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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伯拉土     新世界1620txt下载     新世界1620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去与留的选择

    1621年1月1rì,元旦节,周五。

    肆掠了几乎三天的大雪天终于在新年的第一天全面放晴。

    大早,曼哈顿社区的居民在铲完雪后都换上了新衣,准备享受一次三天的假期。

    印第安雇工在很短时间内适应了技术含量很低的水泥和砖瓦的烧制工作,曼哈顿社区的建设工程进行的还算顺利。董久楠领导的建筑工程队已经吸纳了超过百名印第安青壮,在几十位现代工人的指导下干得有声有sè。

    从去年12月份开始,曼哈顿社区的几处关键xìng的公共设施已经陆续进行改造,未来都将替换为砖石混木结构。随着社区福利院和社区医院住院部的改造工程开工,所有的居民都开始期待自己也能告别临时木制房屋。

    门外的社区广场传来了歌声。码头广播里,那首曾经非常熟悉的义勇军进行曲,高昂而澎湃着。

    苏子宁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不由自主地跟着同步低声哼唱。慢慢地,年轻人停下动作,扭过头,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急急地远眺码头方向。

    没有想象中的五星红旗在飘扬,也没有群众聚集,更没有山呼海啸般的群众欢呼,苏子宁自嘲地摸摸鼻子。

    “这绝对是这个时代最为热血的国歌,也许还是第一首!怎么,准备好了吗?”门自己开了,严晓松叼着烟,背着包走了进来,肩上还挂着两只长条状的布袋。

    “你说错了,世界上第一首国歌是1569年荷兰人先用上的《威廉·凡·拿sāo》,荷兰士兵在战场上用这首歌狠狠地恶心了一把西班牙人,然后胜利了。”苏子宁背起了包,原地跳了几下,体会着身体的适应xìng。

    “如果布鲁克林船厂工地的印第安人和英格兰人能听到的话,他们会什么表情?”严晓松解下肩膀的一条布袋,从中取出了一把滑膛燧发枪扔向了苏子宁,“工业部的姜兆龙已经发火了,各个地方催促的订单让他不得不宣布全体加班。你居然还想着去打猎?你想故意刺激他?”

    “他应该高兴才是,加班一天可是三倍工资。现在我还吃不起社区商店里的红肠。”苏子宁撇撇嘴,轻车熟路地将火枪药池打开,检查着击发装置。

    一边聊天,两人一边沿着居民区街道朝北边围墙大门走去,打算深入曼哈顿丛林深处去猎杀北美驼鹿。近些rì子,吃腻了海产的苏子宁总是想着法地去林地里猎捕那些野味,但到现在为止,他一次都没有得逞过。

    ……

    ……

    一声枪响,然后就是浓厚的烟雾腾起。巨大的声响甚至震得树枝上的积雪纷纷下落。

    又放空了一次,苏子宁沮丧地垂下枪口,然后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手中的滑膛燧发枪,仿佛多瞪上几眼这个东西就会变成一挺加特林。

    “我敢肯定,这歌一定是故意安排的。”严晓松用燧发枪瞄准着逐渐远去的驼鹿身影,最后无奈地放弃了shè击。

    做为世界最大的鹿类,北美驼鹿几乎可以在积雪六十公分的雪地里来去自如,就凭苏子宁这个二杆子的枪法,别说是滑膛燧发枪,就是一把武jǐng队的81杠,他也未必能在50米距离上命中。

    “嗯……没什么,至少我觉得义勇军进行曲非常好听,也很振奋人心。”苏子宁用推杆将铅弹捅进枪管,面sè平静。

    “这几天,又有几个人申请去欧洲,都是关系不错的那几个。”严晓松一愣,似乎感觉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于是转移了话题。

    “嗯,社区委员会已经通过,看来你打算放手大干了。”

    苏子宁想起了什么,放下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乐观青年,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帽子:“齐建军昨天晚上找了我,问我有没有信心做为领队一起去欧洲。他认为我的管理协调能力对这次欧洲之行非常有帮助。”

    严晓松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想了好一阵,才一脸严肃地说道:“不!你不能去。就算你主动答应下来,郑泉也未必会同意的。”

    “为什么,你认为有人故意趁这个机会让我们离开曼哈顿?”苏子宁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似乎在等待下文。

    “你自己应该心里明白!”严晓松重重哼了声,转身朝驼鹿逃离的方向走去,头都没有回,“我们这次一走,至少是大半年以上,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回到曼哈顿……在整个社区里,许多和我一样的年轻人都很欣赏你,也只有你,才能在社区委员会为我们保留那么一丁点的话语权。”

    “我们离开那么长时间,等回来的时候,曼哈顿的某些事情已经格局已定,是吧?所以必须要有人看着一切,并坚持某些需要坚持的东西?”苏子宁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我能做什么,难道说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防范委员会做出一些让人不愿接受的决定?那谁又能证明我们的想法又是绝对正确的呢?

    苏子宁恐怕连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两人不在说话,只是心不在焉的,一前一后继续朝森林某个方向走去,茂密的丛林里还有着更多的驼鹿等着验证他们二人的枪法。

    ……

    ……

    “周可民,过了元旦节假期,你的工作可以移交给jǐng队的陈礼文队长……你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去欧洲贸易筹备小组报到。”

    定居点军事安全部办公室里,郑泉不带任何表情地在办公桌前书写着什么,头都没抬地说着。

    “啊……总督岛要塞的施工地不需要我看着了?”周可民大喜,赶紧搬过一张椅子,坐到郑泉面前,嬉皮笑脸地搓着手,“您的意思,是同意我上五月花号去欧洲?”

    “嗯……齐建军昨天找了我,谈了他的看法,他认为你有能力帮助苏子宁委员完成开chūn后的欧洲之行。”郑泉慢慢抬起头,看着这个门生弟子,微微一叹,“你很年轻,jīng力旺盛,而且做事比许多同龄人都专注,这也是委员会一直给你压担子的原因,社区里年轻人不少,但有责任心的却不多。”

    “嘿嘿,谢谢首长的夸奖,我不过是向苏哥和严哥他们学习学习,他们可比我能力强多了,我就是没事喜欢瞎掺和。”

    周可民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笑得很灿烂。

    再次注视着年轻人的双眼,郑泉没有找到哪怕一丝的做作,嘴唇动了好几下,还是把想说的吞进了肚子。

    “好了,你快去忙吧……听说你们年轻人打算今天晚上去工业区开篝火晚会?一定注意安全,那里附近野兽和印第安人多,记得带上武器。”

    “好嘞,您就放一万个心。周围几十范围的印第安部落对我们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听说几个医院的护士也受到邀请去参加晚会了!”

    “你才多大?别弄出乱子!”

    “哈哈!”

    ……

    ……

    天sè已经黑了,布鲁克林工业区内正燃着一堆巨大的篝火,技术工人们端着不锈钢饭盒,乐呵呵地围坐在一起,不少人还举着价值不菲的啤酒在大口猛灌,而啤酒这样的饮料现在在整个曼哈顿定居点都是最昂贵的一类消费品。

    半个月前,第一批铁质工具在工人们的努力下终于产出了,虽然还只是最基本的、技术含量最低的产品,但工业部领导人姜兆龙还是为此兴奋了整整三天。

    按照他的雄伟计划,开chūn前将努力完成所有冶炼厂的基础设施建设,并培养出一批能够担当最初级技术工作的印第安雇工,力争开chūn后将冶铁产能提高一倍,为下一步产品技术升级做好准备。

    技术工人们为此在元旦节得到了一大笔的奖金,而几个主要生产部门的工具订单又让他们的生产排期满满当当,虽然因此无法休假,但工人们显然被三倍工资给转移了视线。

    厂区的社区商店连锁到了晚上还在营业,自从经管委的代金卷购物政策实行后,许多平时分配管制很严格的消费品都开始开放。这不光解决了工人们的rì常需求,附近印第安部落的土著,都隔三差五地前来转悠。

    由于关系融洽,大量的印第安青年都以雇工的身份在工厂里打工,进行着搬运矿石之类的简单粗糙工作。虽然非正式居民身份的印第安土著雇工是没有资格获取代金券这样的劳动报酬,但他们仍然想方设法地和某些态度和善的工人们套近乎,利用自己有限的私人物品去换取那些自称“华族人”的jīng美生活用品。

    就在此刻,距离工厂社区商店连锁店大约一百多米远的地方,一位印第安人少女正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似乎犹豫着什么。

    达玛,只是长岛德拉瓦族部落的一名普通的印第安少女,今年才15岁。她的哥哥法提玛就在这个华族工业区里做工,按村落首领的话说,只要法提玛他们坚持做到chūn天雪融化的时候,就能给村子带来整整三把铁铲。

    达玛紧紧捧着几张毛皮,那是父亲在一次狩猎时获得的嘉奖,是家里少数几个最珍贵的私产。少女单薄的衣物让她在冬夜里瑟瑟发抖,但鼓了好几次勇气,都不敢走出大树。

    前面不远的瞭望塔上,那盏“不灭火”的旁边始终站着一位“战士”,那种可以很远很远就打死驼鹿的神秘武器给少女带来了恐惧的深刻印象。

    那些华人曾经善意地jǐng告说,除非是白天,否则不能靠近他们的地方。

    她在某个白天给哥哥送东西的时候,看到了某位女华人身穿着美丽得难以描述的某种毛皮制成的大衣在工厂内走动。那柔滑的棕sè毛面似乎连光都能反照,雪白sè的大衣裹着女华人的身体,是那么得体漂亮。

    少女经受不住几rì来的憧憬幻想,和她的父亲谈了自己的想法,憨厚慈爱的印第安老人想都不想就拿出了家里的珍藏。

    如今,少女从白天站到了晚上,都没敢走进华人的jǐng戒线,就因为她找不到自己的哥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晚上会在华人工厂的哪个地方住。

    “谁?!”

    一声jǐng惕的声音响起,达玛一个冷颤转身就跑,结果一不小心跌倒在雪地里。还没等她爬起来,就感觉身后站着一个人影。然后一杆她最为恐惧的铁条顶在了脸颊旁。

    能瞬间杀死驼鹿的神秘武器就在耳边,印第安少女吓得面如土sè,一个没控制住哭了起来。

    “是个印第安女人……”喝多了啤酒,打算出来放水的周可民慢慢挪开了自动步枪,然后俯身将全身颤抖的印第安少女扶了起来。

    借助不远处的灯光,周可民看清了对方。

    单薄的麻布衣外带几片破毛皮裹着一具稚嫩的身躯。最多15岁的印第安少女很漂亮,有着略显病容的嫩滑皮肤,才刚刚长开的身体纤细苗条,乌黑的长发在后脑束成一个马尾,头上装点着彩sè石子做成的发圈。

    跟着二把刀导游李想也算走了不少印第安部落,周可民多少也学了点印第安人的土语。见少女一副受惊吓的小兔子摸样,年轻的海关缉私队员心里微微一漾。

    “你在这里干什么?”周可民用错漏百出的印第安土话好半天才凑出这么一个意思。

    印第安少女哆嗦着举起了手里的皮毛,然后眼睛转向了远方的商店,没敢吭声。

    “呵呵,想换东西啊?跟我来!”周可民帅气的脸庞露出灿烂的笑容,把枪往身后一背,拉过少女的手,就大步朝灯光照耀下的厂区走去。

    少女不敢有一丝出格的动作,只能如木偶般顺着这个华人青年的“牵引”走去。当路过jǐng戒线的时候,还不由自主地朝青年靠近了一些。

    几十秒钟后,商店的货架已经前所未有的清晰在眼前。在某个角落里,一件和之前见过的略有不同的女士毛领大衣正静悄悄地挂在高处,柔顺的毛领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嘿!周可民‘中尉’,从哪找来的印第安小妞啊?哈哈,你也和李想一个口味啊?”守店的小伙带着作弄的微笑看着货柜前的男女,对那位印第安少女露出了惊讶的目光,“不错嘛,比李想的那位小相好正点多了!”

    “乱说啥呢,我看她在外面藏了很久没敢进来。”周可民尴尬地摸着后脑勺,一边扭头对着身边矮自己大半截的印第安少女露出了微笑。

    青年的微笑让印第安少女没来由的心里一暖,也跟着无声笑起来。

    印第安少女知道对方是带自己来换东西的,于是深呼一口气,举起了手里的皮毛,一边指着货架上的那件大衣,嘴里嗯嗯啊啊了好一阵。

    “喂,周可民,这妞想换这个?这可不和规矩了,我可没权力收皮毛顶代金卷,再说,这可是价值1200代金券的衣服,她那几样东西,估计连10代金券都不值。”

    店员小伙耸了下肩膀摊开了双手,这个动作让聪明的印第安少女瞬间自卑般低下了头,手里的毛皮也垂了下来。

    看着同伴那微笑中不容商量的目光,周可民犹豫了下,然后瞬间取过了少女手里的皮毛,接着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下从兜里掏出一摞纸票塞到了少女手上,最后又用手指了下那件货架上的大衣。

    少女不明就里,只是羞红了脸,呆呆地握着这种奇怪的纸票,不知该去该留。

    “哎……好男难过美人关啊……得,算你周可民没坏规矩。”年轻店员取下了大衣,递过了柜台,然后带着玩味的目光看着不知所措的印第安少女,“小妞,现在它属于你了,该给票了!”

    周可民比了个手势,终于明白过来的印第安少女赶紧递上手里的代金券,然后颤抖着双手接过了梦寐以求的漂亮衣服。

    “只要1200,美女。”看着三张500面额的代金券,店员颇有良心地重新取出三张100代金券又递了回去。

    一手小心握着毛领大衣,一手还捏着三张纸票,印第安少女如同做梦般走出了厂区,至于那位好心的大哥哥般的华族青年什么时候把自己送出来的都忘记了。

    少女一步三回头地慢慢消失在黑夜里,周可民这才长呼一口气,然后尴尬地看着手里的几张略微发臭的毛皮,只能哭笑不得。

    “完了,刚发的过节补贴就没了,哎……”

第十七章 “树根”的心愿

    大灾难发生时,某个沿海私营制衣企业组织的员工旅行计划,让几位年轻的制衣女工穿越成为曼哈顿社区的特殊工作单位,也是稀少的女xìng人群中最大的一个小团体。

    领导着一支印第安妇女雇工为主的制衣部门,大量收购的毛皮和麻布,或者干脆由居民换下的旧衣物,被她们赶紧赶慢地简单加工缝制成防寒外套,发给了布鲁克林工业区的印第安雇工。

    许多在欧洲能够卖上大价钱的皮毛就被曼哈顿社区如此粗糙地糟蹋利用着,估计任何一个看到的欧洲皮毛商都会痛心疾首。

    周末,布鲁克林工业区的砖瓦厂,除了少数几个加班的曼哈顿社区技术工人外,目及所见基本都是身穿厚厚毛皮布衣的印第安雇工。

    按照那些华族人的说法,今天是“周六”,一个可以不用做任何事就能随便吃喝玩耍的rì子。

    17岁的法提玛已经在这里做了一个月工了,虽然不曾休息过一天,但几乎每天都能喝上难以描述的美味土豆肉汤,还有时不时供应的烤鱼,身上更是穿着华族人送给自己的厚毛外套。

    法提玛是他的rǔ名,意思是树根。

    按照德拉瓦族印第安人的传统,他还没有资格拥有真正的名字,正式的名字应该是在他完成一次勇敢的狩猎或面对敌人英勇战斗后才能获得。

    可惜法提玛从没有在一次狩猎中有过勇敢的表现,而自他长大以来,也没有真正参与过一次和敌人的战斗。

    母亲早就不在人世,年老的父亲在秋天一次狩猎时受了伤,已经无法拥有可以在冬季里继续打猎捕鱼的身体,而才刚刚15岁的妹妹达玛又身体多病,法提玛成为了家中唯一的希望。

    现在,像他这样的印第安少年,立马就被村落首领们指定为帮助华族人做工的人手,因为最厉害的猎手和战士是不能轻易离开村子的。

    为此,一度绝望地与父亲和妹妹告别的法提玛,甚至以为今年冬天村落的首领会把他们按照老弱病残的方式“淘汰掉”。

    但当法提玛来到华族人的工厂后,从没有见过如此之多的石头房屋和高大瞭望塔的印第安少年简直惊呆了,还没开始真正干活,就品尝了一次无法想象的美味肉汤,甚至还获得了一件厚厚的毛皮外套。

    要是往常年月,自己那身麻织衣物和简单缝制的皮毛根本无法阻挡如此寒冷的气候,只能龟缩在村子破屋里和家人一起啃着坚硬的植物块根和半生不熟的烤肉等待chūn天的到来。

    华族人给的好处根本无法拒绝,不用卷缩在寒冷的树林里搜寻猎物,也不用去在冰冷的河水里捕鱼,只需要每天推着一种可以自己走动的“板车”去搬运泥巴和砂石,或者守着砖窑就能吃上热乎鲜美的食物。

    一个月里,这些“来自西方内陆的华族人”已经展示出各种让人惊叹的本领。他们有着舒服漂亮的衣物,威力惊人的武器,还有美味的食物,更重要的是,他们比起几年前从海上来的白人们更加大方外加和蔼可亲。

    用手摸摸面前的砖窑表面,法提玛感觉着那微微发热的温度,知道华族人所说的火候到了。站了起来,对着厂房大门外几个正坐在一座砖石搭建的工棚里玩着某种“树叶”游戏的华族人挥动起手臂,嘴里还使劲喊着。

    一个双休rì加班的砖瓦厂技术工人丢下了手里的扑克,慢慢走了过来,也用手摸了摸砖窖表面,然后面带赞许地点头。

    “开窑。”

    法提玛能听懂的少数几个华族单词就包括这个,而对方的微笑表情更是表明自己做得非常好。印第安少年兴奋地跑出厂房,将几个同伴喊了进来,然后按照反复做过多次的规范动作打开了砖窖。

    虽然已经熄火很久了,但一股温暖的热气依然随着砖窑开口喷涌而出,在这个冬雪覆盖的大冷天还让人不由得全身一阵闷热。

    又是一窑砖石烧制完工,那整整齐齐堆叠的数万块红sè砖石在法提玛的眼里格外漂亮。

    “法提玛,你妹妹来了!”

    正和同伴积极地将一块块微热的红砖往平板车上装的印第安少年,突然听到了远处一个同伴的呼喊。扭头过去,只见远方一位身穿华族漂亮毛领大衣的印第安少女正带着甜甜地笑容看着自己。

    尺寸不太合体的毛领大衣几乎拖到了印第安少女的膝盖以下,脚上是一双厚厚的毛靴子。除了明显的马尾长发和头上的彩sè石子发圈,法提玛差点会认为对方是个华族人。

    “是个华人哥哥换给我的!”达玛将一个兽皮包裹递给了哥哥,脸上红扑扑的,“你上次让我拿给爸爸的甜水,爸爸很开心!”

    甜水,其实就是一瓶果汁,是一个技术工人奖励给法提玛的,但法提玛没舍得喝,让妹妹达玛带给了父亲。

    “你用了多少毛皮换的?”法提玛有点不太相信,妹妹这一身看起来极其贵重的衣服会不是家里那几张毛皮能够交换得起的。

    “那位哥哥先用这些东西换了父亲给我的毛皮,然后又才换了衣服,还剩了点。”达玛说着,赶紧从大衣口袋里小心摸出了三张代金券,然后送到了哥哥面前,表情十分神秘,“好漂亮的树叶,村子里每个人都不认识!”

    啊?!是这个!

    法提玛一眼就认出了代金券,他知道那些华族人就靠着这些“漂亮树叶”在那座无所不有的房子里换出许许多多的好东西。但无论法提玛和同伴怎么努力工作,都不可能得到这样的奖励。只是偶尔某个华族人会开玩笑似地递上一张,然后比划着让同伴们帮忙去换那座房子里的甜水。

    “这是很贵重的!”法提玛认真地点点头,将代金券小心地塞回妹妹的手里,面带憧憬,“等有机会,我一定让你和爸爸也到这里住!这里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暖和,不怕任何野兽,食物也很美味!”

    似乎发现妹妹在出神,法提玛又提高了点声音:“来这里要走大半天的路,你还是在家照顾好父亲。”

    印第安少女并没有点头,而是呆呆地看着法提玛身后的厂区,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出现。;

第十八章 17世纪除夕夜

    1621年1月21rì,周四,农历腊月三十,除夕。

    虽然社区委员会想要尽一切可能为这个穿越时空后的第一次农历新年弄出个热闹排场,让499位(新增加了一位新生儿)穿越居民能聚在一起好好享受一顿,但大雪在社区广场制造出的泥泞最终还是让人作罢。

    委员会只好采取各家分别过节,委员们按两人一组挨门挨户地去问候,以走访送年货的方式来表达社区管理层对居民的关怀。用苏子宁的话说,领导们亲民的行动一直延续到晚上才结束,而且很可能在大年初一还会达到一个高cháo。

    社区广场的广播喇叭里,播放着喜庆的音乐。隔着老远距离,再加上房屋的部分隔音效果,听在耳里总觉得变了音,但这份气氛倒是让整个曼哈顿社区喜气洋洋的。

    有家庭的自然一家子闭上门来享受大灾难以来难得的大团圆,能过上这样舒心rì子的不过三十来户。而更多的单身男女,则按照这几个月来的人际关系远近,组成了一个个临时团队,凑在一起吃喝聊天。

    如今,苏子宁的家里,十来个年轻男女聚集一堂,让这座经过一次扩建后的砖石混木“别墅”拥挤了很多。

    每个人都很大方的用自己的薪水从社区商店里购买了大量的年货,再加上社区委员会送的依然属于限量供应的啤酒火腿等食物,宽敞的客厅里除了没有电器外,咋一看仿佛和以前的世界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从码头废墟整理出的上百套进口组装家具在过节前就被社区委员会以特别福利的方式放下来。家具数量不足以让每个居民都能拥有,并由此引发了一些私下的抱怨,但社区委员会立即用其他的物资进行补偿,才让没有获得家具的居民讪讪闭口。

    现代家具装点的客厅似乎很洋气,但几个用彝族土法草陶窑烧制的陶器十分明显的放在角落里,又让这个客厅显得诡异了许多。

    今天聚集在一起的,基本就是即将一同前往欧洲的同伴。除去社区委员会另外指派的三名武jǐng外加一个二人医疗小组外,主动申请通过的六男二女组成了最终的“中华美利坚共和国”欧洲之行商务代表团。

    他们的任务,就是近一切可能地在整个1621年度从欧洲为曼哈顿定居点输送不低于5000吨的各类急需工农业原料。

    仅仅从地图的直线距离丈量,从曼哈顿到达欧洲大陆的葡萄牙港口,不会超过3000海里。理论上如果直线航行,一艘风帆盖伦以平均4节的时速航行,也就二十来天的事。但实际上,因洋流和风向的问题,船只在海上往往需要调整航向无数次外加沿途中停补给,导致实际航行时间会是这个理论值的几乎一倍。

    超长的海运时间必然诞生许多不测,风暴、海盗、疾病,甚至是迷失航向都是家常便饭,物资的损耗也在所难免。所以要达到5000吨的物资输送目标,意味着实际的运输量可能要额外增加20%。

    超过5000吨的月物资输送需要多大的运力?按照造船厂总工程师游启的算法,至少需要15艘船次的500吨级风帆盖伦。

    五月花号吨位不过是180吨,而这个时代,虽然上千吨的大型三桅军用盖伦战舰已经不是稀罕物,但绝大多数的欧洲远洋风帆船这个时代也大都是500吨级以下,甚至更低。

    一年5000吨的物资输送,如果放到现代,也就是一条货轮的事,但放在17世纪的大西洋上,却是一件十分劳力费神的苦差事。欧美两个大陆之间贸易输送的艰巨xìng可想而知。

    房间里,现场节目就是周可民唯一的私人用品,一副手风琴。这个从大学时代就跟随周可民的乐器,哪怕上了海关船都携带着,也算是整个曼哈顿社区极其稀有的东西。

    年轻人们一边吃零食,一边跟着手风琴哼哼,一边还围在苏子宁身边,看后者读着一张清单。

    “硫磺、硝石、黄铜、水银、帆布……马匹、nǎi牛、肉猪、绵羊、农作物幼苗种籽……。”苏子宁一连念了几十样东西,才停下来喘了口气,然后耸着肩膀一脸苦瓜样,“还有人……大量的欧洲破产工匠或契约奴。”

    密密麻麻的进口品名单几乎写满了一页,这是整个曼哈顿社区各个核心生产部门经过认真筛选过滤得出的急缺物资项。

    “还要欧洲人?万一我们把其他欧洲人都引来了怎么办?”

    说话的,是欧洲之行两位女xìng之一,那位自封的时尚达人、服装设计师兼化妆师兼美食家杨雯雯,身材高挑但有着一张刀子嘴的御姐。

    她前往欧洲的理由极其别扭,因为五月花号上的欧洲厨师早已经挂了,而她正好属于能够解决问题的最佳人选,还自称会一点点西班牙语。

    “现在整个北美也不过几千号欧洲人,如果真有那么多人可以往北美殖民,还有我们立足的份?知道17世纪殖民北美的欧洲人头三年的存活率有多高吗?”苏子宁笑笑,竖起了一根手指,表情轻松,“最多两成,甚至只有一成。”

    虽然知道苏子宁知识渊博不太可能会胡编乱造,但众人还是有点不相信,尤其是杨雯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在西南方,离我们几百公里外的詹姆斯河入海口,也就是所谓的新英格兰弗吉尼亚地区,英国人在1607年就建立了第一座永久殖民地‘詹姆斯敦’,直到1609年人口才达到500多人,但到了1610年的chūn天,还能喘气的就60来人了。”苏子宁撇撇嘴,但表情并不怎么沉痛,反而有点戏谑的味道,“死于水土不服、死于饥饿、死于痢疾、死于疟疾、死于天花、死于淘金、死于印第安人冲突……总之各种死法。”

    “除非万不得已或穷困潦倒,欧洲人对北美的印象是很恶劣的,但我们急缺各种劳力,尤其是工匠,印第安人目前还只能做粗活。”严晓松在一边补充着,然后又打开了一瓶啤酒,给苏子宁满了一杯,“我们可是带着现代的小半个码头过来的,还曾经饱尝地沟油苏丹红三聚氰胺染sè馒头防腐剂……可以负责任的说,我们的身体抵抗力,在这个时代就是百毒不侵的传奇!”

    噗!好几个人都喷出了嘴里的啤酒,各个带着苦逼表情看着严晓松。

    “好了,社区委员会已经确定了最后的计划,出航时间就定在一周以后,也就是29号。”苏子宁将物资清单折了起来,语气平静。

    角落里的周可民,手风琴声戛然而止,在场的年轻人们瞬间陷入了沉默。

    倘若没有这个时间点,也许他们还可以整天幻想着浪漫的海上之旅和散发着自然芬芳与古典风情的欧洲大陆。现在,当真实的感觉越来越临近的时候,几乎每个人心里都打起了小鼓,尤其是杨雯雯,脸sè都有点泛白。

    “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曼哈顿……”前Y市码头港口某民营物流公司的会计,26岁的任长乐捏着啤酒杯有点喉头发干。

    作为大灾难当rì董久楠率领的讨薪民工大军的声讨对象,当时唯一留守公司岗位的任长乐代替老板顶缸。穿越后,在社区里依然被码头工人们经常嘲弄着。

    人缘关系的不和谐,让年轻的会计不得不选择平时和苏子宁这样的热手人物尽量走近,也主动申请成为了这次欧洲之行的商务代表之一,负责物资交易的账目管理。

    苏子宁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带着微笑把目光转向了“始作俑者”严晓松。

    “嗯……计划是这样的,我们到了欧洲,除了在大西洋亚速尔群岛的英雄港建立贸易中转点外,欧洲第一站将是葡萄牙的里斯本。”

    严晓松从兜里翻出一张地图铺在了桌上,一堆脑袋迅速凑了过去。

    “到英雄港后,我们将留下两个人。你,任长乐,还有你,霍谦,你们两人将作为我们今后欧洲贸易中转点的第一批商务代表驻守在那儿,以后会每一次航运从曼哈顿替换一批人员。”严晓松说着,被点着名的两位青年赶紧掏出自己的本子开始记。

    “我们从欧洲订购的物资,将利用卖方提供的运力运送到葡萄牙控制下的英雄港,那里必须在夏天前建立好货栈仓库。同时我们从北美出发的船队,将不用进入欧洲大陆就能直接获得原料物资,同时卸下我们的工业品。两头同时跑的方式,将节约我们大量的海上运输时间。”

    几人里面最老实的霍谦赶紧点头。他在大灾难前是个快递,虽然没有特殊的专长,但做事十分有条理,也很麻利,而且身为退伍兵,在配备基本的防身武器后,还能照应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任长乐。

    “……在里斯本后,我们会编造理由去取得葡萄牙贵族的信任,然后卖出我们的一批暴利产品。我们携带的商品将包括:200套目前在欧洲来说无以伦比的高档玻璃酒具,20套法国化妆品,200套不锈钢厨具……这些东西就算放在我们以前的社会,都是艺术品级别的。”

    严晓松说完,得意地摸着他并没有明显胡须的下巴,笑得很贼。

    “和葡萄牙的本地贵族建立关系后,我们将利用他们的人脉,去获得我们需要的工匠和原材料来源,打开我们的欧洲市场第一道门。然后雇佣他们的船只把订购的东西送往亚速尔的英雄港。”

    严晓松用手圈了下地图上的葡萄牙版图,心里热血澎湃。

    “可货物运送到了亚速尔群岛,我们又怎么送回北美?”

    提问的是祝晓力,前经侦队的jǐng察,退役特种兵出身,负责欧洲人员的安全。在大灾难当天被严晓松第一个从废墟下扒拉出来,所以和严晓松关系极度铁。

    “这就是接下来的关键。到了里斯本,完成第一阶段任务后,我,严晓松,杨雯雯,袁欣艺,周可民,还有你祝晓力,我们六人兵分两路。一路继续乘坐五月花号去荷兰,那里由于离现阶段欧洲三十年战争的核心战场较近,有大量因战争破产的工匠或德意志地区难民涌入,可以轻易获得我们需要的欧洲技工和契约奴,更重要的是,可以有更大的机会买到船和雇佣有经验的船员!其他人在葡萄牙本地进行活动。”

    苏子宁接过了严晓松的话,把手指伸向了西欧沿海的著名低地国家——目前统治世界海上贸易、被誉为“海上马车夫”的荷兰。

    “耶!我喜欢荷兰!风车,木头鞋!”24岁的女翻译袁欣艺双眼都在冒星星。

    “嗯,还有满大街的粪便、人贩子和全身长疮的乞丐。”苏子宁随口扔了句。

    袁欣艺愣了一下,慢慢地,沮丧地垂下了头。

    随着越来越多的计划一一展开,众人从小心不安,重新变得亢奋异常。就连没有参与本次远航的几个年轻人,也都兴奋地双手握拳。

    “好,为了我们的欧洲之行,干杯!”

    “干杯!”

    火热的激情在寒冷的除夕之夜荡漾在某座木屋里,一群在曾经的社会中一年到头都没多少机会离开居住地一百公里外的年轻人,在啤酒和大吵大闹中抒发着内心的豪情。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周可民除了弹手风琴和喝酒,从头到尾都没说上几句话。

    零点了,农历新年到了。广场上,冻得鼻涕都快出来的几个委员,将用黑火药临时制作的一串鞭炮点燃,噼啪的爆竹声穿透空寂的冬夜,惊醒了丛林里的生灵,响彻在哈得孙河两岸……

第十九章 五月花号起航

    新年大假后的第一天,有两件事成为了曼哈顿社区的头等热点。一是chūn耕农业前的土地整备工作,二就是五月花号的起航。

    哈得孙河两岸各部落来的印第安雇工超过了一千人,在雪融后的布鲁克林西部的各条溪流交错的肥沃地带开始了伐木或填地的开荒工作。为此社区委员会甚至还调动了几辆改装的车辆来辅助。

    对于绝大多数一辈子都和种地无缘的城市青年来说,这样的热闹场面确实让人既激动又很费解。他们甚至无法计算出需要多少面积的农田才能保证他们天天吃上白面。

    几十个本就出身农村的前码头工人们轻松写意地指挥着各自的雇工队伍,教这些只会最原始耕种方法的印第安人怎么去处理土地。

    年过五十的海惠芬大妈穿着厚厚的红sè冬衣,在整个开荒队伍中格外显眼。海惠芬在穿越前只是个老实慈善的Y市农村老人,有着极为丰富的农耕经验。大灾难当天因为给码头做工的侄儿送吃的,结果被卷到这个时空,但早就丧偶的老妇人显然比更多年轻人更为坚强。

    这里肥沃的土壤环境让和土地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老农妇欣喜异常,农业部的几个在读农大专业的小毛头几乎全在她的指导下安排着今年的农业计划。一个多月以后,只要土地的chūn播整备工作按时完成,这些农田就将成为今年的chūn播大餐。

    印第安雇工们听不懂这些华人汉子们在开荒时呼喊的号子,但他们很明显地被当前整齐规划的耕地面积给震撼了。几千年来,一个个还基本处于渔猎生产阶段的北美印第安部族除了在村落周围随意种植玉蜀黍和少数几种本地果蔬豆类外,根本没有如此大手笔的农业耕种经验。

    部族首领们对这些去年秋天突然出现在曼哈顿的华族人,从最初的jǐng惕到现在的友好融洽,已经被对方高深莫测又显而易见的强大富裕所震撼。他们有所保留地接受了华人的建议,决定看看这些华族人到底还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惊喜。

    按照社区委员会的1621年度农业生产规划,除了曼哈顿居民本身要在布鲁克林至少开拓出2000亩的农田外,还要指导哈得孙河两岸几家印第安村落完成总计3000亩的开荒面积,总的农业种植规划超过5000亩。为此他们将提供极为珍贵的优质小麦以及几类蔬果藤苗种籽。

    这些种籽都是从某个种子公司的码头租赁仓库废墟里挖出来的宝贝货,虽然数量不多,但就小麦而言,还是足够完成这次超过3000亩规模的小麦播种。而剩下的总计2000来亩,将主要种植北美玉米。

    苏子宁的如意算盘最终还是没能如愿,曼哈顿社区的富有和温和态度,使长岛西部的布鲁克林、整个曼哈顿岛外加史坦顿岛“地价飙升”,社区委员会为购买上述三块土地,付出了远比历史上荷兰人给出的24美元更高的价码——数百件淘汰的旧衣装、数十把铸铁工具、若干不锈钢锅。而后者在物资仓库里还有一大堆全新的没地方放。

    如果没有意外的天灾变故,今年的农业收成将足够保证现有的曼哈顿居民未来数年的挥霍。但社区委员会显然不打算满足于此,按照他们的规划,在1625年以前,曼哈顿的存粮水平必须达到理论上可供应一万人口三年的指标。要完成这个计划,不仅仅要求曼哈顿自己大力发展农业,还需要让附近的印第安人部族也跟着做,到时候只需要大量收购就行了。

    ……

    ……

    布鲁克林的农业工程进行得如火如荼,但更多的曼哈顿居民则守候在码头边,等待着五月花号起航的时间。

    身穿着现代款式崭新大衣的阿德莱德、五月花号的船长正叼着香烟,指挥着曾经的部下和十几名印第安搬运工,将一堆堆麻布打包好的木制货箱送进船舱。

    如今的英格兰船长可谓是意气风发,他早在“被俘”不久就获得了“中华美利坚共和国”zhèng fǔ的特赦,当然,这也是那位年轻的“周中尉”当初对他的网开一面。

    虽然没有同那位带着婴儿的少妇一样获准进入对方的城镇生活,但这几个月在布鲁克林工业区里显然过着远比史坦顿岛那些挖煤同乡们要优越得多的生活。也见识到了布鲁克林工业区rì新月异的急速变化。

    木棚建筑居多的工业区逐渐被一座座砖瓦混木结构的房屋代替,甚至还出现了不少灰白sè的坚硬的石头房。那种叫做“水泥”的石头居然是从水里“冻”出来的,他甚至有一次还偷偷带着火把试图去“融化”这些石头看个究竟,但除了被巡逻的厂区保安一脚踢飞外,他没有得到任何解释。

    水泥从节能灯,从柴油机到吊机,无数次的丢人现眼让阿德莱德已经开始学会习惯,而多次演练五月花号的卓越cāo控表现,也终于让他得到了“海上jǐng备队司令部某个高层”的认可赞赏,破天荒地在圣诞节那天获得了一大笔据说能够代替金币的代金券纸票。

    嗯……然后这个英格兰乡巴佬还是没有学会淡定,他在工业区的社区商店内买到了一辈子都没法想象的珍稀商品。那据说是打算卖给法国人的香水,那晶莹剔透的玻璃外包装几乎可比水晶!还有抽起来心旷神怡没有丝毫杂质的香烟,甚至是整个欧洲大陆都不可能找到的从不生锈的平底锅。

    每一样东西都让可怜的英格兰船长在兴奋后难以自制的沮丧,假如他不知道对面还存着一片他依然不能进入的地方,那在他眼里,这里已经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金银之国了!而他却只是一个只能隔着近千米河岸幻想的可怜人。

    他发现自己已经有点无法自拔的感觉,当然,绝不是仇恨,哪怕五月花号已经明确成为了这些“美国佬”的财产。他忧郁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进入河对岸的定居点去好好欣赏生活一天。

    终于,他得到了机会,“美国zhèng fǔ”在口头雇佣意向过后,终于在一周前和他签署了一份长期合同。在合同期内,他将成为五月花号的代理船长,除了承诺的每月10英镑的薪水外,还可以在之后的远航贸易中获得特殊的贸易提成奖金。

    每月10英镑薪水?这个待遇足以让任何无权无势的欧洲平民出卖灵魂!17世纪初的欧洲熟练技工,一年收入最多才10英镑,吃糠咽菜的也能养活一大家子。而一个富裕点的中产家庭,全年支出也不会超过40英镑。

    再加之阿德莱德十分清楚这些“美国佬”的东西运到欧洲去的交易价值,贸易提成奖金会丰厚到什么程度,他不敢想象,也为此整整一夜都没法睡着。

    现在,阿德莱德第一次站在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河对岸码头,指导着起航前的最后工作。背后数十米外就是高达三米的水泥围墙,他刚刚从里面出来,某个会客厅里“奢侈的装潢”让他记忆犹新,他还从一位美丽的小姐那里获赠到目前身上穿着的jīng美大衣。

    阿德莱德几乎是最快的速度当着那位年轻女华人的面脱下了自己早已油腻污垢难言的外套,哆嗦着套上大衣,顿时感觉自己气度非凡起来。

    不管怎么说,阿德莱德认为自己运气好到了家,他被告知将运送一批高贵的“美国国会议员”前往欧洲。英格兰人对国会(议会)并不陌生,虽然近些年英格兰詹姆斯一世国王陛下和议会的老爷们关系不是很融洽,但他们两者依然是阿德莱德这样的平民无法企及的高贵存在,拥有着对普通民众生杀予夺的权力。

    “阿德莱德船长先生,让您久等了。”

    正在阿德莱德幻想着抱上大腿后的飞黄腾达美梦,一句娴熟的英语打断了他的思绪。

    “很高兴为您服务,几位尊贵的议员阁下!”换上最恭顺笑容,然后速度转身,英格兰船长取下了他的船长帽,对着一行年轻人行了个对贵族的礼节。

    社区委员会默认了周可民始作俑的恶搞创意,如今准备上船的年轻人全是一身定制的装束。

    苏子宁等“议员”身份的男士,是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外套一件高级进口面料制成的冷sè大衣。两位女士,穿着女士职业冬装套裙,也是外加一件女士中长高档毛领大衣,当然,大衣下摆露出的修长长腿则套着美丽冻人的黑sè丝袜和高跟靴。

    两位“军官”,“海军中尉”周可民和“陆军中尉”祝晓力,则是一身笔挺的德国灰冬季军大衣。码头仓库废墟里挖出的仿制军品衣服被很好的改装利用了起来。

    之后,还跟着这次指派的医疗组,船医老赵和社区医院实习护士夏秋韵。三位随行的武jǐng战士同样换上一套二战德国M36军装外加船形帽和军大衣,背着81杠。

    “阿德莱德先生,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解,我国zhèng fǔ只能雇佣在欧洲保持中立的英格兰船只。”严晓松看了眼周可民等人一副二战德国鬼子的装束,然后笑眯眯地对着阿德莱德,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您知道,要跨过大西洋,只有动用海军战舰才是最高效率的作法。但遗憾的是,目前不适合在如此紧张的欧洲局势下,将我们的战争机器开到欧洲人民的面前。”

    装逼到无以复加的严晓松,让随行或送行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码头一阵“寒风”吹过,咳嗽声四起。

    “不,我绝对相信,就算是在波希米亚,也没人会误解几位议员阁下的友好态度。”

    此时的英格兰船长已经把拍马屁运用得炉火纯青。长年在外的他,对如今神圣罗马帝国在波希米亚地区和新教徒联军忘我厮杀的战争也有所耳闻。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场战争从1618年开始,会足足打上三十年,将让整个欧洲都血流成河、饿殍满地。

    “小苏,小严啊,这次出去,安全最关键,其他的都不重要!家里就放心吧,委员会会为你们管好大后方!”

    齐建军等委员会委员都走了过来,当头本该是主席刘老,但这位过了新年就69岁高龄的老jǐng察正在感冒在家,所以带领送行队伍的,就成了副主席齐建军了。

    彼此看看,苏子宁和严晓松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算是对“体制内”并不陌生的苏子宁,也对这样的送行祝词无所适从。

    “刘老抱恙,郑泉也去视察内湾要塞工程去了,我就代表社区全体父老祝你们一路顺风,早去早回。”齐建军走上来,与代表团成员一一握手,面sè郑重而温和。

    早去早回?嗯……也许吧……苏子宁深吸一口气,然后笑着举起手,对着码头边各种表情的曼哈顿穿越居民们挥了下手,就走上了船板。

    “总有一天,姐儿要……”走在前面,依稀听见杨雯雯在背后嘀咕着。至于杨雯雯“要”什么,他能猜出个大概。

    手表指到了上午10点整,甲板钟敲响了,码头送行的居民们终于打破临别的寂静发出了各种送行祝福。年轻人们挥舞着毛巾,最后面几个个矮的小子还边跳边挥手,女人们莫名其妙地抹着眼泪。

    1621年1月29rì,周五,农历正月初八,yīn。

    五月花号从曼哈顿社区码头起航,新改组的海上jǐng备队516船伴行到海湾口,全体jǐng备队员无言相送。路过总督岛要塞时,苏子宁还特别转过头静静看着,遥远的要塞高墙上,一个人影也静静站立着……

第二十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一)

    1621年2月18rì,周四,农历节气雨水,yīn。

    对穿越到17世纪的曼哈顿居民来说,这第一个chūn天即将到来的体验是极其恶劣的。哈得孙上游雪融后造成的河水上涨给居民们造成的岂止是麻烦。

    许多在冬天新开辟出来的沿岸低洼地带几乎快要还原为沼泽,再与冬雪融化后曼哈顿岛丰沛得令人发指的地下水结合起来狼狈为jiān,在居民区内形成了好几处没法收拾的“城内湖泊与溪流”。

    几乎一夜之间,居民们无比苦闷地又回到了“灾民”的身份上来。社区委员会焦头烂额,又是组织居民抗灾,又是组织人手扩造疏通居民区排水沟,又是跑印第安部落到处拉人组成工程队巩固东河沿岸堤坝。

    河对岸长岛布鲁克林区的chūn耕农业工程进度不是很理想,时间依然紧迫。才刚刚开始启动的周边印第安部落大规模贸易更不能轻易中断,每一件事都让社区委员会的委员们心力憔悴。

    虽然麻烦是如此之多,但今天依然让委员会把心思放到另外一个地方。

    上午11时,总督岛,不久前正式改名为“内湾要塞”的工程结束典礼正在进行,由于各个部门的chūn季抗灾工作,到场的只有军事安全委员郑泉一人。

    小小的内湾要塞建造在岛屿东南端,沿岛岸走向呈一个三角型。要塞厚厚的第一道防御外墙主体全由史坦顿岛运来的大石块、原木及有限的钢筋构造组成,再一股脑地浇筑水泥。

    要塞设置了八个永久加固炮台和大量重防护的营房和物资储藏间。整个要塞完全以针对19世纪以前的欧洲军事威胁而设计建造。

    两个月的工程期耗费的水泥等各种建材几乎占了布鲁克林工业区这一时期总产出的70%,而雇佣的印第安人力更是让要塞工地上24小时都没少于200人。

    工程期间数十个印第安雇工还为此丢了xìng命,委员会还为此又多付出了十几件铸铁工具的抚恤才让黑脸的印第安村长们yīn转晴。

    五月花号事件前后的侥幸过程让委员会极度没有安全感,才导致郑泉不顾一切地提出要塞的修造提案,其他要塞配套军事设备的生产计划更是优先度压倒一切。好在没有安全感的普通居民更多,所以郑泉穷兵黩武式地推进要塞工程建设也得到了大部分人的理解。

    五门从五月花号拆下的24磅重炮被人字形人力吊机缓缓放置到炮位,身穿全新“海上jǐng备队”制服的新兵蛋子们开始忙碌,测试炮座cāo控灵活xìng,调整观察shè角。

    这些从曼哈顿居民里挑选出来的要塞驻兵,都是些实在找不出啥特长的前码头工人或保安类的居民。目前人数仅仅20人,由40岁的退伍高炮士官张chūn锐指挥。

    废墟里整理出的仿德式M36军品制服成为了委员会重组军事安全力量的最便捷装备之一,几乎不用做出太大的改动,就能马上发放下去。

    一个个只经过一个星期简单培训的要塞炮兵在张chūn锐的指挥下开始进行炮shè演示。亲自在五月花号上实际cāo练过很多次并负责编写前膛炮炮shècāo作手册的张chūn锐脸都黑了,因为下面的五个炮组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出现五种不同的cāo作行为。

    有把炮弹都塞进炮膛了才发现忘了装填火药……有装填火药后没有用炮杵而是把专门用来卸除火药的旋杆捅进了炮管……更可怕的是,离张chūn锐最近的那个炮组,居然连续装了三份的火药进去!

    总之,各种脑残各种找死!

    “部长……哎,老郑啊,你看我们要不再训练段时间……”一身军官制服的张chūn锐这时都不知道说啥了,只能一脸尴尬地征求在一边默不出声的郑泉的意见。

    “可能我们是急了点……再过段时间,军工那边应该就能拿出更新式的大炮,但没有合格的兵员,再多好东西也没意义,哎……时不待我啊。”

    郑泉也对着当前这些菜鸟到极点的新兵们极不满意,但想想这个现象终归是定居点新武装力量必然的开端,也就忍下了。

    正打算等候炮组的第一轮炮shè演习,摩托艇送来了从曼哈顿发过来的一条消息。郑泉的脸sè连续变了数次,就赶紧乘坐摩托艇返回了前海关516缉私船,目前已经更改为海上jǐng备队516号巡逻舰。

    离开要塞码头,没过多久,身后的内湾要塞就发出了一声巨响。回头望去,只见一门要塞炮打出了第一发炮弹,远远地落在南方的海面,打出一个高高的水柱。

    ……

    ……

    委员会设立的第一个印第安贸易交易站,就设置在哈得孙河西岸的台地上,面向西方的印第安人部落开放。从那里是无法遥望看见在曼哈顿岛东南沿岸的社区,这一点是出于安全考虑,毕竟哈得孙西岸的印第安人还是接触时间太短。

    从1月初贸易站落成开始,每天都有若干印第安人带着各种物品来到用木头围栏圈建的交易站,来换取曼哈顿社区出产的各种jīng美生活用品。这些交易品完全不同于以往白人的皮毛商带来的那些粗糙货,除了更加实用和耐用,交易结果往往也更“公道”。

    这些留给土著们的好印象在哈得孙河以西越传越远,而以李想为首的印第安人贸易与外交专员们也乘机提出了更多曼哈顿工业发展所需要的物品交易需求。

    交易场区内,各种花里胡哨装束的印第安土著在游荡,显得非常热闹而平和,四周的高角楼里站着李想的“岳丈”家请来的印第安战士,这些德拉瓦族印第安部落的战士已经和李想关系非常好,他们手拿弓箭,以另一种骄傲的主人翁姿态负责整个交易站的rì常安全。

    几个扮演定居点交易商的曼哈顿居民负责着若干大柜台区,不断跑来跑去接待着远来的印第安人,将他们送来的各种“彩sè石头”、皮毛、食物、甚至是印第安铜器收下,然后大力推销曼哈顿的几种工业品:木制独轮车、木制双轮平板手推车、猎刀、生铁箭头、铁铲,以及特制烟熏香肠。

    对于经过几千年的文明发展还奇异般没有掌握轮子工具的印第安人来说,木制独轮车和双轮平板手推车是最受欢迎的。南美的印第安人还好点,有着羊驼这样的驯化牲畜,而对以渔猎为主要社会生产模式的北美印第安人来讲就更加单纯依靠人力进行他们的任何负重迁徙。

    有了这些东西,以后可以更加刺激和方便印第安人前来贸易,相信用不了多久,更多的印第安人会推着这些轮子交通工具带来更大量的矿石和铜器。

    李想不得不感叹曼哈顿社区的倒霉xìng。这里除了极少量的煤炭和铁矿外,工业发展的多种重要原料都缺乏,历史上的纽约州除了农业资源极其发达外,矿产工业一直是个短板。而有限的几种储量还不错的矿产,却远在纽约州的北方,以曼哈顿社区当前的实力,短时间内是别去想了。

    倒是布鲁克林工业区总工程师林有德为委员会提出了一个好建议,就是大量收集北美印第安人的铜器和其他矿石。尤其是越往西北靠近北美五大湖地区,越容易从那些印第安人手里获得各种地表矿产,而有着6000年自然铜打造铜器历史的北美印第安人手里,肯定积攒着数量可观的自然铜资源。

    通过这个时代最具竞争力的工业交易品,将极大增加曼哈顿社区在哈得孙河两岸和中上游的影响力,而售出的木制人力交通工具,又将把这些影响力以加速度的方式扩散到更远的地方。

    “相信过不了几个月,该有来自五大湖区的印第安人来交易了吧?”这是李想在新年后一次例行贸易报告会上的乐观估计。而现在的情形,显然比他预想的还要乐观一些。

    因为今天,就有一批来自更西北方的印第安人到来。大量携带的优质矿石和铜器逐渐把交易站的仓库装满,负责交易的商务代表个个都jīng神头十足。

    现在,站在李想身边的是身穿漂亮chūn季中长大衣、刚满16岁的小鸟依人般的新婚媳妇娜答。据说这个名字在印第安德拉瓦族语里是一种美丽的海鸟羽毛。

    经过李想的调教和社区几位现代“疯婆子”的打理,如今娜答只要不开口,或许许多人并不容易把这位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印第安少女的娜答区别出来。

    “李想……夫君……老公……今天人很多。”有着一个华人丈夫兼家庭教师的印第安小女人显然比那些在布鲁克林工业区学校里的同伴有着更好的学习华语的条件。

    看见眼前热闹的交易场景,李想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想要努力站出一个更加豪迈的站姿,但因为身处交易站最高的一座木楼上,身边的小媳妇紧紧扯着他的外衣,让他不得不尽量放低身子护着对方。

    “你老公我厉害吧?”

    从小媳妇身上,李想找到了以前不曾有的自我优越感。以前的社会中,像李想这样的小导游,想要出人头地几乎就是天方夜谭,没有什么女子会对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投怀送抱。

    而现在这个时空,这个从一开始就偷偷给自己挤眉弄眼的印第安小女子就让李想萌发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打算。

    女有情郎有意模式下,李想在几个月内就搞定了这个情窦初开的印第安少女,然后那个有着极大部族话语权的首领在得到了几样“特供香烟”后就大手一拍成为了李想的便宜老丈人。

    chūn节前的那场婚礼的热闹程度让任何一个自认为参加过大场面婚礼的曼哈顿居民都大开眼界。几乎全村落乃至四周有名望的其他村落的首领级人物都有人前来参加这一对新人的婚礼,被各种羽毛和兽皮裹起来的李想让人看起来非常蛋疼。

    就在李想的思绪乱七八糟的时候,突然远处某个交易区内传来了激烈的呼喊声,似乎两波印第安人为了什么事情打了起来。

    一个角楼里的印第安战士吹起了尖利的口哨,然后就看见一队德拉瓦弓箭手围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二)

    入夜了,委员会的一场临时会议还在紧张地进行中。

    发生在当天上午哈得孙河西岸贸易站的印第安人互殴事件,让在场的所有人看法不同,但又不知所措。

    来自西北方与哈得孙河中上游一带的摩和克族印第安人,与本地的德拉瓦族印第安人发生了极其不和谐的对抗。摩和克族是易洛奎语系印第安人,而德拉瓦族则是阿尔冈昆语系印第安人,双方在长期的迁徙渔猎史上发生了许多矛盾冲突,小的流血经常不断,而大的争斗也不乏有之。

    可以说,整个北美的印第安人的各种内部斗争,让欧洲殖民者有了趁虚而入煽风点火的契机,他们的内部战争毫无疑问加速了北美的欧洲殖民地化进程。

    就算曼哈顿岛、长岛西部以及史坦顿岛都卖给了“华人”,但德拉瓦族依然认为哈得孙河下游东西两岸的土地是属于整个德拉瓦族的传统势力范围。这也是为什么贸易站的rì常守备都是德拉瓦族印第安人在进行的缘故。

    尝到了与华人建立稳固关系带来的好处后,部族的各村落首领们很自然的以本地人身份企图在更广泛的印第安贸易中分一杯羹。贸易站的热闹让附近的德拉瓦族人从中获取了许多工作机会,也带来了更多收益。

    “事情就是这样……摩和克人在交易中因为不满德拉瓦人在一边废话,动手打了对方。本来只是一件小冲突,也没人受伤,但被打者很明显不愿意在‘自家’门口丢了面子,那些站岗的德拉瓦印第安土兵也显然在这个时候不懂得什么叫商业规矩,直接捅翻了那个动手的家伙……”

    李想耸耸肩,对自己亲身经历的流血事件表示无奈。倒是他的媳妇娜答,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大呼小叫,不过并不是因为受了惊吓,而是在为本族的勇士高喊加油……

    “我不认为是什么坏事,印第安人铁板一块就麻烦了。印第安人多流血,我们就少隐患。”

    新成立的陆上jǐng备队司令部在流血事件发生后半个小时内派出了20名士兵,总算把一场差点出现的印第安战争给压了下去。在现场指挥隔离冲突的陆上jǐng备队中尉、前陆军退役士官何语作为当事人也参加今天的临时会议,他的看法是比较激进的。

    “但这会严重干扰我们的印第安贸易扩大计划!如果任由德拉瓦族这样排挤其他部族的行为泛滥化,我们的努力会全白费的!要知道摩和克族印第安人可是北边强大的易洛魁联盟的一员!”

    李想赶紧表示反对。为了达到现在的贸易效果,他几乎成天都在外面跑,十天半月回不了曼哈顿是家常便饭的事。

    “嗯,我同意何语的话!我甚至认为,我们应该大幅度武装德拉瓦印第安人,就让他们去和其他印第安人血拼,他们死得越多,就越依赖我们!”建设委员董久楠摊开双手,脸上露着不屑的微笑,“他们真以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一群被我们扶持的土著野蛮人而已,没看见那些人换了我们的旧裤子是什么样的?都反着穿!他们把拉链当成放大便的‘门’,哈哈!”

    辽东大汉的玩笑顿时引起了一顿哄堂大笑,许多人都笑翻到桌子下去了。

    “嘣!”

    突然一声巨响,然后就是木屑飞溅!一截碎裂的木头甚至差点直接打到主席刘老的头。

    “你干什么,李想!?”

    “别冲动……李想,把椅子放下!”

    一把摔在会议桌上已经四分五裂的木椅被年轻的导游紧紧握在手里。李想脸sè难看得可怕,嘴唇都咬青了,双眼喷出怒火,死死地瞪着还坐在原位的董久楠。

    “野蛮你妈!”

    李想并不强壮的身体爆发出了让人惊愕的速度和力量,几个军事部门的人都没拉住,就看见董久楠倒在了地上。

    “好啊,有种,今天你不把爷彻底放倒,你就别出这个门!”

    吐出嘴角的血,董久楠居然笑着爬了起来,然后开始揉自己的手腕,似乎早就期待揍李想一顿了。

    “放肆!你们当这里是武斗场吗!还不给我坐下!”

    一直没有出声的郑泉终于也怒了,猛拍了下桌子,然后一拳揍到了董久楠肚子上。没有丝毫防备的辽东大汉这次终于软在了位置上。

    退伍兵出身的董久楠没几个服气的,郑泉算一个,另外一个就是苏子宁。他天生就看不起李想这样的靠着脸皮子和油嘴滑舌吃饭的人。

    李想紧绷着脸,但已经泪流满面。只是狠狠抹了把脸,就走出了会议室,又甩手狠狠地关上了门,整个会议室又是一震。

    “大家都不容易啊……”齐建军终于松开了手里的茶杯,里面珍贵的茶叶还完好无损。轻轻喝了口水,齐建军站了起来:“年轻人要多控制自己,说话要考虑到同胞的感受。你们是社区委员会的年轻骨干,是组织上重点培养的后备力量……”

    董久楠艰难地扭过头去,没有回应。

    刚才那场董久楠引发的哄堂大笑,让李想失去了冷静。李想妻子就是印第安人,两人的努力奔波给曼哈顿定神曲带来了难以估量的外部环境利益,但穿越众内部相当范围的自我优越思想,让李想其实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看起来单纯的娜答其实也明白许多事,除了社区内有限几个华人女xìng关系近点外,平时她几乎不敢离开李想半步,而且就算跟着李想和其他华人在一起,也尽量缩在角落里。

    印第安人到底在曼哈顿居民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基本的流派无碍乎“炮灰”、“劳力”或者“不骗白不骗的傻子”三种,没有一种能表达李想所感受的。

    “以后这些话,就算是玩笑,也别再出现了……至少别对着李想他们说!他很不容易,为了和印第安人谈判,chūn节都带着媳妇儿在外面跑……”

    郑泉口里的“他们”,包括近段时间受李想影响,也同附近不少德拉瓦族印第安少女有来往的人。

    “对不起,只是大家平时看多了,才谈的东西。”董久楠也终于冷静了下来,有点点自责起来。

    “我们不能人为制造,甚至不能旁观印第安人之间的冲突!”被虚惊一场的主席刘老站了起来,环视着在座的人,面sè严肃,语气低沉,“别忘了我们的处境,如果直接插手偏袒德拉瓦族,万一得罪了更强大的印第安部族,那我们不会比德拉瓦印安人好多少;如果德拉瓦印第安人因为我们暗中煽动去和其他部族发生战争,最终受损的还是我们!我们现在几乎90%的基础建设、农业、工业初级劳动力,都靠印第安雇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后果。

    表面温和的印第安人一旦选择了战争,那原始的惨烈战斗必将造成大量伤亡,就算德拉瓦族凭借熟悉本地的优势获得胜利,那元气大伤的他们还有多少人力能够提供给穿越众?现在之所以还能组建常备的jǐng备队,就是因为印第安雇工的存在解放了大量的人力。

    更何况,哈得孙河上游的那个摩和克族印第安人本身就是北美历史上强大的易洛魁联盟的核心成员,如果真发生战争,那绝对不是单纯的两个部族间的事。易洛魁联盟的好战和勇悍可是经得起历史“考验”的。

    “那怎么办?”陆上jǐng备队小队长何语无力地靠在椅子上,面sè有点难看,“既不能自己出手,又不能推着德拉瓦印第安人去打杀,难道就这样看着?”

    “让李想组织一次和谈,我们以调解的立场促使他们降低敌对,至少不能在这几年打起来。我们为摩和克族甚至整个易洛魁联盟重新划定一种长期贸易方式。为了不让德拉瓦族印第安人对我们失望,我们可以暗中给予他们补偿。”

    刘老说着,齐建军如同勤快的书记员在紧紧记录,表示他完全支持这样的决策。

    刘老的意见是目前看起来最理智,也是最容易控制局面的方法,年轻的委员们只能点头。

    ……

    ……

    房间里的灯没有开,只有壁炉里燃着的暗红sè柴火。因为娜答经常说,夜晚了,天就应该是黑的。

    李想静静坐在床边,任由自己的媳妇儿用蘸了清水的棉纱轻轻擦拭自己之前咬烂的嘴唇。娜答知道自己的丈夫又为自己和别人打架了,因为之前也发生过几次。

    “李想……夫君……老公……我们一起回村里住吧,村里大家都喜欢你……”

    娜答鼓了鼓勇气,终于用蚊子般忐忑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又是两行眼泪流了下来,李想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小妻子,默默地使劲摇着头。

    “李想……夫君……老公……”娜答没有动,只是身体有点微微颤抖,“是不是娜答村里的人平时做得不好?”

    “不,你们做得很好!”李想突然坐直了身体,双手紧紧扶着小妻子的肩膀,面sè凝重,“相信我,以后会好的。他们只是不熟悉,以后你们村里的人,会和我们都是一家人的!”

    小妻子听到这些安慰,满意地靠在了丈夫胸前,一双小手紧紧地搂住丈夫的脖子。而李想,则抱着小妻子,走到了窗前,静静看着遥远的西方,若有所思。

    ……

    ……

    1621年2月19rì。北大西洋,亚速尔群岛西偏南100海里处。

    经过了整整20天的航行,中途经历了两次强风大浪和三次规避不明船只,五月花号在阿德莱德的船长的指挥下,终于快要完成此次的航程了。

    一扫昨夜的强风大浪,天气晴得耀眼。五月花号正以6节的“高速”朝着东方破浪前进。

    和20天前的欢歌笑语相比,如今甲板上的年轻人们都一脸的纠结。就连平时号称自己百毒不侵的严晓松,都带着一脸的蜡黄苦逼样有气无力地靠在船舷抽烟。

    苏子宁从船舱楼梯走上甲板,深深吸了口气,对着身后高处指挥台的阿德莱德微微点头,就朝严晓松走去。

    “不知道曼哈顿如何了……”严晓松没有扭头,似乎就知道是谁到了身边,直接掏出了香烟递了过去。

    “筚路蓝缕,‘苦难的行军’而已。”苏子宁耸耸肩,表示自己毫无压力。

    “你这个习惯很不好,总是明知乱答。”严晓松做了个鄙视手势,然后转过身,背靠着船舷,“你明白我的意思,齐建军那些人,会弄出些什么政策制度出来?”

    “你不是一直说我患得患失吗?其实你现在就是这个状态……”苏子宁低头看着船外翻滚的浪花,表情异常平静,“我临走前给郑泉和刘老各留了一封信,看不看是他们的事,怎么想的更和我们无关了……其实有时候仔细想想,我们又何尝不是只顾着自己的理念呢?更关键的是,我们也是小众。”

    “因为更多的人根本就没有想法,他们只是打算能够尽量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去!有印第安人为他们工作,他们能享受高等国民待遇!”严晓松冷冷一笑,罕见地露出了和他往rì乐观形象截然不同的表情。

    “他们的理想也就如此,而且已经是困难重重了……”苏子宁微微摇头,几乎一字一句说着,“回到熟悉的生活秩序中去,没错。我们也是如此疯狂的追求,包括这次远航,难道你想从欧洲带回一些比曼哈顿社区的人更富有进取的思想?”

    “其实我们可以有点点改变的。”严晓松放松了表情,深深叹了口气,“如果说曾经的那个世界我们连一点讲真话的机会都没有,那现在的曼哈顿,我们可以去争取一些。就算不为你我,也为那些大难不死挣扎到这个世界的码头工人。”

    严晓松说着,从旁边的甲板上取来了自己的画板,摇了摇:“知道我为什么总把风景画得那么夸张吗?因为我眼里的世界虽然无法改变,我不嫌弃它有时候可能更丑,但我想尽量让他们更加美丽点,哪怕只是多了一丝颜sè!”

    “世界并不会因为你添上的那一丝颜sè,就认为自己比以前美丽了,它可能认为它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是多余的。你凭什么越俎代庖把你的审美强加到它身上?”苏子宁笑着丢开了烟头,指着自己的心口,“就好比我,我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好好赡养我的父母,能买得起一座豪华大房子,有个温柔善解人意的老婆,一个可以下雨天闲着没事打着玩的孩子。但我现在一样都没有,这就是我最大的理想,我实在找不出能让我放弃这些理想的理由。”

    说着,又调转方向,用手使劲指着西面:“他们现在的理想也和我一样,这个理想像一座高山一样挡住了一切,他们还看不到山后面还有啥值得追求的!你画给他们看的景sè,他们会怀疑,因为你也没爬过这座山,你也是想象的。”

    “好吧,我承认你的口才比我好。”严晓松突然笑了,按下了苏子宁的手臂,“那就让我们先爬过这座山吧!”

    “南面,有不明船在快速接近我们!距离6海里!航速7节!”

    两人正要一起回船舱,就听见身后桅杆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负责瞭望的英格兰水手发现了情况。

    苏子宁和严晓松面面相觑,几乎同时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又同时把头转向了水手指的方向,最后同时吐出两个:“海盗?!”

第二十二章 历史的原型(一)

    从北欧的维京人开始,海盗这个群体就是人类踏足海洋谋求生存空间的积极参与者与搅屎棍。但无论从规模上、抢劫程度还是张扬程度,从没有哪个时代的海盗能和地理大发现后的同行们相提并论。

    16世纪末到18世纪初这段全球xìng的小冰河期,导致全世界长达百多年的饥荒,激发了数代人铤而走险进入海洋,也成为了自1492年以来的地理大发现时期的强力加速器。

    在这个过程中,寻求更多海外资源与物产的欧洲国家直接将海上的抢劫行为当成了不需要卡号密码的ATM机。

    海盗行为的泛滥和扩大化乃至不可收拾,都和英格兰、法国和荷兰这三个国家的公开参与脱不了干系。

    可怜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从15世纪末开始建立的世界级殖民帝国,就让这三个眼红的国家像剪羊毛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而西班牙和葡萄牙也不得不用同样的方式奋起反击。

    以国家为后台的海盗们成为了这场绵延数百年的海上舞台上最抢台词的配角,将整个世界的海洋弄得热闹非凡。

    ……

    ……

    不过两个钟头,一艘三桅斜帆快船就出现在了五月花号的一侧,那桅杆上飘荡着一面既不像海盗也不像海军战舰的奇特旗帜——鲜红sè的旗帜zhōng yāng,两把长剑交错成圣十字。

    可怜的阿德莱德船长现在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五月花号在被“美国佬”搬走重炮后,只剩下5门轻型青铜加农炮。这样的自卫火力除了惹恼对手引来一顿劈头盖脸的炮火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一声炮响,从100多码外的海盗船上打来的实心炮弹直接落到了距离船尾不足十米的地方,这是jǐng告。

    在得到“美国佬”的首肯后,已经经历过一次被俘的英格兰水手们迅速降下了风帆,等待着“收割”,然后祈祷对方会看在顺服的态度上至少饶过xìng命。

    苏子宁的意见是看看再说,严晓松兴致盎然地开始在甲板上欣赏对面那艘比五月花号略大点的海盗船。

    而周可民、退伍特种兵祝晓力,则带着另外三个“德国鬼子”不知道藏哪里去了。由于行动前被人看见和苏子宁悄悄对话,所以让一开始吓得花容失sè的杨雯雯、袁欣艺以及护士夏秋瑜也不得不安静下来,选择躲在苏子宁和严晓松等男士的身后看戏。

    “我敢打赌,你苏子宁建议的开局简直太没建树了,你电影白看了?”从一开始就突然爆发出勇气反对束手就擒的会计任长乐,从船舷边取过一把水手刀,呲着牙比对着太阳光线,似乎在回想什么,“电影里是怎么来着?你真认为对方会安静下来和我们聊天?”

    “他们不是真正的海盗,否则不会那么客气。”苏子宁指了下正在靠拢的船只,“直觉告诉我,他们不仅仅是冲着钱来的,也不是冲着我们的命来的。”

    “好吧,你很博学,但我jǐng告你,你以前也没来过17世纪!”见海盗船已经快要到跳帮的距离了,状态重新切换回胆小怕事的任长乐赶紧丢下了手里的武器,僵硬着身体,嘴角嘀咕着,“如果你猜错了,我们很可能会被卖到牙买加去……”

    “随便你……不过我确实很好奇,17世纪最有油水的航线应该在加勒比一带,那些大肚子西班牙商船才是最好的猎物,从亚速尔群岛到北美的航线这年头就没多少船。”苏子宁撇了眼任长乐紧绷的脸,忍不住笑了,“我们不是还有后手吗?急啥?”

    “好吧,希望你地摊小说上看到的内容不会错太多……”

    两个已经黔驴技穷的青年还在无良讨论的时候,两艘帆船几乎靠在了一起,然后对面的海盗船上响起了一片欢呼。

    几个穿着肮脏布衣的欧洲水手含着水手刀顺着绳索荡到了五月花号上,然后几条木板也搭上了五月花号,更多的武装水手顺着这个临时通道涌上了五月花号的甲板。

    对方船上的海盗也不是很多,目测看来,也就最多30来个人,除了不到10个守在甲板炮边负责监视外,其余20来个人全站在了五月花号的甲板上。

    “哼,英格兰人,你们果然是一群没有勇气的懦夫!”

    一声清脆的高喊从海盗人群里传来,一位身穿皮甲的黑棕sè头发的小个子海盗带着得意的笑容走出人群,还抬头看了眼五月花号桅杆上的英格兰旗帜。

    船长阿德莱德的脸抽动了好几下,就沮丧地垂下了头,周围的英格兰水手都在往后缩。

    “喂,老严,你猜那个人在说啥……你觉得他像是对方的首领吗?”

    哦?苏子宁眼光一闪,似乎发现了什么。

    “别说话,对方现在对我们没兴趣……他说的不是英语,我也不知道说啥。”

    严晓松身体没动,只是大致保持着保护身后三位女士的姿势。

    “苏子宁……他们是西班牙人……”苏子宁身后的袁欣艺低声嘀咕着,“他在嘲笑阿德莱德船长,说他们是英格兰的强盗和懦夫。”

    “我不觉得我们长得更像海盗!”严晓松狠狠嘀咕了一声。

    就在穿越众之间还在交流心得的时候,档在他们面前的五月花号的水手突然全闪到了一边。然后……然后就把苏子宁和严晓松等人露了出来。

    阿德莱德船长耸了下肩,表示自己只是在按规矩办事,通常这个情况下,要出面的必须是船只上拥有第一发言权的人。在阿德莱德看来,自己不过是个雇工身份,这些美国佬才是五月花号的真正主人。

    身高不过一米六,不过在这个年代的欧洲也不算太矮。身体瘦小,一头棕黑sè的短发被一张红sè布巾包裹着额头。一身简单的皮甲,腰间是一条宽宽的皮带,一把老式燧发火枪挂在皮带上,脚蹬一双小皮靴,小鼻子小嘴大眼睛的脸上脏兮兮的。怎么看都不过是一个年纪20岁左右的小白脸嫩头青。

    “印第安人?”

    小海盗似乎在他的人中间拥有很强的领导权,在他说话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发声,而苏子宁这边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不,美国人。”苏子宁似乎听懂了这个和英语有点不一样的单词。耸了下肩,面sè平静,然后回头看了下女翻译。

    “美国人……老苏,你脸皮不比我薄多少……第一次听你主动说这个。”严晓松努力控制着自己不笑,结果脸皮直抽。

    袁欣艺咬咬嘴唇,还是从严晓松身后走出来。略微整理了下自己长发,把话翻译成西班牙语。

    袁欣艺的出场,直接在海盗人群里掀起了一阵口哨声,还有几声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尖叫。

    小海盗的目光停在了一身打扮与其他欧洲人截然不同的漂亮女翻译身上,尤其在对方的毛领风衣、职业套裙、长腿黑丝袜和高跟长靴上注目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你就是船长?”苏子宁静静看着对方那张风尘仆仆的年轻脸蛋,忍不住问了句。

    “不!我是代理船长!圣玛利亚号水手长,安东尼奥·德·艾兰索。”小海盗高傲地回过头,海盗们发出了欢呼,各种猥琐各种粗俗。

    “不管你是什么印第安人,还是美国人,现在你没资格继续浪费我的时间!我以神圣的西班牙与葡萄牙的国王、尼德兰、西西里与那不勒斯、弗朗什孔泰、米兰的至高统治者——菲利普国王陛下的名义,宣布你们以及这条船成为西班牙的俘虏!”

    小海盗显然也是个文艺青年,这一连串的地名和头衔让掌握多种欧洲国家语言的女翻译有点手忙脚乱。

    “我知道他是谁了!”苏子宁突然扭头对着严晓松说了句。

    让人崩溃的是,紧张到无以复加的另一个文艺青年袁欣艺居然把苏子宁这句对着严晓松说的话也翻译了出去。

    海盗人群里掀起一阵惊讶声,就连小海盗本人都脸sè大变。

    “那……如果你们很熟的话,是否可以……”

    还没等严晓松说完,一道闪亮的刀光就挥了过来,然后朝苏子宁的脖子而去。

    苏子宁只感觉身体被什么猛撞了一下,就偏倒在甲板上。一抬头,发现小海盗手上的水手刀正砍在了严晓松的左肩部位,鲜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顺着青年的胳膊不断滴在甲板上。

    一时间所有的海盗都发出了咆哮,冷兵器和火绳枪都对准了五月花号上的乘客。

    “不,我只是jǐng告他!”小海盗也被当前的变故给弄懵了,盯着自己握刀的手,身体微微发颤。

    三位女穿越者都同时发出了尖叫,之前一直没敢动的任长乐和霍谦二人几步跑到严晓松身边,扶住了半边身体都染红的青年。

    “呯!”

    一声枪响,海盗船上守着甲板炮的一个拿着火把的海盗的头如西瓜般炸开。

    接着又是连续几声枪响,离甲板炮最近的几个以及站在高处拿火绳枪的海盗身上都冒出了血花。

    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三秒钟内,五月花号上被枪声惊住的海盗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几发子弹飞来,几名手拿火绳枪的海盗也带着惨叫翻滚在地。

    五月花号甲板上某个角落的帆布被翻开,祝晓力和周可民手执自动步枪,带着威慑的表情站了起来,另一侧,三个已经潜伏很久的随行武jǐng也举着自动步枪对准了对面海盗船上的水手。

    “有勇气,但也是卑鄙的偷袭!”小海盗一眼就看出这五个突然出现的“士兵”是早有准备,但想到对方刚才已经开过枪,于是冷笑一声抬起了手里的刀。

    会意的几个海盗一声怪叫,就举着水手刀冲了过去。

    周可民一串扫shè,海盗的脚下出现了一排飞溅着木屑和烟尘的弹洞,然后几个刚才还打算突击的海盗都吓傻了。再接着一枪,小海盗的脚下也出现一个弹洞。

    “先生们,宴会结束了!”富有经验的阿德莱德立马抓住了机会,在他的带领下,五月花号的水手迅速从周围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将陷入慌乱的海盗们包围起来。

    这简直就是不敢想象,这些长得像印第安人的“美国人”居然有着如此可怕的武器!

    短短几十秒内,超过10个海盗被打死打伤,剩下的人都六神无主地看着五个身穿灰sè制服的士兵,只是不断地往后缩。

    “你……你刚才说他是谁?”严晓松离开同伴的搀扶,走到小海盗面前,伸手夺过了对方手里的刀,然后回头疑惑地问道。

    “卡特琳娜·艾朗佐……我们玩过的某个著名航海游戏的女主角,她的历史原型,西班牙海军中尉卡特琳娜·德·艾兰索。”

    苏子宁看着鲜血淋淋的现场,摇着头,微微叹了口气。

    “和游戏里一样,你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妞……”

    严晓松一愣,然后玩味地看着跟前已经面如土sè的小海盗,接着朝后倒去……

第二十三章 历史的原型(二)

    追溯历史的时候,总会得到各种体会。残酷的,巧合的,何曾相似的,匪夷所思的,或者啼笑皆非的……但无论何种体会,大都让我们感觉“为什么”会这样。

    某个游戏里的红发女海盗卡塔琳娜那张扬xìng感高挑的西班牙女郎形象,和眼前这个显然娇小瘦弱许多,女人味又乏善可陈的普通水手打扮的小女人简直就对不上号。

    但不管如何,放在那个时代背景来看,卡特琳娜·德·艾兰索确实是大航海时代的女xìng传奇之一,只是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她的经历在更加浩瀚的历史剧本中并非格外出彩罢了。

    出身西班牙一个底层小贵族家庭的卡特琳娜,有着和其他同时代女孩截然不同的思想。她xìng格执拗,难以安静,一度被父母送进修道院,后来又自己跑了出来。女扮男装的卡特琳娜成为了西班牙军队的一名普通士兵,换过好几个名字,甚至还一度参加了西班牙在智利的几场战斗。

    一次遭遇战让她平生第一次杀了人,惊恐不安的卡特琳娜第一次对自己隐瞒的真实身份进行了忏悔,军队指挥官也终于了解到这个出众的下属其实是个女xìng。

    也许是这个时候的西班牙太需要英雄了,也许卡特琳娜曾经的修女身份让西班牙的主教们觉得有价值。于是这个离经叛道的西班牙小女人就被追捧为捍卫基督、西班牙最勇敢的军人,甚至还得到了教皇的接见,被教皇允许可以在正式场合zì yóu选择穿戴男装。

    不过历史的记载也是混乱的,至少是现在,苏子宁还无法确定这位莽撞的西班牙小军官会单独领着一艘小型战舰在亚速尔附近乱逛的理由。

    ……

    ……

    可怜的西班牙人被关进了自己战舰的船舱。阿德莱德船长简直笑掉了大牙,在他眼里,西班牙人天生就应该这样倒霉。按他的话说,他早就知道这些美国人不会给西班牙人什么好果子吃。在那种可以连续发shè的奇特火枪面前,西班牙官兵的表现并不比印第安人强多少。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苏子宁和女翻译袁欣艺才从房间里出来,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早就守在门外的会计任长乐赶紧凑了上去,很是得意。

    “哈哈,发达了,几万的西班牙银元啊!”任长乐吹了声口哨,对自己今天的发现很是满意。

    “嗯,还打死打伤10名西班牙水兵,顺带俘获了西班牙战舰,现在我们更像是海盗了。也许不久后会被吊死在塞维利亚。”苏子宁随口丢了句,一边的袁欣艺捂着嘴笑了。

    “有没搞错,是他们抢我们好不好?!”任长乐一愣,差点吼起来。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这位代理舰长、卡特琳娜中尉会把所有的英格兰船只都当做海盗来打击。而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没有一艘海上的英格兰船只是干净的。”苏子宁无奈地摊开双手。

    “好了,别吓他了。”袁欣艺对苏子宁一本正经的表现又是扑哧一下,然后换上了认真的表情,“我们的假小子希望能亲自到严晓松面前去忏悔。她可能认为被她这么一刀下去的人不会活太久,至少也是个残废。”

    “嗯,袁欣艺你可把她忽悠惨了,什么美国国会议员代表访问欧洲王室的途中遭到西班牙战舰的无理威胁什么的……”苏子宁笑得很开心,“尤其是,严晓松当时那个误解她要伤害我的动作,她从未见过主动为他人挡刀的男人。”

    “那你应该羞愧!”突然,严晓松从船舱另一头扶着墙走来,表情十分纠结,半边上身露在外面,身后批着大衣,整个左肩都被裹着厚厚的纱布。

    “老赵和夏秋瑜怎么可能允许你出房间!”苏子宁一看死党这副吊死像,就皱紧了眉头,但依然掩饰不住他眼里的欣喜。

    “夏秋瑜坚持要去救助那些重伤的西班牙水兵,老赵熬不过,也去了,女人就这样……”严晓松摸了下肩膀上的纱布,无奈地笑笑。

    “那你怎么出来走,应该好好休息。”苏子宁舒了口气,知道今天这件事恐怕又要消耗一行人更多的时间来善后。

    “你别管我了,还是去看看周可民吧,这小子今天干掉好几个西班牙人,估计有点心理yīn影了。”严晓松说完,看住了不远的舱门,然后换上了神秘的笑容,“苏子宁,说说看,那位中尉小姐是不是没有俘虏的觉悟抵死不从?”

    “你们两个没正经作死的男人……”袁欣艺白了重伤状态还口无遮拦的严晓松,自己朝船甲板楼梯走去。

    “好吧,你的机会来了,有人要向你告白,记住一定要在听的时候表情痛苦,越严重越好,能够中途晕倒一下就更完美了!”

    苏子宁对着船舱通道里负责安全的一个手拿弯刀腰带火枪的英格兰水手低声吩咐了几句,就和任长乐也离开了。

    ……

    ……

    “我的上帝……”

    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弯刀去拯救同伴的高挑青年居然带着伤走进自己的房间,西班牙中尉卡特琳娜在惊讶之余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然后又迅速闭上眼睛,双手握在胸前,嘴里碎碎念叨着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一时间神叨叨的。

    “我很抱歉。”没等严晓松在床边坐稳,卡特琳娜就睁开了眼睛,然后突然用英语嘀咕了一句。

    “估计之前的人没想到其实你会英语。你的秘密还真不少……胆大妄为的妞……”严晓松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一边还偷偷打量着坐在木凳上低头祈祷状的西班牙女子。

    “你们真是那个什么……美国人?”西班牙女中尉突然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忽闪着质疑,“我从没听说过在新大陆还有比西班牙更强大的国家!”

    “嗯……你没听说过的太多了,没见过的更多。”严晓松竖起右手一根手指,胡乱指了个方向,“遥远的东方国度,应该知道吧?我们和那里的人一样,只是我们比你们更早来到美洲,你们的新西班牙在我们眼里不过就是一群农夫偶尔走迷了路然后就认为那是自己的家。”

    “哦!东方!我知道,我看过马可波罗游记!”还有点童心未泯的西班牙女中尉眼睛一下就亮了,“还是英格兰译文,我就是那时候偷偷学的!”

    说完,好像又觉得刚才漏掉了什么,脸sè顿时一跨:“西班牙是无敌的!没有人能够动摇和剥夺《陶尔代西里雅斯条约》赋予西班牙的、得到罗马教皇公正的权力!”

    “可那条教皇子午线从一开始就是个错漏百出的无知玩意儿,否则也不会之后还改来改去……”严晓松哈哈一笑,结果不小心扭到了肩膀,一时间疼得呲牙咧嘴。

    “你们帮助英格兰人?!”自知俘虏身份的西班牙女中尉泄了气。她知道欧洲除了西班牙自己,几乎所有国家都对那个教廷主持的所谓世界权益划分一副不屑一顾的态度,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海上冲突。

    “这个答案相信之前我的同伴已经给你解释过了。”严晓松说着,露出了吓人的表情,“知道吗?我们完全可以以海盗罪逮捕你,然后将你引渡到美国法庭,再然后……”

    不言而喻,按照这个时代的海上规矩,就算是有后台国家授予私掠证的海盗,一旦被其他国家抓住基本就是按照海盗罪名吊死一条路。

    “不!我不是海盗,我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这不公平!”西班牙女中尉快崩溃了,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那中尉您怎么解释之前的行为?”严晓松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小女人的变化,觉得其中很有隐情,首先一个女人以代理船长的身份带着一条船到处跑就不正常,何况还是一艘原本隶属于西班牙海军的战舰。

    “上帝宽恕我……”

    西班牙女中尉抹着眼泪,哭哭啼啼中把对苏子宁等人隐瞒的事渐渐地讲了出来,旁听的严晓松表情几经变化……

    ……

    ……

    入夜了,五月花号带着后面的圣玛利亚号静静地朝西北航行着,按照这个速度,大概在后天一早,他们就能进入亚速尔群岛的英雄港了。

    甲板上,苏子宁和严晓松一如既往地并排靠在船舷边抽着烟。

    “这个可怜的西班牙女人。”严晓松吐出一口烟,眼睛里闪烁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与荷兰人的战斗中,船长被打死,然后圣玛利亚号大副接替指挥,到了拉斯帕马斯群岛准备休整,她在岸上差点被sè心大动的大副和其他军官强jiān,结果失手杀了包括大副在内好几个军官,确实很强悍。”

    “一个绝无仅有的女军官,在船上更多只是象征意义,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有着船长这个保护伞,他早就被船上其他男军官给……你明白我的意思。”苏子宁也对这样的故事充满了极大的感触,“被拉斯帕马斯群岛的西班牙海军通缉,带着几十号人和一艘还没有完全修复的小战舰仓皇出逃,结果又被部下胁迫抢劫路过的船只,最后流窜到亚速尔群岛海域居然还迷了路,真是浪漫啊!”

    “你打算怎么办?”严晓松忽然侧过头,颇有弦外之音地问着,“别告诉我,你打算把他们都交给亚速尔的葡萄牙人。”

    “她能什么都对你说,看来对你的认同更大一些。”苏子宁抛出烟头,微微摇头,“那个胁迫她抢劫船只的海盗已经被周可民他们当场击毙了,现在她是属于我们的战俘,怎么处置他们我们有充分的发言权。”

    “嗯,我就知道你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货。”严晓松嘿嘿一笑,然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周可民这一路上不正常,我看他一定是中了什么疯。”

    “没啥,和李想一样……不,比李想要倒霉,他爱上了一个印第安少女,但对方还不到15岁……”苏子宁有点哭笑不得,“新成立的海上jǐng备队里的人你不是不知道,全是些热血的民族主义战士,周可民就算是郑泉跟前的红人,在那里也是个边缘人。”

    “有出息啊!萝莉控啊!”严晓松高声喊了起来,一脸诡异的笑,“其实这也不错,至少人种都一样,不是说印第安人其实是殷商后人吗?”

    “考证党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纠结的人群之一,你不得不相信他们的铁证,可你相信之后又不得不拒绝最后的结果。”苏子宁耸耸肩,将自己和这层关系撇清,“就好像这个卡特琳娜,你说我们应该把她划分为海盗,还是西班牙军人?”

    “呵呵,都算。”

    严晓松拍拍好友的肩膀,捂着肩膀就走开了,只剩下苏子宁一个人继续再船舷边看月亮发呆。

第二十四章 排队枪毙党

    1621年3月5rì,周五,农历节气惊蛰,多云。

    大规模的chūn耕终于在昨天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不断派出各个农业技术小组对周边的印第安人村落进行农事督导。

    与紧张了一个多月累了个半死个个没jīng打采的农业部工作人员相比,新成立还不到两个月的“陆上jǐng备队”今天将迎来一次重要的改变。

    私下承认自己身无特长但如今依然趾高气昂的一百多名官兵今天jīng神抖擞地站在曼哈顿定居区北方树林里开辟出的一片空地上,等待着武器换装。

    用于新兵训练期间的五月花号缴获的燧发枪一直被百多号陆上jǐng备队官兵诟病。虽然它们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武器,但无论是哑火率、重量还是shè击jīng准度上都让有过兵役经验的现代青年们无语。尤其是安全xìng,被地摊文学熏陶过的吊丝官兵们对这种干掉自己人的几率也许会超过杀死对手几率的武器打骨子里恐惧。

    尤其是每当“陆上jǐng备队司令陈礼文少校”看到这些身穿德式M36作战服背着军用行囊的假“德国鬼子”们肩挂老式滑膛燧发枪的摸样,就更加忍不住想吐糟。

    只在新兵训练开始不到一周的时间里,陈礼文就朝布鲁克林工业区跑了无次数,工业区总工程师林有德每次都摊着手,掰着手指述说着当前原料储备和金属加工技术进展是如何如何不如意。总之一句话,在没有实现金属冶炼加工技术质的提升前,他没办法弄出AK47给大家爽,别说AK47,就算是毛瑟1898都是晚上做梦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玩意儿。

    好吧,至少这一切吐槽还是让负责军事的社区委员郑泉闲下心来特意做了一份指示,就是军工部门必须在3月份拿出一样能够至少比现在那一百多把燧发枪更进步一些的单兵武器。

    指示是如此的模糊,至于林有德领导的军工部怎么去理解这里面的话就不好说了。大跨步很难,进步一些倒还可以,于是就有了今天的武器换装仪式。

    除去最核心的装备现代81杠的一小队官兵没有动以外,90名士兵在林有德等工程师的微笑注视下,纷纷从军需官手里接过了一把大约一米二长度的崭新步枪和可拆卸式刺刀。看外观,已经很接近于现代步枪了,如果不是那枪机部分依然是明显的燧发枪机和药池锁盖,官兵们肯定会大大赞赏一下。

    依然是燧发枪,只是林有德和几位二把刀的军迷经过一番较大的技术改进,采用了许多先进的枪机制动和安全设计,还改良了两点式瞄准部件。更难能可贵的是,经过郑泉的授权,这批被命名为21式燧发步枪采用了委员会最珍贵的现代物资之一:南非进口20毫米无缝钢管材。

    从白河05散装货轮残骸里不光装载着一套完整的南非SASOL公司的煤炭液化生产设备,更是有着一批珍贵的南非进口无缝管材。

    在目前还没有更好的枪管用材出产前,20×4mm规格的进口无缝钢管简直就是现阶段制造滑膛燧发枪的利器,现代工艺能够保证其强度和内壁jīng准一致的口径。

    “总的来说,是在英国褐贝丝制式燧发火枪的技术基础上再加现代材料和改良技术的滑膛燧发枪。经过测试,在100米距离上shè击静止靶,有不低于65%命中度,但考虑到实战中黑火药烟尘的影响,以及士兵的心理压力和环境噪音干扰,这个命中度会再降低一半。但这个jīng度已经足以笑傲19世纪初期之前的任何时代!而且十分安全,绝对是排队枪毙党的福音!”

    林有德对着身边莅临的军事安全委员郑泉不无得意地介绍着,只是几个陆上jǐng备队军官脸sè越来越黑。

    “你不应该说实话……虽然我很认同这是现阶段我们能够弄到的最好装备。”郑泉也想笑,但因为身处高位,不能太寒了一伙热血青年的心。

    “全体都有!枪下肩!”

    一声令下,已经熟悉了一个多月燧发枪shè击动作规范的90名“德国鬼子”在军官的指挥下排成了两排,纷纷将肩膀上的燧发步枪放下,然后掏出皮套里的纸袋定装弹。标准份的颗粒黑火药,比枪膛口径只小0.5毫米的圆形铅弹在15秒内被士兵们装填夯实。

    “举枪!瞄准!”

    哗啦的抬枪声一片片响起,一支支步枪带着略微的晃动指向了远方100米外的一排排厚木制作的靶标。

    “开火!”

    火光中,密集的烟尘一道道喷shè而出,接着又是一排火光。

    远方的靶标顿时木屑飞溅倒塌破烂了一大段,看来林有德的测试数据还很准确,尤其是这些士兵还是第一次使用21式燧发步枪。

    “啪啪啪!”

    鼓掌拍手声响起,林有德为首的军工人满含热泪和微笑,对自己的辛劳工作取得的优异成绩表示由衷的……自满。

    “回头和贸易部的人谈谈,把之前的武器想办法卖掉。顺带看看这样的武器是否具有出口潜力,另外,再找机会催催总工林有德……”

    临走时,郑泉极其认真地对着秘书交代了一大堆。

    现场的士兵们个个默不出声,因为从今天开始,他们彻底坐死了陆上jǐng备队第一代,可能也是最后一代排队枪毙党的名号。

    ……

    ……

    发生在上个月中旬的那场不同印第安人之间的械斗,在李想的奔走和社区委员会的协调下,终于在三月初取得了一个还算满意的结果。

    社区委员会将在哈得孙河西岸,距离现在的印第安贸易站以北几公里处新建一个贸易站,这个贸易站为体现公平,将同时雇佣摩和克族和德拉瓦族的印第安人负责安全,并严格划定了双方的交易区,中间用高高的木墙隔离开。

    曼哈顿社区将公平提供所有出口产品给两族,而摩和克族还将担当和西北方整个易洛魁印第安联盟成员的贸易代理人。整个结果让垂涎曼哈顿社区贸易品的摩和克族非常满意。

    能够不用流血就能获得很难插手的丰厚回报,谁还会去打死打活不是?

    感觉自己很憋屈的德拉瓦人,马上接到了从新贸易站到布鲁克林工业区码头的水上运输独家代理合同,每运输一船物资,他们就将获得一份提成。水上工具将是布鲁克林造船厂现阶段最无聊的产品,载货量不超过5吨的内河平地木船,而且由于使用没有经过处理的新伐木材,其使用寿命不会超过三年。

    这样的处理结果,让委员会又解决了不少河道运输的负担,简直是一举两得。

    整个过程中,李想的小妻子娜答起到了最关键的桥梁作用。身为部落长老的宝贝女儿外加有着“华人”丈夫的身份,娜答在谈判过程中有着相当的发言权和建议权,但在背后,人们都认为是李想主导的一切。

    从现在开始,摩和克族印第安劳力也开始少量被雇佣,只是他们和德拉瓦人的雇工会被安排到截然不同的劳动部门。这样共赢的局面得到了委员们的一致认可。

    但危机并未就此结束,因为整个哈得孙河西岸和上游的广阔区域,不仅仅分布着几个印第安部族,以后这样的问题还会涌现出来。如果真到了无法调和的阶段,那社区委员会也不得不选择一个明确站位的态度,将自己的利益损失降低到最低。

    这些个结果,也大大缓和了居民区内有关对待印第安人态度的几种争论,毕竟现在谁都不愿意去面对印第安人的翻脸。何况印第安人女人中也不乏娜答这样的外在形象好的女子,单身的定居点男xìng们在短暂的心里抗拒后,也开始了逐步接触。

    每天黄昏,从两个贸易站就会出发物资运输船,朝曼哈顿或布鲁克林的仓库而去。毛皮、食物、矿石、麻布料以及印第安铜器的积累量在逐渐增加。让社区委员们偷笑的是,许多交易行为已经不仅仅局限在以物换物上,代金券这样的东西开始让哈得孙河两岸的部分德拉瓦人村落渐渐认同。

    不用费心劳力每次交易都大量负重,就能保证在需要的时候马上兑换到自己的东西,质朴的印第安人在忐忑尝试几次后,就很轻易地相信并习惯了华人商务代表的说辞。

    而它的始作俑者,那位在某个夜晚被某位印第安少女迷糊进去的青年周可民,如今还闷闷不乐地呆在遥远的海面上某艘风帆船里。;

第二十五章 亚速尔计划(一)

    英雄港,位于欧洲西部、北大西洋亚速尔群岛的特塞拉岛上。

    从15世纪末开始,英雄港就成为了葡萄牙乃至整个欧洲世界面向新大陆的桥头堡之一。前往新世界的欧洲商船在这里进行最后的远航准备,也成为来往美洲的商人们进行贸易的一个重要物资集散点。

    现在的亚速尔群岛在名义上属于西班牙王国,但实质上,包括亚速尔群岛在内,大部分前葡萄牙海外领地或殖民地都基本控制在葡萄牙旧贵族势力的手中。这不得不说是西班牙王国自1580年兼并葡萄牙以来一直挥之不去的内伤。

    1621年3月20rì,周六,晴。

    欧洲大陆初chūn的气温还是比较寒冷,但在亚速尔群岛的英雄港,却是一个极其舒坦的季节,23、4摄氏度的气温让这里洋溢着大西洋岛屿独有的温暖风情。

    港外吹来的海风咸湿中带着微微的腥味,无数的海鸟盘旋在港口两侧的山脉上空,港区,十几艘鼓着雪白风帆的帆船正在缓缓出入。大量修建于16世纪带着浓烈巴洛克风情的建筑交错排列在街道两侧,而那个著名的圣塞巴斯蒂安教堂则在整个港口建筑群里格外醒目。

    从上个月22号进入英雄港以来,苏子宁等人就花费了4000西班牙银元购买这座漂亮的巴洛克风格的大型庄园别墅,并继续投入了3000西班牙银元大肆装潢。据说这里的前主人因为面临破产不得不出售这个当初修建成本至少8000西班牙银元的地产。

    从圣玛利亚号上缴获的4万西班牙银币让任长乐还没有高兴三天,就被苏子宁以活动经费为名大肆挥霍。这个举动自然引起了英雄港街头巷尾的注意,并产生了扩散效应,然后迅速让包括设在特塞拉岛的葡萄牙亚速尔总督在内的上流阶层人士加以关注。

    紧接着,在阿德莱德船长的部下的刻意散布下,有关“中华美利坚共和国”欧洲商务使团准备前往欧洲大陆访问各国王室并寻求欧洲大陆合作的传闻也开始扩散。

    某时空一些沿海乡镇企业山寨的工艺怀表之类的东西也从美国商务使团内部流到了部分葡萄牙商人手里,这更加坐实了这些神秘客人的身价。

    被誉为现阶段整个西班牙王国最死硬的葡萄牙旧贵族复辟势力的骨干之一,亚速尔群岛葡萄牙籍总督加西亚迅速派出几批人前去试探。他们的身份有商人,有码头税务官,甚至还有拉粪工。

    几天之内,双方之间你有情我有意的几番装模作样后,苏子宁等人顺利地和总督加西亚搭上了线。

    长期以来,谋求dú lì的葡萄牙贵族不断暗中奔走于欧洲各国王室进行着“光复外交”,希望得到政治、经济乃至军事上的直接支持。但面对西班牙王国强势的现状,各国除了口头上表示意向外,实质xìng的帮助几十年来就没有兑现过多少,更直接的干脆就是不予理睬。

    如今仅仅一个小小的使团就暴露出这么一个财大气粗的气场,总督加西亚心里就开始蠢蠢yù动。对于能否取得多大成果加西亚不敢奢望,甚至这个国家是怎么冒出来的都有点头绪不清,但在这个连美洲海岸线地图都没画清楚的年代,还有什么不可以赌上一把的呢?

    万一这些不明白葡萄牙现状的美国佬被忽悠了,和葡萄牙贵族进行合作,那葡萄牙王国的复兴大业就又获得一个阶段xìng的进展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美国人对现在弱小的葡萄牙已经有了提前认识,那加西亚也绝不允许美国人轻易和西班牙王室勾肩搭背,拆台胡诌是必须要做的!

    带着一丝憧憬和忐忑,加西亚迅速派遣最快的帆船前往葡萄牙旧贵族势力的根据地、前葡萄牙王国首都里斯本,一封绝密加急信件递交给现任的布拉干萨公爵提奥多西奥二世。

    提奥多西奥二世的母亲卡特林娜,是16世纪葡萄牙国王曼努埃尔一世的孙女,而更早的先祖,更是15世纪初葡萄牙国王若昂一世的私生子,也就是首任布拉干萨公爵阿方索。

    由此以来,布拉干萨公爵被认为是最具有葡萄牙王室继承权的贵族,也一直被奉为葡萄牙王国dú lì事业的最高领袖。

    也许葡萄牙旧贵族势力的复兴小动作,在西班牙贵族通过联姻进行掺沙子般的干扰下有点疑神疑鬼,所以加西亚没有获得明确的回复。不过做为试探,里斯本的葡萄牙贵族联合会议还是最快速度派出了一名小贵族前来打前站。

    现在,总督加西亚就和那位葡萄牙男爵、一位年仅28岁的来自波尔图莫雷拉地区的青年一起,坐着马车,沿着狭窄的街道快速朝“美国人”购买的“亚速尔群岛华美商务会馆”驰去。

    ……

    ……

    杨雯雯批着长发,一身雪白花边休闲衬衫外加套裙,肉sè丝袜高跟鞋,正打着洋伞慢慢地在商馆前的草坪区小道上散步,几个肥胖的女佣只是偶尔抬头看上几眼,就赶紧低身继续打理着手边的工作。

    苏子宁等人上午已经外出,据说打算和一批到访的法国与荷兰商人交谈合作意向,袁欣艺作为翻译也跟了去;负责安全的祝晓力等人更是打上了岛后就神叨叨地不见了,估计这个时候正躲在某个高处监视整个别墅区。

    老赵和夏秋瑜两位医务人员今天去了码头,据说要给几个刚签订了契约的卖身奴检查身体;阿德莱德船长则带着他的部下在码头做着船只的例行检查……

    最后,偌大的一个别墅区,就剩下了周可民,以及在房间里养伤的严晓松,守候严晓松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打算结束忏悔状态的西班牙女中尉卡特琳娜。

    周可民已经进入了“木头”状态,闷闷不乐的情绪一直没有缓解下来,整天不是站在窗口看西方,就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傻乎乎地写rì记。陷入情感纠葛的九零后大男孩让杨雯雯一点都提不起去逗弄一下的兴趣,只好一个人无聊地在草坪上散步。

    一个商馆佣人带着兴奋的表情从大门方向跑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杨雯雯跟前,用着蹩脚的西班牙语连比带划:“夫人!本地总督的马车来了!”

    “不,安尼尔,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要叫我杨雯雯小姐!我还没结婚!”杨雯雯柳眉一竖,对这个来自法国里昂地区的乡下泥腿子很不待见。

    杨雯雯的西班牙语也不是很好,但幸亏她自吹的西班牙语基础还算不错,在袁欣艺近一个月的教导下,还算流畅。

    “哦,很抱歉,杨雯雯小姐……是加西亚总督,还有一位据说来自里斯本的年轻的贵族老爷!”安尼尔结结巴巴地说着,还使劲擦着脑门上的汗水,笑得很憨厚。

    这个总督又来了?还从里斯本带人来了?看来苏子宁故意冷落的效果还真好。

    “既然这样,去会馆里把周可民中尉和严晓松议员请来,就说是我的意见。”杨雯雯忽闪了几下大眼睛,露出了动人的微笑,然后轻轻扬了下手,高雅贵族派头十足。

    安尼尔又屁颠屁颠地朝别墅主楼跑去,在他跑开的时候,杨雯雯已经能看见大门外走进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两个男子。

    ……

    ……

    阳光明媚的草坪上,一场简单的交际下午茶正在进行着。

    杨雯雯自始至终都带着玩味儿的笑容看着对面的两个葡萄牙贵族。

    秃顶的总督加西亚就不说了,这个年过五十的老头正唾沫飞溅地对着严晓松用着蹩脚的英语说着里斯本的布拉干萨公爵很欢迎美国使团前去之类的废话。

    而那个从头到尾都没说上几句话的叫什么洛佩兹的莫雷拉男爵,则总是有意无意地躲扫过杨雯雯几眼,然后又在杨雯雯转头之际又目不转睛地看过来。

    一个花痴……杨雯雯给这个有着一头棕发、脸sè苍白面带病容的虚弱葡萄牙贵族下了定义。但狡猾的时尚达人总是在对方失望的那瞬间,又带着微笑看过去,让年轻的葡萄牙贵族再次抖擞jīng神。

    “尊敬的议员阁下,对于贵国zhèng fǔ的立场,我个人可以完全无误地向布拉干萨公爵阁下转达,但是对于两国之间的贸易协定,我希望能够获得您的支持!”加西亚早就看到了茶几上那一套让人感到眩晕的、无以伦比的jīng美玻璃酒具,感觉喉头发干。

    “两国?不,就我所知,葡萄牙王国早在40年前就已经合法地接受西班牙国王的统治。美国zhèng fǔ不可能和一个没有dú lì外交权的‘地下组织’展开商务合作,这会有损我们的中立立场!”

    坐在轮椅上的严晓松一身西装革履,虽然表面已经看不出什么问题,但肩膀部位的微微隆起还是预示着他的肩伤一时半会没法痊愈。

    卡特琳娜穿着一套杨雯雯特意挑选的欧式女仆长裙,从头到尾都站在轮椅后扮演着侍女的角sè。只是从她的眼睛里,隐隐闪烁着不悦的目光。

    该死,这些美国人根本就是对欧洲了如指掌!加西亚心里暗暗窝火。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已经黔驴技穷,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了一边还没有正式开口的里斯本贵族代表、莫雷拉男爵洛佩兹。

    “尊敬的杨雯雯小姐,很高兴在这里遇见像您这样美丽高贵的人。”洛佩兹开口第一句,就让加西亚有点咳嗽。

    这个愚蠢的洛佩兹,难道里斯本派他来就是为了泡妞?加西亚暗暗腹诽。

    “呵呵,刚才我忘了详细说明,这位杨雯雯小姐并非二位想象中的使团家眷。她是我国zhèng fǔ部门的正式官员,商务部副部长!”

    严晓松毫不吝啬地大派官帽满嘴跑火车,其厚脸皮导致进入英雄港后大部分随行人员都获得了局级以上干部的待遇。

    “啊!议员阁下,您差点让我失礼了!”加西亚突然涨红了脸,极其尴尬地转头看着严晓松。虽然欧洲不乏强势的王室贵妇,但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子就能高居一个国家的重要部门,尤其是在欧洲各国绝对重要的贸易相关的位置,简直是不可思议,简直是离经叛道!

    不过这些人极具修养,无论是进餐还是简单的下午茶,都讲究极尽奢华的派头,那一身jīng致简练但又优雅庄重的高档装束,放在欧洲,哪怕各国王室都未必能比得上。这座别墅自从被这些美国人买下后,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大变了样,四处充满了优雅高贵的气息。要知道这个时代,整个巴黎城还是一座人畜粪便满街堆放的地方。

    “不客气,总督先生……我个人对曾经的葡萄牙王国很是向往,我很遗憾这个充满魅力的国家所遭受的苦难……”杨雯雯闪着大眼睛看着眼前脸sè发红的胖子,还有一边竖起耳朵的病态青年,嘴角泯起一丝微笑,“不过……本次我的使命只是为本国商界进行商务考察,并不具有表决xìng建议。苏议员和严议员他们将拥有最终的决定权,至少目前来看,在没有任何可比xìng的情况下,我相信严议员只是坚守他必须坚守的一些原则。”

    诚意!对,诚意!加西亚猛然醒悟!

    “很高兴您的一番见解!对了,洛佩兹男爵阁下,您这次从里斯本来,一定带了什么好礼物吧?”加西亚赶紧给一边的同僚递眼sè。

    “哦,是的!”洛佩兹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优雅小姐,已经有点迷糊了,被这么一提醒,全身都抖了一下,“公爵阁下很看重贵国使团的到访,只是由于他正在波尔蒂芒视察那里的造船场,所以无法亲临。”

    “那么,我有点困了,很抱歉……”

    杨雯雯说完,轻轻咳嗽了一下,然后朝着一边发呆的周可民看去。

    回过神来的青年极其不情愿的起身走到杨雯雯的身侧,然后微微抬起手臂,杨雯雯伸手就搭上了中尉军官的胳膊,接着起身朝会馆官邸走去。

    “我说大姐,你把那个葡萄牙人弄迷糊了!”周可民一边扮演着一位尽职军官的角sè,一边哭笑不得。

    “小声点,对这些乡巴佬就应该七擒七纵,不然他们会上钩?和苏子宁、严晓松这两只狐狸呆那么久了,你就没学上点?”杨雯雯一走进会馆大门,就赶紧松开了自己的手。

    “狐狸?我怎么没看出来?”周可民有点摸不到头脑。

    “所以你才会像丢了魂一样!告诉你,就算你天天这样,你的小相好也未必能飞过来,你还是把自己的事做好,男人有了事业,才能讲感情,明白?”

    杨雯雯劈头盖脸地教训着周可民,让单纯的军官脸sè赤红。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就看今天有没有收获啦!”

    刚进房间,杨雯雯就踢开高跟鞋,然后喜滋滋地蹦上床,似乎很是期待。

第二十六章 亚速尔计划(二)

    几天后,一场小规模的晚宴在总督官邸召开。

    见识过美国佬那些充满了不可理喻的“洁癖”作风后,总督加西亚提前好几天就发动了所有佣人与奴隶对官邸内外进行了极为仔细的清洁打扫。

    官邸四周的杂草被加西亚东施效颦般一律让奴隶们修建成一般长短,然后从附近山坡上挖来不少小树,以营造美国人所说的那种“自然清新”。

    接着又从本地路过的商人手里高价购入香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官邸大门开始,一直到宴会厅,统统撒下。这样败家的行为,让总督夫人嘴角只抽。

    在巴西有着几份种植园产业的加西亚总督,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几千西班牙银元,而这次一个晚上的宴会筹备,就花掉了1500西班牙银元!

    就在加西亚总督在晚宴开始前进行着最后的检查工作的时候,在港口的另一头,“华美商务会馆”里,几个年轻人也在做着出门前的准备。

    男士们倒还好说,几个季节的正装都有现成的,但三位女士就麻烦多了。

    那个莫雷拉男爵洛佩兹在某个下午茶后,当即在本地商人手里收罗了一大堆的礼物,然后送到了美国商馆,指名道姓地赠给“尊敬的美利坚共和国商务部副部长杨雯雯小姐”,并表示还会有更体贴的礼物将在里斯本亲自送到。

    几小瓶香水、英格兰天鹅绒、荷兰毛织印花坎肩、还有一大堆产自法国里昂的jīng美丝绸,莫雷拉男爵洛佩兹几乎一个下午就花光从里斯本带来的资金,也把英雄港商人们手里为数不多的贵重商品收了个jīng光。

    袁欣艺和夏秋瑜看到这些,都大叫不公平,尤其是当杨雯雯得意洋洋地把那个乡巴佬男爵如何花痴的表现添油加醋一番后,三个女人一致决定要再给予这些葡萄牙人一些好看。

    先不论这个口号到底有多少言不由衷在里面,但从接到礼物当天晚上开始,以杨雯雯担任首席剪裁师、袁欣艺担任服装设计师、夏秋瑜担任艺术总监的草台班子就宣布成立了,然后派遣佣人把英雄港里最好的裁缝给找来,据说其中几位还曾为里斯本的贵族做过礼服。

    三个人用着吐词不清的非专业方式和极为抽象的服装设计稿把那几个可怜的葡萄牙裁缝给弄懵了,后来只能杨雯雯根据图纸把主要服装部位给裁剪好,才让葡萄牙裁缝去处理其他的细节。

    每人100西班牙银币的报酬让那些葡萄牙裁缝直接发了疯,短短两天,几套洋溢着这个时代无法比拟的带有许多21世纪艺术细节的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宫廷礼裙出炉。

    裁缝们结束工作后,一致地抽着冷气,他们甚至担心这样的艺术品会不会给他们以后带来什么灾难。因为他们几乎没法自行理解和应用这些东方人的设计理念。

    放眼整个欧洲贵族阶层,文艺复兴所衍生出的服装审美还处在一个很低的水平,对剪裁层次、颜sè搭配、装饰部位、人体曲线比例等等理解完全是乱七八糟。那些高贵的贵族们所穿戴的服装基本还以炫耀财富为主要目的。所有他们自以为漂亮的东西全堆叠在一套紧绷身体的衣服上。

    三位女士中,年龄最大的杨雯雯理所当然是从头到脚的高贵御姐派头,年龄居中的袁欣艺选择了清丽文静的淑女风范,年龄最小的夏秋瑜则是jīng致优雅的公主盛装。毫不客气的说,就算是放在21世纪,三人这样的打扮也绝对是招蜂引蝶的下场,又何况那些17世纪的葡萄牙闷sāo男?

    欧洲教会势力的高高存在,让17世纪的女人们在装束上不敢越雷池一步,当然类似露胸这样的古老审美为什么会大行其道则另行别论。为了不至于被人抓到把柄,三人的服饰至少在肩部还是做了保守xìng设计。

    换装和细节的修整,从下午3点一直折腾到晚上6点,三位女士才把最后的头饰整理完毕,六位男士已经坐在客厅里昏昏yù睡了。

    ……

    ……

    宽敞的亚速尔总督府官邸内,烛光摇曳,人影攒动,长长的宴会桌除了靠近主位的两侧空着座位,其他位置都坐满本地的上流人士。

    当然,一个亚速尔总督治下的亚速尔群岛也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大脸面人物,为了充数,包括码头税务官在内的小官吏都携带家属到场了,其中还包括几个在亚速尔长期驻留的有着本土大贵族后台的葡萄牙商人。

    仆人进了宴会厅,带着奇怪的表情再总督耳边嘀咕了几声,然后总督赶紧抬手制止了等候在宴会桌边已经带着不耐烦情绪的窃窃私语。

    不多时,管家带着“美国使团”一行九人走进了宴会厅。

    “噢……我的上帝……”

    “他们就是总督说的美国人?”

    “耶稣……圣母玛利亚……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是我见过的最华贵的人!”

    各种惊叹各种贪婪目光出现在每个葡萄牙男人的脸上,夫人小姐们则带着yīn晴不定的表情沉默着。

    面前的美国贵宾人人都个子高挑(至少在他们眼里如此),衣着或高雅或华贵或稳重,男的帅气洒脱,女的更是魅力四shè。

    “实在抱歉,各位,车夫不太熟悉街道,所以……”苏子宁走到总督加西亚面前,露出歉意,然后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微微点头算是行礼。

    “杨雯雯小姐!”抹了不知道多少发油的莫雷拉男爵洛佩兹几乎是几步冲到杨雯雯身边,然后为对方拉开了椅子,苍白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您今天真漂亮,您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

    “哦,谢谢,莫雷拉男爵今天也很jīng神。”杨雯雯并不谦让,顶着所有葡萄牙女人的嫉妒目光轻轻坐了下来。

    当所有人落座后,总督加西亚开始一一介绍起就算他本人也不能完全认熟的美国客人,因为这些属于东方民族面孔的贵宾令他一直无法找到最合适的记忆方式。

    “苏议员。”

    “严议员。”

    苏子宁和严晓松的装逼派头是最足的,也理所应当被所有的葡萄牙人一眼认定为是这个使团的最高人物。

    “周中尉。”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知道是介绍到自己了。一身笔挺军装的周可民站起来,“咔”地一声,两腿脚后跟一闭,然后轻轻点头致敬,身板姿势要多帅有多帅,现场的几个葡萄牙小姐都看迷眼了。

    “祝中尉。”

    又是“咔”地一下,走廊里偷偷往里看的女仆们都发出了小声的兴奋尖叫。

    介绍完了男宾,当介绍女宾的时候,出于礼貌,应该由苏子宁或严晓松来介绍,这个过程中葡萄牙老少爷们的眼睛全是直的。

    “袁小姐,本次代表团的翻译,jīng通欧洲各国语言,嗯……袁小姐的父亲是本国国会的资深元老议员……”

    除了已经被严晓松介绍过一次的杨雯雯,男青年的满嘴跑火车在这个时候更加不可收拾,现场的葡萄牙人纷纷发出低声的惊呼。

    “夏小姐,本次代表团的健康专家,她将对代表团所有成员的健康提出宝贵意见……夏小姐的父亲是本国国会议长阁下!”

    得,这下更吓人了,如果说袁欣艺的拼爹还只是严晓松随便胡诌不伤大雅的话,那主席刘老这次直接成了护士夏秋瑜的便宜老爸!

    宴会厅爆发出比刚才更加大声的惊呼,许多葡萄牙人都不得不站起来,对着一脸茫然的护士鞠躬致敬。就连总督加西亚夫妇,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要知道在17世纪,就算是有着国会或议会这样的所谓非君主政体国家,议员也铁定是传统贵族家族才有资格担任,除开荷兰和英格兰不用说,议会体制更规范的威尼斯共和国,其议会成员也全是威尼斯历史上的门阀大贵族组成。

    “你妹的……我现在终于知道你脸皮厚的程度了,50码距离24磅炮弹都打不穿……”严晓松落座后,一边的退役特种兵祝晓力终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如果让苏子宁来介绍,档次不会比我放得更低……”严晓松面不改sè心不跳,典型的忽悠死人不偿命的态度。

    ……

    ……

    一场让所有人都思维短路的“美国贵族成员大游行”一直持续到晚上21点过才结束。宴会后,总督加西亚、莫雷拉男爵佩罗兹,还特地和苏子宁、严晓松在一间小客厅里又秘密交谈了1个多小时。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快晚上23点了。一进大门,三位女士就急不可耐地直奔各自的房间。宴会上那些葡萄牙男人身上的味道,再混合着菜肴里浓烈香料的气息所组合出的气息,让她们完全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她们三人几乎是带着空腹和一身怪味结束了晚宴。

    而男人们,则被苏子宁召集在一起,整理到达英雄港后截止今天的所有收获或问题。

    “法国还有荷兰商人那边已经快谈好了,他们将马上回国联系各自的商会渠道,为我们凑集物资。法国人希望所有交易能在南特港进行,那个荷兰人则坚持他要获得整个北尼德兰地区的垄断贸易权。对于法国人,我以百分之五的价格让步让他们把交易中心放在亚速尔英雄港,不过每年的价格协议调整我们仍然拥有优先主动权;荷兰人的要求我没答应,这个人背后的商会我觉得不是很靠谱,我只答应了毛皮产品给予他们商会三年的垄断贸易权。”

    任长乐拿出笔记本,一页一页讲述着他的工作进展。

    “本地葡萄牙商人那里很轻松。但他们许多货物渠道都不是很稳定,可能需要联络更多的供应商或商会来加入,如此一来,他们希望我们保证每年的价格协议浮动不能超过百分之五,以确保他们的长期供货商不会中途退出。我已经答应这些条款,并预付了定金,呵呵。”

    担任任长乐副手的霍谦也赶紧掏出了几张纸,进展不错,连合同都搞定了,合同担保人就是总督加西亚。

    “我们从港口附近招募到了12个人,其中6个zì yóu海员,全是葡萄牙籍的,还有4个契约奴,不过都是学徒工级的木匠或铁匠,最后是2个女人,一个18岁,一个21岁,酒吧里的舞女,西班牙人,本地破产农民,也算契约奴xìng质了。身体我都检查过了,没有恶xìng传染病携带。”

    船医老赵笑呵呵地用手虚指了下夏秋瑜的房间方向,压低了声音:“小孩子对这事还很膈应,我说了很多大道理,但她就是不接受。”

    “没办法的事,曼哈顿定居点光棍男太多了,某些产业是必须有的……”苏子沉默了一小会儿,理解地点点头。

    “好吧,最后说说我和严晓松的进展。”苏子宁做了个手势,然后压低了声音,“加西亚总督目前还搞不清楚我们的真正实力,只限于商谈贸易相关的事,但特别强调西班牙人在葡萄牙的巨大影响力,希望我们能拿出更有说服力的东西来交换,他才能保证能说服布拉干萨公爵动用整个葡萄牙旧贵族的实力来帮助我们。”

    “更有说服力的东西?”任长乐有点搞不懂,“既然他们不是很认同我们,为什么那么着急拉拢我们?”

    “他们要阻止西班牙人切进来,也为了尽量获得一切可以利用的外部力量。但我们的需求比他们想要的多太多,所以他们需要我们拿出对等的东西。比如……”严晓松笑着指了指周可民,“比如军事上的支持,他们现在认为我们肯定是个军事强大的国家。葡萄牙虽然海外殖民地多,但国家小人口少,西班牙贵族利用联姻和驻军多种手段,对葡萄牙本土的渗透控制很快。”

    “不仅仅如此……现任的布拉干萨公爵提奥多西奥二世虽然被葡萄牙贵族联合会尊为葡萄牙王国复兴的领袖,但他本人却并非一个有魄力的领头人,不光西班牙人看得很紧,就连他自己整天都提心吊胆疑神疑鬼的,因为他老婆就是西班牙人。”苏子宁赶紧补充,“总督加西亚这次是被我们勾引后先斩后奏,所以不了解情况的提奥多西奥二世肯定不会贸然接受我们的要求。为此,我特定扮演了一次神棍,我说西班牙国王菲利普因为生活糜烂,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掉,到时西班牙会陷入相当长时间的低迷,提奥多西奥二世可以大胆做一些提前准备。历史上,这个国王本月31号就会挂掉,如果再没有其他穿越者过来的话。”

    “是真的?那历史上葡萄牙什么时候复国成功的?”祝晓力突然问了句。

    “1640年,19年以后了。”苏子宁摊开双手,一脸无奈,“而且并非提奥多西奥二世实现的,而是他儿子若昂四世。理论上,就算我们不切入,葡萄牙照样会找到机会。”

    “那既然这么麻烦……我们反正不就是寻找原料供应商和产品倾销市场嘛,法国人、荷兰、英格兰人,甚至瑞典人我们都可以利用,为什么就偏偏死盯着他们?你刚才说要说服他们和我们交换?是什么意思?”老赵摸着下巴,很是不解这些天来苏子宁和严晓松一味地对葡萄牙人下功夫。

    不光是老赵,其他人也都把目光转向了两只“狐狸”——苏子宁和严晓松。后者对视了一眼后,表情同时变得异常认真。

    呆了一小会儿,严晓松做了个请的动作,把发言权留给了苏子宁。

    “为了葡萄牙的殖民地!或者准确点说,利用他们分布在南美、西非、东非、印度还有东南亚的殖民地,以及强大的远洋运力,做为我们从明朝移民的沿途跳板,这是这个时代无可替代的便利条件!”

    苏子宁站起来,推开窗户,静静地看着东方的夜空,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除了严晓松一脸冷静表情外,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在他们看来,目前的曼哈顿一切良好运转着,只要有了足够的原材料进口渠道和产品倾销市场,有了印第安人这些人力资源,他们可以在北美活得异常滋润。

    “我们能保持这样的安全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严晓松沉沉地说着,表情越来越严肃,“等欧洲人度过这最艰难的几十年,他们会如蝗虫一样涌进北美。曼哈顿才多少自己人,除去老幼,不到四百号,而且十年二十年后,当我们都老了,我们怎么保障自己,保障自己的后代?难道指望那些连轮子车都不会造的印第安人?”

    众人沉默了,不是他们没想过这些问题,而是他们潜意识地总认为这些问题自然有人来解决,而他们只要照着做就行了。

    他们的一生,从没有如此郑重过需要为超过10个人的团队去负责,甚至就连这次欧洲之行,估计都是走热闹远超过履行职责的心态。

    现在,他们居然在参与一场为了整个曼哈顿团体的未来,乃至他们后代的生活去布局的大事,而这样的大事,就在这样一个小房间里决定着。

    以前也就觉得苏子宁博学外加舌头毒,严晓松乐观热心肠外加狡猾,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到底在哪儿。

    “苏哥,是不是你和严哥早就商量好了的……”周可民突然站了起来,两眼冒光,“刘老和首长他们知道吗?”

    周可民嘴里的首长,就是指郑泉。

    “不,他们现在不知道。但他们迟早会想到这一点。”苏子宁回过身,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别担心,这只是我和严晓松的初步计划,如果实在不行,还是走一步算一步。”

    “明天开始,事情会越来越难做,甚至会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现在我们已经在亚速尔购买到了能够装满五月花号和圣玛利亚号的第一批物资,你们随时可以随船回曼哈顿。”严晓松低头看着桌面的地图,面sè沉静。

    几个人面面相觑,各自表情不一。

    ……

    ……

    严晓松回到房间的时候,手表已经过了凌晨1点了。

    刚才的会议,最终在一片沉默中结束了,除了苏子宁外,没有人给予了正面的回答,严晓松也如同早知道结果一样第一个离开了房间。

    房间是亮的,几根蜡烛还在艰难地摇动着火苗,而烛台上已经堆积了更多的蜡烛残余。

    西班牙女中尉,卡特琳娜在房间里等着。少女没有参加昨天晚上的总督府宴会,只是在三个“德国鬼子”的暗中监视下呆在商馆里。

    一身女仆裙装的卡特琳娜似乎已经坐了很久,但看到严晓松进来的时候,还是赶紧迎了上去,小心地解下了对方的西服外套,检查着对方衬衫下的肩膀,然后从外面端来了热水。

    “已经快好了,别担心。”严晓松做了个笑脸,想到对方这段时间一直jīng心看护着自己,心里有点感动。

    “你对上帝发誓,你在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公正的!”卡特琳娜替严晓松换着药,突然抬起来,死死看着东方青年的眼睛,似乎要从中抓出什么东西。

    “我没有任何亵渎你们心目中的上帝的想法,但我可以凭着本心发誓,我是无私的,为我的同胞。”严晓松想了下,缓缓说着。

    “但这里属于西班牙国王的统治!”卡特琳娜如一头突然受了刺激的小母狮一样跳了起来,双手紧握,又变成了那艘战舰上的西班牙中尉,“我知道你们在和那些胆大妄为的葡萄牙人接触,这是在亵渎西班牙王国菲利普国王陛下的神圣王冠!葡萄牙人是不会得逞的,他们会被吊死,你们也会!”

    “但葡萄牙人不那么想……这些国王贵族们的继承权游戏,从来都是强者在制定规则,英格兰人、法国人、奥地利人,无一例外。”严晓松比了个手势,把手掌放到了脖子上,“英格兰和法国,为了法国国王的王冠,曾打了一百多年,掉脑袋不掉王冠的事他们一直乐此不疲,葡萄牙人为什么会怕死呢?”

    “所以你们也打算加进来,就为了夺走西班牙王国的尊严!”西班牙女中尉的文艺青年状态到达了巅峰,卫道者光环覆盖全身。

    “不,我们只想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我们需要葡萄牙人为我们服务。”严晓松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双手按住了西班牙少女的双肩,“至于葡萄牙人能否获得他们的未来,其实我不关心。”

    “真的……你只是在利用他们的野心是吧?”卡特琳娜眼泪汪汪地看着高大的青年,双肩都在颤抖,“那你对上帝发誓,如果西班牙王国不做出对你不利的事,你的国家不要参与进来!”

    “好!我发誓!”

    严晓松脑子里微微一转,就笑了,但语气很认真。

    “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男人……勇敢的人都是守信的……”

    卡特琳娜突然脸一红,身体就扑进了严晓松的怀里,把眼泪浸入了青年的胸前衬衫上,然后笑了。

    严晓松一愣,身体僵硬着没敢动,心里一阵阵发苦。

第二十七章 自投罗网

    1621年3月31rì,周三。

    历史并没有因为大西洋西岸的新世界因为发生了某些小变化而停止它的惯xìng,也许那只小蝴蝶所扇起的微风还未飘荡到欧洲。

    这一天,西班牙的国王菲利普三世(也称腓力三世),在他豪华的宫殿里过世了。这位极度虔诚的天主教徒一直以奢靡的生活和昏聩的领导能力留名史册,庞大的西班牙殖民帝国也正从他的过世正式迈上了虚弱的不归路。

    但历史上这个时代的人们,却还未看出什么太大的端倪。美洲加勒比海依然是西班牙海军的洗澡盆,西班牙陆军依然是整个欧洲最强大的存在;英格兰就算赢得了几十年年前那场有关生死的海战,但历史的象征意义依然远大于海战的实质结果,依然战战兢兢不敢捋西班牙的虎须。

    欧洲三十年战争的第一阶段表面上已经分出了胜负,从波西米亚一直延伸到荷兰、丹麦边境的肥沃土地上,神圣罗马帝国在西班牙王国的出兵帮助下,击溃了德意志地区诸邦的新教联军。

    雄心勃勃的普法尔茨选侯腓特烈五世只当了一年的波西米亚国王,就如丧家之犬般一路溃败到了荷兰,失去了领导和薪水来源的德意志新教雇佣军的士兵们顿时糜烂在了荷兰境内,闹个鸡犬不宁,让荷兰七省联合会议的州长议员们焦头烂额。

    ……

    ……

    布鲁克林工业区的规模又庞大了一圈,越来越多的工业厂房开始投入运作。

    自从地理老师安劭清走狗屎运气地在史坦顿岛发现了第一座煤矿后,这个立志成为中华曼哈顿工业复兴推进者的文艺青年立马从委员会申请到了从货船里翻出的进口山地自行车,如脱缰的野马般在哈得孙河两岸四处流窜作案。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给予安老师畅快淋漓的高速公路去体验飙车,原始森林夹杂着水网密布的沼泽、起伏的丘陵高崖,让安老师不得不经常背着自行车跋山涉水,速度远比不上那些扛着行李两条腿走路的印第安向导。

    皇天不负有心人,3月初,安劭清终于在哈得孙河以西三十多公里处发现了一处小型铝土矿。这个矿的规模如果放在现代,几乎就没有多大开采价值,但对于整天咆哮着没有耐火砖就没法起平炉炼钢的总工程师林有德来说就是个天大的福音。

    不到两周的时间,哈得孙河西岸的印第安人就给林有德车推人背地弄来了十几吨的铝土,冶炼厂迅速组织人手开始作业,炼焦厂也在第一时间落成。

    之前求爹爹告nǎinǎi的化工部也终于泪流满面的获得了他们需要的第一批炼焦后分馏的化工副产品,造船厂总经理石益格和船舶设计师游启也由此得到了制造风帆船的重要原料之一:焦油和沥青。

    布鲁克林造船厂厂区,几座木材处理间热火朝天,几个月来砍伐堆积的木材正一一投入处理。土法木材干燥窖室、利用水力驱动木制风轮的常规热气干燥室以及利用货船供水锅炉改装的高温蒸汽木材干燥车间在一一运转着。

    已经处理好的木材虽说依然没有满足二位造船厂大佬的绝对质量要求,更多的原材料还有待欧洲贸易的结果,但时不待我的形式依然逼迫他们开始第一阶段的造船计划。

    一艘标准排水量800吨的飞剪风帆船的龙骨已经躺在了船台上,一条条狰狞的肋骨般的船壳骨架赫然在目。数十名技工和上百名印第安小伙忙碌不停,几架人力驱动的铸铁骨架的人字起重机正在劳力的拉扯下调运着沉重的木材。

    “进度不错嘛!”石益格一边对着图纸,一边看着船厂劳工的工作状态,有点不太满意,“游哥啊,其实你才是设计总工程师,我们这一来就上飞剪,是不是太仓促了?”

    “不仓促,我们要获得对欧洲风帆船的海上优势,只能从技术角度去实现。第一次可能会遇见很多问题,但只要小苏他们从欧洲弄来足够的原料和工匠,我可以保证最多半年内一定完工。”游启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刚刚三十岁的前广州造船厂助理工程师一脸自信。

    “可惜木材干燥太匆忙了。”石益格有点心不甘地回头望向远处的木材处理场,“空有丰富的木材资源……而且还严重缺少铜皮加工,这船要下了水,可用不了多少年。”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只要有船坞定期维修保养,用上七八年还是没问题。”游启意气风发地站起来,指点江山般看向大海方向,“无畏舰的时代,一定会在我手里实现的!”

    “又是一个文艺青年……”石益格看着游启的背影,忍不住暗中腹诽。

    两人正聊着,忽然西面传来了一阵如雷般滚滚的轰鸣,造船厂的工人们纷纷停下手上的活,呆呆地望向西方,几个欧洲工匠更是走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是内湾要塞,在开炮!训练?还是有什么意外发生?”游启有点紧张地拉住了石益格的胳膊,使了个眼sè。

    两人迅速离开了工地现场,不多时,一小队荷枪实弹的陆上jǐng备队士兵就跑进了船厂,将现场的欧洲工人们监控了起来。

    ……

    ……

    两艘挂着荷兰旗帜的风帆盖伦船正如没头苍蝇般在总督岛西南水面打着圈,一发从八百码外的岛屿要塞上发shè而来的实心炮弹重重地砸在稍小的那艘船附近,轰起一条高高的水柱。

    “该死!居然有人已经占据了这里?!是英格兰人,还是西班牙人,或者是法国人?”大船上的船长带着惊恐的目光看着远方那座岛屿要塞,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船已经受了伤,桅杆断了一根,船上的水手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乱窜,而他们船上装备的加农炮,根本无法和对手那明显是24磅的重炮对战。

    “三年前这里除了我们荷兰的皮毛商人,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进入!”一边的商人打扮的中年人一脸沮丧,“上帝啊,他们至少应该打声招呼。”

    又是一发炮弹飞来,距离大船两百多米外的小船也被命中了,破碎的船壳粉屑飞上了天,嘶声裂肺的惨叫几乎在大船上就能听见。

    两艘荷兰船正拼命掉头打算撤出哈得孙河湾的同时,总督岛内湾要塞中的海上jǐng备队要塞炮兵们正如发情的公牛一样嗷嗷叫着。

    要塞指挥张chūn锐得意地举着望远镜,欣赏着部下那半生不熟的炮击,看到对手如兔子一样乱窜的摸样,心里乐开了花。

    “一号准备完毕!”

    “放!”

    四周的要塞炮兵赶紧捂住了耳朵,火签一插,猛烈的火焰和白烟从炮口喷出,又是一发炮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了出去。

    “好了,荷兰人已经崩溃了,停止炮击,该王铁锤他们上了。”

    望远镜里,两艘受了伤的荷兰帆船升起了白旗,看样子他们知道被这样一阵炮火急袭,已经失去了逃跑的机会。镜头里,一艘低矮的钢铁战舰正以18节的速度快速扑向了荷兰人的后路。

    简单的威慑后,被断了后路的两艘荷兰船沮丧地按照海上jǐng备队巡逻舰的指示一前一后朝布鲁克林方向开去。

    在曼哈顿的委员会办公室里,得知最后结果的郑泉差点笑掉了大牙,而一边的刘老和齐建军则一副侥幸的表情。

    ……

    ……

    黄昏的时候,史坦顿岛煤矿区的住宿区大门外,又站着50多个垂头丧气的欧洲人。正在住宿区内弯腰收拾劳动工具的英格兰妇女们纷纷抬起头,发现那些熟悉的“美国”士兵正荷枪实弹地押送着这批欧洲人走来。

    荷兰人被押送到了卫生清洁屋,在那里,他们将被强制剃光头发,然后进行一系列土法消毒措施。

    “上帝啊……又是一批自投罗网的可怜人……”

    一座木制的小教堂门口,牧师布莱斯特在呆看了几分钟后,不禁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苦涩着念叨着。

    念完,布莱斯特朝住宿区某座最大的建筑走去,那里是史坦顿岛jǐng备区指挥部,负责整个史坦顿矿区欧洲战俘的监管工作。

    布莱斯特希望能从那位年轻的“少尉”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也许这也是一次争取更多英格兰移民脱离这个劳工营的机会。在他看来,一批注定成为新矿工的欧洲人走进煤矿,那他们这一批人可能还有几个人可以像那些工匠一样被特赦。

    “不,尊敬的牧师先生,我还没有接到上面的通知,所以,我无法单方面给予你解答。”才调到史坦顿jǐng备区的何语“少尉”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这些欧洲人一脸的忐忑苦逼摸样,于是语气更高了些,“但我感觉,你们在这里其实生活得很好,你能在欧洲找到比这里更好的战俘营?”

    当然,这里确实是欧洲不曾见过的地方,欧洲有战俘营吗?肯定没有!所有以战俘名义被抓捕的倒霉鬼不是被卖掉就是被干掉,只有这些美国人才突发奇想的拥有以劳动换取赦免的仁慈法律。

    布莱斯特赶紧画了个十字,谦卑地低头说到:“少尉先生,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们都是诚实的人,对于登上贵国领土的行为根本就是一种无知冒犯。我相信阿德莱德船长他们也一定是用忏悔和诚意换取了信任,为什么这种信任不再更多地降临呢?”

    “确实需要很多诚意……”何语好半天才从对方那古典的英语里听清了意思,“我可以把你的愿望向上面的指挥官转达,但当前最重要的是……你要教会那些荷兰人规矩,在这里的规矩!”

    啊!是荷兰人!布莱斯特略略吃惊。

第二十八章 国全局与海军上将

    夜晚了,史坦顿岛jǐng备区某间小屋里,还亮着灯。

    狭小的房间内,一个中年荷兰胖子孤独地坐在房间正zhōng yāng,那低矮的木凳几乎无法承受他的重量,随着他举措不安的屁股扭动发出咯吱的声音。

    一盏某艘船里拆下的白炙吊灯挂在他头顶上方,如同黑夜里一道投灯从上而下印出他胡子拉碴的肥脸。

    荷兰胖子的对面,是一张木桌,后面坐着一位身穿军装的青年,臂章上是一条锚链,看样子是属于海上jǐng备队的小军官。而小军官的身边,则并排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

    在木桌的侧面,还站着一位欧洲人——那位通晓荷兰语的英格兰牧师布莱斯特,负责将对方的荷兰语翻译成英语。

    整个场景,看起来跟一场秘密审讯般严肃而压抑。

    “姓名。”西装男把身体靠在椅子上,几乎是用鼻孔看着对方。一边的小军官则手拿铅笔在本子上待记录。

    “蒙提·德·勒伊特……”

    顶着光头,一身消毒后统一发放的麻木衣服。莫名其妙沦为“战俘”的荷兰水手长紧张地有点发抖,头顶上的奇特光源居然让他感觉冷汗直流。

    “哦?还是个贵族?”

    可怜的家伙一听赶紧摇头,接着又赶紧点头:“我只是个水手……不过祖先曾在奥伦治亲王麾下作战过。”

    奥伦治亲王?西装男看了眼牧师布莱斯特,不置可否。

    “年龄。”

    “42岁,先生……”

    “xìng别……这个可以不翻译……嗯,职位?”

    “美人鱼号水手长……”

    几分钟后,小军官合上了rì记本,表示没有可记录的价值了。西装男这才略微调整下姿势,双手交叉抱在了胸前,露出玩味的笑容:“好吧,蒙提先生,我想你已经知道我们今天审问你的理由了……现在,我们以非法武装入侵罪逮捕你,等待你的将是三十年劳役或者是……死刑,当然,这要看法官和陪审团的意见。这是你的口供,请签字吧。”

    “哦!不!先生,我不是船长,只是个水手长!我完全在履行自己的水上职责,安德里安先生才是我们真正的雇主!”

    三十年劳役?!死刑?!可怜的荷兰矮个水手长脸都烂了,嘴唇都在发颤。

    “我也在履行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国土安全局的职责,对任何企图破坏我国国土安全的犯罪行为进行打击。很明显,你们这几年多次从海上潜入我国领土,并与当地印第安人进行非法交易,交易品更是涉及到武器这类有损国土安全的违禁品,你们的船长已经交代,你身为水手长也是知情的,这点你不可否认吧?”

    西装男摇头晃脑,牧师布莱斯特同病相怜的表情油然面上,一边的小军官都忍不住偏过头去,不过好像是在笑。

    上帝啊,难道前几年这里就有你们了吗?胖水手都快哭了。

    “两艘带有重型武器的船只,几乎人人都携带兵器,还企图炮击我国海防军事设施,作为水手长,你所控制的军事人员的所作所为,已经构成不可辩驳的军事入侵行为。”

    西装男还在喋喋不休,似乎要把穿越以来半年多的牢sāo不满全变成恐吓倒在可怜的水手长身上。

    “上帝啊……请宽恕我……”水手长缩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咳……蒙提先生,我很遗憾.不过,作为国土安全局的调查员,我还可以给予你一项特殊的选择。”

    西装男绕过木桌,走到瘫软的荷兰人面前,面带微笑。

    “哦!先生,我恳求您……”

    面前的可怕青年在这一刻似乎又变成了带翅膀的天使,满脸眼泪加鼻涕的水手长两眼放光,就差去抱对方的腿了。

    “咳……蒙提先生,你可以选择为我们服务,从而以投诚的方式摆脱战俘身份,这样的话,您只需要接受军事部门的身份核查,就能绕过司法程序……”西装青年笑呵呵地蹲了下来,按住荷兰人的肩膀,语气非常柔和,“甚至你的家人,也可以得到和你一样的待遇。”

    翻译完这些,英格兰牧师布莱斯特都忍不住心里腹诽,这些美国佬真是太无耻了,也许阿德莱德船长就是如此被他们“雇用”的吧?

    “您是说米歇尔也可以无罪?!好,我愿意为您服务!”荷兰人蒙提猛猛点头,丝毫没有犹豫。

    米歇尔,就是和他一起在美人鱼号上工作的一个普通水手,他的儿子,一名才14岁但已经有着4年海上经验的小水手。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甚至在美人鱼号的侧甲板被一发24磅炮弹打碎的时候还打算去开炮,虽然那时候几乎所有的水手都吓跑了。

    “不,不是为我服务,是为美国zhèng fǔ服务。”西装男站了起来,偷偷对着木桌后还一本正经的小军官使了个眼sè。

    “好了,结束了,布莱斯特牧师,我很高兴您能帮助我们。对此,您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获得赦免。”

    门开了,卫兵将大难不死的荷兰水手长带了出去,英格兰牧师布莱斯特也结束了他的使命,不过在出门前,西装男对着布莱斯特的一番话,让老实的英格兰人差点高兴地跳起来。

    ……

    ……

    “孙阳,到底这个人有什么用处?怎么你们那么重视?!”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位青年,西装男这才松了口气,对着木桌后依然坐着的小军官露出不解的表情。

    “之前通过他们的船长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情况,不过我们无意中发现了宝贝。”

    海上jǐng备队小军官孙阳25岁,曾经是某海航基地的政治处干事,因为陪女朋友旅游而卷入了穿越事件。

    “蒙提的儿子米歇尔?那个14岁的童工水手?”

    “虽然我以前是海航的,但包括王铁锤船长在内,作为海军军人,我们熟知历史上每一位海上英雄的故事。”孙阳点点头,点上香烟,似乎在卖关子。

    “让我想想……荷兰人……17世纪的海上英雄?”

    刘云,二流律师出身,自己开了家私家侦探社,因为受雇主所托跟踪一个旅游团的三流模特,结果莫名其妙到了17世纪。

    “米歇尔·阿德里安松·德·勒伊特?”刘云咀嚼着这个感觉很陌生的名字,半天没有头绪。

    “是翻译的问题,我们的书本上,叫他米歇尔·阿德里安松·德·鲁伊特尔。荷兰海军上将,17世纪中期整个欧洲无可匹敌的海上统帅!10岁当实习水手,28岁就成为了船长!”孙阳使劲握着拳头,两眼放光,“现在那么年轻,就暴露出骁勇好斗的个xìng,而且海上战略天赋极强,你想想,假如他们父子能为我们服务,那十年后……”

    “好吧,你们做海军的,就是这样的德行,有着特殊的海上历史崇拜癖……连孩子都不放过。”刘云耸耸肩,疲惫地坐了下来,“我的使命算是完了吧?”

    “嗯……不过我发现你确实有干这个的天赋。”孙阳笑呵呵地递过了香烟,拍拍对方的肩膀,“也是个很能扯的人,不比严晓松差。”

    “那要不找委员会,我们就真成立个国土安全局?”刘云眼睛一下就亮了。

    “额……我看还是算了吧,搞不好你哪天连zhōng yāng情报局也弄出来了。”孙阳赶紧站起来朝外走,一边还露出捉弄的笑容,“但我敢保证,这儿五十来个荷兰人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会把你当做撒旦的。”

    “嘿嘿,那感觉也不错啊!”

    刘云叼着香烟,开始幻想自己以后叱咤风云的形象……

第二十九章 跑不掉的历史深坑(一)

    哈得孙河下游的印第安人贸易进行得十分顺利,就连遥远的西北方易洛魁印第安联盟也借助摩和克人的纽带作用,与曼哈顿建立了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贸易联系。

    陆续的,许多来自北方的交易品进入了曼哈顿,让印第安贸易总负责人李想吃惊的是,摩和克人的带来的东西里甚至还有天然的狗头金!那重达几公斤乃至几十公斤的天然金块,让登记交易清单的几个小青年差点跳起来。

    这些花絮在当前黄金不如黄油的大局下还只能算微微荡漾,但有关工业部总工程师林有德递交的一份报告却让委员会不敢怠慢。

    根据最新的工业发展状况,林有德十分利落地得出了当前曼哈顿地区掌握的可开采矿产的数据。长岛那指甲盖丁点的铁矿可开采储量显然不足以支撑更大规模的钢铁增产计划。

    乐观估计,仅现阶段的铁矿开采技术和钢铁产能,最多三年,现有技术条件能够剥离采集的铁矿就将枯竭,接下来就算用印第安人的人命去填,也提高不了多大的可持续开采量。

    这个悲剧xìng的结论让对工业一窍不通的刘老都愁了,更多的**丝热血青年更是叫嚣着朝后世的匹兹堡方向推进,但明白人几乎不看地图就断定这样举动纯粹找死。

    缺乏兴建陆上交通的工具和人力,别说是匹兹堡,就算是曼哈顿西面的阿巴拉契亚山脉东部边沿地带,那几十百把公里的交通工程都是无法想象的。

    伟大的任务又提交到了地质矿产勘探组,地理老师安邵清临危受命,按照地图划定了一个全新的方向——哈得孙河中上游。按照他的记忆,后世纽约州较大储量的铁矿、煤矿和部分有sè金属矿就在哈得孙河中游阿巴拉契亚山脉河谷两岸有所分布。

    这次将要直接兴建第一个除曼哈顿社区以外的永久据点,以备将来作为北方矿石沿内河水路大规模输入曼哈顿的桥头堡。对着地图,郑泉和安邵清,以及其他几位委员手指不断北移,最后落到了距离曼哈顿约80公里、哈得孙河的西岸那一小片河谷平原突出部。

    “沿河矿点探索的同时,就在这里兴建永久据点,名字嘛……我看就叫‘西点’怎么样?”郑泉郑重其事地把手指从地图上挪开,环视着四周的同僚,“意思是我们在哈得孙河西岸的第一个永久据点。”

    鄙视……有点点历史常识的人都忍不住翻着白眼。这个地方在历史上明明就是西点,还拐弯抹角自己做什么解释。

    方案很快得到委员会的通过,但考虑到这是目前距离曼哈顿最远的据点工程,人手的不足,以及那里将可能接触到其他的陌生印第安人,委员会在慎重考虑后,决定动用另外一批人。

    很快,史坦顿岛煤矿的布莱斯特牧师就迎来了几名“美国zhèng fǔ”大人物。

    按照官方说法,史坦顿岛的剩余英格兰人由于劳动改造表现突出,美国zhèng fǔ决定将剩下的劳役改为监外执行。除去已经在布鲁克林工业区参与船场工作的英格兰工匠,包括布莱斯特牧师在内,剩下的42名英格兰成年男人将安置在“西点镇”里照看附近的矿场,而采矿的工作,将雇佣附近的印第安人。

    如果表现得好,甚至还可以在学会汉语后获得正式居住权!

    再没有以前的武装关押,再没有暗无天rì的采煤劳役,再没有每周只有半天的休息放风……突然之间就被告知允许住在一块至少大部分时间都能保持zì yóu活动的开拓镇里,牧师布莱斯特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连连点头。

    这里简直受够了!当布莱斯特回到在史坦顿岛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剩下的同伴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英格兰男子们都欢呼起来,而女人们也松了口气。虽然依然要面临与家人的短暂分离,但至少还有盼头成为真正的zì yóu人,因为“美国人”已经同意过不了多久也会把她们也送到北方的新镇去。

    附近站岗的陆上jǐng备队官兵们看到这个情形,都暗暗摇头,他们已经知道这些英格兰人即将没有退路地居住在遥远的哈得孙河中游的某座河岸据点镇中。除了表面的zì yóu以外,他们几乎无法离开那个据点四周几公里范围。甚至就连每一颗粮食,都需要曼哈顿每周专门派船输送过去。阿巴拉契亚山脉的哈得孙河谷四周恶劣的自然环境远不是后世的风景区那么好待的。

    也许不久之后,布莱斯特就会后悔他现在的选择。

    从荷兰船队里缴获的几十把火绳枪,一些铁矛,几桶火药,还有一些基本的生活和劳动用品,就成为了西点镇第一批居民的随身行李。委员会还特地调集一支小型的建筑队随内河船队北上,为西点镇进行第一阶段的据点工程。

    第二天一大早,以大灾难后立下汗马功劳的柴油动力渔船为主的北上船队开始起航,渔船还同时拖曳几艘五吨载重的载人木船或木筏。

    可以和苏子宁等人欧洲之行相媲美的欢送人群在曼哈顿社区码头相送,刘老满脸笑容地握着董久楠的手连连嘱托。

    除去42名英格兰男子外,随船的曼哈顿工作人员还包括李想夫妇,董久楠带领的30人建筑队,地理老师安邵清领导的3人探矿小组,以及由何语统带的一个陆上jǐng备队9人步兵班。

    在接近黄昏的时候,以董久楠为总指挥的“西点镇开拓先遣队”到达了地图上的登陆点。此时的西点河岸,还是个丘陵、沼泽、森林和乱石交杂的河谷小平原,河流在这里的流速比下游快了许多。

    经过几次有惊无险的靠岸尝试,一行人和物资终于寻找到一个相对平缓的浅滩靠了岸。

    劳动过数月,且基本上衣食无忧的英格兰男人们强壮有力,在董久楠的指挥下迅速拿起工具开始伐木,工程队的德拉瓦印第安雇工推着平板车从附近乱石堆里倒运大量石子。何语的jǐng备队士兵分成几组开始寻找地形要点布置jǐng戒,安邵清则和他的两位搭档迅速按照后世并不准确的地图重新记录绘制当前的地图。

    李想,带着他的小妻子娜答,开始沿河浪漫的散步,时不时地朝河谷两侧的山区望去。

    “夫君……老公……这里不是我们族人的地盘。”娜答有点紧张地捏着丈夫的手,看着越来越暗的天sè,面带焦虑,“佩科特……莫希干……天天打架。”

    佩科特人?莫希干人?好像有部电影就是讲某个印第安部族的,叫什么最后的莫希干人……李想回忆了下,然后做出满不在乎的表情搂紧了小妻子。

    娜答已经有身孕了,虽然才确认没多少天,但李想从没有如此暗地里激动过。本来不打算让娜答跟随的,但固执的小妻子一听丈夫将要离开至少一周,就坚持要跟着来,还说万一遇见其他印第安人,她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入夜了,布鲁克林工业区的工业副产品煤油派上了用场,所有登陆的人,无论是穿越众还是英格兰人,除了负责放哨的外,都挤在了初步平整过的一小块平地上宿营休息。

    大量的贸易也给曼哈顿带来了更多的粮食储备,简单的玉米酒也走上了餐桌,几个月没有品尝过酒jīng味的英格兰移民更是双眼如狼一样捧着分配给他们的酒水。

    不过一小会儿,放松下来的英格兰人就开始高唱各种赞歌,穿越众们如看猩猩一样盯着他们。

    “尊敬的先生们,感谢你们给予我们这块富饶的土地。”牧师布莱斯特带着慈祥的笑容站在了穿越众的跟前,微微行礼,还在胸前画着十字,“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不,布莱斯特先生,您大概理解错了。”一直在史坦顿岛如同土皇帝般存在的陆上jǐng备队军官何语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喝了酒有点飘飘然的英格兰牧师,指了指对方的脚下,“这里,一直是美国zhèng fǔ的领土,你们只是获得了监外临时居住权而已,美国zhèng fǔ从没有任何土地所有权转让的意思。”

    “呃……是的,我会无比珍惜这样的机会的。”

    布莱斯特一愣,回头看了看还在篝火边欢唱的同伴,然后一脸尴尬。

    这些美国佬真是的……布莱斯特一边朝同伴走去,一边暗暗腹诽。

    ……

    ……

    第二天清早,渔船返航了,两天后他们将运来下一批物资。

    李想和小妻子娜答在两名jǐng备队士兵的护送开始沿河谷朝北方继续探索,希望能遇见附近打猎的印第安人。

    安邵清和两位同僚则在另一组jǐng备队士兵保护下,深入西南方阿巴拉契亚山区方向探索前进。这里少数几处裸露的土地土壤呈红sè,一看就知道是含铁量很高的土壤,相信发现铁矿只是时间问题。

    英格兰人和董久楠的建筑队依然加紧时间圈地修建围墙和哨塔,然后将有限的水泥预制件利用起来照顾几个最关键的建筑点,包括一个简单的小码头。

    不得不说能够下定决心前来新大陆的欧洲人确实有着坚韧不拔的毅力,他们的工作效率甚至比一直任劳任怨的印第安建筑工都要高。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他们就几乎用光了这次随船而来的大部分建筑材料,董久楠不得不宣布暂停施工,从而组织人手就地取材来应对英格兰人修建自己家园的热情。

    当渔船第二次到达的时候,一个占地超过20亩的小据点围墙和内部部分建筑已经初具外观,虽然全是原木搭建的,但已经在曼哈顿各个建筑工程中得到锻炼的董久楠还是尽可能地将一切据点功能都考虑在内。

    李想夫妇不出预料地找到了附近一处有着几百人规模的印第安村落,那个深掩在西北方河谷一侧的印第安村落正是佩科特族印第安人。历史上,这支印第安部族一直和西边的摩和克人有着大小不一的冲突,但面对更加好战的摩和克人,佩科特人上百年来节节败退,不断朝东迁徙,如今大部分已经退到了哈得孙河东岸、后世的康涅狄格州境内。

    被摩和克人欺负过的佩科特人又转头大大欺负了康涅狄格地区的其他几支印第安部族,然后当起了小霸王,包括著名的莫希干人都被他们暂时吞并,一时间实力大增。

    和德拉瓦人同为阿尔岗昆语系的佩科特人村落带着jǐng惕的态度接待了李想一行人,他们在吃惊那位自称德拉瓦族的“美国女人”的同时,也对李想带来的几样商品极其感兴趣。在拒绝了几串贝壳的交易后,李想趁机提出了购买西点镇地皮和雇佣当地印第安人做工的条件。

    佩科特人在西方不断的失败影响下,并没有把西点镇那块土地看成自己的永固地盘,于是热情地点头,然后在短暂的族长会议后勉强同意派出部分人去帮忙做工,但条件是“美国人”必须每个月支付“二十只手的手指那么多的黑sè贝壳串”。

    也难怪,和南美印第安玛雅人一样,北美印第安人一脉相承的20进制下,“二十只手的手指”已经是一笔不小般的财富了……

    西点镇开始建设的第四天,安邵清等人也理所应当地在距离西点镇西面不到5公里的丘陵地区找到了一块储量丰富的浅表层赤铁矿,甚至另个方向几公里外更接近西点镇的丘陵边缘还有一处煤矿!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顺利,包括英格兰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欢欣鼓舞。按照一个临时协议,英格兰人负责监管经营这里的矿场,曼哈顿将定期派船前来运走开采的煤铁矿石,而英格兰人也将获得他们必需的补给品,甚至是额外的生活奢侈品或药物。

    第六天傍晚,西点镇第一期工程算是提前完工了,最后一批物资也将在两天后运达,接下来就该英格兰人自己努力了,董久楠等一行人也将在两天后随船南下返回曼哈顿。

    离别的篝火晚会居然让几个英格兰人眼睛发红,他们叨叨着几个半生不熟的汉语单词,和几个喝得烂醉的“美国”建筑工人靠在了一起。

    几个在西点镇做工的佩科特人则聚集在角落默默看着这群从南方来的陌生人,其中还有一个印第安少女在偷偷打量那些自称是德拉瓦族印第安人的建筑工人。

    为了不让自己一身装扮吓到对方,娜答在晚会的时候特意换上了德拉瓦族印第安人的服装,然后当着李想的面在篝火前跳舞。天真烂漫的娜答用热情的舞蹈动作引起了所有观众的喝彩。

    “这些洋鬼子好像感觉很滋润一样……妈的,我们跑那么远来就为了给他们盖房子?”

    建筑工程队里一位高个的中年男子打着饱嗝,对着身边看娜答跳舞的董久楠喷了口酒气,“董头儿,这么久了,你看上哪个印第安女人了?听说队里好多人都打算去找个印第安老婆。”

    说完,中年男子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sè咪咪的目光扫了场地zhōng yāng翩翩起舞的娜答一眼。

    “呵呵,我没多大兴趣,不过看起来印第安女人也不错,当然,20岁以下的才行,超过20岁的,看起来跟中年大妈一样。”董久楠也有点醉了,靠着一个大木桩在嘀咕。

    “那当然了,没看曼哈顿里咱们那些牛气哄哄的小丫头们整天保养得跟什么样似的……可惜哦,我们可没福气跟那些大人物们抢女人当老婆……”

    中年男子鼻子里冷冷地嘀咕了句,然后目光又转向了某个的角落,那里燃着一堆更小的篝火,七八个佩科特族人正围着篝火在哼哼着什么,其中一个印第安少女的身影格外清晰。

    不多时,篝火边的哈欠声逐渐响起,除了几个坚持守夜的人以外,其他的都纷纷钻回自己的简陋木屋或者帐篷里睡去了。

    ……

    ……

    一大早,还抱着小妻子在帐篷里呼呼的李想,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呼喊给惊醒,一看表,才早上7点不到,rì期显示是4月9rì。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四周,东面哈得孙河潺急的流水声如无形的浪花一遍遍涌进西点小镇。突然,一声火绳枪特有的轰响在河谷间回荡,整个西点小镇的几十号人全部被惊动。

    英格兰人提着裤子或者披着外套连滚带爬涌了出来,而陆上jǐng备队的士兵则赶紧分散到就近的高地举起了燧发步枪。

    枪声是从西点镇北面的瞭望小楼上发出的,只见一个负责安全的英格兰小伙在大呼大叫,手里的火绳枪口还冒着烟。

    何语和牧师布莱斯特同一时间听懂了那个英格兰守卫的话:印第安人逃跑了,还抢了几把铁锹!

    “怎么回事?!”

    何语和董久楠互相对望一眼,马上朝昨夜佩科特人住的角落走去,那里有一片临时帐篷区,用来安顿在西点镇当临时建筑工的佩科特印第安雇工。

    帐篷外已经看不到一个佩科特人了,但那个高个的中年建筑工人和几个同伴却带着奇怪的表情站在哪儿,几个英格兰人也拿着火绳枪沉默不语。

    “上帝啊……她已经死了……”

    牧师布莱斯特从同伴嘴里听到了嘀咕,第一个钻进了某间帐篷,然后画着十字赶紧退出,面带焦虑。

    “你们都干了什么?!”董久楠忽然明白了什么,冲进了帐篷,然后带着暴怒的表情朝着那个昨夜和自己攀谈的中年男子走去,“乔大强,你疯了,是你强jiān了这个印第安女人?!”

    “切,不就是个土著女人,碍你什么事了?难道你还抓我去公安局,说我犯了强jiān罪?”中年男子满不在乎地把松垮的裤子提了又提,一脸不屑。旁边几个同伴都没敢说话,但从他们表情和略微凌乱的衣服来看,也逃不了关系。

    “放你的狗屁!你知道你做了啥,你想害死我们啊?!”董久楠大怒,几步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扇在了中年男子脸上,将对方几乎打出去几米远。

    “姓董的,别他妈的拿大道理压老子,就是老子干的又怎么样?你不就是拍那些个当兵的和jǐng察的马屁,还当了个鸟的建筑队长……”

    乔大强挨了打,不怒反笑,干脆坐在地上,挑衅地看着董久楠,嘴角一抹鲜血看起来格外狰狞。

    “夫君……老公……”躲在李想身边的娜答也从帐篷露出的一丝细缝里看到了那个佩科特少女**的尸身,一时间吓得一脸苍白,全身都在发抖。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凶狠的“华人”。

    “乔大强,你做事要想下后果。这里远离曼哈顿,附近的印第安人可不是德拉瓦族那么亲近,万一他们报复怎么办,我们的心血就全白费了!”李想压低了声音,脸sè严肃得可怕,“就算他们不报复,也别想利用他们采矿了!”

    “把他关起来,明天随船送到曼哈顿!其他人注意jǐng戒,如果有情况,马上鸣枪。”何语冷冷地盯着那个正陷入癫狂的中年男子,对着身边的部下下达了命令。

    “我呸,老子又不是当官的,采不采矿与老子有个屁关系,也没见他们分我几斤铁!”乔大强如撒泼的无赖一样跳了起来,撕开自己的衣服,拍着胸膛大吼大叫,“老子大难不死到了这个鬼地方,但谁又顾及过我们的死活?你,董久楠,还有你们几个,仗着几分小本事吃香喝辣,我们这些兄弟呢?”

    话一出,包括何语手下的几个jǐng备队士兵都面面相觑,手里的步枪也微微下垂,几个建筑工人更是深深低着头,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布莱斯特先生,请马上组织居民防御,小心印第安人报复。”李想也赶紧对着一边目瞪口呆不断画十字的英格兰牧师提出了jǐng告。

    “哈哈,抓我?!兄弟们,你们想清楚了,就是他们,到这儿份上了,还耀武扬威,别忘了,我们几个月前还都是同个码头做工的工友,你们用枪对着自己的兄弟,你们安心吗?!”

    乔大强还在跳着,两名正打算上前的士兵又停下了脚步。

    “执行命令!你们现在是士兵,是军人!”何语一下就怒了,伸手就朝犹豫不前部下推了下。

    “队长,可他……不就是个印第安人嘛……”被推的士兵涨红了脸,表情很糟糕。

    “工友们,我们的zì yóu不能到了这个时代还被他们剥夺,我们……”

    乔大强一见气氛有所变化,赶紧挥舞着手,想要继续喊上几句口号。结果才刚刚抬起拳头,话还没出口,他的口中就突然冒出一截带血的箭头。

    喉头里赫赫几声,乔大强白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全身都在抽搐,鲜血不断地从箭头架开的口腔里喷涌而出。

    “隐蔽,全部隐蔽!”

    何语一把将身后的李想和娜答推进了木屋,然后拔出手枪,朝四周的人影大声喝叫起来。

    一片混乱,英格兰人,jǐng备队士兵四处寻找着藏身物体,几个在瞭望楼上的英格兰人手上的火绳枪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一连串的箭矢从围墙外十几米外某个小山丘上shè来,四周茂密的树林里隐约可见一串串晃动的人影……;

第三十章 跑不掉的历史深坑(二)

    一个多小时后,湿润的晨雾已经散去,血腥的气息开始蔓延到西点镇的每个角落。逃离西点镇佩科特人在之前的小规模偷袭中,直接给英格兰移民和穿越众带来了一死四伤的教训。

    佩科特人已经撤走,只留下了一具尸体——被何语的手枪轰碎了脑袋。雪白的脑浆混着鲜红的血液将其藏身的某块大石头涂得极其抽象。

    乔大强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已经停止了抽搐,此时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杆刺透脖颈的尖锐骨箭至今还卡在他的口腔中。

    三名建筑队的德拉瓦印第安雇工和一名英格兰移民受伤。伤势最重的那个德拉瓦印第安小伙的肚子直接被一根骨箭刺了个窟窿,正一脸苍白地缩在木屋边发抖,如果不出意外,他也挺不到第二天。

    董久楠等穿越众都呆呆地围在乔大强的尸身前,谁都没有勇气或者想到去处理面前不幸的同伴。

    “刚才只是一小撮佩科特人在偷袭,用不了半天,他们的人数会增加到至少两百人。”李想一咬牙,伸出手,抹下了乔大强死不瞑目的眼帘,然后搂紧了自己的小妻子,语气低沉,“佩科特人的村落离我们只有几公里,而我们的船却要明天才能赶到。”

    “必须守住围墙!”何语将手枪弹夹抽出检查了一番,又插回了枪套,对着四周的jǐng备队士兵吼了一声,“坚持到明天中午,我们就撤回船上!”

    “布莱斯特先生,你们赶紧用石头把围墙开口都堵上,加固一下西面和南面的木墙!”何语站了起来,指了指一脸惊恐的英格兰牧师,“我们还有80多号人,通力合作的话还能活着上船。”

    “上帝啊,这些野蛮人……少尉先生,您能保证明天我们都能安全上船吗?”布兰斯特在胸前不住地画着十字,其他的四周的英格兰都默默地检查着手里的火绳枪。

    “只要码头还在我们手里,就没问题。”

    说着,何语几步走到正蹲在地上认真整理乔大强尸首的李想面前,也俯下身来,看着靠在李想后背面sè发白的娜答,微微叹了口气:“娜答,德拉瓦的兄弟们也要坚持下来,希望你能让他们爆发出足够的勇气。”

    看看丈夫,又看看何语,最后再看看四周二十来个或负伤或坐着休息的同族青年,娜答慢慢点头。

    除去少数几个带有弓箭外,大部分德拉瓦印第安雇工除了建筑工具都两手空空。于是何语将原配备给英格兰人的二十几杆铁矛发了部分下去。

    德拉瓦人本就是天生的猎手与战士,如此犀利的武器一到手,个个都恢复了正常的神sè,开始按照娜答的翻译服从何语的指挥调派。

    地理老师安邵清等文弱青年和李想夫妇被何语强制留在了一座完工程度最好的木屋里,并将整个队伍里唯一一把现代手枪塞到了李想的手里。

    “何语,你看不起哥们儿几个?”安邵清扶了下自己的眼镜,静静地看着面前年轻的jǐng备队军官,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可不是什么抗洪救灾百姓靠边的时候。”

    “我是军人,你们可是整个曼哈顿的珍贵人才,虽然我这人平时说话有点自傲,但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该干什么。”何语咧嘴笑笑,曾经的侦察兵退役士官此时的表情居然还有点调皮,“你们就放心吧,外面那些虽然是新兵,好歹也训练了两个月了。”

    “得了,你就别逞强了。就十把前膛燧发枪外加三十来杆火绳枪,能顶过几百号佩科特人?给我们找几样武器来!”李想冷冷一声,也不等对方回答,就回头扶住了娜答的肩膀,将手枪递给小妻子,语气又特别温和起来,“娜答,你就呆在这里,如果……你就顺着河往南走。”

    娜答慢慢理解着丈夫的话,突然丢下手枪,死死地抱住青年的腰,怎么都不放。

    门开了,去而复返的何语这次提来了两把火绳枪和两把伐木斧,然后对着另外两位地质勘探员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们两个就坚守在这里,如果我们顶不住了,你们就带着娜答离开。”

    说完,将火绳枪一人一把发给了李想和安邵清。

    佩科特人的大规模进攻比何语想象得还要早,仅仅两个小时后,大约两百名佩科特印第安战士就从三面围了上来。

    可能是尝到了之前弓箭偷袭的甜头,佩科特人只是躲在树林边缘,借住树木和大石的掩护往西点镇里shè箭。远远的距离外加严正以待的防御,印第安人简陋的木弓这次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围墙后的英格兰人和穿越众们都将身体死死藏在掩体后面,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董久楠提着一把消防斧,呆呆地看着天,身边一名年纪还不到18岁的英格兰少年正握着一杆铁矛瑟瑟发抖。

    “哇哩哇啦!”

    外围一阵呼叫,然后上百名佩科特人如同捅了马蜂窝一样从树林里一涌而出,三面冲向了木墙栅栏。

    “全体都有!瞄准!”

    何语亲自指挥的jǐng备队士兵齐齐转过身,将燧发枪架在了木墙栅栏的横木上,透过准星,对准了北面快速逼近的亢奋的二十来个佩科特人。而负责西面防御的英格兰人也在布莱斯特牧师的指挥下,纷纷举起火绳枪站起了身,以更为大胆的方式排开了阵仗,这里进攻的印第安人最多。

    手拿弓箭和铁矛的德拉瓦族印第安战士则在李想和安邵清等人的火绳枪配合下,专门对付进攻兵力第二多的南面。

    “开火!”

    “fire!”

    汉语和英格兰语几乎同时响起,黑火药燃烧喷shè的火光伴随着一连串轰鸣齐齐而出,北、西两面木墙同时出现一排白sè的硝烟。

    北面,距离不过五十多米的佩科特印第安人冲锋队伍顿时出现混乱,三个佩科特印第安人的身体被高速出膛的铅弹打翻在地。

    第一个佩科特人被子弹击穿几乎没有任何防护的胸部,碰到骨头的同时铅弹发生了变形,然后在0.1秒的时间内炸出一大块血肉模糊的创面,整个胸腔如同一口煮沸的鲜辣汤火锅,不断地往外喷洒着鲜红的碎屑。

    第二个被直接击中了头颅,被颅骨改变了弹道的铅弹将一大片头盖骨都敲碎了,然后带着小半个脑袋的佩科特人又往前冲了好几步才蹒跚跌倒。

    第三个则被命中了右肩膀,整条右臂都在一团血雾中分拆成两节飞上了天。创面肌肉的末梢神经应激收缩还没有让这个倒霉者第一时间感觉到疼痛,在奔跑了一阵后才发出刺耳的尖叫倒在地上打滚。

    被如此血腥的迎头一击打懵了的北面的佩科特人,进攻的人cháo顿时一缓,居然个个都带着惊恐的目光爬在了地上,打量着瞬间死去或哀嚎打滚的同伴。

    “装填!”

    距离大概五十米,何语冷着脸大吼着新的指令。

    平生第一次对着真正的人开枪的jǐng备队士兵们个个都呆着,仿佛没有听到指挥官的命令。哪怕只是原始的燧发步枪,其数十米距离上带来的惨烈杀伤效果,让曾经的码头工人们如梦似幻般陷入了短暂的麻痹状态。

    “不想死就赶紧装弹!”何语大怒,一个巴掌就对着身边发呆的jǐng备队士兵扇了过去。

    清醒过来的jǐng备队士兵们赶紧掏出定装弹,哆嗦着手开始装填火药和铅弹,不少人急得大喊大叫都没法将推弹杆对准枪管。

    十几秒钟后,经历了短暂呆滞的佩科特人见对面突然又安静下来,于是再次从地上爬起,这次他们的吼叫声更高更疯狂了。

    十多个佩科特人的身影越来越近,几乎都能看清他们麻布衣下瘦骨嶙峋的胸膛和脸上的狰狞图纹。

    距离木栅栏不过几米了,那打磨锋利的长矛似乎下一秒就会捅进栅栏。这次没等何语发出命令,jǐng备队士兵们几乎是闭着眼睛就对着近在咫尺的佩科特人扣动了扳机。

    雪白的硝烟直接和飞溅的血肉混合在了一起。不到十米的距离上,超过三分之二的印第安人直接被强大的燧发枪铅弹动能打穿了身体,碎裂的骨肉飞进了栅栏,溅在几名也陷入癫狂状态的jǐng备队士兵的脸上。

    北面冲锋的二十多名佩科特印第安人,在第一次齐shè枪响后不到一分钟内就只剩下了寥寥数人逃了回去,连何语本人都被这血腥的排队枪毙给惊呆了。

    西面进攻的佩科特印第安人最多,大概超过四十人,他们遭到了英格兰移民的一轮齐shè。可惜的是,荷兰人造的火绳枪其有效shè程和jīng准度完全无法和布鲁克林军工厂的21型燧发步枪相比,二十多杆火绳枪只让不到五个佩科特人倒地。

    然后英格兰人就没了第二次开火的机会,火绳枪手赶紧后退,接着手拿铁矛的十来个英格兰人赶紧贴了上去,和冲到木栅栏门前的佩科特人对刺起来。

    远比骨矛锋利百倍的铁矛瞬间捅翻了七八个佩科特人,英格兰人只倒下了一个。那个倒霉的英格兰中年大叔被印第安人的长矛蹭到了肩膀,直接揭去了一大块皮肉。

    “fire!”

    又是一排轰鸣,英格兰人的第二次火绳枪齐shè终于开始了,这次距离更近,超过十个佩科特人被子弹掀翻,然后又被英格兰铁矛手捅掉了几个好不容易挤上来的倒霉蛋。

    西面的佩科特印第安人的攻势瞬间就被瓦解,剩下的被吓破胆的佩科特人赶紧丢下死去或正在呻吟的同伴惊慌退却。

    “等会shè击完后上刺刀!”

    何语留下一半的人继续监视已经没有威胁的北面,带着其余五个jǐng备队士兵朝南面跑去,准备支援李想他们。

    李想已经退到了德拉瓦印第安战士的后面,肩膀上赫然带着一根羽尾晃动的骨箭。刚才他只开了一枪,就被对手乱shè而来的弓箭击中。

    董久楠咆哮着战斗在木栅栏的第一线,手里的消防斧彻底变了颜sè,他身边的英格兰少年带着一头鲜血在惊恐地乱叫。不过这些血并非他自己的,而是董久楠砍掉一个翻上木栅栏的佩科特人的腿时喷出的东西。

    一排燧发枪shè击过后,已经差点要翻入西点镇的几个佩科特印第安人如木头一样栽倒而下,何语的支援兵力即时赶到……

    ……

    ……

    下午三时,佩科特人在几次进攻失败后总算消停下来,北、西、南三个方向一共留下了超过60具佩科特人的尸体。

    西点镇的人们,也为此付出了10人伤亡的代价,其中英格兰人死了1个,德拉瓦印第安人死了4个,伤者里有李想,以及英格兰人和德拉瓦人各2个。几乎所有伤亡都发生在西面和南面,尤其是表面上进攻兵力不如西面的南门方向,因为那里的防御火力是最弱的。

    码头就在西点镇的东南方河岸,只是一个白天的战斗,何语寄予希望的码头就和西点镇的南门失去了联系。

    经过几次目测,何语已经肯定还有超过两百人的佩科特印第安人在包围西点镇。虽然有相当数量的年老者和少年,但这次佩科特人村落显然动员了最大的兵力。

    如果不考虑伤亡和敌人的增援,也许西点镇的人们可以在第二天渔船到达西点的时候趁机夺回码头,但谁又能保证佩科特人第二天不会出现更多的包围兵力?

    要知道就在这片哈得孙河两岸区域,分布佩科特人好几处村落,总数不会低于2000人,能够用来战斗的兵力更不会少于500人。也许几天之内,更多接到消息的佩科特人就会赶到。

    当夜晚来临的时候,西点镇的人们果不其然的发现,北面和西面的佩科特人兵力少了许多,南方的码头和树林地带则聚集了对手大多数的战士。

    ……

    ……

    木屋内,燃着一小盆火,穿越众们呆呆地靠在木墙边,个个硝烟满面疲惫不堪。

    李想坐在一块石头上,**着一侧上半身,默默看着火盆。娜答用撕开的麻布蘸着玉米酒小心清理着丈夫的伤势,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房外,住在帐篷里的某个德拉瓦印第安伤员发出了呻吟,几个英格兰人哨兵更是隔着木栅栏朝着佩科特人的方向骂骂咧咧不停。

    娜答包扎好丈夫的肩伤后,紧紧抱着对方的身体,眼泪不停地流。

    “按照计划,曼哈顿这一批物资运送的船队将在凌晨五时就出发,陆上耗费7~8个小时,大概正午过后就到。”何语看着手表,神sè凝重,“但他们不知道这里已经发生了战争,甚至西点镇也被包围,他们无法从码头靠岸,我们没有上船的希望。”

    “那他们只能返航,然后再去曼哈顿搬救兵,这样一来,用海关巡逻舰运送援兵过来,要明天深夜才能再赶到!”安邵清摘下眼镜,擦拭着若有若无的血迹,面带苦涩,“这意味着,我们还要再坚持整整24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安哥,李哥,对不起……”

    突然,角落里三个属于建筑队的青年站了起来。他们就是上午跟着乔大强强jiān佩科特印第安少女闯下大祸的人。

    “除了乔大强,你们这些话只对外面的英格兰人和德拉瓦人有用。”李想抱着小妻子靠在墙上,带着苦笑说着,“确实,我们没有权力判定你们的过错,但乔大强却做得太过了。”

    “如果我们这次能回去……会怎么样?”当头的小青年紧张地看着坐在另一边的一身军装的何语,语气放得特别轻。

    李想没有回答,但他身边的娜答,却突然睁开眼睛嘀咕了一连串的印第安语。房间里的人都偏过头去,看着李想夫妇二人。

    “娜答说……她的父亲会把犯错误的人赶出村子,几年后才准返回。”李想苦笑着摸摸妻子的脸,将印第安语翻译了出来。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何语也若有所思。

    “不……社区委员会不会这样的,我们是一起的!”当头的小青年傻了,全身都在发抖。

    “娜答只是说她村里的人,没指你们。”李想拉过外套,盖住了妻子,看向了一言不发的jǐng备队军官何语,也露出了疑惑,“何语,你今天上午说把他们押解回曼哈顿,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认为他们已经不适合待在这里……我也没权力处理他们。”何语耸耸肩膀,面带苦笑,“佩科特人十分好战,也许换做我们,也无法容忍。”

    屋外传来了低沉的德拉瓦族印第安歌语,然后就是英格兰牧师布莱斯特的轻微祷告声。被外套盖住头的娜答一个激灵,抛开了衣服,冲到了门前,呆了几秒钟后,捂着嘴跪了下来。

    显然,某个印第安伤员已经熬不住伤势,死去了。

    “老公……报仇!”

    感觉到丈夫已经走到自己身后,娜答站了起来,回头认真看着自己的丈夫,之前的哀容居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却是异常冰凉的表情。

    德拉瓦族人和四周的其他印第安部族的战争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也许在娜答看来,乔大强这样的“华族人”所惹下的事并非难以理解,自己部族的人死去,却是永远无法抹杀的仇恨。

    报仇?杀光佩科特人,还是将他们赶出这片河谷?李想看着双眼泛红的小妻子,心里也充满了迷茫。

    夜更深了,西点镇外几百米远的树林里,也响起了稀疏不清的低沉的印第安歌声,和西点镇内出现的那一段印第安歌声有所相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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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1620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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