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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同袍相依     攻仙txt下载     攻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斛阳太守

    太守府,议事厅。

    斛阳太守刘仪,坐于主位,闭目颔首,一言不发,似乎是在假寐,但其紧皱的眉头以及不断敲打着桌面的手指,却正显示着他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主位之下,十数名谋臣武将站于两侧,都在相互讨论着某一件事情,声音越发的嘈杂。

    最近的斛阳城,可是一点也不安逸。

    先是因为练气宗的原因,大量外地的修士涌入城内,刘仪身为本城太守,自然要好好安顿那些外来的修真之人。

    安顿,自然需要用到银钱,在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太守府的库房几乎就要被掏空了。

    可是没办法,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呢?

    这就算了,为了自己的心愿能够得偿,牺牲一些俗银也没什么,可偏偏在这个最关键节骨眼上,怎么就突然传出了赵家想要造反的消息呢?

    “好了,商量了这么久,可有一个行得通的办法?”

    片刻之后,太守刘仪睁开眼睛,很是烦躁的挥了挥手,将面前的一缕熏香的烟气打散。

    心中积有郁气,哪怕是北地最好的香料,都让人闻着头痛。

    “太守大人,此事虽是民间谣传,但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依我看,那赵家一定在背地里有所动作。”底下一名白须白发的谋士躬身说道。

    近几日,斛阳城里忽地起了些许流言,说那赵家有谋反之意,消息一经传入太守府内,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真假,但正如那名谋士所言,无风不起浪,倘若赵家真的一点谋反的意思都没有,这消息又岂能凭空而生?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赵家身为修真世家,背后又有练气宗扶持,实力强大,若是真有此意,恐怕我们无法抵抗,应该早作准备才是。”另外一名年轻的文士说道。

    那些赵家的人虽然俱是一介白身,与草民无异,但其家族之内却有着数量不少的修真者。

    并且,除了赵家的嫡系之外,他们更是雇佣了不少的散修来为他们办事。

    这样一股强大的实力,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倘若忽然发难,太守府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用“毫无还手之力”来形容,都丝毫不显夸张。

    这事确实也难办,谁叫人家厉害呢?

    如今的世俗之中,若不是还有那么几条重刑律法约束着这些修士,恐怕天下早就天下大乱了。

    “废话!这种事我还需要你们提醒吗?”

    刘仪起身,左右来回踱步,看起来焦急不已,指着下方骂道:“我叫你们拿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出来!办法明白吗!如果这事是假的,我们该做些什么?是真的,又该如何应对!你们净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啊?一群废物!”

    刘仪嘶吼着,拿起桌上的香炉,哐啷一声砸在大厅的地面上,香料撒了一地,浓郁的香味瞬间散了出来,变得有些刺鼻。

    刘仪在斛阳太守的位置上坐了数年。

    从修真者入世,十圣贤仙之一的源真成为戎州牧之后,他便被推上了太守一职。

    原本以刘仪的地位,在这斛阳城里发号施令,那是无人胆敢不从。可自从城中忽然多出一个赵家之后,这种情况就慢慢开始出现了变化,他身为太守的威仪也一再遭受挑衅。

    那赵家仗着练气宗在背后撑腰,平日里几乎完全不把他这个斛阳太守放在眼里,并且还时常来管太守府索要兵粮,帮他们运送货物,还美曰其名道:共同替州牧大人办事。

    去他妈的州牧!

    谁都知道他们赵家只是练气宗养的一只鹰犬而已,和戎州牧能扯上什么关系?

    平时这样倒也罢了,刘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给练气宗一个面子。

    可是现在,他们居然敢......谋反?真当自己这个太守是好欺负的不成?

    “......”

    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厅内又变成一团嘈杂。

    虽说是在议论,却是谁也拿不出一个可行的办法出来。

    毕竟赵家是修真世家,而且现在也只是有些谣言罢了,他们手中并无实际的证据能够证明赵家又谋反之心。

    所以,他们就算想要抢先占据主动权,也寻不到机会。

    刘仪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烦躁。

    “大人,这谋反之事如果是假的,那我们只需要置之不理就行了。问题就在于,现在如何分辨谣言的真假。”许久之后,底下的众位之中,才终于有了统一的意见:“依在下之见,不如先派出一人与赵家接触接触,也好打探一下那边的情况。若真是误会,说开了也就罢了,若是赵家真的对我们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便许他们一些利益,各退一步,便可相安无事。”

    太守府与那赵家府邸,仅隔着几条街道,并不算太远,不论是派人过去,还是召赵家的人来见,都只是片刻的问题。

    “不可!如果私下派人与赵家接触,一旦被练气宗或者州牧大人得知,我要怎么办!”刘仪断然拒绝了谋士们的提议。

    律法之中,明文规定官吏不可修行,一般的修真之人也不可参与各郡政务。

    他怕一旦接触赵家,会惹得上面生疑,同样也会成为他人的把柄。

    而且上头的做事风格明显就是宁杀错不放过,消息一旦外传,他这顶乌纱帽,只怕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看着周围一群文人犹犹豫豫,武将一方却是沉不住气了,当下走出一位体格魁梧的将军,高声道:“那就光明正大带兵围了赵家府邸,先抓几个人回来,好生拷问一番,自然知道真假!”

    他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文士之中即刻走出一人,指着那武将说道:“林将军!你是要陷太守大人于不义吗?贸然出兵,且不论结果如何,倘若那赵家在事后反咬一口,说这谣言是由太守府故意传出去的,想要借机除掉他们,又该如何?这样以来,练气宗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谣言的可怕之处,就在于真假不明,一味冲动做事,太守府只会陷入更大的被动之中。

    最重要的是,他们承受不起这个风险。

    “那你说怎么办!”那林将军厉声道:“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万一

    事情是真的,等那赵家再有动作的时候,我们恐怕就只能等死了!”

    “......”

    双方所说,都有各自的道理,太守刘仪一时也犯了难,只觉脑袋里一片乱麻,无比的头疼。

    “无论如何,先礼后兵总归是上乘之道,也不会落人口舌。太守大人若是害怕州牧怀疑,不如另外委派一人去赵家查探情况。”那谋士想了想,继续说道:“只是这委派之人,一不能是斛阳城中的官吏,二不能被赵家所收买......”

    刘仪闻言,先是一喜,而后便又摇了摇头,愁道:“这样的人,你让我上哪儿找去?”

    位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又没了言语。

    这样的人,确实是不好找。

    若不是斛阳城的官吏,就极容易被赵家所收买,若是将假情报带回来,就等于蒙蔽了己方的耳目。

    若不会被赵家所收买,那也就必须是太守的亲信之人才行。

    说来说去,终究是自相矛盾。

    “报”

    便在这时,一名传讯官忽地从议事厅外跑了进来,高声道:“禀太守大人,常都尉抓了一个当街杀人的凶犯回来,正侯在外面,说是要等您亲自审问。”

    “杀人凶犯?他不会自行处置吗?”刘仪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他此时正苦恼于赵家之事,根本没心情理会这样的事情。

    传讯官犹豫了片刻,道:“可是,听常都尉的意思,那主犯自称是平原县的县丞,虽然是个小吏,但也算是朝廷命官了。常都尉不敢做主,所以才命小人过来禀告大人。”

    “平原县丞?蔡督?”刘仪怔了怔,这才想起前些日子发布到外部各个乡镇的征兵令。

    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

    而且......怎么还成了杀人的凶犯?

    “此事先不要处理,至于那平原县丞,先随便安置一个地方吧!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要传出去!”刘仪很是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那传令兵出去。

    对于刘仪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赵家的问题。

    而且平原县丞身怀自己的密令,万一被赵家的人发现了自己的计划,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且慢!”

    这时,之前的那位文士连忙将那传讯官拦下,道:“太守大人,这平原县丞,一不是斛阳城内的官吏,二来,他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不可能被那赵家收买,否则便是触犯当朝律法这不正是出使赵家最佳人选吗?这样就算上面怪罪下来,也可以用这平原县丞作为替罪羊,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刘仪仔细思忖一番,眼中闪过喜色,道:“对啊!快,快去传那平原县丞进来!”

    “是!大人!”那传讯官低头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第77章:明谋暗取

    在传讯官的带领下,何易进入太守府内。

    手腕与脚踝上的镣铐在地上摩擦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何易步入大厅正中。现在虽然是阶下之囚的身份,但他面对一众斛阳官吏的直视,却仍旧表现的不吭不卑,泰然自若。

    他刚刚就站在门外,内里正在议论内容一字不差的落入何易耳中,一抹会心的笑容悄然而生。

    “下官平原县丞何易,见过刘太守。”何易微微躬身,对那堂上的刘仪行礼说道。

    议事厅上,一众文官武将齐聚,立于左右两侧,太守刘仪稳坐正中,双目微闭,脸上丝毫不显焦虑之色,反而表现的十分平静。

    能做到太守这个位子,在外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早已成为了一种习惯。

    刘仪之所以摆出这种阵仗,明显是要给何易施加压力,而后迫使何易前去赵家打探消息。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何易连那金銮大殿都闯过,还会怕这区区一座太守府?

    如今谣言四起,那赵家又有练气宗作为后盾,太守府必然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们就只有派人出使赵家这一条路可以走。

    至于人选,也就只有,且只能让何易去。

    这一切,何易早就已经猜到了,他朝左右看了看,心中宛如明镜。

    “你说你是平原县丞?”刘仪睁开双目,上下打量了何易一番,脸色却是急变,而后重重的拍在桌上,厉声道:“你这狂徒!居然敢冒充朝廷命官诓骗于我?那平原县丞姓蔡名督,你以为本官不认得吗?来啊!把这大胆贼人给我叉出去,砍了!”

    刘仪原以为来人会是平原县的蔡督,却没想到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野小子,脸上顿时绷不住了。

    又想起方才传令官所说的,这人还是个当街杀人的凶犯,立刻便命人将何易拖出去。

    “太守大人且慢!”

    何易见状,却也不慌,连忙上前一步道:“禀太守大人,在下确实是平原县丞,有令牌为证!”

    言罢,何易便将代表着县丞身份的令牌取出,递呈上去,继续说道:“大人,想必您也有所耳闻。我平原一县,日前匪患严重,灾起祸生。寇匪黎戎寨起三千精兵进犯平原,欲夺我城池,害我百姓。蔡督蔡大人为保平原县之安定,亲自披挂上阵,带兵剿匪,真可谓是高义薄云,气冲霄汉。只可惜......只可惜天妒英才啊!”

    一边说着,何易做出一副呜呼痛哉的表情,双目噙泪,眼眶发红,那模样甚是悲凉。

    “在两军交战的过程中,蔡大人不幸被贼首的毒箭射中,殒命于沙场战阵之中,实在是可悲可叹......奈何贼人进攻猛烈,军中亦不可一日无主,蔡大人在弥留之际,便将这县丞职位暂时交给在下。并且......让我千万要在春祭之前,将征募到的百姓如数送至斛阳......其实下官这次前来,也是为了将这些......”

    “咳,咳咳!”

    刘仪听何易说起百姓的事,脸色剧变,连忙佯装几声咳嗽,将何易的话打断。

    原本还对何易的身份所持有的怀疑,也在此时散去了大半。

    既然知道这道密令,那定然是蔡督极为信任的人,应该做不得假,这县丞令牌也同样是货真价实,而且,他确实听说了平原县正在闹匪患的事情。

    如此说来,那蔡督真的死了?

    何易将刘仪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又多了几分以假乱真的把握,适时的把话题暂时止住,继而关切的说道:“太守大人,您若是身体有恙,就少些操劳,千万注意身体,您若是倒下了,这斛阳城的百姓,可就遭了大难了啊!唉,太守大人日理万机,劳苦功高,实在是吾辈之楷模!下官日后也要向太守大人多学习才是。”

    这一记马屁拍的,那是要多假有多假,要多做作有多做作,两侧一众斛阳官员听的大眼瞪小眼,心里都在暗骂这平原来的小小县官,脸皮怎地如此之厚?

    刘仪在台上听得也是一脸的尴尬,不过,这也同样再次印证了何易的身份不假。

    一个新上任的小官,屁股刚刚做下去,想焐热凳子,自然要好好巴结上官,找到机会,自然要大肆的拍一通马屁。

    “我没事,只是有些惋惜......蔡大人可真是忠肝义胆!我一定将此事表奏朝廷,加封蔡大人为平原侯!”刘仪摆了摆手,表情渐渐变得肃穆,适时的重新将话题扯到了蔡督身上,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哀伤,心里却是在骂何易装模作样,吹牛不打草稿。

    哼,亲自上阵带兵剿匪?

    那蔡督是个什么样的人,身为斛阳太守的刘仪心里可是清楚的很,别说亲自带兵剿匪了,就是见了个普通的飞贼,也能给他吓出一身冷汗来。

    “如此说来,你是平原新任的县丞?可有朝廷颁下的诏令凭证吗?”顿了顿,刘仪继续问道。

    “下官上任不久,还未等到诏令颁下。不过,下官已差人送书

    信至州牧府了,太守大人若还是不信,可遣人去州牧处询问。”何易流利的答道。

    这些推脱之辞,他早已经准备好了,至于戎州牧源真,早已死在北荒雪原之中,现在恐怕连尸首都找不到了,能问出来才怪。

    何易抬头看了刘仪一眼,见他仍旧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便又开始装傻充愣,三言两语将话题转回至征民一事上,道:“还有,下官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告知太守大人,我平原与有宁、回昌二县,皆已......”

    “咳!咳咳......咳!”刘仪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狠狠瞪了满脸茫然的何易一眼,心道此人怎么如此不识时务。

    他怕再这样下去会暴露征民的事情,只能将怒火迁至在左右的文臣武将身上,厉声道:“这熏香是哪个不长眼的买进太守府的?是想呛死我不成?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是,大人。”

    一众官员见刘仪发怒,只得唯唯诺诺退出大厅。

    于是很快,这诺大一座议事厅内,就只剩下了刘仪与何易二人。

    “这件事千万不能和任何人提起!明白了吗?包括太守府的其他人!”

    待人全部走光之后,刘仪才敢明目张胆的说起这件事情。毕竟事关重大,一旦泄露,恐身家性命不保。

    何易点点头,随即摆出一副愁苦的模样,道:“下官明白,当初蔡大人也与下官说过,此事乃绝密之事,千万不可泄露,只是......”

    说到这里,何易面露难色。

    刘仪问道:“只是什么?”

    何易叹了口气,道:“只是这一千五百余名百姓,皆是强征而来的,无处安置,只能暂时关在地牢中。最近天天都有百姓上门要求放人,若是拖的时间过长,恐怕会生起民变。所以这一批百姓,大人若是要用,就赶快用掉,如果暂时不用,就让下官先将这批百姓送到斛阳安置吧!”

    “不行不行。”刘仪摇着脑袋,略显焦急的在内堂左右踱步,余光瞄向何易,眼珠一转,道:“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偏偏现在遇到了些棘手的麻烦......对了,你是被常都尉抓过来的吧?听说你当街杀人,可有此事?”

    说及此处,那刘仪话锋一转,重新做回位子之上,脸色也是说变就变。

    方才还是一副说教的口吻,一瞬间就变成了质问。

    让平民外出寻找灵产一事,虽然重要,但现在的时间还算充裕,往后拖上几日也没什么,但赵家的事情,却是一时半刻都拖不得。

    他想让何易替他出使赵家,自然要先施加以压力。

    “大人,冤枉啊!”何易心里亮的跟明镜似的,哪会不知道这刘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两手一摊,又摆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再次将话题牵向一边,说道:“说起此事,下官实在是冤枉的很!不瞒大人您说,下官刚刚上任不久,位子都还没焐热,哪敢做这行凶杀人之事?那抓人的常都尉,分明就是受了赵家的指使,想将杀人的罪名栽赃在下官身上,还望太守大人民间,替下官洗清冤屈啊!”

    刘仪闻言,却是一惊,连忙问道:“你说常都尉受赵家指使?可有证据吗?”

    现在的刘仪,神经敏感的很,一提赵家,立马又变了脸色,噌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何易愤然的说道:“下官亲眼所见,那赵寒与常都尉交头接耳,私下密谋,还能有假?况且死去的两个百姓,皆是身中剧毒而死,与下官没有半点关系。太守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问集市中的百姓,当时现场围观的何止一人?而且下官还从一些百姓口中听说......”

    说到这里,何易又是一顿,不往下说了,只是装模作样的偷偷看了刘仪一眼。

    “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卖什么关子!”刘仪没好气的说道。

    何易警惕的左右看了看,便往前走了几步,至刘仪身旁,虚声说道:“下官还听说,那赵家似有谋反之意?大人,此事不得不防啊!无论真假,都不可不做准备!那赵家毕竟是修真世家,又有练气宗在背后撑腰,一旦发难,太守府将毫无还手之力啊!”

    看何易不像是在说假话,刘仪不疑有他,脸上更显焦躁之色,在堂前来回的踱步。

    若说先前还只是对赵家的谋反之意有所怀疑,那此时,就是深信不疑了。

    如果真的是清清白白,又为何要与常都尉私下密谋?

    如此说来,常都尉已经被赵家收买了吗?

    “常近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平时待他也算不薄,没想到居然敢在关键时刻背叛于我!”刘仪紧紧捏着拳头,心中暗恨不已。

    见状,何易心中暗笑,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别的倒是不怕,但那赵寒无缘无故针对下官,恐怕是因为这次的征民之事我想,那赵家已经有所察觉了,这件事情如果被查实,后果不堪设想!只怕我与大人,皆会有诛连九族

    之祸......”

    这一句话,便如同一记重锤,重重砸在刘仪的心口之上。

    身为朝廷官吏,无论是私自修行,还是私自搜寻灵产,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一旦查实,即刻诛灭九族,绝不姑息。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被赵家知道了,那这后果......可真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

    刘仪的身体骤地一僵,缓缓跌坐在椅子上,目光惊惧,冷汗涔涔而下,半晌后,才说出一句:“这、这可如何是好?”

    见刘仪心神大乱,何易暗道一声:事成矣!便又装模作样的思虑了一番,低声说道:“下官这里倒有一计,可解大人之围。”

    “哦?有何妙计,快且说来听听!”刘仪脸上一喜,连忙走过去问道。

    何易点点头,附在耳边,与那刘仪小声说道:“那赵家之所以迟迟不肯动手,定然是手里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料想赵家一定会在近日之内,派人前去平原调查线索。所以,我们只要能赶在赵家调查之前,偷偷将那一千五百名百姓送入斛阳城内,自然也就没事了。”

    刘仪听罢,连连摇头,道:“不行,那可是整整一千五百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一千五百粒沙子,如此大的动静,赵家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也太小看赵家的实力了!我告诉你,他们的眼线几乎遍布了整个斛阳城,就算是我这太守府里,也到处都是赵家的眼线!”

    许是又想起了那个常都尉,刘仪的目光渐渐变得阴沉,心里默默盘算着,必须找个适当的借口,将这常都尉给抹去才行,最起码也要革了他的官职,否则自己恐怕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何易早知道刘仪会如此说,会心一笑,道:“实不相瞒,我平原县的匪患,至今仍旧未定。太守大人可于近日遣一队人马出城,名义上协助平原剿匪,实则是将那一千五百名百姓伪装成斛阳的军士,再调入城内。如此,一能让那赵家自然找不到半点证据,二可让这些百姓随时待命,为大人寻找灵产,三又能让太守大人赚取贤德之名。如此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顿了顿,何易又道:“至于赵家......下官虽然不才,愿替大人走这一趟虎穴,探探对方的口风。”

    “此言当真?!”刘仪闻言大喜。

    他本来还想如何给何易施压,强迫何易替他出使一趟赵家,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举动接下来这个差事。

    此时此刻,就算刘仪再有什么怀疑,也都瞬间消散了去,完全将何易当成了一个忠心的下属。

    “下官岂敢诓骗大人?只是......”说及此处,何易面露难色。

    “你又只是什么?说!”刘仪一副不耐的神色。

    何易叹了口气:“只是平原匪患严重,城中将士们苦战数日,兵器甲胄早已破败,不堪使用。下官这次之所以提前来到斛阳,便是要急购三千套兵甲,连夜送回平原。所以赵家这事,恐怕还要往后拖上一阵。”

    “诶,怎能因区区小事,耽误大事?”那刘仪哪能让到手的鸭子再飞了去?连忙拉住何易,不由分说道:“三千套兵甲,我今日便命人送去平原,你就在斛阳住上一阵,好好准备准备,最多两日,你便替我去一趟赵家!”

    “如此,下官便替平原将士谢过太守大人了!那......下官这就下去准备了。”

    何易朝刘仪深深鞠了一躬,头低下时,差点失声笑出来。

    得,不但取得了信任,又白赚三千套兵甲。

    真不知道这刘仪是聪明,还是愚蠢。

    ...... ......

    天下万物,皆有阴阳之分。

    计谋亦有。

    此次面见刘仪,何易先以阴谋设局,再以阳谋借势而动,以真掩假。

    他后面给刘仪所出的计策,确实是当下赵家之事最好的解决办法,这是真。

    但整件事情的核心,却是假的。

    用一层层的真话将一句假话包裹起来,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如此阴阳相合,也叫刘仪找不出任何的破绽。

    当然,何易之所以能够成功设局,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太守刘仪的贪念。

    刘仪想借这次竞宝的机会,让平民百姓去替他寻找一些灵产,再用找到的灵产去和外地的修真世家换取功法进行修炼,以达到修行与长生的目的。

    因为他贪,所以他怕别人与他一样的贪。

    因为他贪,所以他选择了先将这一千五百名百姓送进斛阳,而不是先让何易替他找到灵产,再将灵产直接送至斛阳。

    因为他害怕何易在找到灵产以后,会私自扣掉一部分。

    正是因为这样的贪念,才让何易找到了机会。

    “接下来,就看云义那边的动作了。此事若成,大势可成......”走出太守府后,何易望着天边聚散的云群,低声自语。

    万事皆已俱备,只欠一缕东风。

第78章:君子公良

    公良雎自从接下招降黎戎寨这个任务后,隔了多日,方才有所行动。

    他想故意把黎戎寨晾上一阵。

    其目的,自是为了进一步消耗黎戎寨本就所剩不多的粮草,这样以来,也能进一步加剧黎戎寨的内部矛盾。

    ......

    自从黎戎寨的军械粮草被何易放火烧掉之后,可以说一直都处于面临崩溃的边缘。

    什么叫面临崩溃?

    这就好像一头饿的快要死去的野兽,在发现猎物,准备立刻捕猎的时候,却忽然发现那猎物的体型忽然变的比它还大!獠牙和利爪也忽然变得比它还要尖利!

    最重要的是,它的猎物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它!

    是饿死,还是被吃掉?

    这时候的感觉,就是面临崩溃的感觉。

    因为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面临的结果都只有一个。

    “探子有消息了吗?平原那边,情况如何?”黎戎寨的大当家抱着一条肥腻的兽腿啃着,含糊不清的说道。

    寨子里剩余的粮草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只能依靠全员打猎来进行自我的补给。

    可这将近三千张嘴巴,就算把附近山里的猎物全部抓光,也不够吃上几天的,所以这几日,整个黎戎寨上下都在为食物的问题而苦恼。

    哨探站在一旁,偷偷看着当家的怀里那支兽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平原县的援军确实是已经到了,而且带兵的将军,据说还是一名仙人。这段时间,平原城门紧闭,连路过的商旅都不让进城,小的们混不进去,所以也没办法探出什么其他的消息。”

    “仙人啊......”旁侧的二当家叹了口气,道:“这明显就是要耗死我们,早知道,就听军师的话,在平原援军赶来的前一日,再攻一次平原城了。”

    在何易攻破县丞府,击杀修士,活捉县丞之后,公良雎便立刻让城防军关闭了城门,以防止消息走漏。

    并且吩咐城防军日夜严守,又伪造了大量斛阳军的旌旗插遍城墙,以此来迷惑黎戎寨。

    事实也与公良雎所预想的一样,黎戎寨见平原城上兵甲林立,旌旗遍布,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果然不敢再次来攻。

    “粮食!现在最要紧的食量!如果再得不到补给,不仅是寨内的将士,连我们都要饿死在山上!”五当家一脸的烦躁之色。

    “不如......裁军如何?”六当家抬起头,小声说着自己的意见。

    “裁军?亏你想得出来!”五当家的厉声说道:“既然要裁,不如就先把你手底下的五百人马裁了吧!”

    “凭什么只让我裁军?你若是觉得不行,就拿出个办法来吧!”六当家面带怒色,却也没有当场发作,在暗里紧紧捏住了拳头。

    这段时间,六当家过的可谓十分不如意,因为何易放火的那日,在寨门处放哨的是他手底下的人,所以这一并责任也就都被推卸到了他的头上。

    因为这件事情,六当家没少遭受其他几位当家的讽刺与挖苦,他自知理亏,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可平心而论,那时候无论换做是谁的人在放哨,结果都是一样的。

    而他自己,只是运气不好,正巧轮上值夜罢了。

    好了!吵什么吵!我听说,朝廷新颁的律法之上,有说过:仙人不可参与政务。依我看,这事八成是假的。反正这么耗着早晚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再行出兵,攻打一次平原!这次,再让军师好好策划策划。”大当家止住了两人的吵闹,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忽地说道:“对了,军师呢?他上哪去了?怎么这段时间一直都没见到他人?”

    哨探答道:“回六当家的,军师已经离开已经有几个月了,就是在军械库着火的当晚离开的......”

    那日夜间,黎戎寨的军械库和粮洞被何易一把火烧尽,那几位当家的为了推卸责任,便将罪责推在了公良雎身上。

    这件事情不但直接让公良雎有了离开的想法,更是让众多的黎戎将士寒了心。

    毕竟,他们大多都是由公良雎和苏虔亲手训练出来的,军营内培养出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六当家面露不悦之色,沉声道:“这个公良雎!只是骂了他几句而已,又没有真正对他如何,怎地还说走就走了?简直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他这一肚子窝火,还真就只能往公良雎身上发了。

    因为在他眼中,黎戎寨的军械与粮草被烧,主要责任在公良雎,而不是他自己。

    那六当家还没说完,便又有一名探子从帐外跑了进来,口中喊道:“军师回来了!”

    话音一落,帐内的众人即刻将目光投向营帐敞开的大门处。

    ...... ......

    公良雎并不是孤身而来,但却是孤身上山的。

    山下,八百名精兵强将早已埋伏好,每位士兵都配备了火矢强弩,只需要三轮齐射,便可引火烧山,让那黎戎寨彻底断掉后路,到时候,若是不想被山火活活烧死,就只能倒戈投降。

    但公良雎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何易需要的是一把诚心归降的精兵,而不是一群随时可能背叛的鼠辈。

    “军师,您可回来了!”

    公良雎刚刚来到山寨大门之前,便有几名围在篝火堆旁,起灶生饭的守军满脸欣喜的迎了上来。

    山中的条件可不比城里,无论食宿,都十分的简陋。生活本已不易,再加上这段时间粮草与物资的短缺,可让这些寨军吃尽了苦头。

    公良雎冲着那些寨军点了点头,望见他们手中干硬的馒头,以及锅内正在融化的雪水,不由叹了口气,心中酸涩不已。

    他缓步进入寨中,所见到的情况皆是如此,忍饥挨饿的人处处都能看的见。

    一支精锐军,竟成了这幅摸样......

    “军师,你来的正好!”大当家并不知道平原县里发生的事情,见公良雎去而复返,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连忙命人备上好酒好菜,来招待公良雎。

    肥腻的兽肉,整坛的烈酒,精致的菜肴......

    公良雎看那满桌肉食,忍不住叹道:“如今大寨上下食物短缺,大当家怎还如此奢侈?难道就没有去军中看看,大伙都在吃着什么吗?”

    他语带讥讽之意,可那大当家的却似乎听不出来一般,拍了拍公良雎的肩膀,笑道:“这不是因为你回来了嘛!无妨,我已经决定了,即刻出兵攻打平原县,到时候夺了城池,要

    多少地有多少地,要多少粮有多少粮!”

    言至此处,大当家亲自抱起酒坛,给公良雎倒上了满满一碗酒,脸上略带讨好之色,道:“云义啊,上次的事是我们不对,这次可都要靠你了,再好好安排一下,争取一场仗就把平原给拿下来。”

    黎戎寨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不过看这当家的表情,似乎对自己的实力颇有信心。

    公良雎冷眼看着,心中越发的不屑。

    现在的寨军连吃都吃不饱,还谈何上阵打仗?

    公良雎没有去接大当家递来的酒碗,微微闭目,装作视而不见的模样:“时机尽失,如今的平原军民一心,再想攻打,有死无生,当家的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当然不会再帮这几个当家的出谋划策。

    以前之所以选择投靠黎戎寨,是因为看不惯上任县丞巴结修真者的作风,而现在县丞已死,平原已定,他又找到了自己曾经的少将军,自然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那你说该怎么办?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见了,你是军师,必须拿出一个办法出来。”大当家的见公良雎并不领情,砰地一声将酒坛子扔在桌上,换成一副命令的腔调说道。

    “为今之计,唯有投降一条路可走了。”公良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也不避嫌,如实说明了来意:“实不相瞒,雎这次过来,便是为平原做说客,来劝你们举寨投降的。”

    哐啷!!

    公良雎话音一落,便听一声脆响,那当家手中的陶碗坠落,酒水散落满地。

    “你、你投降平原了?”当家的脸上阴晴不定,甩了甩衣服上的酒渍,伸手摸向刀柄。

    “公良雎!我们平日里待你不薄,现在大寨有难,你居然被主投敌?”另外一位当家的也厉声质问。

    “来人!给我将这个叛徒抓起来!”

    那几名当家愤怒不已,就要勒令左右,将公良雎拿下。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命令失效了。

    帐内虽然有十数名寨军,却没人动手。

    大帐内的黎戎寨军都在左右观望着,就算有犹豫的,也不敢率先上前。

    他们都怕惹了众怒。

    因为一旦抓了公良雎,便等于是彻底与平原撕破脸面,剩下的就只有开战一条路可以选择。

    但是......他们不想再战斗了。

    这几日,人人都在忍饥挨饿,只有这几位当家的每日饮酒作乐,根本没考虑过他们的肚子有没有填饱。

    这种人,值得为他们卖命吗?

    “不投降,难道等死吗?念在旧日情谊,且劝你们一句:今日投降,还有利益可谈,一旦再行开战,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当时的平原县,军械尽毁,又趁着黑夜偷袭,都没能一鼓作气打下平原,如今黎戎粮草尽毁,士气低迷,连将士们的肚子都喂不饱,还敢妄谈再战?你们可有问过手下将士,愿意白白送命吗?”

    公良雎直视着几位当家,针锋相对,一字一顿道:“只怕军未进,兵!先!反!”

    砰!

    言罢,公良雎伸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其上的碗筷跃起三尺,却将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第79章:大势所趋

    山下。

    裴东正带着八百精兵隐藏在密林之中待命。

    他脸上焦急,在两棵老树之间来回走动着,不时望向黎戎寨那紧闭的大门,只担心公良雎有什么闪失。

    “进去了这么久还没动静,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他一是放心不下公良雎的安全,二是不明白公良雎此举的意义。按照他的想法,直接放火烧山,迫使对方出寨而战,岂不是更加直接稳健?

    左思右想,裴东却是心生一计,连忙取来几个信囊,快速往上面写着什么,一连写了十数个信囊,方才停下。

    而后,他将那些信囊一个个悬挂在羽箭之上,令弓弩手将带有信囊的箭支射入黎戎寨内。

    “希望能给云义减轻一些压力吧!”望着箭支飞去的方向,裴东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拳头。

    ......

    嗖嗖嗖!

    黎戎寨内的军士正啃着冰冷坚硬的干馒头,被这突如其来的箭支吓了一跳,还以为有敌人偷袭,顿时做出一副戒备的神色。

    大量寨军举着兵器冲出寨门,四下望去,却是空无一人,只有满山遍谷的覆雪枯树。

    “奇怪。”

    寨军们面面相觑,但见那插入地面的羽箭之上,皆挂着一方精致的信囊,不禁又生出几分疑惑。

    “我去拆开看看!”一名寨军说着,将那支羽箭拔了下来,拆开扫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

    “写的什么东西?到底出什么事了?!周围的黎戎寨军见他脸色不佳,越发显得紧张。

    “嗯......这个......我不认识字......谁认得字?把这信念一下。”那寨军尴尬的说道。

    “......”

    一名习过文字的寨军取来书信,念道:

    “我军已围大寨,本可尽出火矢,烧尽尔等,但公良先生念及旧谊,不忍妄开杀戒,是以进寨相劝!尔等若明事理,便速速来降,仍归于先生部下,一视同仁,绝无偏见!”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

    “是平原县的劝降信!”

    “我们居然已经被包围了吗!放火烧山,他们居然想放火烧山啊!这可怎么办?”

    北地的冬季十分干燥,大寨周围又鲜少水源,若是真的烧了起来,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别怕,没看后面写着呢!军师这次回来,是要劝降几位当家的!”有人安慰道。

    “对,军师仁慈心善,对待我们如同兄弟手足,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送命的。”

    “可是......几位当家的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

    这话却是说道了点子上。他们只是士兵,并没有决策的权利,若是当家的不答应归降,他们同样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阵沉默。

    “军师本来已经走了,这

    次冒死回来,也是为我们的性命考虑。这等恩情,岂比天高?在看看几位当家的吧!根本不管我们吃不吃得饱,穿不穿的暖!要是敢不答应......”

    围在一起的寨军像是忽地有了默契一般,纷纷将手握在了刀柄之上。

    ...... ......

    这投降一事,不提还好,一旦有人提及,那就如同落入油锅里的一点星火,很快就会蔓延燃烧起来。

    大当家却没想到公良雎此来,并不是要给他们出谋划策,而是来劝降,顿时气的浑身发抖,脸色也急骤变得铁青,锵的一声拔出佩刀,指向公良雎。

    另外几位当家同样如此,一个个拔剑相向,恨不得将公良雎扒皮抽筋,当场宰杀。

    “妖言惑众!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大当家厉声吼道。

    大帐内充斥着一股紧张的氛围,面对刀剑,公良雎丝毫没有流露出惧怕之意,主动向前一步,距离刀锋更近:“我这颗人头便在此处,你若想要,尽管拿去!”

    他言尽于此,等待着对方做出抉择。

    “......”

    公良雎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

    黎戎寨有多位头领,有好处,同样也有极大的弊端。

    不够凝聚,但关键之时却也不能统一意见。

    也正是这个原因,那大当家就算想要杀掉自己,也要先问问其他几位当家同不同意。

    因为一旦动手,就等于是断了他们最后的退路。

    公良雎相信,对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一定会崩塌在他们自己的手中。

    公良雎有耐心等待下去,可大帐之外,已经看过书信的寨军却是忍不住了。

    “军师!我们愿意加入平原,成为平原军的一份子!”

    “带我们走吧!军师,我们真是受够了这地方!”

    “......”

    数十名黎戎寨军掀开帐门,一股脑涌了进来,整个营帐顿时显得拥堵不堪。

    不止如此,透过帐门的缝隙向外看去,还有更多的军士堵在外面,只等他们的军师一声令下,然后离开这个冰冷无情的地方。

    这一刻,他们纷纷站在了这些当家的对立面,拔出刀剑,紧紧将公良雎护在中央。

    因为他们知道,在这地方唯一对他们好的人,只有军师一人而已!

    “反了,真是反了你们了......”大当家的色厉内茬,握着刀柄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用眼角处的余光看着周围的黎戎寨军,半晌之后,终究是一声长叹,将佩刀收回。

    “罢了罢了,说说你的条件吧......”说着,他无力的坐回椅子上,抱起酒坛子就是一阵猛灌。

    公良雎在一众寨军的拥簇下,从那几位当家脸上一一扫过,面色越发的凌冽。

    “条件?之前还有的谈,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眼前的情况,大

    大出乎了公良雎的预料,同时也给他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将士们,给几位当家的上绑吧!”

    “是!军师!”

    众位寨军已经忍受了好久,压抑的在心中的不满与怨恨,也随着公良雎的这声令下轰地爆发来开,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扑向那几位当家。

    ...... ......

    过了许久,大寨寨门终于有了动静。

    随着一阵“吱呀”声,公良雎只身而入,只身而出,与那开门的寨军躬身道谢。

    是如何进去的,就是如何出来的,一袭白衣之上,丝毫没有半分褶皱。

    见状,裴东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快步迎上去道:“云义!那些家伙没有难为你吧?”

    “没事,走吧!我们回去。”公良雎笑着说道,看得出,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降了?”裴东忍不住问了一句。

    “降了!”公良雎点头道。

    “你怎么办到的?”裴东异常诧异,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血战一场的准备,可没想到自己鼓足力量挥出的一拳,竟然打在了一团空气上。

    “还是多亏了你射入黎戎大营的劝降书。以前只知你勇,却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谋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古人诚不欺我。”公良雎用力给了裴东一拳。

    裴东哈哈笑着,神色颇有些自得:“别提了,这几年过的浑浑噩噩,每日也是混天度日,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好几次都心想,自己这辈子可能就只能这样活着了。可自从少将军回来之后啊,我这气不浑了,神不噩了,干活也有劲了,就连脑子也灵光起来了,哈哈哈!痛快!”

    公良雎看着裴东的表情,心中也是十分高兴。不仅仅是裴东有这种感觉,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大势所趋,非是一人之念所能扭转的。”公良雎轻轻叹了口气,说出一句何易当初与他说过的话,心中万分感慨。

    其实,以平原县目前的力量,根本无力与黎戎寨再战一场。

    之所以能够成功劝降,一切都因为这个“势”字。

    原来,少将军早已领悟出“势”的重要性,即便现在弱小,可一旦形成足以压垮人心的“势”,便可所向无敌。

    大势所趋,便是这个道理。

    一旦势成,就算有心无为,势也会主动推你向前。

    “文坚,明日正午,黎戎寨会持降书进入平原,这件事情还要辛苦你了。我得去一趟斛阳城,尽快将这个消息告诉少将军,也顺便问问下一步的行动。”公良雎沉思片刻,说道。

    裴东点头道:“云义但去无妨,若有什么行动,记得提前派人通知我一声,我也好早作准备!”

    (注:裴东,字文坚。)

第80章:赵家家主

    赵家的家主,是一位过了花甲年岁的老人,名为赵孤。

    赵孤须发皆白,看起来一副老态龙钟之相,即便是早已踏入修行一道,已经可以通过某些灵产,将自己的容貌变的年轻一些,他也没有去这样做。

    用赵家主自己的话说,老人就应该有个老人的样子,此时这幅容貌,正对应了他的心态凡事但求安逸。

    赵家在斛阳城的势力,基本上已经达到了顶峰,就连当今的斛阳太守,都不敢在明面上触他们赵家的虎须。

    如果再想往上爬,那就只能将矛头对准练气宗,然后取而代之了。

    但他们不敢。

    别说练气宗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就算是给,他们也没有那个实力与勇气去和练气宗抗衡。

    世家与仙门的差距,就好比雨后的水洼与浩瀚的江河,不是一个量级,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所以,他们也就只能这般安逸的过日子了。

    ......

    赵家后院,清池鱼塘,赵孤正握着一支鱼竿,坐在清池上的石凳上垂钓,颇有些怡然自得的味道。

    与那些整日只知道修炼的年轻子弟不同,赵孤的日子过的很是安逸,他不用费尽心思的修炼,家事又有下面的子子孙孙替他打理,他只需要每日钓钓鱼,赏赏景就可以。

    当然,这也与他每日都能吃上灵产丹药有关。

    虽然只是些练气宗看不上眼的下品劣质灵产,但也足以抵得上整日的苦修了。

    饵料抛入水中,鱼群很快汇聚了过来,在鱼钩附近打着转。

    这时,一名侍者忽地走了进来,说道:“家主,太守府的使者求见。”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走了大片池中的鱼儿,赵孤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那侍者一眼,低声道了句:“不见。”便又将目光转向池中四处游走的鱼儿。

    他是个追求安逸的人,既然追求安逸,就要第一时间避免麻烦上身。

    对他来说,麻烦是什么?

    整个斛阳城中,所有人都对他赵家敬畏万分,便是近日内为了参加竞宝大会,而特意来到斛阳城的外地修真世家,都要对赵家敬让三分。

    当然,有一个地方却是例外。

    那便是太守府。

    虽然追求安逸,但赵孤同样是个聪明人,他明白自己身为修真世家的作用:除了替练气宗买卖一些用不到的灵产之外,还有一个作用,那便是监视太守府,以免那刘太守私自修行,或者私吞灵产。

    所以

    太守府派来的使者,他当然是不能见的,尤其不能私下里见。

    否则事情传到练气宗的耳朵里,他们赵家第一个倒霉。

    “是,家主。不过那使者说了,若是家主不想见他,就请家主看看此物。”传信的侍者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红色硬物,华光内敛,质地通透,似是什么珍贵的宝物。

    “放到桌子上,退下吧。”赵孤淡淡的说道。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目光一直盯着池中四处游走的鱼儿。

    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直至两个时辰过去,身旁的鱼篓几乎装满,他这才恋恋不舍的将手里的鱼竿收了起来。

    这时,他方才想起之前的下仆,往桌子上放了一样东西。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只见那桌子上放着的,是一块血红色的龙形玉璧......

    “嗯?太守府怎么拿得出这种东西?”

    赵孤愣了愣,下意识觉得这东西不是凡物,他原以为这只是太守府所送的贿赂之物,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他拿在手中仔细观摩了一番,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

    这是......啊!甚至已经无限接近于灵级的法宝了。

    这样的东西,就是练气宗宗主,也没资格拥有吧?哪怕是这戎州州牧......

    戎州牧?

    赵孤的心脏一阵颤动。

    以赵家这种世家身份,自然是没有资格面见戎州牧的,但是据说戎州牧源真手中,便有一件灵级法宝,唤名“赤昧龙璧”......根据外界对这件法宝的形容,几乎就与他手中这块龙形玉璧一模一样!

    源真是何许人也?

    十位圣仙之一,太守府的顶头上司,练气宗的主子。

    在这戎州地界内,可以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可是自己......竟然将州牧的使者,硬生生晾在外面两个时辰?

    想及此处,赵孤那张安逸的老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慌张的神色。

    “快!快请使者进来!不不不,我亲自出去接见!”

    ...... .....

    何易来此之前,已从廖钱中那里了解一遍情况,对赵家的几位主事人的行事风格,也都掌握于胸。

    尤其是那赵家家主赵孤,做事谨慎,又生性多疑,若以太守使者的身份来见,必然遭拒。

    所以,他直接将源真的赤昧龙璧拿了出来。

    今日的何易穿了一身简单的素衣,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白面

    书生,虽然是被晾在前院,可因为身具太守使者的身份,赵家的下仆也不好怠慢,什么点心瓜果,上好的香茶,皆被端于面前。

    何易也不客气,一边吃着,一边捧着一卷名为《鬼谷子》的书籍,细细观看。

    “是你?谁让你进来的!”

    许久后,一个讶然中带着几分狠戾的声音,将何易从书卷之中拉了出来。

    这声音颇有几分熟悉,何易回头看去,却是一脸惊诧与敌意的赵寒。

    这人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中?难道真是如常都尉所说的,这家伙是平原县的县丞?

    可是区区一个平原县丞,也配来他们赵家?而且,还在他爷爷的花园前堵着?

    何易对赵寒冷冷笑了笑,没搭理他。

    这个赵寒,只为了安个罪名在周淳与鸾姨身上,不惜搭上两条无辜的性命。

    只是这份心机与歹毒,就给何易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不过,以何易现在的“身份”,别说是赵寒,就算是赵家家主赵孤出来了,何易也要对其爱答不理的故作高傲。小心翼翼应付,反而会露出马脚,惹人怀疑。

    “你怎么还没死?”见何易态度冷淡,赵寒却是不乐意了,忍不住讥讽了一句。

    何易仍旧没理会赵寒,像是根本没听到一般,悠然自得的坐在凉亭石凳上,一边看着书,自顾拿起一块糕点,往嘴巴里送去。

    然后故意发出一阵“吧唧吧唧”的声音。

    这一幕落在赵寒眼里,顿时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平时莫说是在赵家,便是整个斛阳城,都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哪里遭受过这种无视?

    “啪!”

    于是,赵寒快步走过去,一巴掌打掉了何易手中的糕点,落入旁侧的清池中,顿时吓跑一群鱼儿。

    他对何易并无半点好感,因为就是眼前这个混账东西,坏了自己精心设下的死局。

    若非如此,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撬开了那对周家母子的嘴巴,问出那样东西的下落了。

    何易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头也不抬,只是淡淡的说道:“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赵寒冷笑一声:“老子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何易的手掌迅速挥了出去,一巴掌直接抽在了赵寒的脸上。

    啪!

    耳光响亮!

第81章:有持无恐

    赵寒被何易这一巴掌打的有些懵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何易。

    “你......你敢打......”

    话没说完,何易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

    这一下,却比之前那一巴掌更加的响亮。

    如果说刚刚是何易犹豫过后,为自己而打的,那么现在这一巴掌,就是为周淳和鸾姨而打。

    如果不是自己正好过去,又正好撞上这件事,恐怕周淳和鸾姨现在已经被抓进大牢饱受折磨了。

    啪!

    响声刚过,何易再次反手挥了出去,扇在赵寒另一边的脸上。

    这一巴掌,是为了两个替死的百姓。

    不用说也知道,那两人一定是遭受了赵寒的胁迫,否则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命,去栽赃两个互不相干的人?

    那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砰!

    两巴掌过后,何易飞起一脚,直接将那赵寒踢进了清池之中。

    这次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怕赵寒反应过来之后做出反击。

    这家伙可是修真者,硬碰硬的话,自己怎么着都要吃些亏去。

    将这一切做完,何易仿佛没事人似的重新坐回原处,重新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不得不夸一句,这赵家的糕点,味道还真是不错,都已经比得上皇宫里御厨的手艺了。

    “......”

    赵寒从池子里爬出来,浑身沾满了淤泥与水草,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满眼都是戾气。

    他真的被这几巴掌抽的有些懵了,甚至一时间忘了自己修真者的身份。

    倘若能及时展开护体灵气,绝对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若是被周围的家仆看去,他的脸还往哪儿搁去?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灰褐色的灵气从赵寒的指尖上跃起,随即消失不见。

    忽然,何易感觉到整个凉亭开始震动,酒壶倾倒,果盘落地,地面的岩石裂开一道道缝隙。

    何易也不知道那赵寒暗里使的什么仙法,见势不妙,迅速抽身后退。

    便在这时,一道巨大的石锥骤然从地面凸了出来,将整个凉亭戳成了粉碎。

    土行仙法!

    石锥术!

    “躲?我让你躲!”

    赵寒继续发动仙术,一道道石锥从何易脚下的地面迅速凸起,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恨不得直接在何易身上戳出个血洞来。

    轰隆隆!!!

    在一连串的地动山摇之中,大片大片的尘埃飞涌,不消片刻的功夫,这块僻静雅致的清池院就变成了一片布满石锥的大地,看起来像是某种远古恶兽张开的嘴巴,十分的狰狞可怖。

    土行术法不主攻击,效果产生的比较缓慢,每次石锥凸起时,都会首先引起一小段时间的地震,这大大方便了何易的躲避。

    身轻如羽,动若狡兔。

    何易脚尖点在一根上升的石锥旁,借力而起,直冲天际。

    “幻!”

    何易居高临下,衣发狂乱的舞动着,千幻鞭如一条黑色长蛇,从他袖内飞速甩出,幻字符上亮起阵阵光芒,鞭影顿现,朝着赵寒席卷而去!

    砰!

    赵寒也是有所防备,在长鞭即将袭来的时候,飞速在前方拔起一道石墙,挡下了何易这一鞭子。

    紧接着,赵寒急速出掌,重重拍在那面石墙之上,随着他掌心那道无比精纯的灵力涌入,石墙轰然炸裂开来,无数棱角尖锐的岩石碎片向着半空中的何易激射而去。

    何易将千幻鞭在身前舞出一圈圆影,滴水不漏,高速旋转的长鞭好似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尽数将那些碎石挡在身前。

    “还给你!”

    落地之时,何易用鞭身卷起旁侧的一颗巨大的石锥,朝着赵寒劈头盖脸便砸了过去!

    便在这时,赵寒的嘴角忽地挑起一个恶毒的弧度。

    “这整座院子里与土有关的东西,皆在我掌控之中!居然还想用我结出的石锥来反击?简

    直笑掉大牙飞石术!”

    赵寒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法诀连变,这一瞬间,那颗原本被何易甩了出去的巨大石锥,却在这时急骤变换了轨迹,反朝着何易砸了过去!

    “是吗?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石锥究竟是不是你的?”何易诡异的笑了笑。

    忽然间,半空中的石锥一化为四,其上分别绕着一根千幻鞭的鞭身。

    虽然其中一块反向朝着何易飞了过去,但仍旧有三颗石锥,保持着原有的速度继续向前,锐利的锥尖直指赵寒,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完全封死了赵寒的退路。

    赵寒忽地愣住了。

    他却是没有想到何易会忽然使出这样的招数。

    这三颗石锥之中只有一颗是真的,其余两颗则是那条长鞭带出的幻象,但赵寒不清楚千幻鞭的能力,也无法在一瞬间判断石锥的真假。

    就在这愣神的瞬间,三颗石锥已然来到了赵寒的眼前。

    便在这时,花园内院忽地传来一个急切而苍老的声音:“州使大人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赵寒脚下的青石板骤然升高了数丈,连带着将赵寒的身体带入空中,险而又险的避开了石锥的袭击。

    三颗石锥同时砸落在地,荡起一片乱舞的烟尘,将赵寒完全淹没在内。

    待尘埃落定时,便见一名年过花甲的老人,正站在赵寒的身前。

    正是刚刚从后花园跑出来的赵孤。

    ...... ......

    “你就是这赵家的家主,赵二狗?”何易眯着眼睛,盯着前方那名老者,似笑非笑的说出一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赵孤的目光深处明显露出些许怒意。

    赵二狗,乃是赵孤以前做泥匠时的名字,后来他被练气宗所扶持,身份地位水涨船高,自然也不能让别人“二狗”、“二狗”的叫着,于是便改名为赵孤。

    他十分喜欢这个孤字,意有孤家寡人。因为通常情况下,只有皇帝才会自称“孤家寡人”。

    可现在对方居然直呼自己为“赵二狗”,这就是明摆着不想给自己面子了。

    来者不善啊!赵孤暗暗警惕起来。

    赵寒一脸的惊魂未定,看着前方那个孤寡老人,目光中有几分残留的惊恐,但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州使大人?”

    他刚才虽然慌乱,却也清楚的听到了赵孤所说的州使二字。

    也就是戎州州牧所派遣的使者!

    这怎么可能!

    “爷爷,您是不是搞错了?这家伙分明只是个小小的平原县丞,怎么可能是州牧的使者?!”赵寒失声说道。

    赵孤一脸怒意,盯着赵寒:“平原县丞?你从哪听说的?”

    赵寒道:“我是从常都尉......”

    啪!

    赵孤狠狠一巴掌抽了过去,厉声骂道:“谁让你私下与太守府的官员接触的?混账东西!都让你爹把你宠坏了!从今日起,你就在这后院里,闭门思过一个月!一步也不许出去!”

    赵孤身为赵家的家主,平日里极少生气,而一旦生气,那后果便是十分严重的。

    赵寒不敢忤逆气头上的赵孤,捂着那张被打的青肿的脸,不甘的把头低了下去,道了句:“孙儿明白了。”但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却尽是阴戾与恶毒的神色。

    “还不给我退下!”

    “是......”

    “等等,我说让你走了吗?”何易忽地说道。

    他不紧不慢的走到赵孤身前,眼睛咪成一条缝隙:“我说二狗老弟,你这孙儿,很不错嘛!年纪不大,修为倒是不凡。”

    何易言中夸赞,语气却是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凌冽。

    “州使大人过赞了,这孽孙不识抬举,冲撞了大人,赵孤在这里给您陪个不是......”那赵孤慌忙说道。

    何易笑着拍了拍赵孤的肩膀,他用力极大,将赵孤本就不算挺直的腰杆又压的低了几分。

    赵孤皱了皱眉头,免伤的不悦之色越来越浓,但想起眼前这位的身份,却还是强忍了

    下去。

    这一幕落在旁侧的赵寒眼里,顿时在他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倍为尊敬的爷爷,竟会像个奴才似的在别人面前低头哈腰。

    “赵家主说笑了,家有贤孙,应当夸赞才是。”何易说着,冲赵寒勾了勾手指头:“来,过来。”

    赵寒下意识的看向赵孤。

    赵孤没有任何反应。

    赵寒无奈,只得抬腿走过去。

    于是,何易便又一巴掌狠狠抽了过去!

    啪!

    赵寒的身体在原地转了个圈,那张青肿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道紫红色的指印。

    “来,过来。”何易再次朝着赵寒勾了勾手指头。

    赵寒快哭了,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他再次看向赵孤,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能咬着牙往前走去。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 ......

    后院旁,一间不起眼的柴房中。

    赵胜脸色苍白的躺在一张破旧的小床上,呼吸急促,嘴唇干裂,似乎睡着。

    他是故意将自己锁在这个地方的,就是为了不让其他的赵家人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悲惨的模样。

    今天已经是万蚁噬心之痛的最后一天了......

    赵胜忍受了整整六天,起初时,那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几乎崩溃,心里对于何易的恨意也是越来越浓,恨不得一刀刀将其凌迟。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当那种无尽的恨意达到了顶点之时......居然,居然就那样消失不见了!

    没有任何征兆,就是那么直接的、干净利落的,消失不见了。

    所谓物极必反,赵胜本也不信这些东西,但现在真真实实出现在自己身上时,却也不由得他不相信。

    对于何易,他真的是一点恨意都提不起来了。

    剩下的,只有反思。

    在巨大痛苦的包裹之中,赵胜开始认真反思自己的冲动,反思自己的言行举止。

    这一反思不要紧,却直接让他明白了,原来一切,都错在了自己身上。

    沉默,后悔。

    在赵胜心里,那种对于何易的怨恨,转而指向了指向了赵寒,指向了赵家家主,指向了他的父亲,......最终指向了他自己。

    梦中的赵胜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爹......”赵胜虚弱的喊了一声,蓦然惊醒。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屋内仍旧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堆无用的废物与他为伴。

    又是这样。

    父亲明知道自己在忍受着这般痛苦,却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来看望过他一次。

    这种心灵上的折磨,却比那痛苦还要令他难受数倍。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今天似乎很是不太平,一阵地动山摇,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赵胜惊醒。

    万蚁噬心的痛苦再次席卷全身。

    他咬牙强忍着,无力的拖着身体从床上爬下去,扒在窗户旁,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何易那个让他夜不能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赵胜惊的大叫一声,连连后退,随即跌坐在地上。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妥,重新爬回窗边,却正好看到了何易将赵寒一巴掌抽飞的一幕。

    而且还是是当着自己“爷爷”,赵家家主赵孤的面。

    不知怎地,赵胜心里忽地涌出一丝极度愉悦的快感。

    虽然很小很小,但却以风扫落叶的势头,瞬间将他身体上的痛苦冲散了大半。

    不知怎地,赵胜心里忽地对何易涌出一抹感激之意。

    虽然很淡很淡,但却如同阳春三月温暖的阳光,驱散了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

第82章:准备就绪

    何易不停的抬手出手,一连抽了赵寒十数巴掌,直至赵寒那张脸完全肿成了猪头时,一直在旁忍耐的赵孤这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州使大人,就算我这孽孙对您有所冲撞,这惩罚也足够了吧?”赵孤言语中透露着极大的不满。

    寻求安逸,不代表遇事怕事,况且这位州使做的确实太过分了,他相信就算将这件事情闹到州牧那里,对方同样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早说嘛!早说就不打这么多下了,本官还以为你们赵家都是铁打的皮肉呢!”何易也知道拿捏分寸,既然赵孤开了口,他便不好再继续打下去了。

    何易左右看了看,见赵孤两袖宽大,干净无尘,便顺手扯起一只袖袍,擦拭着手上的血水。

    这种毫无素质的举动,以及轻描淡写的话语,却给赵孤气的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若不是碍于对方“州使”的身份,他真想一个仙法砸在这贱人的脑袋上。

    太没教养了!赵孤看着自己那只变得脏兮兮的袖子,忍不住暗骂道。

    “去,重新拿些点心过来。”何易吩咐着,重新走回废墟之中,左右寻觅,从一些碎石下重新将那本《鬼谷子》捡起,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继续阅读。

    他不打算主动与赵孤谈话,而是想让赵孤主动提问。

    赵孤的脸色又是一变,目光随即落在何易手中的书卷之上。

    他看得出,何易对于《鬼谷子》这本书的喜爱程度,远超寻常。可这书......

    哼哼,野心倒是挺大......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点心!”赵孤指着赵寒的鼻子说道。

    ...... ......

    何易故意将读书的速度放的极慢,薄薄一册,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方,方才恋恋不舍的将书合上。

    两个时辰的时间,正好与赵孤钓鱼所用的时间一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在赵孤眼里,就等于是变相的报复了。

    因为他之前在后院钓鱼时,也同样将何易晾在外面整整两个时辰。

    这样想着,赵孤更是在心里暗骂何易心胸狭隘。

    “不知州使大人远道而来,可有什么吩咐?”赵孤连忙说道。

    何易放下书卷,起身,没有说话,却是把手向前一伸。

    赵孤皱眉道:“你干什么?”

    何易轻轻抖了抖手掌,道:“先拿出来,我已经等了你四个时辰了。”

    “......”

    赵孤狐疑的看了何易一眼,沉默不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一副装傻充愣之态。

    见状,何易笑道:“怎么,难道你还想私吞州牧的宝物不

    成?劝你别这么做,外面府几十双眼睛,可都盯在你身上呢!难道,你真想坐实赵家谋反的消息?”

    按理说,这赵孤从出来之后,应该第一时间就把赤昧龙璧交还给何易,但他却没这么做。

    显然这个赵孤也在心里盘算着小九九。

    “......那是谣言,谣言而已,不可信。”被何易一语戳中心事,那赵孤只得讪讪交出赤昧龙璧,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他确实对那块龙璧动了贪心。

    “这就只有你说不可信而已!”何易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转身背对着赵孤,欣赏着池中美景,徐徐说道:“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你们赵家啊,将有大难了......”

    说着,他将一小块糕点捏成粉碎,撒入前方的清池之中,甜香的味道顿时引来大片大片的鱼群争夺。

    可惜食物太少了,被几条大鱼几口便吞了个干净,连带着几条意欲夺食的小鱼,也被几条大鱼活活吞入腹中,丢了性命。

    “州使大人何出此言?”赵孤哑然道。

    些许流言,根本伤不了他赵家分毫,只要不予理会即可。

    何易回过头,斜里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流言蜚语,最为伤人,况且事情不可能空穴来风。当然,我肯定是相信赵家主不会谋反的,可是这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

    听何易如此说,那赵孤的神色更显惊异,左思右想,不由说道:“大人的意思是......这消息是太守府故意放出来栽赃我赵家的?这不可能!我赵家与太守府从未有过接触,更未有过冲突,怎么会......”

    “停停停。”何易挥手打断了赵孤的话,道:“凡俗尘世中,谁人不想修行?长生的诱惑,又有谁能抵挡的住?你以为那刘太守不想修行吗?若真不想,他为何会主动替练气宗接待往来的世家?要知道,这本该是你们赵家的差事,不是吗?斛阳城中,你们赵家的眼线众多,太守若想要不为人知的修行,必然会设法除掉你们,明白吗?就算你们有心想要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唉!”

    言罢,何易摆出一副呜呼痛哉的表情,最后一声长叹中,似乎若有所指。

    赵孤仔细琢磨着何易这话中的意思,不屑的说道:“除掉我们?哼,到底不过一介凡人,有什么资本与我赵家对抗?”

    何易冷冷一笑,道:“对抗?笑话!你们赵家,有什么资格与太守府对抗?你们永远属于被动一方,就算想做出反击,也要考虑考虑谋反这顶帽子,你们带不带得起!毕竟,太守府和练气宗皆属州牧麾下,平起平坐,而你们,却是练气宗扶植的一条狗而已!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们一旦做出反击,练气宗一定

    会在第一时间将你们放弃,甚至还会协助那太守府剿灭你们。”

    此言一出,赵孤脸色剧变。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

    他们一旦被谋反的帽子扣在头上,练气宗为了避嫌,说不定还真会做出大义灭亲这种举动。

    况且他赵家也不是练气宗的“亲”,只是一个办事的而已,灭了,在扶一家起来便是,对练气宗不会有丝毫的影响。反而是插手其中,才会惹得一身骚气,永远洗不干净。

    赵孤呆不住了,越是细想,越觉得可怕:“那该如何是好?还请州使大人明示。”

    戎州牧既然知道了斛阳太守暗地里偷摸做的事情,肯定会有所动作。而他们既然派了人过来,必然是带了解决此事的办法。

    而这办法,就在眼前这位“州使大人”口中。

    何易点点头,道:“这也是州牧大人派本官前来的目的。最近斛阳城来了不少外地世家,他老人家恐丑事外泄,不便过多参与,所以就先让你们赵家出城避避风头,待那太守开始修行,便是犯了重罪,届时只要抓住他修行的把柄,直接便可将其诛杀!”

    “出城避避风头?”赵孤狐疑道。

    “不错。无论什么阴谋诡计,只要你赵家不在斛阳城内,就惹不到身上!至于其他事情,交给在下来办就好了。我实话说了吧,待诛杀那刘仪之后,太守这个位子,就是本官的了。”何易直言不讳,目光灼热的说道。

    对于赵家,他没有必要藏着掖着,提前打一声招呼,反而更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话里的意思明了,就是在侧面的提醒赵孤,一旦他们搬出斛阳之后,无论城内发生什么事情,也都与他们无关了。

    “原来你也是狼子野心!”赵孤脸上的皱纹汇聚到了一处。

    “彼此彼此,赵家主刚才,不也想着私吞了州牧大人的宝物吗?呵呵......哈哈哈......不过请赵家主放心,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州牧大人的,毕竟今后,你我就是同处一个屋檐下的人了,哈哈!哈哈哈!!!”

    何易满是深意的看了赵孤一眼,纵声狂笑着,说了声再会,便径直走出了赵家府邸。

    许久之后,那赵孤方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被何易摆了一道,捏着拳头,心中暗恨不已。

    “爷爷,我不服。”旁侧,鼻青脸肿的赵寒恨声说道。

    赵孤狠狠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不服?你以为练气宗为什么会将赵家作为扶植对象?想要人前显贵,必定人后受罪!连这点气都咽不下,如何能成大事!”

    言罢,遂不再理会赵寒,背袖离去。

第83章:瞒天过海

    大略算了算,距离竞宝大会开始,还有不到一月的时间。

    从赵家走出来之后,何易并没有再回太守府。

    因为,公良雎来了。

    并且给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黎戎寨三千精兵,已经尽数归降。

    所以,何易要与公良雎一起商议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一系列问题,谋而后动,以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他就只写了一封书信,让贾绍送入太守府。

    那信上只有两句话:

    “赵家并无反意,愿意举家出城,以避流言蜚语,太守尽可放心。另外,那一千五百名三县百姓,都已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送至斛阳,请太守大人即刻做好交接准备。”

    ...... ......

    翌日清晨。

    何易在与公良雎连夜密谈之后,大小诸事都已定下,并且差人星夜送信至平原裴东处,剩下的,就只是等着太守府的动作了。

    果不其然,天色刚刚亮起,便有一队遍布旌旗的人马,盔甲鲜亮,徐徐走出斛阳城。

    行路半日,直至平原县外五里的上郊原野,便见有一大群布衣百姓,早早在这里等候了。

    “哪位是常都尉?我乃平原将领裴东,奉我主之名,特来交接民众!”裴东提枪跨马,从布衣百姓队伍中出列。

    “我便是了。闲话少说,快些派人跟我走吧!”

    片刻后,旌旗摇曳的斛阳军队中拔马走出一位彪悍武将,满脸倨傲之色。

    正是常都尉。

    原本刘仪想要派遣的人并不是他,但因为赵家的关系,刘仪特意委派了常都尉来做这件事情,并且特意嘱咐何易,若能不动声色的将其抹去,自然更好,至于原因,当然是“战死沙场”了。

    对于这样的条件,何易自然满口答应。

    他原本也没想让这常都尉活着回去。

    “这恐怕不行。”裴东勒了勒手里的马缰,停在常都尉身前,道:“我家主公说了,要先将这些平民伪装成斛阳的士兵,才能让你们带走。否则消息走漏,对我平原县以及斛阳城都没有好处!”

    “唔?”那常都尉眉头一皱,目光停在裴东脸上,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裴东见状,手心里微微见了汗。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激动。

    “不知常都尉,可有另外多带一千五百套斛阳盔甲吗?”裴东提醒道,拨动着手中的马缰,以掩饰内心的紧张。

    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倘若失败,前功尽弃。

    “这倒是没有。”常都尉摇了摇头。

    他出来的匆忙,只是听了太守的命令,用一千五百名斛阳军换回一千五百名平民百姓回来。

    这任务如此简单,常都尉却也没有多做思考,直接就带人出城了。

    可正如对方所说的,没有另外的盔甲,要如何将平民伪装成士兵?

    裴东高声道:“既然如此,就请常都尉先回斛阳,带足一千五百套盔甲再来吧!”

    言罢,裴东调转马头,就要带着百姓离开。

    “等一下!”常都尉连忙喊道。

    重新回斛阳城取来甲胄,那肯定是不行的。要是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办不好,恐怕落人口舌。

    最重要的是,他今日入府领命时,就发现了太守对他的态度极为冷淡,若再因为此事而导致太守不满,他这仕途恐怕就要走到尽头了。

    “既然如此,我叫将士们把甲胄脱了,再给这些平民穿上不就行了?”常都尉向后挥了挥手,喊道:“卸甲!”

    军令既下,一排排的斛阳士兵开始卸下盔甲,交到那些布衣百姓手中。

    大半个时辰过后,“伪装”结束。

    整整一千五百套兵甲,已然全部穿在了那些百姓的身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常都尉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就在那些百姓拿起斛阳的兵器,穿上斛阳的盔甲之后,竟然完全换了一副气质,给人的感觉,如同重获了新生一般。

    他们整齐列阵,队伍中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意,完全没有平民该有的怯懦样子,反而如同一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精英之师。

    “也请常都尉卸甲吧!”

    还不等他细想,裴东便带着十几名“百姓”,将常都尉围了起来。

    他们脸上没有下官见到上官的敬畏,只有无尽的凶残与冰冷。

    常都尉只觉情况不妙,顿时有些慌了,将兵器护在身前,警惕的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请常都尉卸甲!”裴东寒声说道,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

    周围十数名“百姓”,也都暗自将刀剑出鞘,锋芒毕露,杀气腾腾。

    “你们,你们是想谋害本都尉?来人!来人啊!给我将这些逆贼全部抓起来!”见状,常都尉更显慌张,拔马转身,便要逃走。

    便在这时,裴东急骤出枪,势如疾电,枪锋贯体,一枪便将那常都尉的心脏戳了个通透。

    由生到死,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杀!一个不留!”裴东残忍的下了绝杀令。

    他将那常都尉的尸体挂在枪头,高高举起,喷涌的血液顺着枪杆落下,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艳红的痕迹。

    “杀!”

    震天的喊杀声中并没有掺杂多少沸腾的热血,因为站在另一面的一千五百名手无寸铁的斛阳士兵根本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

    没有了武器和盔甲的他们,宛如被

    卷入狂风的枯草,在被连根拔起的那一刹那,注定什么都不会留下。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不到一刻钟。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裴东心里毫无波澜,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多重要。

    “留下一队清扫战场,余下的黎戎军将士,随我出发!”

    这些伪装成百姓的,便日前所降的黎戎寨精兵,在加入何易麾下之后,仍旧沿用“黎戎”二字作为其军号,暂时归于裴东管理。

    “是!”

    将士们齐声高喝,声入云霄。

    ...... ......

    这几日,斛阳城内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修真世家离开斛阳,企图在竞宝大会开始之前,去北荒雪原外围碰碰运气。

    若是气运加身,能够在北荒之中得到机遇,便是天大的机缘。

    于是,城中热闹了没几日,街道上又变得冷冷清清。

    何易与公良雎并肩站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望着敞开的城门以及偶尔进出的百姓,原来片刻的繁华,都只是假象而已。

    “少将军,你出世的时日尚短,可能还不知道......这世间百姓,有大约三成,都被外界的仙门蛊惑走了,修真二字,比瘟疫散播的还要快。”公良雎低声说着,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

    他将修行比作瘟疫,不,比瘟疫更甚。

    数年以前,公良雎刚刚从面临解散的北戎残军退役回来,首先来到的便是斛阳城。

    但在见过了一系列黑暗的事情,却无力阻止时,他无奈离开这里,去往平原隐居。

    可最终连平原这个小小的偏远之县,都无他的容身之地。

    “美曰其名,修行,长生。可那北荒之内,那枯雪林中,那无亘洲,以及边疆之外无数的未经开垦之地,又有多少无辜百姓被扔进去,为寻找所谓的灵产,命丧九泉?”

    公良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他见惯了这样的事情,多少有些麻木。

    他不想在这样麻木下去了。

    所以,他宁愿加入黎戎寨,为其出谋划策,行造反之事。

    何易默默的拍了拍公良雎的肩膀,另一只手藏在袖中,紧紧捏着。

    他又何尝不能体会公良雎的心情?

    北荒中,被吸干鲜血的囚犯,残忍的血祭,被抛弃的士卒们;

    边村里,女人的饥饿与哭喊,倒悬树下的死尸,被当做炉鼎的小女孩;

    平原县,被蒙蔽的新兵,枯雪林里的血战,仙与官脏脏的交易;

    以及斛阳城,差点又被利用的一千五百名无辜的百姓。

    何易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

    这一次,他的心不会再动摇。

第84章:太守之位

    不久之后,那一千五百名穿着斛阳盔甲的黎戎将士,踏着沉稳矫健的步伐来到斛阳城门之下,雄赳气昂,好似一群脱囚的猛虎。

    城门大开着,其上的守军几乎没有做出任何想要阻拦的动作,便将这一队人马放入了城内,一路畅通,毫无阻拦。

    何易早就让刘仪与城门上的守军打好了招呼。

    按照刘仪的说法,这一千五百名“百姓”,必须要先送入斛阳之内,然后再由他另外委派亲信,将这些百姓送往疆域之外寻找灵产。

    至于何易,等交接完毕之后,就没他的事情了,而灵产所在的地点,他每那个必要,更没那个资格知道。

    毕竟名义上,他只是区区一个县丞而已。

    ...... ......

    整齐的脚步声仿佛跳动着的大地脉搏,强健而有力。

    在进入斛阳城的那一刹那,黎戎军那一张张充满杀意和仇恨的脸,也在此刻暴露无遗。

    要知道,黎戎寨中至少有一半寨军,就是被迫从斛阳城离开的。

    数年前,练气宗刚刚在戎州边界成立,在广收门徒的同时,也同样大量利用平民百姓搜刮灵产。

    作为距离练气宗最近的斛阳城,以及周边乡县,自然就成了最主要的受害地点之一。

    大量的平民百姓,甚至是军队,被投放进满是穷山恶水的不毛之地,无数人死于非命,而斛阳太守非但不制止仙门的作为,反而甘愿成为其麾下鹰犬,助纣为虐,大肆抓捕逃亡的百姓。

    多少人在那段时间家破人亡......

    所以,对于罪魁祸首的太守刘仪,怎么能没有仇与恨?

    何易没有再让他们隐藏心中的戾气,也没有必要再隐藏了,此时此刻,正是一泄愤恨的最佳时机。

    “都下去!太守大人有要事与县丞相谈,闲杂人等,一律退避!”

    太守府门前,人高马大的裴东手持长枪,驱散了守在门口的护卫。

    公良雎派出两队人马,封锁了去往各处街巷要道,以防止外人进出。

    紧接着,何易大手一挥:“众军听令,包围太守府!一只苍蝇都不得放出去!”遂命人将太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众黎戎军接下命令,比肩接踵,在太守府四处围起一排排人墙,无论是谁,都不得而入,更不得而出。

    “少将军,太守府已经彻底封锁,我们进去吧!”诸事做完,公良雎来到何易身边,整理着自己的仪容,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严肃一些。

    “走吧,去见那刘太守最后一面。”何易点点头,也学着公良雎的样子,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表情凝重而又严肃。

    苦心谋划如此长的时间,悬崖边上一步一步小心谨慎的走着,设了那么多的局,抛出那么多的迷雾,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情。

    兵锋所向,太守府邸......这确实是一件很值得严肃的事情。

    “主公,公良先生,你们这么沉闷干嘛?城池马上就要归我们了,这难道这不是一件喜事吗?”受这股严肃的氛围的影响,贾绍颇显不太自然。

    他显然不太适应这种气氛,同时心中也是万分的不解。

    能够兵不刃血的夺下一座郡城,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何易与公良雎对视了一眼,同是摇了摇头,肃穆的神色之中,没有兴奋,没有愉悦......有的只是悲凉。

    只有将城池看做自己的“私有物”的人,在得到一座城池之后才会感觉兴奋。

    那些人时常蛰伏着自己的城府与野心,恨不得天下大乱,然后自己一飞冲天,于乱世之中展露锋芒。

    而何易,显然不这么想。

    他啊,是多想在一番盛世之中,过着无忧无虑,逍遥快活的日子......

    ...... ......

    太守府内,刘仪正满脸兴奋的候在大堂之内。

    一边等待着何易等人前来,一边不断的和身旁一位将领低声说着什么。

    他们说的,可能是寻找灵产的地点,也可能是在规划探索的路线,不过这一切,都随着何易的到来戛然而止。

    “刘太守!事情已经办妥!”何易猛地推开紧闭的大门,声音洪亮。

    他用力极大,木质的大门重重的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却将大堂内的刘仪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谁!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刘仪气急败坏的骂道。

    “太守大人,三县百姓均已带到,请过目吧。”何易挥了挥手,顿时便有一队人马涌入内府。

    见门口进来的是何易,以及许多穿着斛阳甲胄的士兵,刘仪这才松了一口气,抚掌道:“来的好,来的好。”

    他快步走到这些士兵身前,挨个打量了一番,脸上有些许惊喜之色,便问何易:“你们这些县里的百姓,怎么个个生的如此雄壮?这派头,这气势,都足以比得上我斛阳城内的精兵了!”

    至此,他满脑子仍是寻找灵产,以换取修行之法的念头,面对一众黎戎军士充满戾气的眼神,非但没有发觉任何的不妥,反而更显欣慰。

    何易偏头看了刘仪一眼,皮

    笑肉不笑的说道:“北地民风彪悍,自然有如此雄风。如此雄兵,岂不让太守大人的计划,变得更加简单了吗?”

    “对!你说的不错,很不错!好,好啊!待事成之后,本太守重重有赏!”刘仪接连说出两个好字,老怀欣慰的拍了拍何易的肩膀。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何易脸上的变化,只是见这些所谓的“百姓”如此雄壮威武,心中对于寻找灵产一事,又多了几分信心。

    片刻后,他忽地将脸转向何易,道:“好了,把这些百姓都留下吧!至于闲杂人等,可以离开了。”

    刘仪是看着何易说的这句话。

    所以这些“闲杂人等”,指的自然也就是何易等人了。

    很明显,刘仪不想,也不需要何易再参与接下来的事情。

    这些“百姓”的用处,以及用在何处,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他是个谨慎的人。

    可惜他的谨慎用错了地方。

    “......”

    何易没有动,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他那双无神的眸子,宛如腐烂的泥泞区域中,能够将人吞噬的沼泽泥潭,这其中,还包含着一丝血红的狠戾。

    “我说刘太守,不知这批百姓,是要被送到那个不毛之地寻找灵产?下官帮了您这么大的忙,难道就想这样搪塞与我吗?您应该知道,有功,得赏,要是有错嘛......那就得罚。”

    何易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

    “与你无关!退下!本太守说过,等事成之后,自然会奖赏于你!”

    刘仪面露不悦之色,还以为何易是想讨要好处,便凌厉的瞪了何易一眼,但在与何易的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自己却首先被吓的一个哆嗦。

    他忽然发现,眼前的何易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似乎带有杀意,却不知来自何处,针对于谁。

    “与我无关?你究竟要找什么东西,确实与我无关,不过你想让这些百姓替你办事,那就要自己问一问他们答不答应了。”

    何易像是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一般,自顾朝着这大堂之中的主位走去。

    “大胆!区区县官,也敢对太守大人不敬?我看你是找死!”大厅之内,唯一的一位斛阳将领厉声说道,拔出腰间的佩剑,便朝何易走去。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何易的声音之中没有丝毫的情感,一手搭上剑柄,金色的剑芒一闪而逝。

    紧接着,便见那名将领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直至落地时,那双生机尽失的眼睛里,还满是迷茫与疑惑。

    血溅当场。

    飞散的血雾在刘仪的眼前遮成一片异样的模糊,浑圆的头颅咕噜噜滚至他的脚底。

    刘仪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却是扑通一声,吓得瘫坐在地上,巍巍颤颤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何易道:“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

    从出剑到收剑,不过眨眼的功夫,何易的脚步也未有片刻的停歇,仍旧一步步的朝着前方,来到那张代表着太守之位的镶金玉椅前

    坐了下去!

    这一瞬间,刘仪脸色大变!

    “你......你......你们......是想要造反吗?”

    刘仪一脸惊恐的指着何易,又指着周围的士兵,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环视左右,发现府邸之内这些威武雄壮的百姓,也全部都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面目狰狞,满是凶恶之色。

    此时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些斛阳士兵,早就被换成了何易的人马。

    原来从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何易算计了。

    “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救本官!”

    刘仪从地上爬起,想要夺门逃跑,但即刻便被几个五大三粗的黎戎军拦了下来。

    刘仪放声大呼求救,但外门俨然已经被这些穿着斛阳甲胄的士兵堵死。

    插翅难飞!

    “不用喊了。为了替自己保密,为了肃清太守府内的赵家眼线,你不是早早就将太守府的一干人等,全部赶出去了吗?”何易似笑非笑的说道。

    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或许这句话,说的就是刘仪这样的人。

    到头来,还是自己害了自己......

    幡然醒悟过后,刘仪那张脸瞬间变成苍白,毫无血色。

    “我说刘太守。你若要修行,何须如此麻烦?不如将这太守的位子让给在下,然后光明正大的修行,如何?”何易直截了当的说道。

    “枉我对你信任有加!没想到你这种大逆不道之人!谋反逆贼!狼子野心!”刘仪几乎用出了全部的力气吼叫道。

    “放你娘的狗屁!”便在这时,站在旁侧的裴东脸色一变,挥起沙包一样的拳头,狠狠朝着刘仪那张嘴巴便砸了过去。

    砰!

    “你他妈说谁是狼子野心!谁是逆贼!啊?混蛋!再敢说一句试试?老子割了你的舌头!”裴东他下手极重,一拳下去,七八颗沾血的牙齿便从刘仪的嘴里蹦了出去。

    锵!

    裴东将腰间的佩刀拔出,直接架在那刘仪的脖子上,而后,另一

    边的公良雎便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毛笔和宣纸,一把拍在刘仪身前,寒声道:“速速写下让贤书!或者你死,然后我来替你写!”

    一群人围了上来,手持钢刀,明明晃晃,寒气逼人。

    刘仪颤栗不止,惶恐的向左右看了看,却迟迟不肯去碰笔纸。

    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护身符了。

    若是写下让贤书,恐怕他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休想!我是不会写的,你们......你们想要谋害本官,想要谋取太守之位?我告诉你们,一旦事情传到戎阳,传到州牧耳朵里,你们全部都要死!全部都要死!”刘仪说道,因为没了门牙,有些口齿不清,说话时,血沫子不停地往外冒着,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州牧?那个源真?”何易居高临下看着刘仪,表情有些玩味。

    这他倒是不怕州牧。

    一个死人而已。

    虽然外界还不知道源真已经死了的消息,但何易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之所以要刘仪写下让贤书,最主要的原因,只是为了安定斛阳城内的一众文臣武将的心,以免在夺了这个太守的位置以后,会有人趁机生事。

    多事之秋,麻烦能免一点是一点。

    “这人到中年啊,不思出众,便要出局,你不想出局,所以贪图修行,这一点,我也明白......”思忖片刻,何易低头看着刘仪:“谋取也好,让贤也罢,你既然这么迫切的想要进入修真之道,又何必占着太守的位置偷偷摸摸行事?你看这样如何?我呢,这里别的没有,只是恰好有一本修真功法,只要你肯写下这让贤书,尽管拿去。”

    言罢,何易轻轻与公良雎点了点头。

    公良雎会意,随即便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皮古旧,表面染着些许干涸的血渍,其上,“五行秘术”四个烫金大字显得异常的扎眼。

    这四个字,仿佛有种诱人的魔力,刘仪仅看了一眼,目光便再也无法从上面离开。

    看着刘仪那副样子,公良雎冷笑一声:“真是便宜你了。”便将手中的功法抖了抖,示意刘仪自己拿去。

    “此言当真?”沉默了片刻之后,刘仪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而后飞快的伸出手,将那本功册夺了过来!

    “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骗你还有什么意义吗?”何易指了指周围如狼似虎的黎戎军,说道。

    这本功法,是自平原县击杀那名水行修士之后得到的,并不是什么珍稀功法,只是一种非常基础的入门功法而已。

    何易不在乎这些东西,况且刘仪一过了修行的年纪,二又无就灵产补给,算是开始修炼,又能如何?

    “......”

    刘仪狐疑的看了何易一眼,连忙将功册翻开几页,大致浏览了一遍,其上确实记载着某种修行的方法,内容条理分明,确实不似一本假书。

    手中握着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东西,刘仪犹豫了。

    但他又怕何易出尔反尔,便警惕的说道:“你不会在我写下让贤书之后,再杀人灭口吧?”

    何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指向桌案上的一方锦盒,道:“太守信印就在那里,就算你不写,我一样可以以假乱真所以说......你是在拒绝我吗?”

    他挥了挥手:“推出去砍了。”

    “遵命!”

    裴东残忍的笑了笑,拔出腰间的利刃,便朝刘仪走了过去。

    “别,我写,我写!”刘仪蹬着腿向后挪了一截,怀里紧紧抱着那本五行秘术,咬了咬牙,终究是提起笔来,开始写那所谓的让贤书。

    不久后,刘仪停笔。

    公良雎将他写好的让贤书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遍,而后对着何易点了点头。

    “让他走吧。”何易挥了挥手说道。

    众军有所疑惑,但也不敢忤逆何易的意思,便从中让出一条细小的缝隙,那刘仪见何易真的要放自己离开,便如疯了一样的向外冲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少将军,那刘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这样放他走吗?”公良雎免不了有些担心,一是怕那刘仪四处宣扬此事,二是怕刘仪开始修行之后,会回来复仇。

    “放了吗?放不了,只是......只是让他死的明白点罢了。”何易摇了摇头。

    那刘仪根本不敢宣扬此事。

    一旦说出去,就证明他确实有私自寻找灵产之嫌,到时候无论是赵家,还是练气宗,都不会放过他。

    至于复仇?更是空谈。

    修真一途,可要比世俗凶险太多了。

    “那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行动?”裴东问道。

    “先把让贤书拿出去,给城中官吏看看。”何易一声轻叹,只觉得脑中浑浑噩噩一团,眼前的一切都也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

    “至于其他的......晚些再说吧。”

    精神紧绷,绞尽脑汁,又连续数日的不眠不休,实在是太累了......

    何易的眼皮止不住的往下掉,便就趴在那张镶金玉椅前,当着一众军士的面,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85章:欲择明主

    刘仪夺路而逃。

    从太守府狂奔出去之后,他径直朝着城门的方向,一路逃窜,横冲直撞,时不时回头张望。

    直至来到城门附近时,刘仪都并没有发现追兵的踪迹,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奔逃的脚步也渐渐放缓。

    “呼......没想到那个平原县丞真的会将修行功册给我......难道是想借用此物,封我的口吗?”刘仪喘着粗气,自语道。

    他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然后便被一种巨大的狂喜冲昏头脑。

    修行!

    长生!

    刘仪快速朝怀里藏着的功册看了一眼,眼神又变得阴邪,自语道:“等着吧!敢夺我的位子?马上就让你们全部去死!”

    虽然刘仪被迫写下了让贤书,但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斛阳城的一众官吏耳中。

    倘若自己趁这个时候去军营集结大军,反攻回去,那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修行,要,位子,也得要!”

    这般想着,刘仪那颗心又变得火热起来。

    他跑到城门处,原本想着将何易如何威逼利诱,夺走他太守之位的事情告诉城防军,然后再带大军反攻太守府,将何易等人一网打尽。

    但转念一想,若是反攻回去的话,万一何易将修行功法的事情说出来,再由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到练气宗和戎州牧的耳朵里的话,又该怎么办?

    恐怕那些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回去,要么两样都有,要么两样都没有,自己还要丢了性命。

    不回去,起码还落了一本修行功法......

    权衡利弊之后,刘仪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用衣物遮掩住自己的脸,灰溜溜的走出城外。

    “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回来报仇雪恨的!”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等修行有所成功之后,一定要回来报这夺位之仇!

    这样想着,刘仪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钻入一条小路内,恨不得一瞬间就能离开这个让人憋屈的地方。

    “喂!前面的人可是斛阳太守刘仪?”

    在刘仪穿过一条羊肠小路时,后方的一棵树旁忽地传出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刘仪浑身一个哆嗦,下意识回头看去,却是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衣之中的神秘男子,正用那双唯一裸露在外的双眼,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刺客?

    刘仪吓了一跳,还以为何易出尔反尔,又派了刺客来杀他,当即便将脑袋往衣服里缩了缩,撒腿便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便在这时,又有另外一个黑衣男子,从前方的树上纵身跳了下来,拦住了刘仪的去路。

    “嘿!想走?”

    那人说着,朝他伸出一只手掌:“先把东西交出来吧!”

    “你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仪四处看了看,下意识的捏紧了袖中藏着的那本五行秘术,神色显得十分紧张:“既然知道本太守的身份,那就赶快让开!否则定斩不饶!”

    他面前这个男人,要比身后的那位瘦了许多,看起来就像一根竹竿似的,还是被风一吹就要折断的那种。

    依靠本能的判断,刘仪还是觉得眼前这人比较好欺负一些。

    “定斩......不饶?你这人,说话倒是挺有意思。我乃是散修杜刀,凭你一个凡人官吏,怕还管不到我头上。”那人看向刘仪身后的黑衣人,又指了指刘仪本人,道:“老廖,那斛阳太守,就是他了吧?”

    “错不了!”廖钱中肯定的说道。

    刘仪忍

    不住后退了几步,警惕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注意到对方口中所说的“散修”二字,既然是修真者,那就不可能是平原县丞派来的刺客了。

    想及此处,刘仪反而松了口气。

    但对方接下来所说的一句话,却让刘仪整个人如同坠入了冰窟一般,寒到了骨子里。

    “干什么?哼哼,我兄弟二人欲寻明主相投,奈何无门可入,便来借用一下你刘太守的项上人头,以做投名状!”廖钱中冷笑着,而后取出武器,一步步朝着刘仪走去。

    “既然是死,那就让你死个明白吧!我们想要投靠的人,便是那位夺了你太守之位的人!”

    刘仪闻言,双目骤然睁大:“怎么可!他怎么会和修真者有所交集......”

    一个“集”字还未说完,便见廖钱中手起刀落,眨眼间将刘仪砍翻在地。

    至死,他的手都一直放在怀里,紧紧攥着那本五行秘术。

    ...... ......

    “看到了吗?老杜,这就是贪婪的下场。你啊你,自从开始修行之后,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越来越贪婪了......”廖钱中从刘仪身上搜出那本五行秘术,使劲拽了好久,才从其手中拽出来。随即扔到杜刀手中,说道:“一会去见那位大人,你亲自将这功册还回去,好改变一下那位对你的印象。

    言罢,廖钱中开始处理刘仪的尸体。

    锋利的刀刃划过刘仪的脖颈,尸首分离。

    随后,他又取出一方杉木盒子,将刘仪的首级放了进去。

    杜刀摸着手中那本薄薄的册子,却是苦笑了一声,道:“我说老廖,这就是你坚决不肯修行的原因?”

    他与廖钱中,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了,两人之间少有矛盾,尤其是当初同处万通门时,更是配合密切,心有灵犀。

    在万通门覆灭之后,杜刀便入了修真一途,虽然法力低微,但寿命却是实打实的得到了增长,并且因为灵气护体的缘故,可以说是百病不侵。

    他希望廖钱中也能够与他一同修行,他不想因为时间的关系,而痛失一位挚友。

    可无论他如何劝说,廖钱中的回答,也从来都只是一个“不”字。

    廖钱中头也不抬:“没错!修行,有什么好?勾心斗角一万载,不及逍遥二十年!”

    虽然没有进入修真一途,但这其中的些许内幕,廖钱中总归还是知道一些。

    在廖钱中心里,那就是一条一黑到底的路子,一旦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听他这般言语,杜刀却是有些急了,道:“你说想要逍遥快活,那又何必去投靠别人?总归还是替人办事,又何来快活一说?你也看到了,那家伙的野心有多大!来斛阳不过半月,居然就兵不刃血的夺了太守的位子!而且还是在赵家,以及那么多外城修真者的眼皮子底下?老廖,你比我聪明,这不假,可不能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到这种人手底下做事,就凭你的才智与能力,那家伙还不把你往死里用?”

    “有用总比没用好。”廖钱中叹了口气,道:“好了,我也不与你争,既然说道逍遥快活,对我来说,没有什么能比重建万通门更快活的事情了......你决心修行,不也是为了给咱们的师傅报仇?”

    “可是,那家伙真的可以吗?”

    杜刀犹豫着说道,他不相信一个普通人能在这满是修真者的世界里蹦多高。

    虽然现在已是一城郡守,但那又能怎样?

    数年前,进攻皇城的那几十万人马中,又有多少不世俊杰?最后的结果

    ,不还是葬于土中吗?

    “你啊你......什么时候能把眼光放的长一点?”廖钱中一脸无奈的说道:“我本来以为,那位先生是居真宫的人,而且在居真宫内的地位不低。因为居真信印至少也是护法以上的职位才可以持有。可后来你又说,那位先生身无修为,只是一个世俗凡人......这就显得非常奇怪了。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拥有居真宫的信印?”

    所谓护国四圣宫,并不全是修真之人。

    神武、命延、居真、翊圣,这四宫之内,其实也就只有居真一宫,是完全由修真之人所组成的。

    若何易带的信印,是神武宫,是命延宫,哪怕是四宫之内最为神秘的翊圣信印,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偏偏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居然配有居真信印......若说那真是他的,打死廖钱中都不信。

    杜刀撇了撇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或许是捡来的也说不定。”

    “愚!”廖钱中白了杜刀一眼,懒得跟他在这些细节上计较,继续说道:“所以,我一度怀疑过那位先生的身份,直到两个人的出现,才让我下定决心投靠过去。”

    杜刀疑道:“哪两个?”

    “公良云义、裴文坚。”

    说出这两个名字之后,廖钱中整个人的表情都开始变得肃穆起来:“这两人,你或许不认识。但他们十年前,曾在同一支军队里共事。而那支军队的名字,叫做北戎十四军!”

    “北戎十四军......你是说,那个铁骑横扫周、陈二国,替陛下开辟半边江山的北戎军?可这与我们的去向,有什么关系吗?”

    这支军队的大名,杜刀当然也听说过,只是早就已经被彻底遣散了,就算再多的辉煌,也都成为过去了。

    “当然有关系!你没听那两人是怎么称呼那位先生的?少将军!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他是那个曾经叱咤北方的北戎十四军的少将军,是那个被当今国师下了最高等级的绝杀令的人!而且据我所知,那份追杀令至今还没有被收回!”廖钱中沉声说道。

    在武安君府,也就是何易一家被下了拘捕令的同时,还有一份秘密的绝杀令被徐国师暗中放了出来。

    这件事虽然十分的隐秘,但对于当年风头正盛的万通门来说,却不是什么秘密。

    再加上当年的徐方士刚刚登上国师的宝座不久,根基尚浅,以当时万通门所拥有的情报势力,十分轻易的便捕获到了这条消息。

    可怪就怪在这里。

    若是那徐国师肯隐忍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之后在对何易一家动手,绝对不会出现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这样的行事作风,终究显得太过“急躁”了一些。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手握大权的徐国师恨不得立即将其除之而后快?

    杜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十年都没有收回的绝杀令?那得是多大的仇恨啊......”

    廖钱中摇头道:“不,其实这中间没有半点的仇恨。我曾经仔细研究过,但这其中确实任何有关于仇恨的东西。结论只有一个,那徐国师是在害怕,他怕那位先生,而且怕了整整十年,怕到了骨子里,怕到了今时今日,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廖钱中面无表情的挑了挑嘴角,而后语气肯定的说道:“能够让手握天下修真势力的徐国师怕成这个样子,这就是本钱,这就是能力!这,就是我下定决心投靠那位先生的理由!”

    “......”

第86章:佳人有约

    何易这一觉,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深夜,方才悠悠醒来。

    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火速让公良雎连夜召集斛阳城内的所有官员,一同前往太守府。

    美曰其名设宴招待,但在这些斛阳官吏进入太守府之后,何易便立即将府邸封锁起来,并于他们面前,将刘仪所写下的让贤书拿了出来。

    五十名威武雄壮、杀气凛然的刀斧手立于大堂两侧,明晃晃的利刃之下,这些斛阳官吏就算想不承认,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有没有刀斧坚硬。

    于是,仅仅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几乎所有的官吏便对何易表了忠心。

    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手法,虽然拙劣,却也十分有效。

    至于反对之人,自是血溅当场......

    此事暂时告以段落。

    ...... ......

    夜空下的斛阳城,灯火通亮,飘落的点点雪花在何易眼前模糊放大,虚幻不实。

    何易登上斛阳城中央,最高处的一座楼阁,看着下方一条条张灯结彩的街道,接踵而出的行人,微微有些入迷。

    那由灯火荧光编织出的光影中,火苗如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般跳跃着。

    热烈的生命,被城外远山那坚固而冰冷的线条所包围,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一静,一动;

    一冷,一热;

    一寂,一闹。

    而这静与动之间的过度点,是远处那雄厚宽固的城墙,是不知疲倦的守卫于城门之上的军士,是日以继夜的处理民事的勤廉官吏,是心甘情愿的为城中百姓奉献一切的精神与意志。

    有了这些,城里才是能够让人生活的地方。

    无论缺了哪一样,温馨的生活都将变成严酷生存。

    何易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他觉得这是一个无比简单,无比浅显,无比纯粹的道理。

    可是为什么,这世间总是有那么多的人不明白呢?

    ...... ......

    “主公,今夜是元霄灯会,您不下去看看吗?”贾绍在何易身后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

    贾绍与何易想的不同,或者说他的想法从来都非常单纯。

    有人欺负,就打回去,有人欺负何易,那就拼上性命打回去,因为他是何易护卫,仅此而已。

    所以,从没来过郡城的贾绍,即便早已被街道中的灯火与阑珊深深吸引,也要先问问何易的意见。

    这是一份被认可、被肯定的尊重。

    “元霄灯会.....

    .”何易看得出贾绍想要出去玩耍的心思,不禁莞尔。

    说到底,贾绍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

    他忽地想起还有一份约定在身,便说道:“走吧,出去逛逛。”

    贾绍一听,脸上顿时笑出一朵花来。

    ...... ......

    白波胡,位于斛阳城内偏北的地方,护城河中的水便是从这片白波胡中延伸出去的。

    之所以用“白波”二字命名,是因为每到春夏,这湖中便会生长出无数洁白如雪的莲花,在被风吹动的时候,会形成层层起伏着的白色波浪。

    此时,冬季虽然已经过去,但余冷仍是十分凌冽,所以自然欣赏不到这幅美景。

    不过城内的百姓显然更具智慧。

    他们将一朵朵莲花状的灯船推入白波湖中,成百上千聚到一起,虽然不如真正的花儿那么自然,却也颇有几分巧夺天工的妙处。

    “小绍,你就随便逛逛吧!我自己走走。”

    现在斛阳已定,基本不会再有什么危险。

    刘仪也被廖钱中和杜刀暗中做掉了,并将其人头当成投名状,再次来投何易。

    这一次,何易没有拒绝,他甚至答应的很爽快。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需要一个听觉敏锐的耳朵。

    而那个耳朵,就是曾经的万通门徒廖钱中。

    至于杜刀,作为接纳廖钱中的附属品,何易将其纳入麾下,实属无奈。

    他确实不想与修真之人为伍,可有些时候,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如他所愿。

    “就当做是相互利用吧。”何易自语道。

    穿过白波湖边一众观赏灯花的百姓,何易来到渡口之上,与船夫租下一条小船,往湖中行驶过去。

    最中央处,依稀可见一艘画船,被摇曳的烛光映出点点神秘的轮廓。

    夜风掠进,将几朵莲花灯推至船边,与月色遥相呼应,更加显得美轮美奂。

    元霄灯会,白波湖上。楼船之中,盼君相见。

    “到底会是谁?”这一番赏心悦目的美景,让何易的心情变得极好,对那画船的主人,也生出几分好奇。

    待靠的进了,那画船的样子便又清晰了几分。

    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正背对着何易坐在船头,手持一把梳子,细心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月下的身姿倒影在水中,几分清怜,几分柔美,几分惆怅,几分妩媚。

    女子开口,一曲清歌幽幽传来:

    贤人三过不还兮,

    涂山吟猗候人兮。

    世上虽多万般道,

    人间亦少有情郎。

    此曲作罢,那女子手中顺到一半的梳子,却是忽地停顿下来。

    而后一声惋叹:“人间亦少有情郎。”

    曲中前两句所说,是大禹治水之时,三过家门而不入,以至大禹之妻涂山氏,思念成疾。

    至于后两句,则是以一种小女子患得患失的心态,来感叹对大禹的不满,意思大致是:世上共同治水的人那么多,偏偏就你薄情薄义,连进家看看的时间都拿不出来吗?

    “倒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何易耸了耸肩,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致,随即回唱道:

    舍身成仁今日事,

    化身熊罴亦不甘!

    九江之水若不治,

    人间何来有情郎?

    那女子闻言,却是一怔。

    回眸望去,但见到那孤舟上单薄的人影,四目相对时,却是巧笑嫣然。

    这一刻,漫天的星月,黯然失色。

    ......

    原来是她?何易微微有些愣神。

    “公子说的对,倒是奴家冒失了。”那女子歉然说着,起身朝着何易行了礼节:“请公子登船小叙。”

    何易回礼,而后登上画船,好奇的打量了一番,道:“不知红袖姑娘找在下来,所谓何事?”

    他心中诧异,眼前这位红袖姑娘,与自己非亲非故,可对方的言行举止,却都表现出一副相识已久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某位旧相识不成?

    可是,如此绝美的女子,应当给人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才是,偏偏何易脑中没有半点印象。

    “此次冒然让公子过来,确有一事。”红袖犹豫了片刻,目光中忽地升起几分期冀,道:“公子可否借剑一观?”

    “剑?”何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红袖一指何易腰间,道:“便是这把。”

    斩魔剑?

    虽然不知道这位红袖姑娘为何会对斩魔剑感兴趣,但出于礼节,何易还是将斩魔剑抽出剑鞘,递了过去。

    毕竟那日在梦楼之中,红袖也算间接性的帮他解了围,这个人情,何易还要找机会还一下。

    红袖似是抢夺般的从何易手中接过斩魔剑,掂在手里好生观摩着,时不时伸出素手,轻轻触碰剑身上的字符,好一会,才缓缓说道:“果然是斩魔剑!请问公子,这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居然知道这剑的名字?

    何易又是一怔。

第87章:悟道,悟道

    何易略带疑惑的看向红袖的眼睛,脑子里快速闪过了几个猜测,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他确实不认得这位红袖姑娘。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位红袖姑娘,与这柄斩魔剑,或者与元逸居士之间,一定有着莫大的渊源。

    但他毕竟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不知道这二者之间是亲是仇,所以并不敢直接说出实情。

    毕竟,斩魔剑的原主人元逸居士的身份,实在太过于特殊了。

    所以,何易只得糊弄着说了句:“偶然间捡来的。”而后又问:“姑娘怎么知道这把剑的名字叫做斩魔剑?”

    红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何易的问题,似是有所防备,道:“有些事情,现在还不便与公子说明......只是这剑,对奴家来说十分重要,还请公子如实相告,万勿隐瞒。”

    “......”听她这般言语,何易更不能说了。

    他忍不住看了那红袖姑娘一眼,只见秀眉紧锁,一双绝美的眼眸之中饱含关切之意,似是有心事万般。

    该不会......是元逸的私生女?又或者是随意惹下的风流债?何易忍不住腹诽道。

    “公子若是不肯说出实情,就休怪奴家不客气了!”

    见何易闭口不言,红袖那双满含愁苦之色的眸子里,忽地多出几分凌厉的神色。

    她才不会相信何易的搪塞之辞,若真是捡来的,怎么可能知道这剑叫做斩魔剑?

    况且,对方连剑身上的字符都已经悟出了两道,明显就是有额外的机遇,怎么可能会是捡来的?

    “怎么,套不出话,就要明抢了?”何易的语气也在这时冷了下去。

    他的性子,本就是吃软不吃硬,若是把话摆开,有事说事,一切都好商量。

    若是来硬的,就算对方是个绝色女子,何易也绝对不会怜香惜玉。

    “把剑还给我!”何易沉声说道,同时暗道了一声不妙。

    因为,刚才将剑递过去之后,这红袖姑娘便一直拿在自己手中,并没有交还给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何易现在是赤手空拳。

    倘若对方突然发难 ,自己恐怕就要陷入险境了......

    “不还又如何?如今在我这画船之上,公子认为自己走的了吗?”红袖后退了一步,很是熟练的将斩魔剑挽出一朵剑花,将斩魔剑收在身后。

    而后,何易眼尖的发现,那斩魔剑上的第一道字符,破字符,居然在这一刻骤然亮了起来!

    而且与何易平时使用时,所发出的金色亮芒不同,此时的破字符,在红袖手中所散发出的光芒,竟是一种如同新生嫩芽一般的青绿之色!

    紧接着,四柄与斩魔剑一般无二的剑影,悄然浮现在红袖两侧......

    凌空悬浮,上下浮动,如是微风轻扫的柳枝,看起来极具活力与生机。

    加上红袖本身纤长的身姿,再加上不远处岸边的地平线,所组成的这幅景象,分明就是破字符原本应有的样子!

    “你怎么会用破字符!”何易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便见那四道剑影同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曲线,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何易袭来,而红袖本身,亦执剑向前,化作一道红色魅影,刺向何易的心窝!

    何易抽身闪避,险而又险的躲开那四道剑影,在剑尖没入甲板的前一秒,剑影化作一道道绿色的流光,消失不见。

    之后,绿芒再闪,眨眼之间,那红袖的身侧便又多出四道剑影。

    不对,不是破字符!这是......生生不息?生字符?

    何易神色一凛。

    斩魔剑上的字符,来源于元逸所留下的《夏禹书》拓本。其上除了记载有十二道字符之外,更是记录着元逸本人对于这些字符的领悟。

    就拿这第一道字符来说,就与何易所悟出的“破”完全不同。

    元逸居士所悟,乃是“生”。

    万物生长,生生不息,一剑可含千变万化。其所描述的生字符,正与红袖此时所施展的招式一模一样!

    眼见利剑袭来,危机关头,何易脱口而出:“元逸居士是你什么人!”

    ...... ......

    随着何易的语落,那道红色魅影戛然而止。

    斩魔剑的剑尖,也在何易胸前半寸的地方停下。

    “公子果然知道元逸居士!请问公子,元逸居士人在何处?”红袖手腕轻动,将斩魔剑收起,眼中厉色顿失,又换出一副忧心忡忡之色。

    她方才之所以突然发难,只是想逼迫何易说出实情而已,并无真正伤害何易的

    意思。

    见对方收剑,何易也是舒了口气。心道,这红袖姑娘既然会使用元逸所悟之道,那与元逸的关系,也必然是亲近而非仇恨了,自己若再藏着掖着,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只是,对方所问的是元逸人在何处,这又让他如何回答?

    略微酝酿了一番情绪,何易却是一声苦笑,道:“元逸居士,已经被埋葬在北荒深处了。与他共同赴死的,还有他的妻子秋氏。”

    这对苦命的鸳鸯,双双丧命于北荒雪原,蜃界大阵之中,何易发现他们的时候,这两人皆已经断气数日,尸体都已经有些僵硬了。

    在得到斩魔剑及夏禹书拓本之后,何易亲手将这对夫妻埋葬于一处。

    听何易说完,那红袖的表情却是一僵,斩魔剑从她手中落下,发出一声哀鸣,深深没入船甲之上。

    “没想到,师傅师娘终究还是去了那里......”红袖的目光中满是浓浓的哀伤之色,眸下星光点点,却是几颗晶莹的泪珠。

    原来,红袖是元逸的徒弟......

    月光之下,何易将那日在北荒雪原中见到的一切,尽数讲给了红袖,而她脸上的悲伤,随着何易的叙述,也越发变的浓郁。

    “师傅为苍生大义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若是真让那些修真之人清扫了整个北荒,那极北之地的蛮国,可就再无障碍了......”

    传闻,北荒之外还有一片更加浩瀚的大陆,其内有一座国家,名为“蛮国”。

    传说中蛮国之人,有着如同寒冰一般的蓝色眼眸,如同落雪一般洁白的皮肤,拥有无比强壮的体魄,力大无穷,而且个个骁勇善战,是名副其实的战斗民族。

    只是被北荒雪原所阻,所以无法南下入侵炎黄一族。

    若是北荒雪原中的异兽全都被修真之人猎杀,那么蛮国便可长驱直下,后果不堪设想......

    元逸在所留的血书之中,也曾说过这次围剿雪兽的举动乃是“酿祸之举”,现在看来,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了。

    红袖就这般坐于甲板边缘,一边偷偷擦着泪水,用脚尖轻触水面。

    船下影,水中月,在这触碰间轻轻摇曳,悲伤的氛围逐渐向四周蔓延。

    何易见状,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只等对方缓和情绪。

    半晌之后,红袖方才起身,将斩魔剑重新交还到何易手中,轻声道:“那日公子在梦楼内所用的鞭子,已是刻上这第二道字符了吧?公子既然已经悟出此道,那便是继承了恩师的意志,今后,这把斩魔剑便是公子之物了,忘务必珍惜,不负斩魔二字。”

    而后,红袖向后小退了几步,却是朝着何易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敬安礼,道了句:“愚妹红袖,见过哥哥。”

    哥哥?

    何易又是一怔,他今夜已经像这样怔了好多次了。

    不过这次,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红袖口中所说的哥哥,应是“师兄”一类的称呼。

    何易继承了斩魔,继承了夏禹书上的字符,也就等于继承了元逸衣钵,等于是元逸的真传弟子。

    但元逸居士从未立过宗门,何易也从未真正拜过元逸为师,所以红袖若以师兄相称,也并不妥当,只能改口以哥哥相称。

    “不敢当,在下......”

    “切!什么嘛!”

    就在何易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便见船楼之内,两个妙龄女子快步走了出来,像是两只俏皮的蝴蝶,围在何易左右。

    却是月婉、清竹二人。

    月婉一只手强拉着清竹来到何易身前,好生打量了一番,便用两个指尖轻轻拈起何易的一只衣袖,前后摆弄着:“我还以为来了个相公呢!没想到却是个哥哥......唉,好没意思哦!”

    话音一落,旁侧的红袖当下羞红了脸,嗔怪的瞪了月婉一眼。

    “这位何公子是小姐的哥哥,又不是你的哥哥,你这小浪蹄子酸什么酸!”清竹一把打掉了月婉那双越发不安分的手,很是不满的说道。

    你摸这位公子也就罢了,摸老娘的胸算怎么回事?

    月婉不服输的说道:“小姐的相公,就是月婉的相公,也是你清竹的相公,唉!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盼头,现在却又成了哥哥......我倒是不怕嫁不出去,只是可怜了清竹你呦!臭脾气,没人要!”

    清竹一把掐住月婉的脸:“呸!我非撕了你这张臭嘴不可!”

    月婉捏起粉拳挥动过去:“我要锤扁你的胸!谁让你比我大!哼!”

    两个姑娘顿时又纠缠在一起,扒衣服扯头发,场面一度香艳。

    “..

    ....”

    何易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在入狱之前,与人交往向来都是文质彬彬的样子,哪里见过这等泼辣的场面?顿时傻傻的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红袖见何易一脸的尴尬,却是忍不住笑了笑,将何易拉倒一旁,借着月影掩盖了脸上诱人的红晕,轻声问道:“还不曾询问,哥哥尊姓大名?”

    “我姓何,单名一个易字。”何易想了想,终是没有拒绝红袖主动的示好,道:“妹妹客气了,不过这斩魔剑......既然红袖妹妹也会使用,便就还给妹妹,以做怀念吧。”

    斩魔剑虽然锋利,但这本就不是何易的东西,既然红袖是元逸的徒弟,还回去也算是物归原主。

    何易能够用到斩魔剑的地方确实不多,而且这等利器放在身上,总是会遭人觊觎。

    况且,对于他来说,那本夏禹书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个人的力量总归有限,想要驱逐全天下所有的修真者,就必须提升他麾下全部兵马的力量。

    而夏禹书上所记载的字符,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够提升整支军队实力的东西。

    “哥哥可真是个实诚之人,见宝不贪,师傅在天有灵,想必也会非常欣慰的。”红袖神秘一笑,却没有去接何易递来的斩魔剑,笑着说道:“哥哥有所不知,愚妹虽然会使用斩魔剑,但也仅仅只会用第一道字符而已,况且......此道并非妹妹所悟之道。我们身为悟道者,既从一道,则终身不可弃。”

    悟道者!

    何易已经听过很多次这个称谓了,无论是元逸所留下的血书,还是县丞府里那两名修士,都曾提到过这个称谓。

    这似乎是非常神秘的一群人。

    何易也曾问过廖钱中有关于悟道者的事情,但得到的情报却是少之又少,只知道这些悟道之人汇聚在南方的一座小城之中,且个个身怀绝技,本领不凡,但具体是什么,就连廖钱中这样耳目通天的人,也不是十分清楚。

    “悟道,究竟是什么?”何易好奇的问道。

    红袖惊诧:“哥哥不知道吗?”

    何易摇头:“似懂非懂。”

    红袖一时语塞,看着何易的眼睛,那神情很是怪异。

    “哥哥等一下......”

    想了想,她便快步走入船楼之中,再出来时,怀中却是多了一把古色古香的琵琶,站于船边,对着水中的倒影轻轻调弄着弦音。

    “哥哥且听,小妹所奏之曲为何?”

    片刻之后,红袖与何易并肩坐于船侧,望湖面中的灯火,玉指连动,珠落玉盘,声音明亮而清脆。

    “金蛇狂舞!”那美妙的旋律,瞬间便让何易沉醉其中,恰逢今日春祭夜,这曲表达热情之意的金蛇狂舞,也正应了此情此景。

    “看来哥哥亦是乐道中人,且再听一番。”红袖嫣然一笑,虽还是同一首金蛇狂舞,但再弹奏时,曲调却是一变。

    随着这声乐响,何易明显感觉到脸上有些微微的灼刺之感,似乎有什么锋锐的东西从皮肤上掠过。

    紧接着,何易惊讶的发现,他眼前的水面开始无端泛起波澜,而后,那波澜中央处,似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按下下去,发出砰地一声,溅起无数水花。

    她在用弦音击打水面?

    我的天!

    这完全超过了何易所能想象到的场面。

    原来,只用声音就可以达到类似于攻击的效果吗?

    虽然以往的世俗之内,同样有着狮吼功等用声音来进行攻击的方式,但那些招式中的声音仅仅是一个释放内力的渠道而已,最终想要造成伤害,还是要依靠内力,而不是单纯的依靠声音。

    可红袖这一曲,却是完全不同。

    何易紧紧盯着前方不断翻腾的湖面,很快便发现了不妥。

    似乎,红袖并不是在用声音当做武器攻击水面,而是通过乐曲中的寄托的心境、感情与思绪,设法与湖中的水产生共鸣。

    至于红袖,她早已完全沉醉在曲调之中,心中并无它物。

    不久之后,红袖的五指骤然加速,弹奏出一连串急促而尖锐的曲调,而前方那片起伏的水面,又再次开始迅速的跌宕。

    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湖面仿佛被烈火烧的沸腾,滚滚白浪聚到沸点的最中央出,急骤爆起,涌出一条数丈高的巨大水墙,煞是壮观绚丽。

    “这......就是悟道?”何易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就是悟道。悟人之道,悟物之道,悟心之道。”红袖睁开眼睛,轻声说道。

第88章:招贤纳士

    这一日,斛阳城里突然传出一件惊天的大事。

    据说,有着“斛阳第一美人”之称的红袖姑娘,突然从梦楼离开,并应了斛阳太守的召见,移步往太守府居住了。

    这件事一经传出去,整个斛阳城瞬间如同炸了锅一般,一个个全都开始在背后议论,说这斛阳太守艳福不浅。

    即便是那些个自视甚高的世家修士,也忍不住主动开口,去向百姓们打听其中的故事,并在背地里吐出一口酸水,暗骂那太守是个色胚。

    这事情传到何易的耳朵里,他除了无奈之外,就只剩下苦笑了......

    何易成为斛阳太守的消息,现在还没有传开,何易那边也下了封口令,严禁各部官吏将此事外传。

    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他必须首先做出些政绩,循序渐进,然后才能够让百姓心安理得的接受。

    ...... ......

    太守府内。

    何易扔下刚刚审批完毕的一本公文,很是头疼的揉了揉脑袋。

    太守的位置虽高,却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就比如此时此刻,他已经连续批阅了三个时辰的公文了。

    长时间的绞尽脑汁,让他头晕眼花,头痛欲裂。可那些公文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有越来越多的公文,被人一批又一批的,源源不断的送入府内,在他桌边堆砌成一座小山......

    “这得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何易呼出一口浊气,脑袋确是疼的厉害。

    “哥哥,你该吃饭了。”不久后,红袖迈着轻盈的脚步而来,月婉与清竹跟在她身后,手中各自提着一方精致的食盒。

    她二人还是第一次进入太守府内处,两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却是难得的没有说什么胡话,皆是一副恬静乖巧的模样,站在红袖的身后,毕恭毕敬的朝着何易行了一礼:“婢子见过太守大人。”

    “已经午时了吗?”何易怔了怔。

    听红袖这么一说,他这才察觉到腹中的饥饿之感,肚子也是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几声,惹得几位美人一阵轻笑。

    “......”

    何易一阵尴尬。

    “何止午时,现在连未时都快过去了呢!”红袖的目光略带嗔意,似是想要责怪,又想起此地庄重,便换了一副语气,侧面提醒道:“公务虽重,但哥哥的身体同样重要,若是累垮了,非但要耽误公事,连几位将军也要焦头烂额呢!”

    语落,红袖动作流利的将何易桌上的公务一本本放到旁侧,又将一碟碟精美的菜肴置于桌上。

    她看着何易从上午一直忙到现在,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便亲自下厨,为何易做了些吃的。

    自从住进太守府之后,红袖时常觉得无事可做,而她又不似那些五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小姐,端的是闲不下来。

    恰逢一直负责何易饮食起居的贾绍,由护卫一职升为了督察,时不时还要去往郡下各县巡察事物,不能一直跟在何易身边照顾。

    于是,红袖便主动接下了这份差事。

    何易自取了一双筷子,正欲向前夹菜,却是首先苦笑了一声,道:“若不是妹妹提醒,我却还不知道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时辰。”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待批公文,何易心中连连叫苦。

    人才啊!我需要人才!

    何易一边骂那刘仪无能,给自己囤积了这么多待批的公文,一边在心里感叹人才难得。

    那两方食盒内,共取出了七八道菜肴,最后,红袖将三副碗筷取了出来,与大堂内的公良雎与贾绍说道:“公良先生,贾督察,你们也来与我家哥哥一起用餐吧!”

    何易自登上太守一位后,拜公良雎为斛阳别驾,裴东为领军都尉,贾绍为督察,廖钱中为主簿。

    其余曹史,五部督邮等,经由公良雎暗中审查之后,遣散过半,官职所空甚多,致使大小事物,皆要由何易亲自定夺。

    这也是他感叹缺少人才的原因之一。

    “属下不敢。”公良雎、贾绍二人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以前平原县,大家都是卑微之人,还可以同座同食,可如今的何易贵为一郡之主,尊卑有别,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知分寸了。

    “过来吃!此处又没有外人,还跟我客气什么?”见他二人那副样子,何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属下遵命。”公良雎与贾绍相视一眼,这才答应下来,就于案上取了碗筷,快速往嘴里扒着。至于红袖,摆好碗筷之后,便带着月婉清竹二人,嫣笑着离开了。

    “对了云义,红袖这件事,还要麻烦你去运作一下,这么沸沸扬扬的闹下去,只会让城中百姓认为我是个好色之徒。”何易一边吃着东西,也不忘处理着公文,左手使着筷子,右手拿着毛笔,飞速往公文末尾写着批文。

    “少将军放心,我早已派人四下说明,红袖姑娘乃少将军失

    散多年的妹妹,正好也能借此机会,将红袖姑娘以前的身份换下来。 ”公良雎说道。

    眼睁睁看着何易一脸的疲惫之色,公良雎有心帮何易分担一些,却是无能为力。

    他虽然晓兵法,通谋略,但这政事,却不是他能应付过来的。

    毕竟民事之事关系重大,倘若处理不好,后果难以想象。

    想及此处,公良雎便提议道:“少将军,这斛阳城中,却有两名通晓内政的良才,第一位姓秦名光,字亦德;第二位姓李名艾,字俞之。这二人皆是当阳人士,半年前因白龙寨之乱,从当阳城离开,隐居此处避难。少将军若是有意,可将这二人招揽而来,以辅佐少将军处理内政事务。”

    顿了顿,公良雎又道:“不过,这二人虽是政才,却同样有所不足之处。秦光心善而软弱,胆小怕事,摇摆不定,一旦遇到危机,恐先选择自保。李艾果断而心狠,急功近利,野心十足,他日若有掌权之时......”

    “好了好了。”何易挥手打断了公良雎,道:“既是人才,便加紧招揽而来吧!你也不是不知道太守府目前的情况,不是我不想任人唯贤,而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啊!”

    公良雎脸上一僵,苦笑道:“也确实如此。”

    ...... ......

    翌日。

    何易特意于太守府设宴,将斛阳城内的大小官吏尽数请入府中,这其中,自然包含秦光、李艾二人。

    自昨日公良雎离开太守府后,便火速带着两份任命书去找秦光、李艾。

    招揽之事,可以说进行的十分顺利,秦光生性怯懦,对于太守府的命令不敢不从,至于李艾则更是简单,他本就胸怀大志,在公良雎说出目的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当下便答应下来。

    宴会之上,歌舞升平,众官吏之间频频敬酒,喜色满堂。这还是这位新上任的太守第一次举行会宴,再加上两个新来的面孔,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于是,秦光与李艾二人,便成了众官主要敬酒的对象。

    何易滴酒不沾,将所有敬来的酒杯一一回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公良雎与裴东等人同样如此。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何易高堂危坐,眼角余光撇向秦光与李艾所座的席子。

    前者,桌上的珍馐一口未动,却连筷子都没有碰过,模样有些紧张,有人与他敬酒,他却还要先看何易一眼,然后才敢将酒饮下。只是这般来者不拒,很快便有了几分醉意,两边脸颊通红。

    至于后者,则丝毫不见外样,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对于敬酒之人也是一副豪爽之相。不过,等腹中的酒劲上来之后,他便不再饮了,无论是谁劝酒,都不再去碰那酒杯一下。

    这二人的脾性,果然如云义所说一样。

    何易闭目思虑了片刻,却是忽地一声长叹。

    “今日酒宴,本是乐事,明公何故独自叹息?”片刻后,末座的一名曹史官出言询问。

    “是啊!今明公新得斛阳,普天同庆,若有何烦恼之事,不妨就在此刻说出,我等身为下属,自然有责任为明公分忧解难。”另外一名官吏说道。

    何易故作愁容,将手中的筷子放于旁侧,叹道:“我虽然新得斛阳,成为一郡之首,奈何城中百姓人人皆畏,也不知何时才能安定民心。”

    他这么一说,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厅堂内的一众官吏也都是明白之人,见今日来了两个新面孔,而何易又故意说及政事,明显是要对这两个新人加以考核。

    于是,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集中到了秦光、李艾二人身上。

    秦光与李艾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自然也知道何易为什么有此一叹,便见秦光慌忙从位子上起身,匍匐般跪于何易座下,诚惶诚恐的言道:“明公勿忧,今春祭刚过不久,百姓心中所思者,乃是开春以后,粮食收获的情况,而言及收获,自然也少不了缴税二字。前斛阳太守刘仪,征税颇重,百姓对其颇有怨辞,明公可当量减税,使百姓安心,自然称赞明公仁德,民心可安。”

    这一番话,合乎其词,合乎其理,虽然不是什么独到的见解,但好在直接干脆,一旦令下,直接便会有十分显著的效果。

    何易拍手称赞,道:“亦德所言甚妙!就依你之见,待开春之后减税三成。”

    顿了顿,何易又问出第二个问题:“百姓盼收,自然是盼个好收成。可今年严冬晚去,河井冰封,城中的百姓贮水不足,等开春之后,城外便有千亩良田缺水灌溉,又该如何治理?”

    言罢,何易转目看向落座的李艾。

    李艾放下竹筷,起身揖道:“水利兴修,向来是我北地之短处。诚如明公所言,井水之水,仅能供于一户,且运输实在太过麻烦,更会有大量的人力物力浪费其中。所以若想灌溉良田,还需另辟蹊径才是。依在下所见,不如往农田之外修建水坝,再挖沟开渠,引白波湖水入坝

    存储,减取水灌溉之难。”

    何易沉默片刻,低头想着此事。

    按理来说,何易刚刚执掌斛阳城,民心还未安定,不可轻易言谈这修水渠、建水坝这样的大工程。

    因为一旦动工,又要投入大量民力,到时候若在惹得民怨四起,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但转念一想,这兴修水利,也确实是一劳永逸之事,况且有减税的事情在前,李艾再说起此事,还颇有些一针见血的妙处。

    “好,就按你说的做吧!”何易点头说道。

    但这水渠加上水坝,需要用到大量的现银,这么算下来,最起码也要五万两银子才勉强够用。若是银子不够,一切都是空谈。

    顿了顿,何易这才发现,一直以来,他都没有仔细询问太守府的库房的存银情况。

    何易瞥向旁侧的金曹史孙戴,道:“孙大人,如今太守府的库房之内,还有多少现银可以调用?”

    孙戴连忙答道:“回太守大人,目前还剩下白银。”

    “唔......两千九百三十两......你说什么?!”何易略作沉吟,脸色立刻大变,口中骂道:“放你的狗屁!”便狠狠将桌上的汤盆端起来,砸向那孙戴头上的乌纱帽。

    半盆菜汤浇下,淋了孙戴一头一脸,模样好不凄惨。

    “诺大的一座太守府,怎么可能只有两千多两银子?定然是你欺下瞒上,贪污公银!来人,给我拖出去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何易脸上青筋暴起,双目中满是厉色。

    “是!”

    门外的甲卫闻言,当即便走出四人,将那孙戴架了起来,往外面拖。

    也不怪何易如此生气,太守府的库房,可是直接关系到了整座城市的民生治理,上至城内官吏的俸禄,下到守城军士们的粮饷,甚至是自然灾害所造成的民间损失,都要从他太守府的库房中去拿。

    可以说,这库房内时时刻刻都要准备着大量的现银,用以预防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天灾**。

    如今就剩下两千多两银子,够干什么?只是拨发下个月军队的粮饷都不够!

    “且慢!冤枉啊!明公,冤枉啊!”孙戴慌了,也顾不上擦拭脸上粘着的菜叶子,慌忙说道:“明公可千万莫要冤枉下官,库房中的银两,下官可是一分一文都未私自动过!这几年来的每一笔账,如何进,如何出,下官都有记录,太守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库房查账啊!”

    何易紧皱着眉头,看着孙戴那副模样,不似作假。

    这就十分的奇怪了。

    斛阳城虽说是个偏远的郡城,地广而人稀,但这一城之民,加上周边各县,也足有五万户了,每年光是地、户、商三种税收,就已不下万两。

    虽然会从中拨出一部分上缴给皇城,但皇城每年亦会下拨一部分银两,用以各郡太守治理民生。

    而且,这钱也不一定每年都能用得完,这么多年累积下来,怎么可能就只有这两千多两银子?

    打死何易都不会相信。

    “账,我自然会让人一笔一笔的查!现在,你先告诉我,为何只剩下了这么一点银子?”何易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拖着孙戴的甲卫退下。

    孙戴跪爬在地上,无比惶恐的说道:“府内原本也有存银数万两,可前太守刘仪主动替练气宗接待了往来的修真世家,将全城的客栈、酒楼全部租了下来,又主动出了那些世家日常花销的费用,可以说是日出斗金,这一个月下来,太守府的存银基本就见底了。这一点千真万确,在座的各位大人都可以给下官作证啊!”

    “明公,孙大人所言确实不假。”户曹吏钱宁在一旁帮腔道。

    “确实如此,府库空虚,就连我等数人的俸禄,也都被那上一任的太守刘仪克扣,数月未曾发放了......”奏曹史纪商叹了口气。

    “再加上......”孙戴抬起头,偷偷看了何易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连忙将头低下。

    何易没好气的说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假如真的没有犯错,我还能有意抹黑于你不成?”

    之前那刘仪替练气宗接待各城世家,何易也是知道的,若说租下全城的客栈酒楼,持续数月,那确实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看来,自己确实是错怪了孙戴。

    “下官不敢。”孙戴巍巍颤颤,如实答道:“再加上太守大人您,这几日连续不断的处理公文......可殊不知,您这公文每批一本,就要有一笔或多或少的银两随着批文的执行而用掉,所以才会......才会剩下这么一点。”

    这几日里,何易大约批阅了三百余本公文,其内所述之事,小到城墙修补、道路维护,大到军械扩充、分发粮饷,所花掉的银子若是细算下来,就算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两了。

    何易听罢,顿时为之气结。

    得,感情还怪自己处理公文喽?

第89章:不争民利

    无论以前怎样,但眼下的情况,就只剩下两千多两银子。

    就算暂时不去修那水渠水坝,照样是不够用的。

    别的不说,单就是那小山一般堆砌的公文,想要全部处理完,估计也得要个几万两银子才行。

    钱啊......钱!

    何易又是一阵头疼。

    以前在平原县的时候,他就一度因为钱的事情而犯愁,原以为拿下斛阳之后,资金情况会有所好转,没想到这里的情况更加糟糕。

    这宴会,是进行不下去了。若还继续这么吃吃喝喝下去,怕是又得花出几百两银子,而现在,便是多花一个铜板,何易都觉得无比肉疼。

    ......

    何易命人撤走宴席,环视堂下一众官吏,无奈的说道:“说说吧,你们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来解决眼下银两的问题?”

    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集众人之思,来解决此事。

    堂下一片安静,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思虑了许久,谁都没说出一个哪怕不像样的办法出来。

    他们也确实是没有办法。

    太守府的银钱来源,无非就是两样:第一,税收。第二,皇城拨款,但都还有数月的时间才能入账。

    至于另外来钱的办法,那就只能强行征收新税了。

    比如人头税、或者提前将明年的税收上来......

    若是换做以前那位刘仪刘太守,这方法倒还可行,但眼前这位新来的太守......自上任之后就开始专注于公务,茶饭不思,而且又是减税又是兴修水利,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残民害理的那种事情的人。

    可殊不知,要做一个好官,那是难如登天啊!

    台下,李艾目光凌厉的扫过四周,见众人皆是闭口不言,便主动站了出来,沉声说道:“我这里到有一策,就看明公有没有这个魄力去执行了!”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皆都笑了起来。尤其裴东、贾绍等一干武将,笑的最为厉害。

    魄力?一个没有魄力的人,能够只身进入赵家与太守府,阳谋阴谋两开花?一个没有魄力的人,能够兵不刃血的收复一座郡城?

    开什么玩笑!

    不过总算有人提出意见,何易面上也是一凛,顿时来了精神:“俞之,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有什么妙策,但说无妨!”

    为今之计,无论好办法还是坏办法,总归要先有个办法以供参考,总比什么都不去做的强。

    李艾揖道:“斛阳赵家,富可敌国,若能从那赵家身上剜下一块肉来,足抵得上斛阳城整整三年的税收了!”

    动刀赵家吗?

    何易皱着眉头,仔细的思虑了许久,却是一阵摇头,叹道:“此事不可行。”

    他早晚要对赵家动刀,但不是现在。

    这可

    与魄力没有什么关系,而是......他得等。

    等斛阳城的军队训练完毕,等一个恰当的机会,还要等一个适当的借口。

    因为一旦出兵赵家,就必须名正言顺,让各方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毕竟,何易这个太守之位是自己夺过来的,如果没有合适的借口就贸然进攻赵家,练气宗肯定会有所察觉。

    现在城内又存在着大量外地赶来的世家修士,一旦被他们得知,必然会经由这些人传播出去。

    若是传到皇城,传到那国师徐明的耳中,以他的聪明才智,定然会猜出几分端倪。

    何易是万万不能让徐明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的,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另外,就是实力。

    虽然何易现在已经成了一城之主,但还是无法直接面对一座诺大的,坐拥近千名修士门徒的练气宗。

    见何易拒绝,李艾却是显得有些急躁,道:“为何不可?我在进入太守府之前,便已听说斛阳精兵两万,皆已配备破魔之器,威力之强,可以击金穿石!况且那个赵家,实乃斛阳城之毒瘤,不可不除!在下斗胆,愿求先锋一职,率军围战赵家!”

    他话音一落,目光直视着何易,单膝跪地请战。

    “......”

    何易面无表情的看着李艾,却是没有说话。那双眼睛显得越发空洞而无神。

    先前公良雎举荐此人时,便说他果断而心狠,急功近利,野心十足。起初何易还不如何相信,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况且,自己召他前来,是佐民事政事,可他此刻却又忽然说起兵事,还妄图担任先锋一职。

    这已经不是急功近利了。

    而是......越权。

    “若真是内外兼修,文武双全的话,那倒也是个难得人才,可惜要用之慎之。”何易在心里评价道。

    旁侧,公良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下暗暗焦急。

    他十分的了解自家少将军的性子,虽是一幅面无表情的模样,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证明心有怒意。

    “俞之,莫要胡闹!”公良雎脸色一变,却是指着李艾,厉声说道:“兵者,死地也!一旦发兵,便是血流成河,尸骨遍野!如此大事,你为何如此轻松的便能说出口来?将士们冲锋陷阵,不惧生死,那是将士们英勇所致!但主公身为一城之主,怎么可能不着重考虑将士们的死活?”

    事实确实如此。

    这斛阳城的两万兵马,可以说是何易的全部家底了,不可能说动就动,因为手中的牌面并不多,若是惨胜,不如不胜。

    否则一切又将重新回到原点。

    李艾仍旧想说些什么,但想起公良雎的身份,及他与何易的关系,却是只能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不再言谈。

    但那脸上的不满与轻视之色,任谁都看得出来。

    接下来,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看来,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何易挥了挥衣袖,正欲让这满堂的官吏散去时,位于左侧首座的廖钱中,却是起身走了出来,行至大堂正中,朝何易微微行了一礼。

    “主公。”廖钱中说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何易说出主公二字,在这之前,他只以先生称呼。

    而且从他和杜刀二人归于何易麾下之后,何易也从来没有主动去找他议过事情。

    廖钱中本以为自己不可能受到重用了,却没想到,在何易夺下太守之位不久后,便用一纸任命书,直接将他提为主簿一职,其地位仅次于公良雎,甚至比一直跟随在何易身边的贾绍,都要高上一些。

    这不禁让廖钱中感觉受宠若惊。

    “主公,下官在这斛阳做了几年的生意,还算是有些家业。虽然不多,但若是将家产尽皆变卖,也能拿得出五万两银子,可以临时解围。”廖钱中闷声说道。

    这之前,廖钱中还是个实打实的商人,依靠贩卖情报和囤积土地商铺,也赚了不少的银子。

    这话一出,廖钱中便有些后悔。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疼的骇人。

    “哦?为何会有如此决定?”何易饶有兴趣的看着廖钱中,他却是没有想到,一个商人,竟然肯主动将自己全部的家产充公。

    廖钱中苦笑一声,道:“既然承蒙主公厚爱,拜在下为主簿。斛阳新定,我那里也是公务繁忙,分身乏术,没有精力再去打理家产了。况且,在下既然已食官禄,自然不可再做这种与民争利的事情了。”

    “食官禄,不与民争利......”何易细细品会着这八个字,半晌,却是点了点头,称赞道:“倒是小看你了。好,好!有你这五万两银子,斛阳城的燃眉之急就算暂时解开了。”

    以前,何易只以为廖钱中是个贪图利益的商人,将其收入麾下,也是看中了他探查情报的本领。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也会有如此的彻悟。

    何易深感廖钱中之诚心,对他的印象也是大为改观。

    危急已解,尘埃落定,何易便就让一众官吏先行退下,不过临行时,却又让廖钱中独自留了下来。

    他之所以如此,是有关于一个思虑了许久的想法。

    原本在人选这件事上,何易还有所犹豫,但历经此事之后,何易终是下定了决心,决定将此事交由廖钱中来管理。

    而且,因为廖钱中比任何人都要善于情报的搜集,这事交给他,也确实是最佳的人选了......

第90章:大胆设想

    太守府的后院之中,梅花开的正盛,凌霜傲雪,满树火红。

    寒梅飘香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此时若能携一美眷,观此雅景,倒也不失为一件人间美事,可惜此时此刻,却只有两个将近而立之年的糙汉,似懂非懂的欣赏着满园的芬芳。

    前方一枝梅花探了出来,虽然开的艳丽,却挡了人前进的道路。

    于是,何易伸手将其折下。想了想,遂命门外守候的府卫,将梅花给红袖姑娘送去。

    “看来主公也是性情中人。”廖钱中似笑非笑的说道。

    “凭地聒噪!”何易撇了撇嘴,骂了廖钱中一句,自己一张老脸却是红了起来。

    他也是个男人,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岂能不爱美人?可怜何易年近三十,上无父母可赡,下无子嗣可养,端的是伶仃孤苦。

    倒真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很想再成一个家,再体会一下亲情的滋味。

    ...... ......

    “钱中,你在斛阳城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可知道什么生意来钱最快,利润最大吗?”何易走在前方,有意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廖钱中也不知道何易为何会有此一问,先是怔了一下,而后答道:“利润大,来钱快,那肯定非当铺莫属了。我经商这么久,还未见过有什么生意,比开当铺的利润更大,来钱更快的。”

    何易点点头,笑着说道:“你倒是与我想在一块儿去了。”

    “......”廖钱中满脸的疑惑。

    当铺,又叫典铺、小押。

    一般收取实物进行估价,再按照一定比例给当客变做现银,并约定期限来赎回物品。

    当然,在赎回的时候,还要额外给予当铺一定的报酬,而这个报酬,通常都是赎银的两成左右,时间越久,报酬自然也就越多。

    若是在约定期限内没有赎回,那么当出的这件物品就归当铺所有,是留下还是变卖,都由当铺自行处理。

    通常情况下,当客典当的东西越是贵重,当铺赚取的利润也就越大。

    “主公,您忽然问这个......”

    “我欲在斛阳城内开设一间当铺,就交由你来打理其中一切事物。不知你意下如何?”何易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廖钱中,目光灼灼的说道。

    “这......”

    廖钱中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话了。

    之前在太守府大堂,当自己说食禄者不可与民争利时,可受了何易好一番夸奖。

    但现在又说要开设当铺......这到底有何深意?

    而且当铺那种地方,敲诈勒索,诓骗外行者,多不胜数,说是黑店都不为过。

    他做商人时,亦不敢轻易触碰这类行当,更别提现在官爵加身了。

    难道,主公是在考验我吗?

    想及此处,廖钱中就于雪中,朝着何易深深跪了下去,拒绝道:“下官斗胆,还望主公切莫开设当铺。若是仍是因为府中银两短缺的问题,下官愿挨个劝说城中诸位同僚,筹集银两,献与主公!”

    “......”

    何易顿时无语,给了廖钱中一个无奈的白眼,道:“你误会了,此当铺非彼当铺,不可同类而语。”

    他躬身将廖钱中扶了起来,转而背过身去,望着满园的火树红花,似有豪情壮志一般:“我要开设的,可不是那种剥削百姓财物的黑心当铺。我要创造的,是一个让天下所有修真之人,都趋之若鹜的人间宝地!”

    廖钱中听的神奇,心下更是好奇,他这一时半会的,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当铺能够做到修真者身上的。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问道:“那是什么宝地?”

    何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色彩,铿锵而有力的说出两个字来

    “仙当!”

    话音一落,廖钱中恍然明白过来,眉头紧锁,口中不断叨念着“仙当”二字。

    片刻后,他眼中忽地迸发出一抹亮色,他亦是个聪明之人,自然知道这两个字里所代表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仙当,顾名思义,专门为修真者所开设的当铺。

    普通的当铺,是以物换钱,而仙当就比较灵活了,其性质与各处仙门之间的交易类似,而主要面对的客源,则是全天下的散修。

    要知道,修士虽偶有际遇,能够获得增加修为的灵产。但并不是所有灵产都可以直接使用的。

    木五行的灵产,只能木行修士使用,水五行的灵产,也就只能水行修士使用。若是一名木行修士得到了一株水五行的宝物,便是品阶在高,也无法使用,只能烂在手里,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仙门与仙门之间,尚可以定期进行交换,可全天下的散修就没有这种门路了。

    再加上没有后台没有靠山,若是冒然与其他散修进行交易,弄不好就会被杀人越货,换没换到,反而丢了性命。

    而仙当的出现,正好可以填补上这中间的空缺。

    一旦做成,做大,确实可以引得全天下的散修趋之若鹜!

    这一条线若能紧紧绑住世间的散修,到那时便是另起炉灶,重新创造一个比那护国四圣宫还要强大的势力,也未尝没有可能!

    廖钱中越是细想,越觉得恐怖。

    最关键的是,如此重大的事情,何易竟然要交给他本人去做!

    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感主公之大恩,我廖钱中万死不

    足以报!”廖钱中深感何易的信任,双目在一瞬间变得通红,拜服于地,激动的语气哽咽,几乎就要哭出来。

    要知道,做官,原本就不是他所愿意的,而经营与情报,才是他所甘愿去做的事情。

    不过,他既然选择跟随何易,那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的为主分忧。

    可现在何易居然肯将这样的差事交给自己去完成,这让廖钱中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主公,是懂自己的!

    能够跟随这样的主公,生所幸也!

    “好了,起来吧!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何易再次将廖钱中拉了起来:“此事办的越快越好,你消息灵通,可知道这城中地段好些的地方,哪里有店铺要卖的?”

    何易打算先盘下一间店,然后立即着手此事,早一天行动,仙当也能早一天开办。

    开设仙当的想法,是在何易在让杜刀打开第一个乾坤袋时,偶然生出的想法。

    当然,这个想法还十分的不成熟,提前运作,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对赵家,甚至是对练气宗,何易早晚必要与其一战,但若是不到万不得已,何易根本就不想动用自己麾下的兵马。

    诚如李艾所言,现如今斛阳城的两万大军,皆已配备上破魔箭,甚至是破魔枪、破魔刀,还有贾绍所搞出来的那个“套马索”,也正于军中普及着。

    若真是对上赵家,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但何易不想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家底亮出来。

    就如同公良雎所说的一样,兵者,死地也。一旦开战,尤其是对修真者开战,必是赤地千里,尸骨成堆的局面,他身为主帅,必须要考虑到每一名将士的生死。

    他们可以牺牲,但绝不能白死。

    何易发过毒誓,绝不允许枯雪林中的惨状发生第二次。

    所以,即便是仙当的想法还不够成熟,何易也不得不提前开始运作。

    若不动用手下兵马,那就只能以修真以制修真!

    而他手里还有着数个乾坤袋,其内里的资源,正好可以当做开设仙当的本钱。

    说及正事,廖钱中也是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说道:“有。主公可还记得红袖姑娘之前所在的那座梦楼吗?自从赵胜在那里被主公揍了一顿之后,那家店的掌柜唯恐赵家报复到他头上,便一直有意想将店面盘出去。”

    何易脸上一黑:“你怎么知道那日梦楼中鞭打赵胜的是我?居然都调查到我头上了?”

    廖钱中做出一副无辜模样,讪笑道:“这个......习惯,纯属习惯而已。”

    “......”

    何易一阵无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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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仙介绍:
燧人的火光点亮了古人的神智,神农的百草延续了人类的命数。
黄帝以剑指苍穹开辟炎黄;仓颉观甲骨纹路创造文明。从女娲补天至大禹治水,人族前进的意志之上,何曾出现过修真二字?
攻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攻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攻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