睛陷入深思。

    这部功法的品质,相比较他手上的其他秘籍而言,却已经是超出界限的高明。

    再回想一下刚才和那位装逼青年的友好谈话,他很快便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名为《赤炎诀》的修行法门,是装逼青年自己在师门一部功法基础上改的。

    一年半以前,此人偶然间误食一株红果,熬过去那痛不欲生的半日后,便惊讶地发现,他粗浅的内息竟然发生了极大变化。

    不仅在半日内就比之前浑厚了十数倍,而且还多出来灼烧炽热的特性。

    后来便是极为狗血的在师门崭露头角、后面却因为一个女人受到师门某二代打压,被陷害后逃走,然后再次杀回师门的无趣故事了。

    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自然抵挡不住此人含恨之下的全力出手,一场血战之后,包括二代长辈在内的十四位门派高层,尽皆死于他的掌下。

    大仇得报之后,他忽然间有些心灰意冷,便离开师门,也离开那个让他伤心的女人,开始浪迹江湖。

    直到在此地遇到顾判,才结束了他自从误食红果后,几乎从无败绩的战斗生涯。

    虽然不知道这部《赤炎诀》的原本是何种面貌,但就凭持有它的那个门派一直籍籍无名,便可以断定它算不上什么高深武学功法。

    而这人能将其一路修改至现在的程度,在顾判看来,倒是可以称得上一声天才之名。

    不过,仅仅片刻后,他便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被打伤致残,甚至于毁掉了根基的武者,是再也顶不起天才这个称谓了。

    正所谓德不配位,必遭灾殃。

    不见直到那人被抬出去丢在外面,顾判甚至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吗?

第94章 一莲花

    “他并没有真正打杀你的意思,你刚才的出手,有些太重了。”

    一段时间之后,百花阁的蓝月悄然出现在一号房间门外。

    在她身边,还站着顾判刚进来时给他指路的那个老妪。

    “哦?”

    顾判从书册上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看了外面的蓝月一眼。

    他想知道,她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吗?

    就连他这样半路出家的新世纪五好青年,投身到此方世界后都很快适应了环境,明白了该怂的时候就要一怂到底,该狠的时候呢,也不要把自己和敌人当人。

    但是她作为土生土长的土著,还在百花阁内混到了什么所谓殿主的位置,竟然还一直存在着如此天真的想法吗?

    “那按蓝姑娘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顾判合上《赤炎诀》,随手丢到一边,反问了一句。

    蓝月叹了口气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他当时已经认可了你的实力,双方各退一步,互相罢手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顾判眯起眼睛,依旧端坐在桌后,屈指轻轻敲击着光滑冰冷的桌面,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有些不明白,这个看起来长得很不错的女人到底是蠢,是坏,还是个单纯喜欢慷他人之慨的圣母莲花婊。

    不过他很明白的一点是,以后等打雷的时候,最好离她远一点,免得牵连到自己。

    “蓝姑娘,你知不知道,当有人无缘无故向我挥剑的时候,基本上就注定了这不会是一个和平的收场?”

    “再说了,他斩我一剑,我还他一拳,总的算下来,还是我有些吃亏了。”

    蓝月又是一声叹息:“但是,你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他,却在你的一拳下受了重伤。”

    顾判忽然很想笑,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出来,“那不如这样,现在就让我先打你一巴掌,然后你咽了这口气转身就走如何?”

    “你放心,我会把握分寸,绝不会让你受伤,最多不过是面部肿痛一段时间。”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直接捂着肚子趴到了桌面上,“怎么样,蓝姑娘,只要你能做到,我马上就出门给那位兄台道歉,顺便再赔偿他一点经济损失,如何?”

    “风云,你不要欺人太甚!”蓝月猛地变了脸,说话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刚才被顾判一拳打废的年轻人,是她高度关注的有用之人,就这样被废掉实在可惜。

    还有二号三号房间的两人,竟然直接被吓得失了精神锐气,同样是不小的损失。

    虽然看在顾判实力更高,或许用处更大的份上,她没有当场发作,但没想到连过来说几句话也不让她说了?

    这里可是百花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撒野的地方,进了此地,哪怕是头猛虎,也要老老实实给她卧着。

    果然只是个圣母婊啊......

    算了算了,现在还没有找到关于神女的线索,就不跟这胸不大却同样无脑的女人一般见识了,抓紧时间把她哄走,让这场相亲游戏马上进行下去才是正理。

    顾判心中转过数个念头,趁着他现在心情宁静平和,便起身抱拳行了一礼道:“刚才言语多有冒失,还请蓝姑娘多多包涵。”

    “这里是百花阁,你最好还是注意一些,不要把外面那些残忍血腥的习惯,带到里面来,不然的话,恐怕会不太好收场。”

    “我知道了,还请蓝姑娘放心,后面只要没人再来惹我,自然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

    顾判停顿一下,问出一个问题:“只是在下有个疑惑,那些没有进入到这里的人,他们都去哪儿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福分可以来到这里的,那些被淘汰的大部分人,自然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蓝月看看一片狼藉的几间小屋,最终还是忍下了郁结的火气,回答完后直接转身离开。

    “孙嬷嬷,给他讲一下需要遵守的规矩。”

    嬷嬷?

    顾判心中一动,在大魏朝里面,这个说法可不常见啊。

    在这里,平常百姓家里对年长妇人的称呼,一般都是叫奶奶、姥姥、婆婆、阿婆,唯有在宫内,或是王府之中,才常有嬷嬷这种叫法,用来称呼年纪较大的宫女,或者是皇家子弟的奶妈。

    他暗中留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还很热情地将孙嬷嬷让进屋子坐下,然后嘭嘭拍了拍墙壁,把三号房间内的蓝衣少年叫过来端茶倒水伺候着。

    至于二号房间那个披头散发的精神病,顾判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说是要讲规矩,其实又哪儿有那么多的规矩可讲,无非就是不得无故滋事,不能随意伤人等等,就算是掰开了说,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几句话也就说完了。

    但这位孙嬷嬷却硬是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一炷长香时间,才脱身出来,而且出来后明显有些疲态,似乎刚刚做了什么特别累人的事情。

    那个叫风云的小子,还真是能说的很啊。

    东拉西扯,家长里短,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似乎就没有他不能聊,聊不了的内容。

    若不是她后来籍口门派有事告退出来,还不知道要被他这个话痨拉着聊到什么时候。

    看着孙嬷嬷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顾判闭上眼睛,慢慢消化着刚才从扯淡聊天中得到的信息。

    这些信息是非常碎片化的。

    毕竟他又不能像审问犯人那样可以围绕主题重点针对,所以只能是将他想要知道的问题分开、剖解成许多看起来毫无关联的琐碎片段,然后再在胡吹大溜中一点点去尝试着将碎片组成完整的拼图。

    紧闭的房门内,顾判将自己面前一口未碰的茶水挪到旁边,开始闭目静思。

    这里的环境很好,幽暗阴沉,还有比外面更为明显一些的凉意,丝丝缕缕环绕身体,然后被他体内自然而然散发的热度瞬间驱散。

    再加上不知从何处飘散过来的淡淡馨香,时间长了,竟然形成了一个非常舒适的恒温休息环境。

    首先,他几乎可以确定,孙嬷嬷是宫女的可能性很大,一炷长香时间的近距离观察,说长不长,但也绝对不算短,足够他从许许多多流露的细节上将她的身份猜测个七七八八。

    然后,百花阁同样有极大可能一直都在和深宫内苑保持着联系,至少是和大魏京城保持着联系,并且这种联系还比较密切。

    因为当他装作不经意间说起大魏京城左右的风土人情、好吃好喝时,孙嬷嬷竟然可以很熟练的搭上话,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她所知道的消息和他从封参事得到的做一对比,竟然还比较新,并不是那种陈年旧事。

    在这个信息传播非常不易的社会,就算是相邻府县的人,想要知道知道对面发生的最新事情都几乎不可能,更何况是相隔了不知道多远的京城?

第95章 赴宴

    荔阳公主。

    顾判在心中默念了几次这个名字,将其牢牢记住

    刚才在与孙嬷嬷交谈中,她偶然间提到了一次荔阳,顿时就引起了他的极大注意。

    只是关于这位公主的消息他一无所知,因此也无法再从孙嬷嬷处旁敲侧击去询问,只能是将之暂且记下,留待后面再慢慢探究。

    “孙嬷嬷,怎么跟他交代一下事情就用去了这么长时间?”

    一顶小帐内,蓝月坐在案前写着什么,抬头看了眼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孙嬷嬷,随口问了一句。

    “那个人啊,根本就是个浑身是嘴的话痨。”

    孙嬷嬷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很快喝完后又倒了第二杯。

    “哦?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蓝月放下笔,语气也认真起来:“我刚刚问过,并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按道理说,这样一个很厉害的年轻人,应该不会籍籍无名才对,或许,风云并不是他的本名,更或许,他此次趁机进入阁内,目的并不是为了入幕。”

    “老身也有此疑惑,所以就在那里耽搁得时间长了一点,耐住性子与他嗦嗦说了很多。”

    孙嬷嬷说话间已经将第二杯茶喝完,这才放下杯子,有些疑惑道:“但是,他真就是在毫无目的在聊天,就像是一个独居憋闷了太久的话痨,终于见到可以交流的人之后,那种急需释放的模样。”

    “老身为了进一步试探他,便稍稍说了些我认为他可能感兴趣的内容,结果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为了继续聊下去,还顺着我找到的话题一路胡扯了下去。”

    蓝月举到一半的茶盏就那样停在半空,愣了片刻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这个人,是不是神智不正常?”

    孙嬷嬷摇头:“老身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但既然是一个能将赤炎都击败的好种子,就算他不正常,也要拿来用了才成。”

    蓝月点点头,“不过那样的话,到底该让哪一位同门出面,就是个需要好好考虑的问题了。”

    “不错,那些还比较稚嫩的小家伙,还是不要让她们出来了。”

    “这样啊……”蓝月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倏然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那我就亲自出面如何?对于这样强悍的年轻人,我也是有些心动了呢。”

    孙嬷嬷沉默良久,才讶然道:“蓝司仪真的有此想法?”

    “静极思动嘛,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再等一下,将情况禀报至公主那里才行……而且,就看他表现出来的实力,我一个人想要吃下,怕是会稍显吃力。”

    “要不,把青萦也叫来一起好了。”

    顾判在小房间里呆的时间长了,感觉有些憋闷,便直接打开门,在大帐内的红毯上散步活动身体。

    二三号房间内的气息明显被压抑到了极点,仿佛只要他们稍微呼吸声音大上那么一点儿,就会有人冲进来,将他们强暴,或者是一巴掌拍死。

    不久后,又有五人从外面进来,被一个比蓝月样貌都丝毫不差的青衣女子引着向深处走来。

    几人看到在大帐最深处默立的顾判,都感觉有些好奇,其中一个猿背熊腰的男子表情中甚至充满跃跃欲试的神色。

    顾判面含笑意,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冷冷一笑,刚踏前一步,却冷不防被青衣女子闪身拦住了去路。

    “章砻少侠,一旦进入阁内,便不要再起是非。”

    猿背熊腰男子眼神闪烁,冷哼一声,把刚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

    “怂货。”

    顾判不轻不重道了一声,扭头直接回了房间。

    章砻顿时大怒,力灌双腿,便要上前将那个很可恶的家伙好好教训一顿。

    但他却没有办法过去。

    因为青衣女子再一次挡在了他的面前,并且抬起白皙纤细的手臂,按住了他的肩膀。

    “章砻,你知不知道,刚才对你笑的那个人,原本并不是在一号房间的?”

    女子面无表情接着说道:“是他把一拳将一号房间内的人打伤赶走后,霸占了那间屋子。”

    章砻眼神微变,但还是有些不服气。

    青衣女子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道:“而且最初在一号房间的人你也认识,名字叫做赤炎。”

    “也正因为如此,我和蓝月师妹她们,才不得不再次重申进入阁内的规矩,现在你可是明白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几乎如同耳语。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需要让你知道,一号房间那位的精神似乎不太正常,我们都有些担心他会找你们麻烦,却没想到,他还没动,竟然真有人傻到要挑衅他的地步。”

    当听到赤炎两个字,章砻心中便一片空白,根本没听到青衣女子后面说了些什么。

    他后背上满是冷汗,就连双腿都有些发软,喉咙里干涩犹如火烧。

    赤炎……

    他与赤炎的差距,就如同外出觅食的老鼠,见到了正在捕猎的野猫。

    那个人,竟然不惧赤炎浩浩荡荡、无法抵御的炽烈真气,竟然能一拳将赤炎打伤,这又算是什么,老虎吗?

    从第四号开始,越来越多的房间开始有人进驻,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距离大门最近的第三十二号房也关上了木门。

    顾判就站在门口,从头看到尾,也没有见到公羊磬和尤祈的身影,这也让他微微放下心来,不需要在之后可能突然暴起的战斗中再分心,抽出部分精力去关注这两位,尤其是关于尤少庄主的安全。

    所有人到齐后,不多不少又过了一刻钟时间,占地面积极广、昏暗阴沉的大帐忽然大放光芒,数不尽的灯台烛火被点燃,将隐藏在黑暗中的富丽堂皇毫不吝啬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一排挑着荷花灯台的美丽少女鱼贯而入,分立在每一个房间门外。

    紧接着,柔糯的女声齐齐响起。

    “请公子前往赴宴。”

    顾判从半开的房门向外看了一眼,颇有些无语的感觉。

    别的门前,都至少站着一位举灯少女,结果到了他这排位第一的地方,外面竟然连根毛都没有。

    这是赤/裸/裸的歧视,赤/裸/裸的打压报复。

    不过倒也无所谓,这种面子上的待遇他也不在乎,只要抓紧把程序抓紧进行下去,最好能让他在饭桌上就见到那位神女就好。

    其他所有人都已经来到门外,作为引路人的举灯少女却并没有当即出发,而是依旧安安静静站在红毯上等待着。

    一众年轻武者谁都没有表现出焦急迫切的情绪,毕竟身边就站着千娇百媚的美女,还有从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只嗅上一口便令人为之迷醉,恨不能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下去。

    足足一袋烟时间过去,大帐的门帘忽然再次被打开了。

    两个女子缓缓从外面走来,刹那间就将所有年轻武者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她们一青衣,一蓝衣,沿着红毯款款而行,一时间整个场间寂静无声,只余下两女所佩玉饰在轻轻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

    和刚刚进来的两女比起来,不论是从身材样貌,还是从风度气质上来看,原本让年轻武者们为之迷醉的举灯少女顿时就差了那么一筹。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她们,直到两人在最前面的一号房门前停下脚步。

    “风云公子,请。”

    顾判微微一愣,很快面带笑容微微颔首,跟在了摇曳生姿的两个美女身后。

    他这是,错怪她们了吗。

第96章 游来

    别家都是只有一个白衣少女挑灯相陪,到了他这里,却是两个更胜一筹的大美女左右相伴。

    顾判很是有些惊讶的感觉。

    原以为是要在这种没甚所谓的小事情上打压他的面子,没想到最后竟然给了他如此大的一个脸面。

    也让他在那些江湖侠少面前,一不小心就装了个不大不小的逼,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

    这种感觉,竟然还有点儿舒服?

    在红毯尽头,有一张巨幅画卷,上面以浓墨重彩的形式描绘出了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美丽场景,其中还有一群窈窕淑女,在花丛中嬉戏游玩,将原本的一幕静景增添出几分活泼与灵动。

    之前因为光线黯淡,顾判并没有太过注意到这幅画面,此时再看,在真心夸赞画师功力了得的同时,却也让他看出一点不太协调的地方。

    在画卷远景之中,隐约可见一条奔流涌动的大河,这样的元素若是放在山水画中,必定会为其增色不少,但现在放到这样一幅百花百美图中,就不由得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协调、不搭调的意思。

    等走到近前,顾判忽然眯起眼睛。

    画卷上那些数之不尽的花瓣,离远了看时只觉得花团簇锦,美丽非常,但此时来到近前,却忽然让人生出些许不好的感觉来。

    那些花瓣,仔细看上去竟然像是一枚枚鳞片,而且仿佛是在缓缓转动,就像是他前世看的那些错觉图,盯得时间长了不自觉就有些眼花。

    这幅画有些古怪。

    顾判指尖轻触着打野刀,入手处温润如玉,他心中晃过这样一个念头,但随即便释然起来。

    这里面已经有了很多古怪的地方,却是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也不少,既然打野刀并没有生出反应,那就暂且随它去便罢了。

    青萦走到近前,轻轻掀动一处开关,那幅画下方便缓缓打开一道缺口,露出后面豁然开朗的一处场景来。

    透过仅有一人多高、六尺宽的小门,可以看到一条完全由鲜花铺就的小路延伸出去。

    在小路的尽头,则是一座妆点得极美的花棚。

    地下是整整齐齐的白色方石,左右木柱上面缠绕着青藤鲜花,上面则是彩虹般的棚顶,一盏盏花灯自上方垂下,灯火明亮而不刺眼,将整个场景映照得温暖芳馨。

    数排方桌和圆凳就在花棚正中,上面已经摆好了酒菜,还在冒着蒸腾的热气,淡淡香味扑鼻而来。

    三十二张方桌,正好一个人一个,当所有年轻武者落座后,相应地便自然有一位擎着花灯的漂亮女子过来,和他坐在一起。

    只有顾判这一桌上比较特殊。

    在他对面,坐着蓝月和青萦两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酒宴却一直都没有开始的意思。

    所有人都不着急,都在安静等待,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在等什么。

    不过身边有一位美丽温柔的姑娘陪伴,甚至还能和她们聊一聊感兴趣的事情,年轻武者们自然没有太大意见。

    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当说起所学功法时,那些看起来分明就是大家碧玉的少女竟然能和他们聊到一处。

    而且随着聊天的深入,让他们更加惊讶的事情便随之发生了。

    她们往往寥寥数语,就能指出他们当下面临的种种疑难关卡,颇有种拨云见日、柳暗花明之感。

    如此没过多长时间,几乎每一位武者都已经将身侧的女子引为知己,那种相见恨晚,心意相通的红颜知己。

    唯有一桌比较平静。

    顾判一直都在安安静静坐着,不说话,不喝茶,就连眼睛都微微眯起,半开半合,仿佛已经熟睡了过去。

    在他对面的蓝衣和青萦同样端坐不动,两人的目光各自越过顾判的肩膀一侧,看向远方,平静而悠远,不见一丝情绪。

    渐渐地,所有的说话声都低了下去。

    场间回到最初没人到来时的寂静。

    年轻武者们都不再开口,而是情意绵绵和桌子对面的少女对视着,做着目光上的无声交流。

    顾判还是没有睁开双眼,还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他已经发现,其他桌上的年轻武者,似乎正在逐渐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仔细回忆进入百花阁后的点点滴滴,他认为,这似乎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从最初踏入大帐的空虚寂寞冷,到后面房屋内的淡淡馨香,再到后面那副奇怪的画卷,还有如今花园里的淡淡花香,等等等等,一切都环环相扣,仿佛一道看不见的绳索,将这些还蒙在鼓里的年轻人慢慢套紧。

    不过,顾判自己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他也就保持沉默,等待着后续的发展最好尽快到来。

    不动也不说话的顾判让蓝衣与青萦有些惊讶。

    两人飞快对视一眼,青萦挑挑眉毛,却见到蓝衣微微摇头。

    下一刻,两人结束交流,继续安静注视着远方。

    眼看着桌上的热菜马上就要失去了热气,顾判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来时的那条小路。

    他一下愣住,眉头皱起一个深深的川字。

    有意思。

    一个女人,正在朝着这边游了过来。

    没错,就是游了过来,游动的游。

    只是有一点还需要商榷,那就是这个女人,她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如果只看上半身,她就是他所见过的,世间最美丽的女人之一。

    此时红衣新娘已经被他排除在外,因为第一红衣不是人,第二,自从上一次在梦中接连遇见后,红衣那阴森恐怖到了极点的样子,真的把他吓到了。

    但是,这个女人也很诡异,她的双腿却并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雪白细腻的蛇尾。

    此时此刻,他自从来到席间后,第一次有了面色的变化。

    这是蛇变人,还是人变蛇?

    别的女人下半身白皙、修长、细腻,可称之为腿精,但是到了她这里,同样是白皙修长细腻,却只能被称之为蛇精。

    难道说,他之前在断离山林中要改名许仙,心意之诚感动上天,这才着急忙慌给他安排了一位真正的素贞过来?

    顾判又想到,如果不是素贞,那么再等一下会不会有七个光/屁/股的小娃娃跳将出来,把这宴席掀翻了找爷爷?

    韦绝彦携带的密信上写着神女亲启,有没有可能是这样一种情况,书信其实是有人口述,另一人手书,结果把蛇女听错成了神女?

    顾判的脸上泛起一丝古怪笑容,却并没有直接暴起出手,亦或是逃走。

    他甚至还端坐在圆凳上,都没有起身。

    因为这位正在缓缓游动靠近的美女蛇,带给他的只有奇诡妖异的感觉,而并没有像红衣、白虎、大蛇,或许还要加上白漓与木蛉那般,给他带来了极其危险与压迫的感觉。

    而且,她的气息有些紊乱,若是形容起来就像是受伤尚未痊愈的情况。

    也就是说,要么她对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就算是有敌意,想把他当成软柿子捏一捏,恐怕大概率是会伤了她的手。

    当然,反过来说,他也很想去捏上一捏,以前从未见过的美女蛇尾,到底和真正的女子双腿摸起来有何不同。

第97章 殿下

    唰唰唰……

    她甩动长长的蛇尾,摩擦着一地的花瓣,已经游过了一半小路,很快就会将身体探入到花棚的边缘。

    “她这条长腿,给人的感觉很微妙啊……”

    顾判缓缓摩挲着斧柄,忽然间在此时想到了一个让人有些感伤,也有些自责的问题。

    从上一个时空直到现在,从他青春期发育至今,不管是作为研究员,还是身为江湖客,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摸过女人的腿,不管是真正的人,还是以女子形象出现的异类,他统统都没有摸过。

    这就有些尴尬了啊。

    要不,趁着美女蛇游过来还有片刻的时间,他趁此机会先摸对面那两个女人一把?

    唰唰唰......

    花棚中的气氛很沉闷,而且是十分诡异的沉闷,唯有蛇鳞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轻微响声。

    不管是那些少女,还是与她们相对而坐的年轻武者,仿佛都已经变成了没有意识,不能思考的雕像。

    他们就那样呆呆坐在桌前,甚至对从小径上缓缓游动过来的美女蛇没有看上一眼。

    而那条“美女蛇”同样对这些人不屑一顾,径直就朝着顾判游了过来。

    呃......

    这些人都傻了吗?

    他现在马上开始装傻,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就算逑。

    顾判从半人半蛇的躯体上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了蓝月与青萦眼中已经非常明显的竖瞳。

    他伸手在两人眼前晃了一下,语速飞快道:“后面来了个很奇特的美人,你们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轰!

    蓝月与青萦猛地回过神来,狭长的竖瞳投射出冰冷妖异的光芒,几乎异口同声道:“你竟然还保持着清醒?”

    看这话说的,多没水平,他要是不清醒,说不定早就把她们两个扑倒在地做些什么了,怎么可能还心平气和坐在这里说话?

    “她游过来了,你们两个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名字?”

    眼看着美女蛇已经进入到花棚之中,顾判也有些不耐烦起来,说话也就没有之前那般客气。

    “休得对阁主无礼!”

    青萦身体一动就要起身,却被旁边的蓝月直接拦了下来,“青司仪,阁主在此,还是听她的旨意再做行动。”

    原来那条美女蛇就是百花阁阁主。

    但比起这个消息,更令顾判感兴趣的却还是蓝月口中的司仪两个字。

    司仪,在他上一个时空生活中,一般指的都是婚礼现场的主持人,但在这个世界,可是只有一种人可以当的起这样的称呼。

    那就是宫中的女官,身具品轶官职,比普通宫女要地位要高出不少的高级宫女。

    这么说,蓝月和青萦除了百花阁的身份外,其实她们竟然还兼任着宫中女官?

    那么,现在马上就要过来的蛇女,又会有着怎样的隐藏身份?

    嚓嚓......

    细密鳞片摩擦的声音停了下来。

    蓝月与青萦早已经起身,分列左右,恭恭敬敬跪倒在地。

    百花阁主蜿蜒游动,缓缓将身体盘坐在桌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顾判,轻启朱唇,开口便是一句让他倍感惊讶的话来。

    “你胆子挺大的嘛,见了本宫竟然也不行礼。”

    她淡淡笑着,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我虽然是这无谓的百花阁主,但更重要的是,本宫还是当今圣上的姐姐,大魏的荔阳公主。”

    “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许神女。”

    哗啦......

    她话音刚落,顾判便已经推开圆凳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深深一礼:“在下风云,本是淮右布衣,余自幼习剑,号青莲剑仙。”

    “淮右?本宫怎么从未听过大魏有这么一个地方?”

    顾判一本正经随口就来:“在下家乡名为淮右村,地方太小,殿下没听说过也属正常。”

    许神女微微点了点头,又道:“风云侠客,青莲剑仙,好名字。”

    她的眼睛半开半阖,细细品味着顾判话里的意思,片刻后却又稍显疑惑道:“可是,你用的却是一柄长刀。”

    顾判直起身体,想了一下后还是站在那里回道:“不知殿下可曾听过这样一番话?”

    “什么话?”

    “剑客修剑,初时只求三尺青锋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待修行日久,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持之可横行天下;再然后,不滞於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直至养心中一道剑意,渐进於无剑胜有剑之境。”

    乍然听得此话,许神女猛地屏住呼吸,许久后才幽幽叹息道,“听汝一言,如醍醐灌顶,获益匪浅,还请容本宫斟酒,敬汝之才。”

    顾判接过酒杯,微笑一下,毫不犹豫便将清澈透亮的酒液倒入口中。

    轰!

    口腔内倏然燃起一小团淡金火焰,只要刹那便已经将那一小口酒包裹燃烧,消耗殆尽。

    顾判掩口,呼出一口淡淡酒气,平静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师不必强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

    许神女眼睛一亮,再次举杯:“说得好,当浮一大白。”

    两侧跪伏在地的蓝月与青萦早已经惊得呆了。

    她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个被她们当成是神智缺失的家伙,竟然在见到公主真形后还可以保持平静。

    更让两人无法置信的是,他在公主面前不仅不呆滞害怕,甚至还在侃侃而谈,说出这种听起来很值得深思的话来。

    尤其是蓝月,不由自主便想到孙嬷嬷对他的形容,那就是个浑身上下都是嘴的话痨。

    只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话痨,分明就是个话圣才对!

    荔阳公主连饮三杯,白皙如玉的面颊泛起一丝淡淡嫣红,她放下酒杯,不胜感慨道:“以往都是小韦子前来,没想到此次陛下慧眼如炬,选了你这样一位妙人过来,这样看来,陛下一直都在努力筹划的事情,终于就要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了啊。”

    哦?

    顾判心中一动,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殿下同样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出了在下的身份。”

    “呵,我可没那么厉害,不过是你身上带着的密信有独特标记,被我感知到了而已。”

    许神女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左右看了一眼。

    噗通!

    仅仅是被她这样一看,跪伏在地的蓝月与青萦竟然便软软倒地,直接昏睡了过去。

    还有这种说法?

    还好他因为手艺粗鄙,打消了在密信上动手脚的念头,不然现在怕是早已经开始抡起巡守利斧,与这蛇女以武论道了吧。

    而且她自从出现后,他表现得一直相当平静,几乎到了超出常理的程度,她却自始至终没有认为有什么不妥,很有可能也是将他当成了韦绝彦一样的知情人。

    顾判沉默思虑片刻,便从怀中取出那封密信,小心送到了许神女手上。

    许神女打开信封,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素签收起,然后闭上眼睛,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肃然,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第98章 放大招了

    看着一脸凝重表情的许神女,顾判心中有些发痒,很想知道她到底从那奇葩的十二个字里面读出了什么信息。

    但现在这种情况,对方如果不想说,除了将她砍翻刑讯逼供,他倒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可以撬开她的嘴巴。

    “小韦子呢?他又在忙些什么,这次为什么没有过来?”

    “蔺荼一直谋划在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许久后,许神女终于睁开眼睛,开口便是一连串的问题,“还有白公公,他老人家如今突破那道关隘没有?”

    顾判已经是暗中触及到了巡守利斧的斧柄。

    这三个问题,很难回答啊。

    而且一个不好,便会是血溅三步的结果。

    除了血候韦绝彦还算知道一点,其他两个人,他根本就是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蔺荼和白公公这两个名字的真假,是不是许神女瞎编来诈他的陷阱。

    心中刹那间转过无数念头,顾判平复心绪,垂目黯然道:“回殿下的话,在下本就是随韦侯爷前来氲霞镇,只是半途突遭大难,韦侯爷和其他同僚,尽皆身死。”

    “只有我一个人,拼死从那等诡异恐怖之中侥幸逃出了性命。”

    唰!

    许神女倏然抬头,一对竖瞳直直盯在他的脸上。

    “是谁!?”

    “小韦子乃太后亲侄,缇骑指挥,封爵万户,即便是大魏诸地封疆大吏,都必须要卖他的面子,再说在官面上,他也不是那种多事的人。”

    “而在这江湖之中,想要将他杀死的人不是没有,但以那些残兵败将的实力,根本就不能伤他分毫,其他能够击败击杀他的极少数高手,却又会顾忌他真正的身份,不愿以身涉险。”

    许神女语速极快说着,最后依旧是死死盯着顾判的眼睛,语气冰冷森寒道:“所以说,到底是谁,敢杀了韦绝彦!”

    既然自家不知道的信息太多,和她按照平常的套路聊不下去……

    没有办法,那就只好放大招了!

    可以说在这方天地之间,只有他知道得最多,也最熟悉操作的大招!

    最好能一棍子把她打蒙,然后大家继续进行愉快的交流……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杀了侯爷的不是人,而是……红衣新娘!”

    咔嚓!

    杯盘倾倒,酒液横流。

    好好的一张方桌刹那间碎裂成几块,所有酒菜洒落一地。

    许神女身后的蛇尾啪啪击打在地面,犹如利刃,将平整光滑的白色方石切出道道深深裂痕。

    “你再说一遍,是谁!?”

    “琴瑟交鸣,车舆相随,古宅结彩……又有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如果我的眼睛没有看错,应该就是红衣新娘无疑。”

    “红衣新娘,红衣新娘?怎么会是红衣新娘!?”

    她喃喃自语几声,果然对这个出乎预料的答案满是震惊。

    下一刻,她身体前伸,几乎要贴到顾判身上,声音冷得犹如寒冬腊月的冰风:“就算真的是她,那你又为什么能活下来?”

    呵……

    这就是在大魏久居上位的大人物,他们或许可以因为属下某个方面的优点而表现得平易近人,毫不吝啬自己的兴致兴趣,但真正在他们心中,所有下人都只不过是可用可弃的工具而已,唯一的区别就是好用,或者不好用。

    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顾判心止如水,表面上却长叹一声。

    “韦侯爷最后不计代价的爆发,以他强绝的力量,也对红衣新娘造成了困扰,将她逼迫远离了片刻,然后我依照侯爷提前给我的密令,不管不顾背起侯爷就跑......”

    “虽然凭着脚力快,背着侯爷跑了整整一夜后,总算是脱离了红衣新娘的感知范围,只可惜侯爷伤势过重,终究还是无力回天......他在临死前,对我说了碑影重现四个字,在他看来,红衣新娘此次突然出现,也许还要落在这上面。”

    “我虽不解其意,但在脱险后还是用最快速度赶来,就是想要禀报殿下,还是要针对碑影重现,尽早做好万全的准备。”

    “哼!小韦子真的是临死前也糊涂了,我这里又需要做什么准备?真正需要做准备的,还是京城才对!”

    她缩回身体,略显烦躁地捡起地上的一只酒壶,将壶中残酒一饮而尽,重重吐出一口酒气,“更何况,牵丝若断,月眠西宫!”

    顾判屏住呼吸,隐于袖中的双手陡然一紧。

    “珞羽那女人苦修九张机,现在所养出的牵丝真元都要断了;缺月刀又将沉眠,白公公就算是一脚跨过了那道关口,想要持刀杀敌都没了妖刀可用......”

    “这种情况下,红衣新娘如果为了寻找石碑直入京都,谁能挡得住她,又有谁能挡得住她!?”

    顾判眸子陡然收缩,已经是把她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她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甚至大到了就算现在扭头就走,也已经不虚此行的地步。

    但是,他还是要再向深处探寻一下,竭尽全力去触摸更多关于石碑的秘密。

    咔嚓!

    许神女闪电般出手,抓住了顾判的手腕。

    他其实可以提前避开,在最后一刻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缓缓运转起丹田内的热流,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外松内紧的姿态。

    她的竖瞳散发出阴冷的光芒,死死盯住顾判的眼睛:“我想知道,你说的一切是不是都是真的。”

    神女殿下,你要淡定啊。

    怎么只是听了红衣新娘四个字就紧张至此呢?

    要知道他当初可是三英战吕布,和她毫无花哨地硬拼了一记,更是在那碧水河畔与她花前月下,聊得相当“开心”。

    那种情况,连他都没有表现得这么紧张,只是心中有些莫名发慌而已,你现在只是听了个名字罢了,作为一个人身蛇尾的非人类存在,怎么就这么的不淡定呢。

    难道,殿下你曾经抢过红衣新娘的亲?

    顾判眼中波光闪动,心想既然她想要证据,那就给她看看证据好了。

    也可以证明他所言非虚,更加加深两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力度。

    然后,就又可以更方便地从她这里探知到更多关于碑影重现的秘密了。

    想到此处,顾判已经有了计较,便缓缓点头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殿下若是不信,倒是有证据可以让殿下一观。”

    “什么证据?”

    顾判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拨开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几根手指,再将许神女的手拿开放到一边,然后稍稍撸起袖子,最后才解开了那条绑的很紧的护腕。

    两点猩红印记顿时就映入许神女眼中。

    她一看之下,整个身体骤然绷紧。

第99章 手贱

    许神女死死盯着那两点猩红,一动不动。

    顾判能感觉到她的身体绷得很紧,整个人显得也有些紧张。

    然后,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间就发生了。

    “这就是?”

    她猛地眯起眼睛,素手一动,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朝着两点猩红印记点了过来。

    他已经掰开了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指,还将其移开了一点距离。

    但他没想到的是,她的手指竟然会非自然生长。

    正因为如此,顾判挡住了她的手,却没有挡住那两根突然变长的手指。

    啪!

    略显冰凉的指尖和手腕皮肤一触即分,这种接触的感觉很奇妙。

    但顾判此时却只有三个字想讲。

    甘霖凉!

    这两点红印,自从出现在他身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触碰过它们。

    就连洗澡,也没有将那条鹿皮护腕解下,其他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会小心翼翼避开这片地方,就像是保护守宫砂一样,对它们关爱有加。

    但是现在,他视若生命的“守宫砂”,却被这个半人半蛇的女人给碰到了。

    万一要引起了什么诡异的变化,谁又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还好,直到许神女轻触一下收回手指,还是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

    “你没有骗我,这种感觉,应该就是红衣新娘无异。”

    她眉头紧锁,缓缓思忖着道,“既然如此,我们等下就出发,一起返回京城,然后再集合众人之力,想办法将那缺月刀......”

    “嗯!?”

    “这是!?”

    无声无息间,丝丝缕缕的红色雾气已经蔓延开来,迅速将以破碎方桌为中心的三丈方圆尽数笼罩在内。

    又要面对红衣新娘那几乎无法抵挡的恐怖攻击了吗?

    这就是手贱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么,要不要先一步动手,把这傻逼女人用巡守利斧劈死?

    也好在诡异再度降临前,再度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

    顾判触摸着依旧温润的斧柄,当即将心中刚刚升起的念头打消。

    因为直到现在,打野刀都没有发热,也就意味着只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这手贱的女人还未在他面前展露出异类的力量,导致打野刀没有反应。

    二是这傻逼并不会被打野刀定义为“野怪”,也就是说,他就算是能抢先一步将她砍死,也大概率增加不了生命值和经验值。

    所以,在红衣新娘下一刻就要到来的危机中,如果他也同样受到袭击,那么即便是再看这女人不顺眼,他也必须捏住鼻子与她联手,共抗强敌。

    顾判眼前一片鲜艳的红色,依稀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的女子,正在背对着他,安静站立。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也许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之中,时间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倏然间,顾判依稀看到一直默立如雕像的红衣新娘动了。

    披头散发的她缓缓转身,将那张满是鲜血的阴森面孔对着他,露出一丝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的恐怖笑容。

    轰!

    所有的红雾倏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红衣新娘越发的让他看不懂,也越发的恐怖了。

    顾判大口喘息着,不管口鼻间欢快涌出的鲜血,目光阴郁盯着身前的地面。

    碎裂的方桌还在那里,洒了一片的酒菜也在那里,就连布局都和红雾没出现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不同的是许神女不见了。

    连带着那两个名为蓝月与青萦的司仪也都消失不见。

    再向稍远一点的地方看去,那些江湖侠少和百花阁少女却又安然无恙,依旧呆呆对坐相望,和许神女刚刚到来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哗啦啦......

    下一刻,在顾判惊讶的表情中,剩下的三十一位年轻武者同时扑倒在方桌上,溅起一团团的汤菜汁液。

    与此同时,坐在他们对面的白衣少女则变化更大。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正对着他的白衣少女嘴巴里诡异地鼓起一个大包,然后,一条条色彩斑斓的长蛇拱破她们的嘴唇,血淋淋地爬了出来,并且狠狠地咬在了少女细嫩的面颊上。

    卧槽!

    这是什么情况?

    按照他上一个时空看过的那些“书本知识”解读,这帮女人就是被种下了传说中的“蛇蛊”,却因为蛊蛇主体的暴亡,从而遭到了反噬。

    顾判不由自主握紧斧柄,脸色顿时就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他沉默片刻,从碎片中间拎起一只还算完好的酒壶,想了想又将之丢在地上,而后缓缓站起,强忍住周身内外刀割般的剧痛,很快离开了此处。

    这事儿整的,让他异常烦躁。

    本来还在平稳向好发展的局面,却陡然间出现了这样让人无法接受的反转。

    大招能放不能收,还不如不放!

    他千里迢迢为了一个目的赶来相亲,就在将要触摸到大机缘的前一刻,机缘陡然化作了仇怨,而且是与大魏皇族难以化解的大仇怨。

    之前一切的筹划布置,所有的努力,都随着那贱女人手贱的一指,尽数化为泡沫。

    真真正正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统统都不见。

    然而更让顾判烦躁的却是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许神女,当今魏皇的姐姐,大魏之荔阳公主,疑似修炼碑文变成半人半蛇的家伙,就这么没了。,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还有她一手创立的百花阁,还没等他搞清楚名堂的奇怪门派,也已经灰飞烟灭,半点儿不存。

    自从那夜不得已剁掉血候韦绝彦的脑袋后,他便已经在时刻告诫自己,不要轻易陷入到大魏中枢可能存在的斗争漩涡之内,但这才过了多久,现实便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

    许神女离奇死亡,百花阁瞬间崩盘,消息一旦传入京城,所引起的震荡绝对还要大于血候韦绝彦的失踪,他如果要入京城,又该如何自处?

    虽然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他上一个时空那般的侦察破案手段,但是,他记得伟人曾经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故,魏皇不可能不重视,不可能不彻查。

    那么,他为了隐藏自身所做的工作都并不是绝对有效,毕竟人多力量大,在单体实力还无法做到破城甚至是破军之前,个人和集体之间,还是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顾判压抑着烦躁的心情,很快离开百花阁营地,来到外面的荒野之中。

    远远看一眼零零星星点缀着灯火的氲霞镇,他没有任何犹豫便潜入到黑夜之中,放弃了再回去寻找尤祈的想法。

    还是先找一处不引人注意的隐蔽之地苟上一段时间,待到血候与神女的事件充分发酵后,再出来打探消息,伺机而动。

    反正微云山就在那里,突然发热的冷泉也在那里,不会长腿跑掉,上门偷偷去“看风水”也不急于这一时。

    什么时候等他养好今夜所受的伤势,外面的局势又相对安全了,再过去查探不迟。

第100章 一蛇一虫

    “碑影重现......”

    “从许神女的话里分析,至少业罗消失不见的石碑不在她这里,但是到底在什么地方,她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了却不会说......不过,从她震惊之下只言片语透露的线索分析,石碑最大的可能会重现在京城。”

    “还有她提到的蔺荼与白公公,都是需要关注的对象。”

    “大魏京都,也许就代表着如今这个世界,至少是魏朝地面上人类最强悍力量的发展方向,所以待局势分明之后,还是要想办法去一探究竟。”

    顾判边想边走,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了一侧的暗处。

    “出来吧,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一个身影自树丛中闪出,是个普普通通的圆脸年轻人,一眼望上去,给人的感觉就如同酒肆里面的店小二。

    “兄台似乎是运气有些差啊。”年轻人靠近过来,低低道了一句。

    啪嗒。

    一颗小小的银锭从顾判指尖飞出,精准落入到圆脸年轻人的手中。

    “你怎么知道我运气不好?”顾判眨眨眼睛,又有两颗银锭在指缝中旋转跳动。

    “按照惯例,入阁的武者此时差不多已经在和百花阁的姑娘们颠鸾倒凤了,也不会在这样寒冷的深夜,远离氲霞镇而去。”

    “当然,为什么我要说兄台运气欠佳呢,因为百花阁那帮女人呐,基本上只会选那些年轻鲜嫩的武者,大哥你......年纪似乎大了一些。”

    圆脸年轻人把玩着手里的银钱,一副同仇敌忾的语气。

    “嗯,她们喜欢小鲜肉嘛,这也正常。”顾判摸了摸精心改扮过的容貌,忽然间对自己的易容手段多了几分信心。

    “小鲜肉?”

    圆脸年轻人一愣,旋即低低笑了起来:“大哥这个说法,还真的有些意思。”

    顾判一摆手,语气也有了些不耐烦:“行了,你拦住我到底有什么事,抓紧时间说,我好像才对你说过,现在心情有些不好。”

    “兄台无须烦恼,因为小弟就是为了解决兄台的烦恼而来,要知道东方不亮西方亮,虽然百花阁拒绝了大哥,但来我们这里,一样能让大哥得到神仙般的享受。”

    哦......

    顾判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碰到龟公了。

    不过能把勾栏开到此时此处,幕后的老板倒是有几分生意头脑,胆子也是不小。

    若是搁在平时,顾判倒是不介意随他走上一趟,去看看那里的姑娘层次究竟如何,但是现在,却实在是没心情去做其他事情。

    “我对女人没兴趣。”顾判摇了摇头,直接从根源上堵住后续的话题。

    “原来大哥喜好男/风?”圆脸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后便笑道:“男人也有,而且不少,就是不知道大哥喜欢什么样的?”

    啪!

    他手中又多了一块碎银。

    就听到顾判冷冷道,“我对男人也没兴趣,而且现在我有急事要离开,明白了吗?”

    “呵,大哥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圆脸年轻人忽然冷笑起来。

    “没心情,没兴趣,不想听。”顾判微微皱眉,深吸口气来缓解自己几乎要爆发的烦躁情绪。

    “敬酒不吃吃罚酒,算了,我也不要你的银子,你先跪下来磕头认错,再老老实实随我去见姑娘们,我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一条小命。”

    圆脸年轻人一改之前殷勤讨好的表情,慢慢抽出了藏在袖筒中的两柄短刀。

    真是活久见,他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有逼着别人去勾栏之地的。

    关键是,他们还说不要钱。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神经病精神?

    直到此时,顾判终于对圆脸男子背后的组织有了一点兴趣。

    敢在许神女的地盘附近搞这种事情,这人的胆子已经不是大,而是可以用胆大包天来形容。

    没有相应的实力或关系,他是不相信这个勾栏组织能一直存在至今。

    但是,排除掉那些不能以常理揣度之的异闻,在大魏朝,在江湖上,又几个人还能比皇帝的姐姐关系更大,又有几个人能干得过这样一个半人半蛇的妖物?

    就算是许神女高高在上,对这些眼皮子底下的龌龊视而不见,不屑一顾,可还有个血候韦绝彦时不时会过来见她。

    以那家伙的性子,只要嗅出点儿蛛丝马迹,不杀他个血流成河怕是都不会罢休。

    所以说,圆脸年轻人背后站着的,不是一般人。

    那就,绝对不能用一般的方法去处理。

    顾判心中倏然转过数个念头,然后便只有嘭的一声闷响。

    倒持双刀的圆脸青年已经不见踪影,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半人多深的大坑,以及汇聚在坑底的一团鲜红。

    “咳咳......”顾判捂住嘴,剧烈咳嗽着,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从指缝间滴落。

    红衣新娘,她......

    道标与保护?

    道标的功效倒是完美发挥出来了,至于保护……

    说实话也就是身体强健到一定程度的他,其他随便换上一个大宗师之下的武者过来,被两点印记搞这么一下,绝对的被吸干耗尽,死无葬身之地。

    哧!

    还在咳嗽的顾判突然抬手,将悄无声息从坑底血肉中飞出的一只小虫子捏成碎末。

    有意思,这就是勾栏组织隐藏的一张底牌吗?

    和百花阁比起来,一蛇一虫,倒是相得益彰。

    深思一下的话,两者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简单,或许还有着种种隐藏在台面之下,见不得光的龌龊东西。

    但是就凭几只会飞的小虫子,就敢在他面前有恃无恐了么?

    他可是见识过木蛉分化蛉虫时,那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大场面,眼前的这点儿套路,连让他紧张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刚才似乎有些失误了,不应该手指头一滑将那虫子捏死,而是应该拿斧头将它切死,看一看能否增加一点儿生命值和经验值。

    而且在百花阁时,他心神震荡之下也没有第一时间对那些小蛇下手,反倒是反应不及,任由它们自己四下逃窜,然后化作灰烬散去,现在想想,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况那还是蛇?

    可惜了啊。

    顾判面无表情,随手挥出一团淡金火焰,将坑底血肉尽数笼罩在内。

    很快火焰将血肉骨骼尽数化为灰烬,他又将坑洞填平,处理掉遗留的痕迹,直接离开小路,朝着荒野深处走去。

    他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苟上一阵,静待事件发酵,同时尝试着探索研究一下手腕上的两点印痕,又该如何处置。

    这两点印记粘在身上,比当初白虎给他留下的黑线都更加让人心慌意乱,难以安眠。

第101章 十香楼

    装饰得颇为奢华的一间客房内,此时莺声燕语,热闹非凡。

    公羊磬和尤祈对坐畅饮,而在两人身旁,还有四五位穿着清凉的年轻姑娘,在不住地斟酒布菜,厮磨作陪。

    公羊磬满饮杯中美酒,放下酒杯时顺势又对着旁边的姑娘来了个回手掏,惹得对方不住娇嗔的同时,自己却哈哈大笑起来。

    尤祈半闭着眼睛,将头舒舒服服枕在后面柔软的身体上,忽然悠悠叹了口气:“咱俩一早就被百花阁那小姑娘宣布刷了下来,没想到心灰意冷准备打道回府时,竟然还有这等好事落下。”

    “只是不知道风云兄,是不是也被刷了下来。”

    公羊磬夹了一箸菜蔬,送入口中慢慢咀嚼:“我也不清楚啊,不过依我看来,与其被百花阁女弟子看中,得一娇妻美妾,反倒不如像我们这般,左拥右抱来得快活。”

    “行了吧公羊兄,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那句话吗?”尤祈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笑容,对公羊磬的说法并不赞同。

    “什么话?”

    “抱在怀里的美娇娘,总是不如野花香。”

    尤祈笑眯眯道:“更何况对于你我这种人,就算是得了百花阁姑娘的欢心,夫妻双双把家还,待到后面,难道还能挡住咱们悄悄溜出来偷香窃玉?”

    呃......

    公羊磬一愣,随即抚掌大笑道:“还是尤兄看得透彻,说的在理,像你我这种浪荡登徒子,怎么可能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过......”

    停了一下,他却又有些疑惑起来:“但从你我知道的情况看,那两个得了百花阁弟子为妻的家伙,自此之后似乎便真的收了心,就连见面再叫他喝花/酒也直截了当的拒绝。”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岂不是相当于到花园里摘了一朵花就走,却再也对满园的嫣红翠绿视而不见?”

    尤祈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公羊兄此言差矣,你想一想,若是百花阁姑娘真的优秀可人儿到了那种地步,搁在你我身上,或许也会对其他庸脂俗粉不屑一顾。”

    他说完后,轻轻拍了拍身后身侧姑娘的手臂,温柔道:“不过在我心中,你们是不一样的,外面那些个才是真正的庸脂俗粉,远远比不得你们温柔可人儿,善解人意。”

    “公子这么说,奴家可是开心得紧呢。”

    “哈哈哈哈,开心就好......紧呢,自然更好。”

    啪......

    距离两人客房远处的一间漆黑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道极轻微的爆裂声。

    呼......

    一盏火苗如豆的灯盏亮起,昏暗的光芒不仅没有将房间内的黑暗驱散,反而更带来一种莫名阴森的氛围。

    “叔叔,塬鸩死了,就连种在他体内的尸虫都没有逃掉。”

    忽然间,一道有着魅惑沙哑味道的女子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我已经知道了,让铜山走一趟,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间内光线照耀不到的黑暗深处,传出一道悠扬高远的男声。

    女子应了声是,沉默片刻后却又开口道:“叔叔,这次会不会又是百花阁出手?”

    “既然叔叔说过百花阁主练功出了岔子,身体负伤,实力消减,那为什么不趁此机会灭了那帮贱女人?”

    悠扬的男子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冷意,“酝儿,你跟在我身边也算不短的时间了,怎么,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忘记了?”

    “说问看做四条规矩,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做的不做......叔叔把我救回来那天说过的话,酝儿永不敢忘。”

    “你还记得就好。”

    伴着轻细的脚步声,有人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站在了昏暗油灯的近前。

    这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他肤色很白,无须无发,就连眉毛睫毛汗毛都没有,整个人乍一看很是干净清爽,但只要多看两眼,便会觉得寒气自脚底盘旋而上,直冲头顶。

    他注视着门口处低头肃立的女子,沉默许久后才道:“以后,不要对阁主有任何不敬,就算是在心里偷偷想,也是不行。”

    “酝儿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也不知道......没有阁主,就没有我施蠡,本来作为一个将死之人,能苟活下性命,并且大仇得报,这都是阁主对我的恩赐。”

    “虽然阁主在修行中走火入魔功力倒退,近来也不再出现在人前,但我必须让她知道,我施蠡,还有这十香楼,就是她的影子,就是她的爪牙,是她指向哪里,就会咬到哪里的一条忠犬。”

    “我这么说,你可是真的明白了?”

    施酝缓缓跪伏在地,“酝儿,明白了。”

    “去吧,让铜山去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人,杀了我十香楼的门人。”

    “是。”

    房门再一次被关上了,昏暗的油灯也随之熄灭,只剩下那个没有一丝毛发的男子,沉默站在房屋正中央,就像是一具僵硬的尸体,一动也不动弹。

    “小姐。”

    施酝高高在座,正下方,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恭敬行礼。

    “楼主有令,让你去查一下塬鸩的死因,看看到底是谁杀了他。”

    “遵命。”

    中年男子起身,离开前又问了一句,“小姐,若是老奴直接捕捉到了凶手的行迹呢?”

    “你是不是傻啊,找到凶手直接杀掉便是,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再问?”

    施酝翻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有些犹豫到底该用那种水粉,开口时语气便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如果凶手是那里的人呢?”

    “那里的人,你是说百花阁......”

    施酝紧紧咬住下唇,将贱人两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慢条斯理道:“那这事儿啊,我做不了主,你还是去问我叔叔吧。”

    “老奴明白了。”铜山点点头,转身离开。

    “时间倒是差不多了,就让我看一下,今夜里来的这些男人,有没有能入得了眼的。”

    待到铜山走远,施酝一下子活跃起来,几下便跑出门外,沿着昏暗的长廊一路朝着光明正盛处走去。

    她一间间屋子看过去,却都只是不屑一顾,直到来到一间欢声笑语连连的窗外。

    “嗯......”

    她就在这里停下脚步,看了看里面一狂放、一慵懒的两个年轻男子,忍不住就掩口发出一声低吟。

    “他们两个,还算是有点儿意思,可惜奴家只有一个,又该如何去选择呢?”

    她轻喘着笑了起来:“把我劈成两片自然不太可取,所以说,那就只好让你们自相残杀,弄死一个了。”

    “然后我就可以和剩下的那个,在死者尸体旁做成好事......想一想鲜血映衬,骨肉相伴,就欢喜到快要笑了出来。”

    当当当......

    房门被轻轻敲响。

    公羊磬喊一声进来,转头望去,眼睛便一下子直了。

    “两位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第102章 荒野道观

    北风自午夜开始,便越来越大,后面更是有鬼哭狼嚎之势。

    星星点点细碎的雪花夹杂在风中飘落下来,很快就像在地面上撒了薄薄一层细盐。

    不久后,雪越下越大,天地间已经什么都看不真切,唯有白茫茫的一片。

    顾判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一行深深脚印,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他得到的那些修炼功法里面只有一部轻身术,但是,按照上面规划的方法运行丹田热流时,却并不能让自己踏雪无痕,凌波虚渡。

    最多也只是跳得更高,跑得更快了一点。

    所以说,不会真正轻身术的恶果已经显露了出来。

    这不成啊。

    痕迹太明显了。

    要是有人想追他,根本就不需要动用其他方法,只需要顺着脚步摸寻过来就行。

    以他现在的体重,踩出来的脚印很深,如果按照此时的雪势,最起码还要再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将痕迹完全掩盖。

    而且随着地上积雪越来越厚,他踩出来的脚印就越深,将之彻底掩盖需要的时间也就越长,还真是个不好解决的难题。

    顾判希望自己能遇见一条河。

    反正有烈焰掌真气护体,他不会被冻死,那样他就可以和以前一样,潜入水中离开,再不需要担心踏雪留痕的问题。

    半个多时辰后,踩着简易自制滑雪板的顾判没有找到河流,反而是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立在荒野之中的道观。

    大魏境内也有和尚与道士,不过所供奉的香火神佛和顾判的前一个时空有所不同,其人数与势力也远远比不上前一个时空的规模,属于那种引不起太大波澜的组织。

    就算在一座人户不是太多的镇子里,都很难见到道观庙宇的存在,所以说在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外,突然间见到这样一座建筑,着实有些让他感到惊讶。

    而当他稍微走近一些,看到观内还燃着若隐若现的火光,心中的惊讶疑惑之情便不由得更盛了几分。

    下一刻,顾判毫不犹豫调转方向,滑动雪板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滑出数丈后,他却又猛地停下,转过身对那座道观咬牙狞笑道:“草泥马,老子不知道你是不是异闻,也不屑于知道,但你最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一段时间后,千万别再让我看到你第二次。”

    “甘霖凉!简单点说,我现在很烦,非常烦!虽然不想惹麻烦,但麻烦也千万别来惹我,我超凶的,凶起来连自己都怕!”

    恶狠狠放了一通嘴炮后,他双手用力一撑雪杖,滑雪板倏地向前窜出丈许距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不大的道观保持着安静沉默,只有呜呜风雪声从半空中呼啸而过。

    “这家伙跑得倒是不慢,也多亏了有这样一场大雪突然降下,不然就算是有着与塬鸠同源尸虫的指引,我也早就丢掉了他的踪迹。”

    铜山大步奔行在雪地之中,眼前一尺之处,飞行着一只通体洁白的小虫,隐藏在洋洋洒洒的雪花之中,极难被分辨发现。

    忽然间,铜山停下飞奔的脚步,面色阴沉地看着前方远处出现的一座道观。

    这里,本不应该有道观才对。

    不过,那人在雪地上留下的滑痕却是径直朝着道观而去,想来是进去避雪,烤火取暖。

    铜山仔细观察许久,最终推测,他跟踪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进入到了道观之中,并且,已经在里面燃起了一堆篝火。

    “不管你是不是杀掉塬鸠的凶手,就凭你让我在雪夜中追踪了这么长时间,就值得取了你的心肝来趁热下酒。”

    铜山深吸一口沁凉而又湿润的空气,从背后抽出两只至少有小臂粗细的熟铜锏,小心戒备着来到道观门外。

    透过半开的破旧木门,他已经可以隐约看到正殿中央那温暖明亮的火堆,以及在火堆旁低头进食的身影。

    铜山冷笑一声,刚要一锏砸破观门,却在最后时刻又停了下来,缓缓将高高举起的铜锏放下。

    不对,这座道观有些不对劲。

    仅有一只,和塬鸠体内同生同源的尸虫,它在惧怕,本能的想要远离这座道观。

    铜山伸手,将悬浮在眼前的白色小虫捏住,仔细观察片刻。

    它的确在害怕。

    这有些让铜山感到费解。

    他正是一路追随尸虫的感应,才跟到了此地。

    那么,道观里面应该就是存在与它同根同源的尸虫气息。

    可它却没有那种犹如飞蛾扑火般,飞过去与之相交的冲动,简单的情绪里流露出来的唯有恐惧。

    道观有问题!

    铜山第一时间转身,毫不犹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甚至没有回头再多看上一眼。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道观有问题,而不是追踪的那个人有问题,就是因为从开始追踪直至看到道观前,尸虫所表达出的信息全部都是渴望,而不是现在的恐惧。

    铜山很清楚,人有时候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去自己欺骗自己,从而得出与本心相反的选择与答案,但思维简单的尸虫不会这样,它所遵从的唯有最朴素最直观的判断。

    他脚步不停,甚至比来时还要快上许多,直到再也看不到大雪深处的那座小道观,才稍稍放慢了脚步。

    然后他就毫无征兆看到了矗立在正前方的一座小小道观。

    “事情正在变得有些奇怪,让我几乎已经死寂的心,都有了少许活气儿的奇怪。”

    铜山紧紧握住一对沉重的熟铜锏,直勾勾看着面前安静的道观,还有里面燃烧着的篝火。

    他毫不犹豫转身,再次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始一步步离开。

    刚才也许是因为大雪的环境,导致他对方向的判断产生了偏差,所以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像他所想的那般奇怪,还需要再进行准确的验证。

    他曾经听楼主施蠡说起过,在大魏的地面上,除了一般意义上的生灵外,还有其他以前不知道有没有存在过,但是现在正在越来越频繁出现的诡异生灵。

    楼主将其称之为异闻。

    楼主还很严肃地对他说过,如果将来某一天,如果有人忽然发现自己正在面对诡异恐怖、无法解释的情况时,很有可能就已经陷入到了异闻事件当中。

    这个时候,万万不可惊慌失措,一定要保持冷静。

    因为,人在冷静状态下,不管是动作还是表情都不会有太大扭曲。

    这样的话,临死前的模样会显得比较平和从容。

    铜山想到这里,脸上已经满是莫名的笑容。

    施蠡老大还真的是会咋呼人啊。

    净说些让他听了就觉得好笑的话。

    不过,他还是停下脚步,看着再次出现在眼前的那座破败道观,长长叹了口气。

    挺有意思的,自从他死过一次然后又被施蠡老大赋予新生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啊。

    就是不知道和他自己比起来,到底是谁更加诡异,也更加恐怖一些。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这道观里面的东西,好不好吃。

    铜山舔舔嘴唇,颜色惨白的舌头唰地伸出老长,几乎就要耷拉到胸前的衣服上。

    嗖!

    惨白的长舌又飞快缩入口中,铜山低低笑着,伸手推开了道观那扇破旧的木门。

第103章 冬雷

    铜山很有些期待地跨过了破破烂烂的道观门槛。

    人,他吃过的也不止一个了,味道只能算是一般,也许这座道观里即将出现的东西,才会是真正的美味?

    进了道观,他回身小心把木门关好,想了想又直接把锁头按死,再用铜锏一把砸扁,这才才缓缓穿过殿前庭院,来到正殿之中。

    昏暗的正殿之中,蹲坐在火堆前烤火的人抬起头,拨开遮住脸的乱发,露出一张不停跳跃变幻的面孔。

    铜山的舌头又耷拉下来,淌下滴滴答答的口水,静静看着在火光映照下,男女老少各种样貌变个不停的面孔。

    “你来了啊。”最终,那张脸上的面孔定格下来,化作一张没有五官的白板。

    “你刚才有没有见到一个人?”

    铜山收回滴滴答答淌着口水的舌头,嗡声问了一句。

    “见到了,然后他走了。”

    “呵,你就没想着要吃掉他?”

    白板的面孔倏然幻化成一个小女孩的纯真面容,很认真地道:“他很热,吾怕会烧到自己,而且,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一道或许存在,也可能并不存在的红光,散发着让吾都不愿去触碰的一种疯狂味道。”

    下一刻,小女孩的脸又变成了中年男人,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那个人临走前,还对吾说了几句话。”

    铜山顿时有了兴趣,当即问道:“哦?他说了什么?”

    中年男子的面孔消失不见,那张脸上又倏然浮现出一个老学究的面孔,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大概就是威胁吾,让吾不要去找他烦他的意思,所有的文字,吾都能大致听懂,只是除了那两个词......”

    “哪两个?”

    “一个是草泥马,如果他说的是那种可以奔跑的动物,吾却是从未听说过有这种马匹存在;还有就是甘霖凉,或许是因为现在大雪,他便说天降甘霖,很凉。”

    “甘霖凉,你理解的应该不错,但是草泥马?我也没听说过有这种马,或许是异域他国的品种。”

    铜山皱眉重复一遍,也是有些疑惑,但他很快便将这点微不足道的疑问丢到脑后,舌头上又开始滴滴答答淌出大滴口水。

    “我自新生之后,吃了不少人,味道只是一般,但没面孔的人还没有吃过,很想知道味道如何。”

    火堆旁的人再次变幻成小女孩面孔,她低下头,脸上显出一抹娇羞,“吾也很喜欢你的舌头。”

    ………………………………

    顾判沿着雪地一直前行,很快就将那座破败道观丢到身后,而且直到他行出数十里去,都没有再见到道观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也许是错怪那座道观了。

    当时如果进去,或许并不会引发诡异事件,而是能向烤火的观主搞一点热乎的饭菜来吃。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果再来一次同样的情况,他还是会选择过门而不入,远远避开。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就算是到了早上,天空依旧是灰暗一片,洋洋洒洒的雪花还在落下,将地面的积雪压得更加厚实。

    在经过了一片面积颇大的树林之后,顾判意外地发现了几间空无一人的木屋,然后,他滑雪的装备出现了跨越式发展,直接从人力跃升到了畜力。

    脚底下的滑雪板也升级成为了一辆粗制滥造的雪橇。

    七八条野狗吐着舌头,在前面拼命跑着,身上还套着缰绳,绑在后面的木雪橇上。

    它们不敢不跑,屁股上焦黑的皮毛就是对它们不听指令的惩罚。

    当然,只要它们做得好,身后那个恐怖的家伙就会丢过来一大块血淋淋的鲜肉,供它们尽情撕咬吞食。

    赏罚分明之下,没用多长时间,野狗们便已经可以熟练分辨出左、右、快、慢、停,这几个简单的指令。

    顾判坐在木雪橇上,熟门熟路地将一头野猪的小半截尸体分成小块,拿出一部分丢给野狗,又用从木屋中找到的旧锅烧了些许温水,倒进瓦罐喂它们喝下,然后才开始准备自己的午餐。

    他已经连着吃了好多顿的肉食了。

    从最开始单调的掌心烤肉,到后面从木屋发现拾取新装备后,便又多出来粗盐加辣子炖肉的选项,算是在名义上换了花样。

    这场雪下的很不正常。

    虽然这是他在此方天地过的第一个秋冬,但根据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像这样还是深秋初冬交际的时候,一连绵延数日的狂风暴雪,除了大魏北地,在其他地域都是很罕见的事情。

    这个冬天,估计很多人熬不过去了啊。

    莫说人,就说这一群野狗,如果不是遇到了他,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还能活下来两三个就已经是运气极好的情况。

    轰隆隆!

    忽然间,一道闷雷从远处高空响起,惊得蹭卧在顾判脚边的野狗头领一个颤抖,直起身体便对天狂吠不止。

    “行了行了,知道你狗仗人势,但这特么的可是天象,你个狗崽子就算是想反了这天去,也得看我这个主人有没有这个实力才行。”

    顾判拍拍野狗脑袋,让它安静下来,顺手又丢过去一块还散发着热气的炖肉,一边看着大口吞食的野狗,一边皱眉陷入思索。

    这个世界,除了异闻事件在逐渐扩散外,难道就连天象气候都要自这个冬天起始,即将发生突变吗?

    还有这突然出现,却又连绵不绝的冬雷,按照前一个时空古人的说法,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虽然在上一个时空的古籍中,曾有“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样对忠贞不二感情美好向往的描写,听起来也算荡气回肠,感人肺腑......

    但更多流传在民间百姓之中的说法却是,阵阵冬雷,遍地是贼;六月飞雪,非冤即邪。

    遍地是贼,贼在哪里,贼又是什么?

    这天,真的要变了吗?

    嘎嘎!

    忽然间,几只乌鸦从远处飞过,一直在某个地方盘旋不去。

    顾判从沉思中惊醒,给吃饱喝足的野狗套上缰绳,指挥着它们就朝那里跑去。

    此方天地的乌鸦比上一个时空的同类个头更大,也更凶狠,甚至可以像鹰类一样,从天而降捕捉猎杀各种动物。

    当然,它们还有最大的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吃尸体。

    现在这些黑鸦一直在盘旋不下,也就说明地上的动物个头不小,已经快要死亡,但还没有完全死亡。

    “快一些,再快一些,赶在那群扁毛畜生前面抢到猎物,就给你这群狗崽子加餐。”

第104章 胡善人

    顾判挥舞起手中长长的细杆,轻轻拍打在野狗首领的身上,整个队伍的前进速度陡然间又向上提了一截。

    盏茶时间后,顾判看着躺到在雪地里马上就要陷入昏迷的男子,悠悠叹了口气。

    这猎物,貌似乌鸦可以吃,但他却没法吃啊。

    这人穿的衣服不能抵御风雪,而且连个代步工具都没有,在暴风大雪中就靠着两条腿赶路,实在是对自己生命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不过还好,既然这人让他看见了遇上了,那还是顺手救一救好了。

    入夜时分,顾判和救起的男子对坐在一堆烧得很旺的篝火旁,一人拎着一根骨棒在啃。

    火上架着的是立了大功的锅子,里面还咕嘟嘟炖着各种内脏。

    更让顾判欣喜的是,竟然有酒。

    这是那个名为冯千崎的男子为了在雪天赶路,特地买了了两大袋烈酒御寒,如今绝大部分都进了顾判的肚子。

    聊开了才知道,冯千崎原本住在数十里外的一座小山山脚,结果突遭大雪,封山堵路,生活困苦难以为继,便要去一处名为冯连庄的村子,去求助身为村正的族叔帮忙度过难关。

    顾判心中一动,当即化身为仗剑江湖,走南闯北、游历天下的读书人,瞬间收获了冯千崎成吨的仰慕之情,再加上雪地救命之恩,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到了纳头便拜的程度。

    接下来,冯千崎盛情邀请顾判前去冯连庄歇脚,言谈间更是将那里的风土民情,周边景色狠狠夸赞了一番。

    顾判想了一下,便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跟他一路朝着冯连庄去了。

    一日后,他们终于来到一处碧水环绕、银装素裹的村子之中。

    冯千崎的族叔是村子里的宿老,再加上村正的身份,这等偏远的地方,已经算得上是全村一言九鼎的土皇帝。

    见到远亲前来求助,冯村正倒是很爽快地取了一些银钱和衣物粮食,又派了本族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送他回去,算是尽了身为亲族长辈的那份力。

    临行前,冯村正又交代领头的后生,返程时先去一趟幽榭镇,拜谒胡员外,向他禀明村子如今的难处,看来年能否可以免除这些穷苦庄户一些租子。

    从头到尾,冯村正都没有见上冯千崎一面,比起自家这个后辈,他反而对身为读书人的顾判显得更加亲近许多。

    和冯村正喝了顿酒,又在村子内外内外逛了两圈之后,顾判就决定暂且在此处小住几日,至少等雪停天晴之后再说离开。

    村子只有百余户人家,平日里来往的旅客更是少到几乎没有,所以别说客栈,就连酒肆都没有一处。

    顾判拿了块碎银出来,租了村边一对爷孙的宅院,然后又顺道将那家冬日里无所事事的小伙雇作小厮,就此在这里住了下来。

    接下来一连数日,他不是被冯村正叫去饮酒谈天,便是外出遛狗打猎,日子过得倒也算是安宁舒适。

    轰隆隆!

    阴暗的空中,又是一阵闷雷从远处传来。

    顾判正捧着一只碗,蹲在门槛处就着咸菜稀溜溜喝粥饭,听到似乎大了一些的雷声,以及被关在栏圈里野狗群的狂叫,心情陡然间阴郁下来。

    他冷哼一声,将饭碗丢给小厮,转身就回了房间,脱衣上床,被头一蒙又呼呼大睡起来。

    雷声响过三遍,毫无征兆的,雪就停了。

    待到正午时分,久违的阳光破开云层照耀下来,给一片雪白的乡村又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死气沉沉的村子陡然间变得活泛起来。

    小的跑出去疯了一般痛快玩雪,上了年纪的也搬了凳子来到外面,边享受着温暖阳光的抚慰,边聚在一处闲扯聊天。

    顾判这一觉睡得是昏天暗地,当再次被小厮叫醒时,已经到了华灯初上,该吃晚饭的时候。

    “先生,村老遣人叫你去吃酒呢。”

    仅仅几天时间,原本一脸菜色的小厮脸上就已经有了红光,也让他对没事儿就外出踏雪打猎的顾先生崇拜无比,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顾先生一人八狗,只要出去,必定大有斩获,村子里最强的几个猎户跟他比起来,根本就是个连路都不会走,连刀都拿不住的孩童。

    而且顾先生带回来的猎物除了切些边角料喂狗,其他大部分都分给了村里衣食困难的村户,就连差点儿考上秀才的老村正都在感叹顾先生如天人临凡,不是他们这些淤泥地里打滚的浊人可比。

    “咦,天已经黑了么,怪不得我感觉腹中空空,饥饿难耐。”

    顾判揉揉眼睛,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

    这么多天的时刻警惕,已经让他的心弦绷紧到了极限,就连出去打猎,也是找食为辅,探查可能突然降临的危机为主。

    没想到今天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一起,竟然就睡了整整一个白天。

    “村老说了,今天正好是幽榭镇的胡善人来村子看慰村民,救助雪灾,天黑得早,便准备在咱这里住上一宿,明日一早才回镇子。”

    “村老于是就准备了酒菜,招待胡善人,特意请先生过去作陪。”

    小厮一边服侍顾判穿衣,一边絮絮叨叨说着。

    顾判点点头,他倒是从冯村正口中听说过这位胡员外的情况,真算起来,几乎整个冯连村都是在给胡员外打工。

    不过这位胡员外家底深厚,心肠也不算太黑,是以幽榭镇周边的佃户生活都还算过得去。

    吃不饱穿不暖,但也不会被饿死冻死,对于此方天地的底层农户来说,便已经称得上是老天开眼的盛世光景。

    在冯村正家里,一顿酒吃的是宾主尽欢。

    尤其是在得知胡员外喜好听评书,看杂闻后,顾判一时兴致来了,便当即化身说书人,将前一个时空的小故事信手拈来,又毫不犹豫安在了自己身上,作为他捧书仗剑,行走天涯的见闻,硬生生将胡员外说的是目瞪口呆,感慨万千。

    顾判讲到高兴处便哈哈大笑,后来更是脱了外衣,端起酒碗大喝一口。

    “那日我与几位江湖少侠相约翻那雪山,却因雪崩,被困在了一处结满冰凌的山洞之中,几人手上唯有些许烧酒,一袋炒豆而已。”

    胡员外睁大眼睛,急着追问道:“然后呢?”

    “天气严寒,被困深山,大家都很无聊,甚至把话都聊完说尽了,员外你说,又该找点儿什么事做才不会被憋疯?”

第105章 见面礼

    被困雪山,天寒地冻,连吃的都只有一袋炒豆而已。

    胡员外张口结舌,嗫嚅道:“还能找什么事做,闭目等死而已。”

    “哈哈......”顾判大笑,“我们于是便开始数冰柱。”

    “六十三根冰柱,二十七根长,三十六根短,郭少侠数了十六遍,燕少侠数了四十遍,还有一位王动王少侠,却只数了三遍。”

    胡员外长长呼出一口酒气,“真是出乎预料的答案,诸位少侠真是性情中人,只是,王少侠为什么只数了三遍?”

    顾判收了笑容,很认真地道:“因为王少侠最怕孤独寂寞,所以他不敢多数,要把那些冰柱留着慢慢的数。”

    “呃......”

    胡员外呆愣许久,才痴痴问道:“那顾先生你呢,数了几遍?”

    顾判又是大笑,似乎开心至极,“我吗,一遍都没有数。”

    胡员外再次呆住,将自己代入到故事之中后,甚至觉得不数冰柱都会憋到发疯:“在那种环境下,先生不去数冰柱,竟然不会感觉无聊吗?”

    顾判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不,我更无聊,所以呢,我就把那袋炒豆藏了起来,不给他们数,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数。”

    胡员外这次直接把酒坛拎了起来,“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啊!”

    他咕咚咕咚大灌一通,呼出一口酒气道:“本人喜看杂书趣闻,倒是都没有顾先生所经历的事情有趣,尤其是以往看的那些正史典籍,更是无趣至极,没有一点味道。”

    顾判眼睛一眯,却是摆摆手道:“员外这就错了,史官惜墨如金,或许一件在当时天大的事情过后,所留下的仅仅是只言片语而已,我们这些个外人,不身临其境的话,又能从中看出多少东西?”

    胡员外喝了一口酒,正在琢磨顾判话里的意思,便听到他又接着说了下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朝堂的地方就有纷争,有征伐的地方就有各种阴谋诡计,但是,在史书典籍上面,员外又能看得到多少人的名字呢,就说员外之前对我提到的书院老师,那位被你推崇备至的人物,已经做到了统辖一郡的郡守官职,跺一跺脚就能让方圆数百里颤动不止的大人物。”

    顾判说到此处停顿一下,抿了口酒,认真道:“员外可以想一想,若是再过百年千年,他能否在史书典籍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又能让万千众生都还记得他吗?”

    胡员外一下子愣住,许久后才悠悠叹道:“很难,若没有滔天际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就是了。”顾判哈哈大笑,又举起了酒碗,“所以说,我们这些俗人,还是喜欢做这些吃酒吹牛的俗事,高兴就好。”

    以故事佐酒,每每就要当浮一大白,胡员外连菜都忘了多吃几口,到了最后自然是醉意上头,几乎都要扯了晾衣的竹竿作剑,舍了家产与顾判一同浪迹江湖。

    第二日,顾判一早赶了野狗出门,待到午后返回时,才看见脚步虚浮的胡员外从冯村正家里出来,寒暄交谈几句后送他上了马车离开。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他都会在一大早外出,然后又在入夜前返回,将打来的猎物送于村民分食、制衣。

    某日正午,顾判将几日来最为丰富的收获丢给小厮去收拾,一个人钻进了自己的小屋闭门不出,表情平静淡然,再没有那夜酒宴上表现出来的放浪形骸。

    在这座平静的小村内歇息了一段时日后,他准备这几日就离开了。

    若是没有随时可能降临的危机压在心头,他或许还可能在这民风淳朴的乡村再多住些时日,只可惜,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若是一直留在这里,给他们带来的便不仅仅是猎物,甚至还会有无法想象的危险。

    得知顾判将要离开,冯村正并未多做挽留,只是一连摆了两天的酒宴,给他送行。

    第二日刚从冯村正家中喝完酒出来,顾判回到住处,先是暗自念叨了自己几句懒惰拖延狗,便干脆利落回屋关上了房门。

    他刚要脱衣上床小憩片刻,外面却忽然传来小厮的喊声。

    “顾先生,胡员外前来找你了。”

    小厮从院门处跑来,向顾判通禀一声。

    幽榭镇的胡员外?

    这让顾判稍微有些惊讶。

    他和胡员外只不过是那次在村正酒宴上见过一面,虽然当时聊的很嗨很开心,其实他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更多的却是见过一面后,便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再不相见的陌生人。

    那么,胡员外这次忽然再来到冯连村,而且是不打招呼就径直找上门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不过来者是客,反正他今日也不打算离开,就只和这位乡绅喝喝茶聊聊天也好。

    不多时,穿着一身棉袍的胡员外便坐在了会客厅内。

    然而更让顾判有些疑惑的是,他不是一个人拜访,竟然还带了一位约摸二十许的年轻美貌女子过来。

    “咳咳……顾先生,冒昧前来,不知道有没有搅扰到先生清净。”

    胡员外看起来精神似乎有些不太好,眼窝深陷,面色也有些发青,就像是很多天都没有休息好一样。

    “无妨。”顾判微笑着给两人斟满茶水,“我这人别的不多,就是空闲很多,员外能来找我品茗谈天,也算是解闷了。”

    胡员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年轻女子蓦地惊醒过来一般,取出一只比巴掌略大的盒子,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放到了桌上。

    “她是我的妾室小芸……初次拜访先生,一点小小的见面礼,不成敬意。”

    顾判便又有些惊讶,无事不登三宝殿,无故送礼将求人,胡员外这是在求他办事?

    要知道,他现在扮演的身份既不是异闻司参事,也不是顾百户,只不过是个故作高深的教书先生而已,那么,这位跺跺脚就能让幽榭镇晃三晃的胡员外,究竟有事情能求到他头上来?

    难道这人看穿了他的真实身份,想要借他的面子谋个出身?

    不,就算是胡员外火眼金睛,那么他就算要谋出身,找自家书院的老师岂不是更好?

    顾判摇摇头,将这个不负责任的可笑猜测否决掉,干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等着对方沉不住气先开口。

    不过,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做,相反还直接从桌上拿起了那只木盒,面不改色就当着胡员外和年轻女子的面打开。

    哦?

    竟然初次送礼就这么大的手笔?

    深深看了一眼,又伸手进去摸了摸之后,顾判又将盖子合上,却并没有还回去,而是就放在自己手边,不时摩挲着盒子表面的雕饰纹路。

    盒子里装着的除了几张银票外,还有一块玉佩,而且绝对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价值万金的上好老料雕成,再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养护沉淀,才有了现在的这种光泽。

    更重要的是,他从玉佩深处感觉到了一股热流,就连丹田内的真气,似乎都活泼了几分。

    这份见面礼很重,非常重,重到连他这样对古代银钱没有太大概念的人,都有些爱不释手的程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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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柄打野刀介绍:
研究员顾判穿越到某个古代低武世界,成了一个普通镖师,原本只想辞职攒钱买地做个财主的他,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惊讶发现,这里似乎正在开始灵气复苏。
当面对普通人几乎束手无策的各种诡异时,顾判心中却没有丝毫慌张,只因为,他在穿越前刚刚预购了一把打野刀。
我有一柄打野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柄打野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柄打野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