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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伯拉土     新世界1620txt下载     新世界1620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跑不掉的历史深坑(三)

    1621年4月10rì,周六,晴。

    北美初chūn的天sè依然晚得较快,当坐在讲台后的项薇合上教案回头的时候,身后黑板上方的挂钟正好走到下午18点,但户外已经黄昏黯淡。

    今天是周六,本应该是每周双休rì的开始,但考虑到教学进度的压力,项薇依然选择了周末加课。

    倘若放在后世,任何学生都会暗地里诅咒上那么一句,然后一脸从容就义般呆坐在教室里,心不甘情不愿地熬过一个本该属于他们的快乐周末。

    但这里是17世纪,还散发着新伐木头cháo湿腐殖气息的新修教室里,坐着的却是近四十名身穿德拉瓦族印第安人麻布衣饰、年龄从6岁到15岁不等的印第安男女孩,甚至中间还夹杂着几个看起来明显更大点的印第安青少年。

    除了几个年龄确实太小而只是乖乖坐在一边吃玉米窝头的学生,剩下的三十多位学生正在埋头赶着最后的考试作业。

    项薇一身印第安人手工麻布料裁剪的现代衣妆,头发整齐地盘着。还在哺rǔ期的项薇还未满28岁,初为人母的前中学语文老师如今身材略有丰腴,面sè柔和平静,脸上时刻都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作为第一位大灾难穿越后带着身孕的女xìng居民,项薇在三个多月前产下了曼哈顿社区第一位婴儿,还引起了一番不了的“动荡”,据说许多的现行政策都是由项薇分娩的那一夜引发出来的。

    虽然丈夫在大灾难当rì为掩护她和肚里的孩子已经失去了生命,如今正安葬在曼哈顿北边的公墓中,但生xìng坚强的项薇只在短暂的呆滞期过后,就选择了面对现实。

    做完月子后不久,项薇就向最高委的教育委员递交了申请,主动成为了华人小学的语文老师,以及兼任印第安人班的班主任。她的xìng格和前职业几乎完美无缺地满足了委员会对社区未成年人教育和印第安人同化的要求。

    今天的试题是《我们的摸样》,要求学生们在纸上写下自己能够看到的一个人的所有外在特征。而这些汉字和发音,早在一周前,项薇就教给现在的印第安学生。

    “好了,同学们,考试时间结束了。”

    项薇从短暂的回忆中恢复,站起来对着台下的印第安学生提高了音量:“现在我们来回忆一下这一周的学习内容。”

    “一个人除了身材高矮,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我们的眼睛、头发和皮肤。”

    项薇走下讲台,来到一位10来岁的印第安少女跟前,笑盈盈地看着对方,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达玛,你来说说,老师和你有什么不一样?”

    和其他的印第安同学不同,除了头发装饰和脚上的鞋,达玛穿着一身明显的华人风格的衣裙。虽然这样的衣裙和她略显稚嫩瘦弱的身体还有点不协调,但达玛依然在每次上课的时候都尽量穿出来。

    衣裙是某个华人青年给的。那位某个夜晚亲自带着自己用奇特的纸票换来一件漂亮冬季毛领大衣的青年已经离开很久了,听说去了海的另一头。

    从那个夜晚开始,达玛几乎隔三差五地就要跑到华族人住的地方,去偷看那个帅气的高个子“战士”。听那些华族人说,他不是普通的战士,是中尉,一个比战士还要厉害很多很多的头领。

    达玛村里也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通常都是村子里最勇敢力气最大的,每次打猎都能杀死更多的猎物,面对敌人时总能一个人对付很多人,他们将来很可能会成为家族族长甚至是村长。

    “达玛,在想什么?”项薇发现面前的印第安少女似乎一直在出神,于是用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啊!”印第安少女一下回过神来,红着脸站起身,低垂着头。

    “达玛,你说说,老师和你有什么不一样?”项薇没有任何责怪,温柔地梳理了一下印第安少女的发梢。

    有什么不一样?达玛在听懂意思后,慢慢顺着女教师的头顶开始往下看,目光扫过对方的头发,额头,脸颊,眼睛,嘴唇……

    似乎以前从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这有什么意义呢?

    大概一分钟后,达玛终于摇了摇头,用不熟练的汉语轻声说道:“是一样的……”

    项薇露出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惊诧的表情,迅速走回讲台,对着达玛比划了个入座的手势,然后笑呵呵地说道:“达玛回答的非常正确。看看我们的眼睛,我们的头发,我们的皮肤……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华族、德拉瓦族,都来自于遥远的西方的海的另一头!我们有着一模一样的祖先!”

    台下的印第安学生,都面面相觑,不少人都开始彼此打量。

    “老师……有人……”

    看着表,正打算宣布下课的项薇,突然听到坐在一边吃玉米的某个印第安小女孩用着涩涩的汉语在喊自己。

    一扭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外,一缕淡蓝sè的烟雾从那人身前飘然而上。

    呃,他又来了……项薇脸上微微一红,赶紧低下头,装着整理教案。觉着半天没有什么变化,项薇又转过了头,正好碰上了那个高大身影转过来看着自己的目光。

    高大的男子一身海上jǐng备队军官服,脸上带着微笑看着窗户里女讲师,见对方似乎有点窘迫,37岁的海上jǐng备队巡逻舰舰长赶紧做了个手势,暗示对方自己只是随便看看。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项薇恢复了镇定,笑着宣布下课,“今天的试卷等会一起交给班长达玛。”

    “是的,老师。”

    印第安少女达玛赶紧站了起来,一边低着头一边用着细如蚊吟的声音回答。少女的脸还红扑扑的,因为她发现自己今天忽然找到了很多以前不曾注意过的东西……

    ……

    ……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布鲁克林工业区的小道上,除了偶尔四处走动的印第安雇工外,周末的工业区比平时人少了很多,高强度的工作让曼哈顿的技术工人们更依赖难得的周末双休rì。

    “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跑来上课,就不怕孩子饿了没人管?”王铁锤回过头,笑呵呵地打破了尴尬。

    “没……有海惠芬大妈和其他姐妹帮我照看着。”项薇到现在还红着脸,捧着教案,如还未毕业的女大学生。

    “刚才的教学我全听到了,非常生动,这些年轻的印第安人能够对我们进一步认同,是我们能否扎根美洲的基础。”王铁锤摸着下巴,声音中充满了昂扬的斗志,“我很认同委员会的决策,这样一来,我们的领土开拓前景会非常广阔。”

    “呵呵,你们军人很喜欢开疆拓土啊。”项薇一愣,看到对方一副难得的热血青年形象,扑哧一下笑了,“看来军人守护和平在任何时代,都不过是一个借口。这里似乎天生就是为你们这样的人准备的。”

    “这可不一定……如果有选择,我还是希望一觉醒来依然发现自己躺在海关大院的家里,逗逗我家那傻小子……”

    王铁锤刚一说完,就似乎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一回头,果然发觉身后的女教师脸sè起了点点变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王铁锤赶紧咳嗽一声。

    “王舰长,谢谢你这些rì子一直来看文文。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也许他长大以后,认为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不会知道曾经的大灾难和某个年代……”

    女教师恢复了微笑,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海军舰长。

    “舰长!郑委员要求全体海上jǐng备队军官去总部开会!”

    突然,一个海上jǐng备队的小军官跑了过来,对着王铁锤大喊大叫。

    嗯?都快晚上了,怎么突然要开会?王铁锤皱紧了眉头,再看看身边的女教师,然后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呵呵,这海上讨生活的就是麻烦。”

    “王……王大哥,你去忙吧,有空再来我家看文文。”

    女教师识趣地朝另一条道走去,几步之后还回头轻声说了句,但视线里,那位海军舰长已经不见了身影。

    “哎……”女教师落寞地垂下了手里的教案,若有所思。

    ……

    ……

    晚19点,委员会会议室。

    包括主席刘老在内的几乎所有委员都齐聚一堂,除了外出执行rì常军务的,陆上jǐng备队和海上jǐng备队的所有未离开曼哈顿的军官也被召集到了一起。

    “负责给西点镇运输最后一批建筑物资的渔船已经提前返航了。西点镇那里出了问题,老刘,你来给大家讲清楚点!”等到最后一位军官入座,郑泉站了起来,对着会议厅一头满脸焦虑的前渔船船长刘百东点点头。

    “今天凌晨4点过我就出发了,大概中午11点过……”

    刘百东连比带划,几乎一口气都不停地讲了接近三十分钟,这才喘着气端起水杯大口喝水。

    “居然码头都没法靠近,你确信何语他们正在遭受攻击?”陆上jǐng备队总指挥陈礼文皱着眉头,双手抱在胸前,面sè很难看。

    “大概在距离西点镇还有两公里左右,我就看到了黑烟,我开始还以为是董久楠他们在烧荒。”刘百东放下水杯,用胳膊擦拭着嘴角,“等快接近码头500多米的时候,我又听到了枪声,虽然就几下,但很明显就是何语在对我发出jǐng告。之后就是我说的情况了,好多印第安人在码头附近的树林里藏着,要不是我及时倒车,说不定那些印第安人还会摸上来!”

    “还是来了……”刘老深深叹了口气,苍老的发鬓似乎更白了些,“小郑,小王,小陈,你都是多年的老军人了,你们怎么看?”

    “马上派出援兵!”陈礼文第一个站了起来,显得比其他人更焦急,“何语只有一个班的兵力,就算加上那些英国人和印第安人,能拿得起武器的也就70来个。”

    “按老刘的说法,包围西点的印第安人至少200人……”郑泉摸着下巴,面sè凝重,“我们海陆jǐng备队加起来,才140多号人,而且相当数量都分散在曼哈顿和布鲁克林两地担任防守任务,能出动多少人才算是?而且我们的516号巡逻舰上周发生故障,现在还在维修中!”

    郑泉顿了一下,抬头环视着整个会议厅里的人。

    “况且,我们要想明白,我们派出援兵要得到什么结果?是仅仅救出他们,还是……”

    郑泉的话没有说完,但几乎每个人都明白后面的意思。

    “我的建议,还是先救人要紧。”齐建军想了下,缓缓说出自己的看法,“丢点物资没什么,以后还可以其他地方找找,人比什么都重要啊。”

    “但我们的矿产来源就没了,而且谁能保证那些印第安人不会继续威胁我们?”工业部委员姜兆龙第一个表示反对。

    “我们不是还有贸易嘛……”齐建军一愣,然后转头看着主席刘老,“刘老,你想想看,假如这次我们派兵和那些印第安人真大打起来,不光耗费时间,而且万一出现伤亡,那不就……”

    “老齐,你不熟悉印第安人。”郑泉指了指窗外的夜空,面sè低沉地吓人,“也许我们觉得身边的德拉瓦人非常好说话,甚至极其可爱友善。但不代表他们会理解我们所有的行为。我想很可能是因为何语董久楠他们做了什么天大的不得了的事,否则以印第安人不会出现那么多的人攻打西点镇!”

    爱憎分明、冲动好战、善良单纯,几乎三个互不搭嘎的形容词都是印第安人的xìng格因子。这一点,所有人都很认同。

    “威胁一旦点燃,就必须扼杀在萌芽里!”郑泉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会议桌上,面露凶光,“我提议,动员最大兵力,用老刘的渔船运往西点镇附近登陆,救出何语他们后迅速扫荡那个对我们而言已经是敌人的印第安部落!”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应该今天晚上就出发!”

    除了几个人沉默不语外,几乎所有四十岁以下的委员都举起了手。

    “好吧,我宣布提议通过,就小陈来担任本次出兵的总指挥,小郑你们海上jǐng备队提供必要的支持,其他委员回去后,也相应调整接下来的工作,务必保证这次出兵的所有保障!”

    刘老也是个杀伐果断的过来人,瞬间就明白了这次要面临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

    ……

    晚上21点了,整个曼哈顿码头都灯火通明,一队队荷枪实弹的陆上jǐng备队官兵排队等候登上渔船。

    几名海上jǐng备队的士兵带着一门从荷兰风帆船上拆下的6磅轻型加农炮,在一连串指令下小心地推上了渔船,几桶火药和炮弹也被印第安人小心地堆在渔船的最尾部。

    根据最后的军事调度指令,陈礼文将指挥80名陆上jǐng备队官兵和一个6人的海上jǐng备队炮兵班乘坐渔船连夜出发,随行的还有紧急召集的一个4人医务小组。

    虽然近百人和一门炮让整艘渔船显得沉重拥挤许多,但更多的作战物资还是用小木船系在渔船尾部,让之后的北上夜间航行危险许多。

    不少曼哈顿的居民都静静地站在被临时军事管制的码头区以外的地方,但人人的脸上都露出深深的焦虑,几乎没有一个人说话。

    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仅仅一个小时之内,不光整个曼哈顿社区都进入了最高戒备,甚至布鲁克林工业区还临时宣布军事戒严,所有工人都临时领到了一把燧发枪,而印第安雇工则被告知待在工棚里休息。

    德拉瓦族人在布鲁克林的有身份的代表也收到了西点镇的情况,这些冲动的德拉瓦族印第安勇士当场差点跳了起来,吼着各种不知道意思的口号,然后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告诉曼哈顿居民,他们将派出最勇敢的战士去帮助自己的“兄弟”。

    好吧,算是兄弟一场了,郑泉只能善意地告诉这些战意亢奋的“兄弟”,他们只能自己划着木船跟在后面北上,如果夜间有什么不测恕不奉陪……

    21点30分,所有作战人员都已经登上了渔船,郑泉默默地一挥手,渔船的柴机油马达冒出了一阵烟雾,已经绝对满载的沉重船身开始了缓缓的移动。

    “揍死那些狗rì的!”

    突然,码头区外等候的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整个人群都发出了高亢的呼喊。

    船上的官兵们紧紧靠坐着,帽檐下的双目都露出了热切的目光,虽然没有一个人说话,但包括军官在内,都挺直了身体,抓紧了武器。

第三十二章 跑不掉的历史深坑(四)

    谈起北美历史,几乎所有的史学家都满脸遗憾地书写着欧洲殖民者与印第安人之间那绵延三百多年的厮杀。印第安人的境遇,也大都归因于殖mín zhǔ义的罪恶屠杀。

    但事实上,论规模、论次数、论血腥程度,北美印第安人彼此之间的内战,远远超过印第安人与欧洲人之间的战争。与文明国家间的战争通常会在一定阶段通过谈判桌解决不同,印第安人之间的战争可谓是不死不休的战国模式,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北美印第安人远多过欧洲人的枪炮轰杀。

    若干印第安人部族的经典悲剧,之所以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留名,也大多因为史学家的刻意挖掘和现代人权观念而大白于天下,其作用也在于jǐng示后人。

    ……

    ……

    在没了苏子宁这个博学的毒舌在场,几乎没人知道他们这次又做了件什么大事。

    历史可能在改变着,但历史的原有惯xìng还是不可阻挡地继续滑行着,甚至还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加速。历史中的1636年的夏天,一位波士顿的商人在哈得孙河上游的丧命,直接导致北美殖民地和佩科特部族的全面交战。

    而这一次,战争的主角之一依然上场了,但另一个主角却不是欧洲殖民者。战争的时间,也提前了整整15年。

    1621年4月11rì,周rì,晴,上午7时。

    昨天一整天到现在,何语都保持着高度的紧张和亢奋,没有丝毫睡意的青年军官如今眼里全是血丝。

    昨天一大早,安邵清就点燃了一堆狼烟,但曼哈顿的渔船还是不清不楚地开来。眼看满载物资的渔船都要接近码头了,何语连连开了好几枪。

    狡猾的佩科特人藏到了距离码头不远的树林里,在他们看来,这些凶残的“华族”人的大船就是他们唾手可得的猎物,只要船只靠岸,他们的战士就可以蜂拥而上杀光船上所有人。

    几个急躁的佩科特人在最后关头暴露了身影,已经接近码头快百米的渔船慢慢减速然后开始倒退转弯,大失所望的佩科特人只能冲上码头,对着百米外的渔船徒劳地shè出手里的骨箭。

    这一切都让西点镇木墙内的人们在长舒一口气之后又陷入了紧张。缺乏药物又导致一个英格兰重伤员和一个德拉瓦印第安人丧命,而且由于无法外出,西点镇本就不太多的食物补给也已经告罄。

    但更可怕的是,从前天夜晚到现在,包围西点镇的佩科特人的数量还在急速上升。很明显,参战的佩科特人得到了其他本族村落的援助,现在能观察到的人数已经超过了300,甚至可能是400。

    虽然佩科特印第安人在第一天的进攻中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死伤,导致他们极为忌惮西点镇里的那种可怕火器。但仗着人数众多,他们又有点蠢蠢yù动了。也许是看清了西点镇三面防御的薄弱环节,集中在南面的佩科特人几乎达到了200人。

    最近一次进攻发生在昨天黄昏,超过四十个佩科特人突破南面的防御爬过了木墙,冲进了西点镇。何语指挥的jǐng备队士兵和英格兰移民们几乎用刺刀和消防斧贴身肉搏才击退了那些可怕的佩科特战士。

    战斗过后,又有部分英格兰人和德拉瓦人战士丧命,更多的人,包括几名陆上jǐng备队士兵、董久楠和李想也重伤。

    李想为了掩护布莱斯特牧师给火绳枪装弹而冲上去用枪托砸倒了一个敌人,然后被其他方向投来的木矛刺穿了大腿。

    董久楠则被好几根对手投出的骨矛命中后背,失血过多的他现在还昏迷不醒中。

    如今剩下的还能动的人,包括娜答在内,也只有50人不到了。

    放置伤员的木屋内,娜答已经没再哭了,只是用蘸了清水的麻布不断给已经发烧的董久楠降低额头的温度。她的丈夫李想带着缠着布条绷带的伤腿,举着一把火绳枪靠在窗户边jǐng戒。

    “如果他们昨天连夜出发,今天凌晨就应该到了,为什么还没有看到援兵!”

    跟着安邵清一起的地质勘探组青年有点失心疯一样大喊大叫着,左臂上碎裂袖子上赫然带着一大片鲜血。

    曾经的běi jīng地质大学地热勘查专科宅男如今充满血丝的双眼露着绝望的目光:“我就知道他们不会管我们死活!我就知道!”

    歇斯底里不仅仅发生在这个青年身上。

    角落里,某个英格兰大胡子一直在又哭又笑,他的一条腿直接被一个佩科特壮汉用一把沉重的石斧给敲碎了。

    一个德拉瓦族印第安小伙上半身几乎全缠着带血的麻布,面sè苍白地靠在墙边,嘴里一直嘀嘀咕咕了一夜。

    不管众人行为如何,房间里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绝望。

    ……

    ……

    木屋外,48个全身染红的男子聚集防御掩体后面,木墙的防线已经放弃了,他们只能借助已经在战斗中极度熟练的装弹shè击技巧尽量保持远距离的杀伤效果。

    和最初的战斗不同,陆上jǐng备队士兵们如今已经满脸麻木,他们几乎可以在对手眼皮底下还有条不紊地用推弹杆捅实枪管里的弹药,然后贴着对方的脸开火。或者是挺着刺刀一言不发地将对手一直顶到木墙上。

    何语对此并没有感到一丝欣慰,只是慢慢走在士兵们的身后,检查着部下可能的大意行为。在他不远的地方,那位英格兰牧师早就没了慈祥温和的宗教人士形象,如今一手火绳枪,一手消防斧,甚至身边还放着两杆用来当投枪的铁矛,而铁矛矛头已经发黑了,显然不知道捅了多少佩科特印第安人。

    “少尉先生,如果您的长官再不派出援军,恐怕今天晚上我们都要得到上帝的蒙召了。”布莱斯特又装好了一把火绳枪的弹药,轻轻放到了一边,然后看着坐到身边的美**官低声说道,“您的士兵很英勇,但这里更多的是平民!他们没法再坚持下去了!”

    “老头,你废话真多……”何语摘下了军帽,无神地看着天,嘴角一丝苦笑,“你们的上帝到现在不也在观望吗?”

    “哦,少尉先生,我真遗憾您对我的误解。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是文明人,我们不应该在这里和这些土著野蛮人战斗。”真实年纪其实不过四十出头的布莱斯特尴尬地咧咧嘴,将胸前的银制十字架握在手里,“我从没像今天这样感觉上帝是如此之近,如果我……我是说,如果我受到上帝召唤,希望少尉先生能在我的墓碑上写上这么一句‘来自布里斯托尔的佩恩·布莱斯特,为他的信仰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得了,你们英格兰人做啥事都要借上帝的名义给自己贴下金……我们中国人……我们只相信自己,成功是自己选对了,失败也是自己自找的。”

    年轻的军官苦笑着摇摇头,对自己无意中露出的话头表示自嘲。

    “哦,你们东方帝国的民族气质确实不可思议……但上帝是仁慈的,我们都是他的子民,需要得到他的救赎,不管我们相信不相信。”牧师认真地点点头,语气温和。在他眼里,面前帅气古板的美**官似乎和英格兰军队中的那些贵族军官一样桀骜不驯。

    “老头,如果这次我们都能活下来,我就请你去喝酒,喝一种真正的酒,在我们那里叫白酒,比你们的威士忌好喝几千倍。”何语突然扭过头,带着血渍的脸笑得很狰狞,“我小时候经常偷喝我父亲的白酒,后来到了军队不准喝,我就常常借着假期换上平民服装去城里喝,然后晚上再回军营。其中一次喝多了,回到营地被营教导员……也就是负责军纪的少校给抓住了,结果关了我三天禁闭。”

    “呵呵,jīng力旺盛的小伙子们永远都有一份值得骄傲的过去!”英格兰牧师笑呵呵地取下自己的银制十字架,递到了何语面前,“少尉先生,收下这个礼物,它可以让你永远保持这份骄傲和勇气。”

    “别,我还没打算和你们的上帝走得太近,虽然我也经常过圣诞节。”何语一抬手,将对方的手挡住了,扭头过去,发现面前的英格兰牧师脸上带着落寞的神sè,心里又暗暗不忍,于是干脆接过了十字架,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布莱斯特先生,其实我们并没有抗拒你们的上帝,但我们需要保持距离……我们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在你们的教堂里结婚。”

    “哦,你们真是个神奇的民族……也许这个态度让上帝真得很偏心,在保佑你们。”布莱斯特左右看了看那些美国士兵,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这些自称东方华族后裔的美国人,有着比英格兰甚至整个欧洲更加先进的武器,生活品质也明显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但居然对上帝有着奇妙的态度。

    他们并非那些东方的阿拉伯异教徒那种面对基督教徒一脸气急败坏的愤怒,也并非上帝子民内部新旧教派之间势如水火的敌对。他们似乎更加淡然这些信仰,抬起放下都很随意,很包容。他们敬重自己的先祖超过任何信仰,但又极其看重自己的现实行为意义。

    难道这就是美国佬更加文明的表现?英格兰牧师陷入了沉思。

    “敌人上来啦!”

    突然,瞭望楼上的某个陆上jǐng备队士兵发出了jǐng告,然后手里的燧发枪发出了轰鸣。

    “老头,开始了!上帝保佑美国!”

    何语哈哈一笑,第一个蹲起身子,举起了手里的燧发枪。

    “全体都有!瞄准!”

    哗啦的举枪声阵阵响起,然后全部一动不动地指向了远方。

    “开火!”

    “fire!”

    ……

    ……

    在距离西点镇大约一公里的南方丘陵树林里,一行近百人的队伍正在艰难的行进着。

    根据地图显示,最合适靠岸上陆的地区,除了西点镇码头外,就只有南方三公里多的地方。严重超载的渔船强行在西点镇靠岸是很危险的事,只要几只火箭落入渔船,很可能就会引发一场不可想象的灾难。

    总指挥陈礼文果断选择了提前登陆点,时间是凌晨5点过。虽然直线距离西点镇只有三公里多一些,但不久就会进入绵密的森林,而且还是起伏的沿河河谷丘陵地形。

    80人的步兵,6人的炮组,还有4人的医务组,剩下则是几个背着包袱的德拉瓦人。一行人在原始森林里几乎是蜗牛般的速度在前进。

    到了上午7时过,前哨侦察兵距离西点镇已经不足500米了,但绵密的丛林依然阻隔着人们的视线。

    唯一的一门6磅轻型加农炮被炮兵组的人艰难地掉在队伍的最后面,这个让人恶心的森林行军让作为舰炮炮组训练的海上jǐng备队士兵极其恼火,就连陈礼文本人都萌发了放弃大炮的念头。

    只是想到即将开展的后续作战计划,陆上jǐng备队最高指挥官这才按下怒火,组织更多的人帮助炮兵。

    又是半个多小时过去,耳边已经能听到断断续续但极其激烈的枪声,间或还有印第安人特殊的呼喊声。

    “全体都有,最后一次检查武器!加快行军速度!”

    听到不断传来的枪声,本已疲惫的官兵们全部振作起来,他们知道自己的同伴还在拼死抵抗。

    何语,董久楠,总算没让我失望,哎,千万别有人……陈礼文甩了甩头,抛开了不好的念头,第一个走到了队伍前,拔出了自己的手枪。

    ……

    ……

    “Oh!Fuck!”

    “注意右边!”

    “Damn~it!”

    “有弓箭手,小心!”

    战斗已经持续了半个多小时,40来个西点镇守军已经退到了最内圈,那里用原木和石块堆起了一个大圈,中间是装满伤员的大木屋。

    屋里屋外到处都是火绳枪或燧发枪开火冒出的长长白烟,三十多把火器在最后紧缩的防御阵地上艰难地阻挡着佩科特人的一**进攻,在整个西点镇内外,又多出了几十具尸体。

    佩科特人利用分散交错跑位引开了对手那可怕的武器,近战战士再也不傻乎乎地集团冲锋,只是交替前进,然后弓箭手们趁机寻找合适的角度shè出箭矢。

    经过两天的不断进攻,大部分佩科特弓箭手都已经shè光了自己的骨箭,而临时制作的木箭显然杀伤力弱了更多。不少英格兰人中了好几下木箭后还生龙活虎地扣着扳机。

    但任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西点镇的人们只是在做着最后的困兽犹斗而已,体力和jīng神高度透支的人们迟早会因为弹药的耗尽而被佩科特人一拥而上全部干掉。

    “上刺刀!”

    一摸腰间,装定装弹的皮袋里空空如也,何语赤红着双眼,拔出了刺刀,卡在了枪管下方,然后大声呼喊起来。

    不少英格兰人也丢下了没有弹药的火绳枪,抓起了身边的铁矛,然后一个个紧密靠在一起,拽紧矛身,和身边的德拉瓦族战士一起,一脸决绝地对着四周慢慢靠近的佩科特人。

    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发现对面打出那种吓人的白烟了,渐渐的,佩科特人又开始聚集起来,挺着长矛慢慢缩小了包围圈。在他们的眼前,几十个凶残的敌人已经拿着长兵器全站了起来。

    木屋里,李想已经丢下了火绳枪,将娜答抱在怀里,亲吻着对方的长发,面sè平静。董久楠依然在高烧中,没有苏醒。伤员们都握着随身的斧头或石块,似乎在等待最后的搏斗。

    “乌鲁乌鲁~屋里哇啦!”

    知道胜券在握的佩科特人群爆发出了一波高过一波的呼喊,他们涂满白sè图纹的脸上带着欣喜若狂扭曲表情。

    突然,南面人群的背后方向传来了sāo动,不少还在欢呼的佩科特人都莫名其妙地转头过去,人群里嗡声一片。

    在佩科特人眼里,一排排一模一样、身穿深灰sè衣服的敌人正陆续走出南方的树林,他们排成整齐的两排长长的队列,扛着和之前敌人一样的能发出火光和白烟的可怕“长矛”。

    整齐的脚步声和紧张呼吸在整条线列里此起彼伏,陈礼文走在队伍的最左侧,手里握着手枪,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面前数量超过两百人的绵密人群,脸上带着狰狞的可怕怒容。

    之前的枪声已经彻底没了,他以为自己还是来晚了,尤其是看到远方印第安人欢呼的样子,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全完了。

    “全体都有,保持队形!立正!”

    “枪下肩!瞄准!”

    陈礼文举起了手枪,同一时刻,排成两排的线列步兵都脚步一停,然后一杆杆燧发步枪带着呼啦的摩擦声如浪一般层层翻下。

    “开火!”

    第一排炽烈的火焰喷涌而出,正面近三十米宽度全部被一片白烟笼罩,然后又是半秒之后,再一次shè出一片白烟……

第三十三章 莫希干人的诉求

    70米的距离上,刚才还挤兑在一起欢呼胜利的佩科特人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两排铅弹就像打静止靶一样撞进了密集的人群,掀起了一片血雨。

    超过40个佩科特人瞬间被子弹撕碎了身体,单薄瘦弱的身体挂着残破的四肢七歪八倒,破碎的尸体与鲜血铺满在地。

    佩科特人炸锅了,如大难临头般一轰而散,但更多的人则在混乱中相互冲撞着,没头苍蝇一般转来转去。

    6磅炮开火了,这种舰用的加农炮在装填了葡萄弹后对着不到百米的混乱人群喷出了远比燧发枪壮观百倍的烟尘。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大片的哀嚎声又响起,密集的弹雨如扫帚一样拍碎了二十来个佩科特人,几块碎裂的尸块甚至都飞到西点镇zhōng yāng的防御圈内。

    当陆上jǐng备队士兵挺着刺刀发起冲锋的时候,剩下不到300人的佩科特人终于崩溃了。他们丢下了手上的每一样东西,如兔子般朝着任何可以掩盖身体的物品后面挤去,而其他两个方向的佩科特人则玩命地朝镇外的树林奔去。

    西点镇最后的防御圈内,剩余的居民和士兵们都呆呆地看着南方那突如其来的杀戮和奔跑而来的陆上jǐng备队官兵。

    一个英格兰人汉子一声怪嚎,就捂着满脸泪水跪到在地。何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喘着气。

    更多的人则相互抱在了一起,发疯般叫着笑着。

    ……

    ……

    1621年4月12rì,周一。

    40名印第安人加入了曼哈顿陆上jǐng备队的军事行动,其中26名德拉瓦人,14名摩和克人。

    德拉瓦人好歹还有个复仇理由,而临时加入的摩和克人则纯粹的是趁火打劫。长期欺负佩科族上瘾的摩和克族人对这里一带的情况十分了解,于是驾轻就熟地成为了全军的向导。

    上午11时,伴随着6磅炮的shè击,西点镇西北方向的佩科特人村落就宣告了最后的崩盘。

    除了留下必要的留守兵力看守昨rì解围战时抓获的上百佩科特印第安人俘虏,60名陆上jǐng备队士兵在陈礼文的带领下,以摩和克人和德拉瓦人为先导,一大早就扑向了佩科特人的村落。

    遭受重创的佩科特人村落显然还来不及迁逃,整座村子的青壮年在昨rì的大战中几乎损失殚尽,剩下的寥寥男丁根本无法对抗这种报复xìng的血洗。

    超过300人的佩科特男女老幼妇孺被俘虏,几乎所有的简陋草屋都被一把火点着,兴奋的摩和克人在乱成鸡窝般的村子里到处搜罗着他们看中的战利品,而德拉瓦族的战士则用手里锋利的骨刀将那些战死者的头皮血淋淋地切割下来,然后披挂在肩头。

    注视着眼前宛如地狱般的土著村庄,一队队神sè惊恐而憔悴的俘虏蹒跚从身边走过,还有那些如狼似虎的摩和克人帮凶,陈礼文有点恍惚。

    “报告!尾随佩科特逃兵渡河的侦察组回来了,在哈得孙河对岸东北方向四公里处,还有佩科特印第安人村庄一个,大约有700人左右,但那里今天一大早似乎就发生了内斗。”一个士兵跑到陈礼文身边敬礼,传递了一个让人有点意外的情况。

    “加快战场打扫,返回西点镇,然后准备乘船渡河!必须铲除这片区域所有的威胁!”陈礼文深吸一口气,还是决绝地下达了既定的方案指令。

    ……

    ……

    黄昏时分,最后一队佩科特人俘虏走进了西点镇西面的临时战俘营,多达600多的印第安男女老少都拥挤在一块不足3亩方圆的狭小林边空地里。

    20多名陆上jǐng备队士兵在德拉瓦族战士的配合下jǐng觉地包围着他们,6磅加农炮更是炮口对着人堆,只要稍有变化,装填的葡萄弹就能瞬间打碎那几十米远的人群。

    在西点镇内,一座小木屋内,几个带着奇怪发型的印第安人正带着惊讶和恭顺的表情站在陈礼文等人的身前。李想没有让娜答陪伴,而是杵着一根木杖担任现场翻译。

    “他们是莫希干人,之前被佩科特人吞并了,今天发生在东岸那个佩科特人村庄里的战斗就是他们发起的。他们想要获得我们的帮助,摆脱佩科特人。”

    李想对着陈礼文轻声嘀咕了几句,然后扭头看着何语,见对方也是一副奇怪的表情再打量面前的莫希干印第安人,于是用胳膊碰了下对方:“呵呵,这就是经典的莫希干发型,这下终于看到历史原型了吧?”

    “嗯……不过真难看,放在这些人的头上,和后世的耍酷发型完全不同嘛。”何语愣了半响,才吐出这么一句。

    莫希干人又叽里咕噜了一大堆,随着李想的不断翻译,陈礼文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

    “好!告诉他们,这次我们缴获的所有佩科特人的武器,全部给他们,还可以分给他们一些粮食,他们之前被胁迫一起参与围攻的莫希干人可以释放。”陈礼文带着古怪的笑容坐了下来,虚指了下屋外,表情又瞬间严肃下来,“但我有个要求,就是这一带不能再出现任何佩科特人的身影!”

    李想翻译了过去,眼前看起来身份不低的莫希干代表一脸惊喜,连连点头,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嘀咕了几句。

    “他们说这里以前本来就是他们的地方,是佩科特人打败了他们抢走的。他们保证可以联合东边的其他被佩科特人欺负过印第安部族一起对付佩科特人。他们还希望能获得我们那种能发火的武器。”李想耸耸肩,表示对方狮子大开口。

    “告诉他们,这里是我们的领土!他们只能去哈得孙河东岸以东!火枪不能给他们,但我们可以以贸易的形式给他们提供足够的铁箭头和铁矛,这足够他们把佩科特人赶走。”

    陈礼文冷冷地说完,整理了下军装,就大步走出了木屋。

    李想笑着翻译过去,莫希干人略有失望,但听到可以通过贸易获得强大的铁制武器,又兴高采烈起来。

    释放了20来个本属于莫希干族的印第安俘虏,剩下的580来个佩科特人俘虏在荷枪实弹的押送下,开始朝西方的矿点走去。

    他们未来的命运,就是成为西点镇铁矿的战俘奴隶,用无休止的挖矿劳役来苟延残喘……

    ……

    ……

    两rì后,休整完毕的曼哈顿北上官兵开始准备登船南下。简单修复过的西点镇又恢复了平静,渔船这两rì又不停歇地运来了更多的物资,其中包括之前五月花号上缴获的上百把燧发枪和大量的火药。

    西点镇内不再看得见任何鲜血或碎肉,虽然血腥的气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还会存在,但幸存的西点镇居民们已经大为安定。

    “布莱斯特先生!”陈礼文在交代完一位代替何语驻扎西点镇的小军官后,带着满脸温和的笑容走到了牧师跟前,挺着胸膛居高临下看着面前同样满面chūn风的英格兰人,“您和所有英格兰人的勇气让我国zhèng fǔ非常满意,鉴于你们在保卫西点镇中的卓越表现,我国zhèng fǔ通过我,正式向您转达:你们已经被特殊,并获得了在西点镇正式居住的权力,你们的妻女会在下一次运输中一起送到这里……如果在一年内能使用华语,那你们还有机会获得进一步的身份提高。”

    进一步的身份提高?上帝啊,难道我们可以成为美国人?布莱斯特激动地都有点发抖了。

    原本在他看来不可救药的伤员,居然短短两天就脱离了生命危险,那种奇特的玻璃针管内所蕴含的可比魔力的液体简直就是整个欧洲都不曾见过的奇迹。

    虽然初到西点镇的42个英格兰现在只剩下了31人,而且一半人还身体带伤,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消息还让人兴奋的呢?zì yóu而富饶的生活不就是他们离开欧洲所追求的么?

    消息一传开,站着或躺着的英格兰人都高兴地大叫起来,和他们这几天亲密并肩作战的几个陆上jǐng备队士兵也笑呵呵地拍着他们的肩膀,或赠送香烟或递上一瓶玉米酒。

    “陈队长……”

    这时,一个手臂还缠着绷带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腼腆而紧张地站在陈礼文面前,微微低下了头。

    “我和朋友商量好了,我们两个就不回曼哈顿了,我们也和他们住在这里,就算是为大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董久楠说他做不了主,让我向你申请……”

    青年的头更低了,看不出到底表情如何,但从话里,能听出一丝难掩的愧疚和恐慌。

    陈礼文静静地看着眼前大难不死的曼哈顿建筑队员工,轻轻叹了口气。

    董久楠这次带来的30个建筑工人,除去他本人,属于穿越众的一共还有4人,其中乔大强是冲突当天就死亡,另一个参与强jiān佩科特印第安少女的汉子也在援军到达前的血战中身亡。

    现在,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而何语率领的那个班,也有一个士兵重伤不治。

    抛开11名英格兰人、15名德拉瓦印第安人死亡不谈,短短几天,就有3个同时空的穿越众也随之身亡,这不得不说是整个曼哈顿自大灾难以来最惨痛的损失。

    “哎,也好,你们现在回去也不太合适,我就单方面答应了。反正这里短时间内还是要留下一个班的jǐng备兵力,你们两个就这里些协助一下,顺带负责和这一带印第安人的贸易。”

    陈礼文看看何语和李想的表情,知道他们都暗自赞同这个方案,就拍拍青年的肩膀走开了。

    这大概是目前最不是办法的办法吧,如果他们两个回去,真相传开,会怎么面对所有曼哈顿居民的责问呢?或许这里发生的一切,就根本不能传回去半点真相……

    搂着娜答、一瘸一拐地朝渔船走去的李想,不断地思索着。

    渔船的马达开始颤抖了,留在西点镇的英格兰裔居民和官兵纷纷摆手,而船上的人们也发出了热烈的回应。

    随船返回的陆上jǐng备队的士兵们,气质都发生了变化。但最初两个不守军规的新兵,则被陈礼文事后请出了陆上jǐng备队,理由就是他们不适合当兵。

    一天后,曼哈顿北面的公墓里,又多了三座新墓碑,除了名字不同,都无一例外地写着一行字:为保卫西点镇而英勇牺牲的最可亲的人……;

第三十四章 调整

    1621年4月17rì,周六,yīn。

    三位同胞的离世,让曼哈顿公墓几天内来来往往了更多人。

    本已经逐渐平淡下来的人们,jīng神压力又骤然上升,好几次布鲁克林工业区的汉子们都莫名其妙地发生了斗殴事件,让委员会揪心不已。长期一副无所事事的心理专家包子图,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彪悍的工作热情,开始了疯狂奔走。

    而另一方面,关于曼哈顿社区未来几年的发展模式乃至如何构建一个真正而有效的国家政权的问题,也在委员会内部尝试xìng的讨论。

    会议从上午一直延续到中午,几个小时的会议经过无数次跑题,期间发生了更多的顽固不化的争吵,最后被主席刘老收到的一条消息中止掉。

    年初出发的欧洲贸易船回来了!

    在场的人纷纷停下争执,呆呆地看着满脸喜气的刘老,几乎同时一窝蜂地朝会议室大门走去。

    现在的曼哈顿,太需要好消息了。

    ……

    ……

    一艘新的欧洲风帆盖伦船缓缓驶进了港湾。

    内湾要塞的炮兵们还没有接到指令,就如同发现了什么够刺激的好玩具,十来个整天枯燥地踢石头玩的要塞炮兵冲出了营房,开始摆动起24磅重炮,清理炮膛,塞入火药和炮弹,然后心急火燎地回头看着要塞指挥塔上的某个身影。

    张chūn锐举着远望镜看了好一阵,对远方那艘明显表现出淡定悠哉的欧洲风帆战舰充满了困惑。

    比五月花号略大点,估计排水量超过了200吨,桅杆上除了挂着一幅英格兰旗帜,还挂着一面很奇怪的白sè旗帜——旗面上绣着一条蛇?!

    擦擦眼睛,再看看,张chūn锐差点没把望远镜给弄丢了。

    那是一面不知道谁手绘的白底龙旗,旗面的龙被人惨不忍睹地画成了一条蛇!

    苏子宁画的?还是严晓松?想起来出行的人里面就这两个人有这样的调侃嗜好。

    不过严晓松美术功底不错,再怎么也不会弄出这么个不上台面的作品。苏子宁的嫌疑似乎更大点,但苏子宁除了说话,做事会选择更清晰明了的方式,这也不是他的风格。

    “不要开炮,是自己人!”张chūn锐松了口气,无聊地宣布解除jǐng报。

    风帆船在距离总督岛不过100米的地方缓缓滑过,甲板上的水手们都扯开了嗓子欢呼着,手里还舞动着东西,要塞上的炮兵们也曲起手指吹响口哨,好一番互动。

    “哈哈,任先生,您的创意很有效,我承认,之前我确实很担心他们会误认我们是入侵者。”

    一路风平浪静只用了17天就抵达目的地的圣玛利亚号上,前五月花号船长阿德莱德兴致盎然地看着左舷的总督岛上的要塞,长长地舒了口气。

    “嘿嘿,张chūn锐一直说过想要在要塞上挂龙旗,他一看就能明白的!”

    会计任长乐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那面用木炭和几片缝在一起的破布组合出的龙旗完全是他一大早的突发奇想。

    除了原本的水手,甲板上还站着二十来位面貌陌生的欧洲男女,一个个都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港湾四周,尤其是几个年轻的欧洲女子,嘻嘻哈哈地对着远方的要塞上的年轻炮兵们频频舞着纤手。

    哇!是欧洲大洋马!

    要塞上的炮兵们争先恐后地抢夺着张chūn锐的望远镜,个个看得津津有味。

    半个小时后,圣玛利亚号终于绕过曼哈顿最南段,转进东河航道,然后靠上了布鲁克林码头。阿德莱德和任长乐将先在这里卸下从欧洲运来的第一批急缺工业物资,连同从亚速尔群岛雇来的欧洲工匠或契约奴们在内,所有参与远航的人员还要进行一次严格的卫生检查。

    ……

    ……

    “还有呢,杨雯雯知道不?这个假冒伪劣的时尚大姐在英雄港可出尽了风头,就在我起航的时候,那个葡萄牙总督和男爵还往我们住的地方跑!”

    任长乐剔着牙花,一脸得意,完全和几个月前被工人们嘲弄后胆小低调的风格不同。

    布鲁克林工业区的大食堂内,几十号技术工人或工程师都围在一个大木桌边,看着更换了衣服后大口吃喝的任长乐,听对方时断时续地讲述这两个来月的欧洲见闻。

    “西班牙战舰和那个什么女海盗真的是你们俘虏的?”一位明显有着技术工程师身份的、带着眼镜的文艺青年凑在一边,露出jīng光四shè的目光。

    “那还用说?你们根本猜不出来当时有多危险,我拿着水手刀,对面二十来个欧洲土著,还有炮,对,就距离我不过十多米的炮……”

    任长乐唾沫飞溅,连比带划,四周的工人们一会儿惊讶的“啊”一下,一会儿又如退cháo般“哦”一声,脸上都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小任啊,看来这一趟收获不错嘛!”

    齐建军这时分开了人群,神情和蔼地握住了任长乐的手,使劲晃动着,“一路辛苦啊,不过年轻人经过了锻炼,更有jīng神头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工人们渐渐散去,没几个回应齐建军的话,如此冷场让任长乐有点尴尬。

    “怎么了,齐主任?”任长乐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

    “哎……回委员会再说,再说……”齐建军苦笑一声,就带着任长乐朝食堂外走去。

    ……

    ……

    由于只有任长乐和一位负责jǐng卫的jǐng备队士兵随船返回,所以委员会临时在午后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听任长乐讲述情况。

    “我和苏子宁他们经过商量,这次主要是押送第一批紧急物资回来,一共120吨。几乎把整个英雄港能找到的清单物资都买光了。”

    任长乐恢复了谨慎小心的态度,拿着自己的rì记本一一介绍着欧洲代表团的成果。

    “……还有帆布、水银,硫磺,硝石。这几种物资苏子宁要求第一批送到,说布鲁克林工业区肯定最急这些。”任长乐喝了口水,又翻了一页,“另外,我们在亚速尔买下了大块地皮和货栈仓库,准备将那里作为将来面向欧洲的贸易中转中心。苏子宁还特别强调,要社区委员会考虑电台的研发计划,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曼哈顿-亚速尔之间建立最高效率的沟通渠道,即时反馈任何动态。”

    “嗯,小苏做事有条理,构想很完备。小任回来的非常是时候,我们正好需要外部的大量信息来调整我们的发展模式,不然一切都是瞎干。电台的事,会让老姜留意安排的。”听着一系列经苏子宁勾画的欧洲贸易阶段安排,郑泉经不住连连点头,“小任,你继续说,现在小苏他们在干什么。”

    “哦,我出发的时候,苏子宁他们也准备动身前往里斯本,估计已经早到很多天了。”

    任长乐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翻了几页rì记,然后补充道:“苏子宁和严晓松特别交代,让我们的军工厂必须最快速度产出合格的外销型燧发火枪,除了奢侈品,现在欧洲各国的武器需求量很大,绝大多数欧洲军队现在还是冷兵器和少量火绳枪混搭。”

    “呵呵,那你看看这个!”

    郑泉神秘一笑,居然从会议桌下方抽出了一枝崭新的燧发火枪,沉沉地放在了桌面上,与会的姜兆龙工业委员更是一脸的得意。

    “你们走后不久,我们自己的jǐng备队列装了最新式21A型的改良燧发枪,但是用了珍贵的无缝钢管,所以生产数量很少。”郑泉指了指面前枪管粗重了些的燧发枪,面带微笑,“所以这几天林有德他们调整了生产工艺,用熟铁铸锻枪管代替无缝钢管,生产了简化版的21B型燧发枪,除了略重了点外,各方面的xìng能不低于我们自用的21A型,但shè程、jīng度和安全xìng已经远远超出欧洲本时期任何火枪。”

    “太好了!那我下次出航就能带上了?能生产多少?”任长乐满心欢喜地摸着面前的燧发枪,似乎看在眼里全变成了银灿灿的西班牙硬币。

    “才发生了那么大的战斗,这几天比较特殊,工人们情绪不是很好,为了防止生产事故,只有小批量的缓慢生产。”姜兆龙无意识地回了句,然后赶紧闭了嘴。

    “到底怎么了……”任长乐觉得从食堂开始就有一种奇怪的气氛存在,现在连委员们都如此,忍不住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也不在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小任,你还是快去休息,明天我们再告诉你……”刘老这时候站了起来,摆了摆手,房间里的人这才纷纷长呼一口气……

    第二天,任长乐独自一人来到了曼哈顿公墓,带着冷冷的表情看着三座新坟,然后默然垂下了头。

    ……

    ……

    经过一番磋商,借助任长乐带回来的欧洲实际情况,委员会很快时间内,就做出了下阶段的发展模式规划调整。

    放弃蹒跚难行的高大全发展模式,将所有的有限人力和资源,都集中在锻炼技术人才和体现技术优势的产业上。

    农业生产,以能保证自足程度就可以,大规模的粮食生产除了占用人力物力,已经对当前的发展贡献不是很大了。

    金属加工、武器制造、化工用品、jīng密工具等能够获取高额附加值或促进产业技术升级的部门进行全力扶持重点投入。

    而其他的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粗原料生产加工能停止的就停止,不能停止的交由印第安雇工或欧洲工匠负责,缺口以大规模贸易输入替代。甚至连目前很急的纺织品和木材加工,都尽量培养印第安工人外加欧洲工匠为技术骨干来完成。

    这样的安排,让曼哈顿的技术人力分配压力豁然减轻了不少,但整体工作效率和动力却大大提升。丢开了许多很低级的生产项目后,二流技术**丝们这下才有了充足的时间进行自己的技术理论完善与技工培训工作。

    一周内,受到欧洲贸易鼓舞的总工程师林有德,手头有粮心不慌地、极其罕见地组织了一周高强度高效率的加班生产。

    在初步建立起来的工业质量监控管理下,分件流水制造生产工艺甚至能让部分只接受了最初级培训的印第安雇工也参与进来。

    产品技术是否落后不重要,关键是为下一步的产品升级锻炼技工人才,这是林有德决定启用21B燧发枪生产线的理由之一。

    布鲁克林工业区前期开凿的水利沟渠引入了东河水,为节省柴油而单独建造的简单水力传动机组勉强支撑起了那些翻新改造出的二手机床。

    4月25rì的时候,八百枝21B型燧发枪整整齐齐地码在木箱里,然后被印第安雇工们搬上了圣玛利亚号。

    同时进入货仓的,还有第二批jīng美玻璃酒具,以及最新生产出的一批镜子和部分“jīng密”金属工具,剩下的空间则被上万张让欧洲毛皮商人嫉妒的毛皮填满。这些东西注定会让欧洲的二道贩子和贵族们再狠狠流上一通血。

    经过讨论,部分还是战俘劳役身份的荷兰水手替换了圣玛利亚号上的部分英格兰水手,而阿德莱德船长的大副则被提拔为缴获至荷兰人的圣尼古拉号的代理船长,这个大胡子大副任劳任怨的表现终于获得了认可。

    当天,阿德莱德船长一行英格兰船员还获得了他们的第一笔远航赏金。

    除了合同规定的薪水外,任长乐从亚速尔带回来的近10万西班牙银币放在好几口打开的箱子里,整座房间在烛光的照应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阿德莱德船长一人获得了1000西班牙银币的额外奖金;大副约翰获得了800额外奖金;水手长获得了600额外奖金。而其他的水手,也根据身份资历分别获得200到300不等的额外奖金。

    这么一笔丰厚的奖赏让所有的英格兰船员都如做梦一般,几乎都呆着没一个人主动上前领取。在17世纪初的欧洲,一个熟练的技工一年的最高收入也不会超过10英镑。包括船长阿德莱德在内,都在盘算着怎么把依然居住在普斯茅斯那个肮脏城镇里的老婆孩子都接过来住。

    100英镑的奖金让阿德莱德满脸兴奋,不过随后他被告知发生在西点镇的战争结果。同胞惨重伤亡的消息,让阿德莱德神情落寞,但当知道幸存的同胞也因此获得了特赦,成为了西点镇的正式居民,船长又恢复了兴高采烈。

    “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亚速尔群岛了!”

    喝多了的阿德莱德船长,在曼哈顿新建的小酒吧里大声说着。角落里,四位从欧洲抵达曼哈顿的葡萄牙或西班牙歌女正被一群年轻的美国佬包围着,各种笑声和酒jīng气息弥漫在昏暗的酒吧空气中。

第三十五章 军火贩子与搅屎棍

    位于哈得孙河东岸,曾经的大灾难穿越点的河滩边,几十位工业部、化工部乃至建设部的技术工人或二把刀工程师齐聚一堂,纷纷站在穿越后卡河滩和树林之间的那艘早已锈迹斑斑的白河05散装货轮残骸前。

    穿越废墟基本上在这几个月已经清理一空,最后只剩下了5艘穿越时不幸卷入的货船。这些货船的龙骨或船体已经严重断裂毁坏,依现在的技术装备,根本无法修复,它们最后的贡献,就是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逐渐被工业部的技工们由外而内分解,然后从中获得宝贵的可转化改造为工业零部件的东西。

    抛去基本只能当做废铁的船体结构钢板,货船内部中那多如牛毛的金属管材、大大小小不同规格的齿轮与轴承传动部件、若干泵机电机、各种材质线圈、若干液气高压容器、各种电气仪表……几乎一艘货船就是一个现代工业产业链的完整浓缩品。

    当然,这些计划目前还仅仅进行了极少部分。货船目前的最大作用,还只是作为临时的仓库。

    因为在这些货船里掏光了所有的有用没有的大宗rì用货品后,目前依然封存着一批在之前实在无法安置的大件。比如这艘白河05散装货轮,内部的那套从南美进口的煤炭液化生产组至今还没有安排下文。

    两辆码头吊车正缓缓地从切开船壳的货仓里吊出一个个硕大的、用厚厚包装包裹的巨大箱子。负责调货的技工不断地吆喝着指令,生怕这些封存在封闭船舱中的珍贵物品受到伤害。

    曾经的南方某新兴能源企业的助理工程师周君庭,正满脸患得患失的表情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些大包装如同看着自己失足的亲儿子般痛彻心扉。

    根据工业部和化工部的安排,就算周君庭一再表示可以用其他方法改良煤炭干馏和木材干馏工艺,但总工程师林有德还是毅然拍板决定肢解掉这套华而不实的煤炭液化生产组。

    高技术jīng密加工制造的煤炭液化机组里的若干超高温高压容器与液气分馏设备,将被林有德主导的工业部和化工部改造成煤炭干馏和木材干馏机组。只要这些机组能够开动,那困扰整个布鲁克林工业区的若干化工产品的生产问题将迎刃而解。

    土法煤炭和木材干馏技术现在已经严重制约许多化工产品的技术升级,从炸药到化肥,从杀虫剂到消毒液,从燃料到染料,几乎每一样都事关未来曼哈顿的未来。社区委员会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已经明确定位为全力以赴恢复蒸汽时代的工业与化工技术。

    简而言之,这个当前发展所需的技术应用层面,实在不需要煤炭液化这样的高科技存在。

    一直以高新能源科技工作者自居的周君庭,终于不得不面对自己即将成为一个“努力攀爬初级科技树的土专家”。

    “好了,周工,你以前的同事袁欣艺不也换了角sè去欧洲跑贸易了吗?你至少还算在干半个本行!”

    这是林有德指挥部下“残忍”地分解开第一个超高温高压设备后拍着他的肩膀说的话,让33岁的文艺青年好一阵惆怅。

    ……

    ……

    就在北面的河滩正在忙碌的时候,曼哈顿社区的委员会会议室,一场特别招聘会正现场进行着。

    完成一趟亚速尔群岛往返任务的前会计任长乐,现在已经以欧洲贸易专家自居,在他的装逼建议下,委员会同意进行一次针对全曼哈顿居民的招聘会,以组建一个真正而专业的欧洲贸易团队以加强苏子宁的计划。

    现在的欧洲正是三十年战争的初期,国际关系朝令夕改十分微妙。无论苏子宁或严晓松如何变态包装曼哈顿社区的国际地位,也必须在欧洲公开外交舞台上小心谨慎。

    一些特别容易触动欧洲国家神经的特殊贸易行为,就不能让苏子宁和严晓松这样公开了“国家议员”身份的人去进行。

    “要不动声sè地当好一个搅屎棍是最难的!”——这是苏子宁给任长乐的原话,也是任长乐理解的人员招聘的条件。

    前面已经陆续打发了好几个青年,不是太文艺,就是太**丝,其中就包括立志成为未来美国zhōng yāng银行行长的史文博,这位创立经管委和代金卷的黑心金融硕士让任长乐以长相太文艺狠狠挖苦了一番。

    “下一位!”任长乐jīng神头目前还极好,但陪同招聘的几个委员都已经昏昏yù睡了。

    一个不到30岁的青年慢慢走了进来,一身劳保服衬着一幅柔弱的身板。

    米古,27岁,按他当初的说法,是一位刚到码头工作的临时工,结果倒了大霉被送到了17世纪。

    直到目前,还没有任何人能从他身上看到什么特别的专长。不得已,委员会下属的民政部只能让他担任居民社区的劳保员,每天就是带着口罩提着一桶焦漆走来走去,为那些可能出现渗水的社区房屋补上防水层。

    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工作经历的人,如今居然跑来应聘欧洲贸易代表,让任长乐一脸不以为然,几乎就当场打算否决掉。

    “呵呵,各位领导,我就是……就是当初那艘走私船上的货主……”

    米古笑嘻嘻地点头哈腰,劳保工人的风范一览无遗。但任长乐已经瞪大了眼睛,就连一旁昏昏yù睡的郑泉和陈礼文都突然坐直了身体。

    大灾难当rì郑泉带领的海关缉私队和陈礼文带领的Y市经侦队,就是以追踪那艘走私船为目的才被卷入穿越的。过了这么久,居然正主才主动出现,不得不让郑泉和陈礼文百味杂陈。

    “呃……当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就没敢上船出航,躲进了附近的仓库……后来被你们jǐng察给挖了出来……”

    米古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苦逼表情,但两只眼睛却露出和表情截然不同的伶俐目光。

    “呵呵,大人不计小人过,反正现在都这样了,东西都归了集体我也没说啥,我也为集体算做了一次大贡献嘛……”

    见所有“评委”都一副无语的样子,米古赶紧掏出自己的申请书,有板有眼地递到了郑泉的面前,对曾经的“猫”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

    靠,这家伙简直就是完美的搅屎棍!任长乐当场拍案而起。

    郑泉和陈礼文面面相觑,然后默默点头。胆敢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干走私黄金一类疯狂的活,这样有着高度敏锐、善于掩饰自己和胡吹乱掰的超重量级走私贩,不去糊弄欧洲人简直屈才了!

    “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北方工业公司驻欧洲公司首席商务代表”的头衔终于落在了米古的头上,为此接下来的招聘会进度快了许多,米古的几个助手也迅速确立。

    走出招聘会,望着码头方向还在紧张做着出航前准备的圣玛利亚号,米古长长呼了口气,使劲扯开自己的劳保服,脸上洋溢着亢奋的神sè。

第三十六章 苏子宁的野心(一)

    曾经强大的海洋殖民帝国葡萄牙王国,最初是作为伊比利亚半岛卡斯提尔王国公主的嫁妆而分割出来的土地,其国名在拉丁语里,原意是“温暖的港口”。可惜这片土地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都是伊比利亚半岛基督徒与摩尔人的战场。

    里斯本,欧洲大陆的最西端的港口城市。公元1147年被葡萄牙第一任国王阿方索一世所率的十字军从摩尔人手里夺取,公元1256年正式成为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从此带领葡萄牙王国走上了以海立国、以贸易立国的发展之路。

    到了公元15世纪,里斯本已经发展成为连接西欧和地中海贸易线的中心城市。伟大的葡萄牙恩里克王子更是以他高瞻远瞩的战略目光将里斯本建设成为葡萄牙王国走向广阔海上生存空间的坚实基石。

    无数的葡萄牙冒险家和商人从这里踏上了绕过非洲寻找通往东方香料故乡与黄金国度的航线,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丰硕成果。倘若不是一次偶然的决策失误导致葡萄牙王室与某个叫哥伦布的意大利人失之交臂,那兴许地理大发现的历史篇章又要重新书写了。

    ……

    ……

    1621年4月26rì,周一,晴。

    这里是里斯本的郊外,远方绵延起伏的坡岭森林、若隐若现的城镇长墙、一望无垠的翠绿牧场、星星点点的羊群一起组成了这片临海平原的宁静而悠闲的自然风貌。

    在靠近一处小树林和一条小河的湾流回转处,坐落着一座造型十分简单的巴洛克风格的木堡庄园。

    一架风车磨坊缓缓地扯着路过的海风空转着,几名黑奴在庄园外的牧场里小心地照顾着一群绵羊,几头nǎi牛悠闲地甩着尾巴在栏边啃着干草,而更远的小路上,一行骑马的带盔士兵正护卫着一辆马车朝庄园走来。

    庄园别墅的二楼阳台上,一位身穿带着现代艺术细节的维多利亚风格便裙的女子正在张望着远方的里斯本城。

    一边深深嗅着空气中的清新气息,一边懒洋洋地摇着这个季节极其无意义的小扇子。杨雯雯百无聊赖地舒展着身体,似乎还没从时差中恢复过来。

    离开亚速尔群岛英雄港,已经来到里斯本半个多月了,除了最初几天如紧张的小老鼠般挤在里斯本那臭烘烘的街道小旅店外,剩下的rì子就是每天参加里斯本各大商会邀请的宴会。

    整座城市的臭味加上海风带来的腥味,让几个现代女子简直度rì如年。终于,在一周前,一直没有正面出场的里斯本贵族们将这处里斯本郊区庄园让给了“美国商务使团”。

    再也受不了17世纪城市气味的杨雯雯等三位女士极其高效地打理起了在欧洲的新家,从船上卸下的生活用品外加里斯本购买的高档货迅速由内而外装点了整座庄园。

    与三位女士不同的是,似乎男士们根本就没有嗅觉,甚至那位装扮为侍女的卡特琳娜,身处里斯本的街头巷尾都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书房内,苏子宁还在翻弄着那些破旧的欧洲书籍,一边皱着眉头,一边不断请教着女翻译袁欣艺。

    “好了,老苏同志,别那么专业了,历史的面貌本来就是在后人杜撰与想象中产生的。”

    坐在一边喝着葡萄酒的严晓松懒洋洋地丢开手里一本羊皮封面的葡萄牙书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我也要看懂他们到底杜撰了多少,这可是难得的追溯历史的好机会。就当是学习葡萄牙文也行。”苏子宁没搭理同伴的挖苦,继续指着一行字,请教着身边的女翻译。

    “很显然,葡萄牙人当初在对待哥伦布的游说的时候,正好取得了非洲航线的阶段xìng秘密进展。所以他们拒绝了那个有可能让他们分心或增添不必要财政压力的西方探险计划。”

    袁欣艺将书里的几行字的正确意思翻译过来,让苏子宁不断点头。

    “葡萄牙人和走狗屎运的西班牙人不同,他们更有耐心而且更加细心,甚至以几十年一个规划来安排他们的海上战略。”苏子宁笑着走到窗边,眼里出现了那逐渐靠近的马车,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他们需要大量的证据或证明,才能最终做出选择。虽然往往会慢了节奏,但整体来说,他们的行为保证了他们会尽量远离风险。”

    “嗯,你这个神棍这次终于要扬眉吐气了!居然提前告知葡萄牙人有关西班牙国王会挂掉的事情。”严晓松站起来伸了懒腰,开始整理自己的西装,“我很好奇等会来的人到底是葡萄牙耶稣会的,还是西班牙宗教审判所的。但我相信,假如我们的回答稍有差次,我们肯定会被烧死的!”

    苏子宁没有回答,只是耸耸肩,然后带着女翻译走出书房,准备前往庄园外迎接里斯本来的使者。

    ……

    ……

    护卫的葡萄牙骑兵迅速撤到庄园外解马休息,马车上下来了两位披着带头罩的长袍的男子和一位身穿平民服饰的少年。

    显然,这并非兴师问罪。

    宾客简单的互致问候后,双方走进了别墅客厅。又恢复成侍女装扮的卡特琳娜,送上了用jīng美玻璃酒具盛装的葡萄酒和瓷杯装着的茶水。

    “是东方武夷茶,有绿茶的特殊清香,又带了红茶的微甜。”苏子宁潇洒地端起瓷杯,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贵国的葡萄酒也很醇美,所以请自便。”

    两位葡萄牙男子彼此扭头看了眼,慢慢抹开了头罩,然后将长袍解下,露出了里面华贵的贵族装束。

    其中一位青年正是一直作为中间人联系的莫雷拉男爵洛佩兹。

    “尊敬的二位议员阁下,这位就是葡萄牙王国布拉干萨公爵、提奥多西奥阁下!”

    莫雷拉男爵让到了一边,微微俯身行了个敬礼,将另一位面貌普通但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介绍给客厅的所有人。

    袁欣艺迅速将葡萄牙语翻译了出来,让那位布拉干萨公爵多瞧了几眼。

    哦?他就是提奥多西奥二世?倒是个谨小慎微的xìng格,难怪能在葡萄牙守旧贵族上串下跳的局面下还能和西班牙王室保持微妙平衡的关系。

    苏子宁迅速从对方的表情里分析出了这个未来葡萄牙复兴国王老爹的xìng格。

    “议员先生,由于参加西班牙国王菲利普国王陛下的葬礼,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能亲自接待各位,对此我感到非常愧疚。”

    提奥多西奥二世看了眼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少年,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顺带从怀里摸出了一只怀表:“这是我的儿子,若昂,今年十四岁。他一直对议员阁下赠送的怀表表示极大的兴趣。”

    “怀表只是记录时间流走的工具,却无法储存童年。他最终还是要和我们一样,过上沉重的成年生活,并负担永远没有尽头的责任。”

    严晓松走了过来,端起了葡萄酒,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位历史上完成葡萄牙王国dú lì复兴的少年,玩味地说着。

    布拉干萨公爵在听到翻译后,迅速眯起了眼睛,锐利的目光在那位美国年轻议员的脸上反复扫了好几遍,终于露出会意的微笑。

    “好吧,我承认严议员阁下对葡萄牙王国前景的悲观看法。那我需要什么才能改变这一切?”布拉干萨公爵慈爱地抚摸着儿子的头,然后示意莫雷拉男爵带儿子出去。

    这句话是用英格兰语说的,显然长期和各国使节暗中打过交道的葡萄牙公爵也jīng通这个年代并不被欧洲各国喜欢的英格兰语。

    房间里只剩下了布拉干萨公爵,苏子宁,以及严晓松。

    “我绝对相信,能做出如此jīng美艺术品的国度,不仅仅只是用奢侈品来交流两个不同国家的感情。”布拉干萨公爵指了指桌上的玻璃酒具,还刻意摸了下手心的怀表,“亚速尔的加西亚总督的信我看了,我确实很震惊贵国的条件,虽然整件事都是加西亚单方面提出的。”

    “这不重要,公爵阁下。我们可以用更好的方式来替代,对于是否给西班牙王国和公爵您之间的关系带来什么困扰,我国zhèng fǔ并没有做出任何设想。”

    言下之意,你们葡萄牙目前还是西班牙王国的一部分,能够和你们交往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苏子宁也笑嘻嘻地坐了下来。

    “这次只是一次友好的访问,源于曾经的葡萄牙王国与我们在东方帝国的民族同胞之间深厚的友谊基础。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离开里斯本,但这里的美丽风光打动了我们使团里的女士,她们很愿意在这里安置一个欧洲的家,并时不时地来度假……”

    “友谊?一群葡萄牙乡巴佬在澳门晒了几天货就堂而皇之地任命了一位总督……”苏子宁说完这句后,一边的严晓松也忍不住用汉语嘀咕了一句。

    “亚速尔的加西亚总督为我们的友谊做了件非常漂亮的事!”布拉干萨公爵沉思了一下,终于解除jǐng惕露出了坦诚的表情,“好吧,我需要更清晰的意向。我们都能够从中获得好处!”

    “很简单,只需要几封公爵阁下的信与几位信使,以便陪同这位严议员前往东方。”苏子宁站了起来,将一杯葡萄酒礼貌地递给了葡萄牙公爵,然后把目光转向了严晓松,“我国zhèng fǔ不久前与东方的明帝国签署了秘密同盟协议,您应该明白这代表什么?”

    上帝啊,这个世界上最强大富庶的帝国居然和美国同盟了?!哦,对,他们本就是一个民族,这个可能xìng非常大……如果葡萄牙能和美国人站在一起的话……

    布拉干萨公爵眼睛都亮了,端着酒杯的手都有点发颤。

    “另外,鉴于您的卫队那糟糕的装备,我很乐意在不久之后介绍一位美国商人和您的贸易代理人交往,他有许多比怀表更好玩的玩具……”

    苏子宁说完,带着神秘的笑容将手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布拉干萨公爵的脸微微发红,因为他早就从加西亚总督的信里知道了那种可以瞬间打出许多发子弹的火枪,以及美国人如何鄙视亚速尔港守备士兵的事情。也许加西亚带了许多夸张的成分,但仅仅从怀表的制作工艺上看,这些美国人的自信绝对是有底气的。

    加西亚长长的信里所描述的英雄港的见闻,让自认为欧洲顶级贵族的布拉干萨公爵都有点不自在。眼前两位衣着极其“高贵典雅简练”的美国议员,更是让他从进入房间脱下长袍开始就一直心里隐隐自卑。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借着外出打猎的掩护前来会晤,确实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好吧!商人们的事就让商人们去处理,而我们,难道不应该进行一次宴会吗?听说贵国使团即将前往荷兰,那我更应该举行一次漂亮的欢送会!在里斯本期间有什么需求,您尽管和外面的莫雷拉男爵说!”

    布拉干萨公爵也一口喝干了葡萄酒,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

    呵呵,搞定!苏子宁放下酒杯,伸出了右手。

    葡萄牙公爵一愣,但在对方那充满特殊含义的微笑暗示下,也缓缓伸出了右手。

    两手握在了一起,轻轻摇晃,葡萄牙公爵心里终于踏实起来。

    ……

    ……

    布拉干萨公爵父子已经离去好几个小时了,但庄园的书房里,莫雷拉男爵洛佩兹依然在和“美国zhèng fǔ官员们”进行着一场艰难的谈判。

    “哦,上帝啊,你们需要三十艘大帆船前往东方?!这不可能,这需要太多的水手和物资,这简直就是一支舰队!虽然我们也有商船停靠在东非、西非和印度,但那并不属于公爵阁下能直接调动的力量!而且他们怎么可能进行往返东方和巴西的远航。”

    洛佩兹面带苦涩,心有余而力不足地叹着气。

    “莫雷拉男爵阁下,难道公爵阁下的信件和信使也无法打动那些贪婪的商人吗?”

    杨雯雯眨巴着眼睛,呼扇着胸口的小扇子,面带失望。

    洛佩兹深吸一口气,狠狠咬着下嘴唇,苍白的脸上微微抽搐,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尊敬的杨雯雯小姐,您知道,这必然需要支付大量的资金,否则……”

    “哦,理解理解……您的难处就是我的过错。”杨雯雯站了起来,伤心地扭过头。

    天啊!我怎么能这样……可怜的莫雷拉男爵这时候涨红了脸。

    “我可以动用我家族的船只!”洛佩兹一口气喝光了手里的葡萄酒,喘着气,对着正打算离开的女士行了个礼,“他们停靠在巴西的伯南布科和东非的莫桑比克,我可以让人带信过去!而且,只要贵国能解决弥补葡萄牙商人的贸易损失,我可以让贵族联合会说服那些商会也派出信使!”

    “您真是位高尚的贵族!”杨雯雯“喜极而泣”,然后“羞涩”地走开了。

    这个娘们儿什么时候这么会装了?!

    关键阶段从头到尾都没有插上一句话的苏子宁和严晓松,在莫雷拉男爵告辞之后几乎一个小时内都坐在书房里瞠目结舌。

第三十七章 苏子宁的野心(二)

    公元1578年,年仅24岁的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昂一世在远征摩洛哥的战役中不幸身亡。三年后,葡萄牙王室绝嗣,国王桂冠被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以其母亲为葡萄牙公主的借口取得,这个自恩里克王子起,历经艰辛的世界级殖民帝国就这样悲剧了。

    欧洲王室贵族的继承权游戏不管如何复杂刁钻,葡萄牙民众都一直不满自己的国王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西班牙人。享受了近百年黄金时代的民众还是对葡萄牙王室一直抱着极其爱戴的情结。而更不甘心的葡萄牙贵族们更是想尽一切办法保持前葡萄牙贵族势力的dú lìxìng。

    充满戏剧xìng的是,已经死去的前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昂一世在普通葡萄牙百姓眼里,他只是失踪了,并在多年来不断地“复活”,并领导葡萄牙人反抗西班牙。

    西班牙王国zhèng fǔ对这一系列闹剧自始至终保持着绝不妥协的态度,也不断处死那些冒充塞巴斯蒂昂一世的胆大者。

    最后一个被处死的假冒者,是个意大利人,这个倒霉的家伙还没干出点什么事,就在1619年被西班牙zhèng fǔ搞死。

    现在,又有一个让人掉下巴的传言在坊间开始流传:现任的布拉干萨公爵提奥多西奥“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的葡萄牙国王塞巴斯蒂昂一世……

    如此令人发囧的谣言不光让代表西班牙国王统治葡萄牙的地方官们哭笑不得,也让布拉干萨公爵提奥多西奥本人也抓狂了好一阵子,某段时间连自己老婆的房间都没敢进。

    但民众的本心终归是一个让葡萄牙贵族们暗暗窃喜的好现象,西班牙国王死去的近一个月里,各地的葡萄牙民众和地方贵族们都如同过年一样喜气洋洋。

    ……

    ……

    晚上了,除了少数富人居住的街区,整座里斯本早早地进入了一片黑暗。流浪的土狗,穿梭的老鼠,懒散的野猫,成为这座西欧繁华贸易都市夜里的主人翁。

    西班牙王国驻里斯本政务官邸里,还灯火通明着。里斯本地方政务官费尔南多子爵正坐在他宽敞的办公室位置上吹胡子瞪眼,手里的羽毛笔狠狠地折成两截丢在桌面一张大大的纸上。

    几个地方税务官、治安官或捧着账册或拿着书卷小心地站在桌子对面,带着忐忑的表情注视着里斯本地区的土皇帝。

    “狗屎!这是哪儿冒出来的国家?”费尔南多肥胖的拳头砸在了那封一大早被仆人递来的外交文书上,结果蘸了一手的墨水,这又掀起了费尔南多无比的愤怒,“中华美利坚共和国?我从不知道在北美还有这么个国家!如果这些蹩脚的骗子企图在里斯本兴风作浪,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吊死在广场上!”

    “可是尊敬的大人,我们经过跟踪,发现这些东方人似乎并非一般的骗子,他们穿着高贵,有许多仆役,出手也极其大方,本地的葡萄牙贵族对他们也很是青睐。”治安官递上了自己一天来的调查报告,也是有点迷糊。

    “见鬼!我不管他们是不是那个东方帝国的后裔,还是什么印第安人!他们居然没头没脑地给我送来一份外交抗议书,你们知道他们在抗议什么吗?!”费尔南多肥胖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变化而显得虚弱了许多,颤抖着手指向了桌上的纸张,“他们居然比那些英格兰人、法国人、尼德兰人还有瑞典人更为可恶!他们抗议《陶尔代西里雅斯条约》侵犯了美国的领土权益!居然厚颜无耻地声称比我们早两百年到达了北美!”

    “这样的事不是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吗?尊敬的政务官大人。”一个税务官笑呵呵地走上前,满脸献媚,“但不管怎么说,只有新西班牙才是整个新大陆唯一的合法存在,这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改变的现状!”

    “可总有那么多烦人的苍蝇在叮着我们,看看,现在又冒出个美国!”费尔南多长呼一口气,然后掏出手绢擦着唾沫,满脸厌恶的表情,“不用说,就连远在上万海里外的那个东方帝国,都有人开始觊觎我们西班牙王国的土地与权利!我要给国王陛下写信,将这些该死的美国佬全部赶出西班牙的领地,不准他们的任何船只接近我们的任何港口!”

    呃……菲利普三世国王陛下好像已经死了,即位的菲利普四世国王今年才16岁,现在的马德里宫廷正陷入一场理所应当的信息阻塞与无心国政的状态……几个税务官与治安官都面面相觑。

    “先是英格兰人,然后是法国人,荷兰人,接着瑞典人,丹麦人,他们臭烘烘地手就在北美海岸画来画去,现在又多了个美国人!”费尔南多从部下的表情中理解了一切,于是尴尬地坐直了身体,一脸忧国忧民状,“幸好伟大的西班牙王国舰队为我们支撑起一个强大的新西班牙,否则天知道哪天他们肮脏的触手又会去碰墨西哥、加勒比和南美。”

    “费尔南多大人,我善意地提醒您一下,这些美国人如今正在里斯本和许多葡萄牙商会进行公开会晤,仅仅今天我所打听到的消息,布拉干萨公爵的贸易代理人已经和这些美国人签订了一个贸易协定,他们将获得未来三年总价值300万西班牙银币的贸易合同……”

    一位年纪稍长的税务官轻轻咳嗽了一下,把真正最重要的事情提到了面上。

    “价值300万西班牙银币……哦,绝不!他们在任何西班牙王国领土上的贸易行为,都需要向我们交税!”费尔南多猛得jīng神起来,双手捶着桌面,眼里冒着贪婪的红光,“绝不允许葡萄牙人在这里吸食本属于我们的财富!”

    言下之意,美国人理所应当应该和西班牙的商人进行贸易,而不是那些整天歪门邪道小动作不断的葡萄牙人!

    “可是葡萄牙人比我们的嗅觉更加敏锐,听说早在一个月前,葡萄牙人就在亚速尔和美国人接触了,但美国人还是有所顾虑。可能是正是顾及到我们才是葡萄牙土地上真正的合法统治者。”

    年长的税务官冷静地掏出一个书卷,递给了费尔南多:“这段时间里斯本市场上出现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东西,经过我的观察,应该就是这些美国人带来的,并经葡萄牙商人的手出售。”

    “你是说这个?”费尔南多好像被针扎了一下,赶紧起身,从身后的壁橱里小心地取出一套jīng美异常的玻璃酒具,然后捧到了桌上,脸上带着震惊,“该死的,我一直认为这是威尼斯商人的专利商品!”

    “是的,尊敬的大人,而葡萄牙人拿到的价格,据说只有7000西班牙银币……威尼斯的人可从没产出过这样的珍品。”看着那纯净得如水晶般的玻璃器皿,税务官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生怕对方听见一样。

    “上帝啊,我们为什么不绞死这群贪婪的吸血鬼!”费尔南多一愣,脸上的表情不断扭曲变化,最后一脸哭相,“为了购买这个,我付出了10000西班牙银币……”

    可怜的西班牙子爵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税务官会找自己了,放做任何人,都不会心安理得地看着这些惊人的财富被别人轻易赚取。

    “那……我们应该派谁去接触他们?”费尔南多迅速从一位誓死捍卫西班牙王国利益的官员转变为一位商人,“至于这封外交文书,我会在合适的时候转交给国王陛下,相信他一定能妥善处理和美国的关系。”

    “有大人这句话,我想本地的西班牙商会一定会全力以赴争取的,我们甚至可以在税率上给予美国商人特殊的照顾,只要保证我们得到的贸易额是最大头!”

    年长的税务官迅速给出了方案,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频频点头。

    “嗯,西班牙王国需要我们对这样的事投以最大的关注,那么鲁伊斯,你就代表我,去会见那些美国人,就说过几天我将代表西班牙王国在官邸为美国朋友举行盛大的欢迎晚宴!”

    说完,费尔南多子爵就小心地抱着玻璃酒具走进了内屋。

    ……

    ……

    发生在里斯本西班牙政务官官邸的一幕才刚刚落下,在里斯本郊区的某座木堡庄园内,苏子宁一行也在进行着碰头会。

    “严晓松,你就一搅屎棍!”苏子宁听完严晓松的述说,对他一大早跑到里斯本的地方政务官官邸递交“外交国书”一事哭笑不得。

    “我相信无论我们怎么低调,有些事终归是跑不掉的,西班牙人在里斯本的眼线不比葡萄牙人少。”严晓松耸耸肩膀,一脸的无辜,“所以,我不过是提前履行了一次顺路的跑腿任务而已。换做你苏子宁,也许你会用更大的排场去装逼。”

    四周的男女青年此时都纷纷点头,表情认真无比。

    “好吧,我就认你做我肚子里的蛔虫。”苏子宁拍拍大腿,也是一脸无辜,然后掏出了兜里的rì记本,“几家本地葡萄牙贵族的贸易代理人都谈了一圈,收获比我们想象得还夸张。除去我们保留的部分商品,仅那些意大利进口玻璃酒具,就卖出了110万西班牙银币。”

    “哇!”

    除了严晓松,三位女士以及周可民和祝晓力都叫了起来。110万西班牙银币,换算就是11万英镑!

    “别高兴太早,他们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金。”苏子宁摊开手,撇着嘴,“首付只有35万西班牙银币,其他的75万余款根据贸易合同规定,将全部以我们需要的商品原料来抵扣。”

    “哦……”几人又失望地放低了声音。

    “这不就是我们希望的吗?”严晓松对这个结果并不诧异,“超过30吨重的银币,我想没人打算装船运回曼哈顿吧?”

    “嗯,圣玛利亚号已经运送了第一批物资回去,但我们今年的运输量还只是完成了一个零头。葡萄牙人也许可以按时间努力供应我们合同上所需的物资,但我们不能当着西班牙人的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所以接下来,我们需要从西班牙手里获得更大的海上运力支持,分给他们的商船一部分亚速尔物资运输合同,这不是坏事。”

    苏子宁摊开地图,指了指欧洲西海岸区域,“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移民海运路线!葡萄牙的主要海上运力大都集中在非洲和印度,以及南美的巴西,目前欧洲的荷兰和英格兰人还很小心翼翼,在加勒比海地区占据海上绝对优势的,就只有西班牙人。”

    “首先利用葡萄牙在远东的海上运力,通过沿途一系列港口将我们需要的明朝移民转送到西非或巴西,然后再借助西班牙的海运力量,通过加勒比海航线,最后送到曼哈顿?”

    周可民看懂了地图,但却露出了担忧的表情,“苏哥,如果让他们的船队开到曼哈顿,那不是我们的底细就全暴露了吗?”

    “当然不能这样做,我们只需要他们把移民送到这里!”苏子宁手指在地图上一个大大的滑动,最后又停到了北美弗罗里达半岛东北大海深处的某座孤独的小岛上。

    “百慕大群岛?!”

    不光是周可民等人,这下连严晓松都动容了。赶紧凑上去,小心的用手指比划着地图比例,严晓松慢慢地露出了微笑。

    “是个好地方,这样最后一段路程问题就解决了,而且移民可以在一路上经停许多港口,虽然折腾的时间长了点,但意外也减少了许多。”严晓松对着苏子宁频频点头,对对方如此的jīng心布局与野心感到由衷的佩服。

    “那现在百慕大群岛归谁?”祝晓力虽然也很赞同这样的大手笔布局,但还是有点疑惑。

    “理论上是英格兰人捷足先登了一下,大概1609年开始,有一些英格兰人在上面建立了小的殖民点,但一直到1684年才真正成为英格兰殖民地。”苏子宁又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只需要一艘炮舰,这里就是美国的领土,它现在的价值连西班牙人都不会多看几眼。”

    “你真不厚道,从五月花号开始,我就知道你一直看英格兰人不顺眼。”严晓松兴奋地站起来,似乎已经在构思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了。

    “很正常,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苏子宁耸耸肩,表示自己毫无压力,“严晓松你动作再快,我估计也要明年才能真正开始实施移民行动。那时候,如果游启那文艺青年还不能造出我们需要的战舰,那我只能让西班牙舰队开进曼哈顿港口了。”

    “你们两个狐狸,真不知道以后葡萄牙和西班牙两个国家会被你们玩成什么样……”一直旁听的杨雯雯叹了口气,慵懒地靠在了椅子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鄙视的表情。

    如果要说玩人,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你杨雯雯敬业吧?

    “咳……大姐,好像今天那个什么葡萄牙男爵洛佩兹说是要送你一艘风帆船?”周可民笑嘻嘻地在一旁八卦着,让剩下两位女士又一阵嫉妒。

    “哎呀,人家当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看着人家干什么,真是的……”杨雯雯赶紧提着裙子抛开了,房间里一片欢笑。

第三十八章 决斗的艺术(一)

    从美洲运了一个多世纪贵金属的西班牙王国,除了创造欧洲历史首个最大最长的一次通货膨胀记录外,还创造了一个欧洲王国贵族官僚集团迅速糜烂堕落xìng病传播的速度记录。

    被新大陆的贵重金属一夜之间撑爆的西班牙王国,打16世纪起,其王室贵族每年举办的舞会和宴会数量,几乎等同于其他欧洲国家的总和。

    这个宫廷时尚记录一直到17世纪中期以后才被法国的路易十四打破。而那些弄死自己比弄爽自己次数还多的催情药和迷幻剂,也从西班牙王国的贵族阶层内部流传开,并如洪水般蔓延到整个欧洲上流社会。

    ……

    ……

    西班牙zhèng fǔ里斯本地区的最高政务官费尔南多对“美国商务使团”的外交示好在短短两天内就让满城内外妇孺皆知。

    这样的发展自然而然让西班牙官员和商人们占有了表面的主导权。虽然有所了解内情的葡萄牙贵族势力和某些商会知道这并不妨碍美国和葡萄牙私下达成了一系列合作内容,但包括布拉干萨公爵提奥多西奥二世在内的葡萄牙贵族们依然怅然若失,并迅速知趣的退避三舍。

    没办法,谁叫西班牙王国官员才是目前葡萄牙的合法统治者呢?

    但目前至少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布拉干萨公爵等葡萄牙贵族节省了举办宴会的经费,里斯本的西班牙官员和商人们开始包办一切,一场盛大舞会的请帖同样一个不漏地邀请了在里斯本根深蒂固的葡萄牙大贵族。

    一场盛大的舞会?倘若不是费尔南多已经公开反复强调是为了款待“美国zhèng fǔ商务使团”,那难保某些西班牙贵族官吏会控制不住自己在舞会上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

    ……

    西班牙人的豪华马车打下午起就庄园外等候,而庄园内的男男女女却一直到晚宴舞会开始前一小时才收拾停当。

    这次难得苏子宁等人意见一致,决定一次打懵西班牙人的几位穿越男女可算是准备充分了极点。

    抛去“议员”身份的苏子宁和严晓松一身恒古不变的西服正装外,周可民和祝晓力两位军官的军服刻意熨烫了一遍,还戴上了临时制作的绶带,皮鞋擦得锃亮。杨雯雯等三位女士则提前好几天在里斯本设计制作了经过样式改良的维多利亚风格礼裙。

    鉴于上次太过仓促导致部分时尚理念无法完全实现,这次杨雯雯可是下足了功夫。御姐派头、淑女风范、公主丽妆依然是三人的各自选择,但无论是用料还是细节装饰,都用到了这个世纪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材料。

    “这仨败家的女人……”看着三个女士彼此检查着衣装,严晓松在一旁抽动着脸,对着苏子宁是满嘴的牢sāo,“看到了吗,就袁欣艺的那副丝质印花披肩,我敢打赌,那上面的花费足够装满一船的明朝人周游世界!”

    “有时候,她们会比我们更懂得如何掌握别人的注意力。”苏子宁倒是满不在乎,谁叫现在财大气粗呢,“我们现在就是要给一个让某些乡巴佬无地自容后再打肿脸充胖子的机会。”

    “你是说那个莫雷拉男爵洛佩兹?一个可怜的葡萄牙人……”严晓松仿佛又想到了那个葡萄牙人洛佩兹。

    据说这个莫雷拉男爵甚至已经在葡萄牙贵族圈内出让他的家族位于巴西的几个种植园,为的就是让“尊敬的杨雯雯”小姐能够挑选到一艘漂亮的风帆船!

    “可不是嘛……如果不是我们的时间很紧,相信用不了多久,杨雯雯能自己带支舰队回曼哈顿,当然,还有几船的葡萄牙老少……”苏子宁的毒舌在这个时候异常顺畅,不过才说了一半,就赶紧停了下来,然后对着严晓松比了个眼sè,“瞧,我们的卡特琳娜今天也不错,你肯定今天带她去参加舞会是正确的?”

    “再被你关在庄园里,她指不定会在半路上把我们都丢下海……”严晓松笑笑,然后赶紧朝出现在客厅的卡特琳娜走去。

    带着一群走投无路的死忠寄人篱下的前西班牙中尉卡特琳娜如今是五月花号的代理船长,这个大部分时间都以侍女身份出现的西班牙少女如今一身婉约清雅的礼裙站在了严晓松面前,脸蛋红红的。

    “嗯,杨雯雯的设计不错,这样的头饰正好适合你的短发。”严晓松左右看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那我会是什么身份?您的女仆,或者五月花号的船长,再或者一个俘虏?”卡特琳娜撅着嘴,似乎对自己被对方“俘虏”后一直不清不楚的身份感到纠结。

    “朋友可以不?”严晓松想了想,最后还是笑着敷衍而过。

    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了,众人这才缓缓走出庄园,其中周可民还提着一个大皮箱。皮箱里装着他心爱的手风琴,这个乐器曾经被他带上了海关缉私船,现在成为了周可民唯一一件能够表现自己的东西。

    ……

    ……

    如一个多月前亚速尔群岛某总督官邸内的宴会一样,美国使团的到来,让整座装饰华丽的官邸舞厅里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都瞠目结舌。

    和已经多次与美国人打过交道的葡萄牙人一样,就算经过文艺复兴,但这个时代的人们的审美依然严重匮乏,依然不能阻挡费尔南多等西班牙官员与家眷们的自惭形秽。

    看着自己一身如斑马一样的黑白条纹高腰长蓬裙,或者是单调垂直线条的长裙,再或者是好几层镶满金丝银线布料堆叠的长尾裙,怎么都觉得自己曾经自以为是的富贵身份变得那么土气。

    几个以展示17世纪女xìng高贵魅力而露出胸前两个宝贝的西班牙贵族家眷,在惊愕一阵后,如落荒而逃的猫一样缩进了舞会的侧厅。

    而那些套着绑腿、穿着单sè线条缀满宝石如马戏团紧身马甲的男xìng贵族们,只盯着苏子宁和严晓松那身简洁西服领带的打扮若有所思。

    西班牙军官们,则看着两位身穿笔挺军服批戴绶带的美**官,一双双眼睛充满了自卑过后的挑衅目光。

    文艺复兴的欧洲舞会充满了各种原味的艺术表现力,一架大大的羽管键琴矗立在舞会厅一侧,几个大提琴、小提琴手、小鼓手等乐师站在旁边。

    一番热烈的祝词和人员引荐就耗费了几乎一个小时,随着美国使团人员身份的一一亮相,少数充满嫉妒的目光迅速消失。而更多的老少开始眯着眼睛紧跟三位异国女士的身影。

    在西班牙人眼里,这几个东方面孔的美国男女可都是身份不得了的贵族啊!嗯,既然是贵族,那就都是文明人,就没必要计较各自的文明程度吧?虽然自己确实有点那啥……

    几种难以掌控的古典乐器伴奏下的舞曲在客厅里所有若无,西班牙和葡萄牙贵族男女彼此排成列,跳着在他们看来属于上流社会的“鸭步舞”。

    嗯,确实太像鸭子舞了,曲着小腿迈着八字步,张开双臂,一蹲一起地走着弯……几位打大学起就纵横舞林的穿越众看着直瞌睡。幸好不断有西班牙或葡萄牙贵族前来打岔聊天,否则杨雯雯等三位女士都快萌发退场的念头了。

    “这些美国佬……”角落里,费尔南多正和一位有着贵族背景的商人小声交谈着,眼睛还时不时瞟上几眼,“你确定他们几乎不需要我们的东西?”

    “不,他们需要的东西很多,量也巨大!但不是我们认为的香料、宝石或者蔗糖什么的……”

    西班牙大商人苦着脸,仿佛对之前的交涉结果很是不解。“子爵大人,我敢说,他们甚至有搬光整个西班牙的马匹、塞维利亚棉毛、毕尔巴鄂铁器的打算,但他们却仅仅需要不到一蒲式耳的香料。”

    “那我们能得到什么?”费尔南多才不关心美国人打算买啥,他只希望别让葡萄牙人把最大的肥肉给叼走。

    “他们号称美国能生产一切,包括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西班牙大商人这时眼睛才亮了,“玻璃!镜子!还有据说能治疗瘟疫的药物,假如这些都是真的,全都是可以让整个欧洲疯狂的东西!”

    “在这些事情上,葡萄牙人已经尝到了甜头,你一定要盯紧了!这是整个西班牙王国的荣誉和利益所在!”费尔南多说完,换上了灿烂的笑容,端着酒朝美国人走去。

    另一边,杨雯雯等三位女士正和一群西班牙贵妇凑在一起,即便各种不知配方的香料粉或香水熏得三位现代女士昏沉yù呕,但杨雯雯依然jīng神抖擞外带巧笑嫣然地推销着她的美丽时尚理念。

    “嗯……费尔南多夫人,您的丈夫应该给您配备多种粉底、粉底液以及早晚妆香水,尤其是不同规格的眉笔和唇膏,否则您的青chūn会被那些粗俗的男人们给耽误的!”

    “多西奥小姐,我有点震惊,黄金项链实在是玷污了您洁白的脖子,您为什么不选择一条sè彩更柔和更丰富的丝巾?这在我们美国,只有平民才会穿戴黄金项链,哦,很抱歉,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安娜小姐,我可以保证,只要我把家里的专职裁缝带来,您一定能穿上比我更显年轻的东方宫廷礼裙!而且还是一年四季的那种!”

    一惊一乍的杨雯雯把一群西班牙贵族女xìng忽悠得灰头土脸,个个都恨不得马上回家,把自家那没有品位也连带着自己没有品位的男人给赶出卧室。倘若不是一边袁欣艺死死拉住,估计杨雯雯还会朝那个年纪显然已经超过50岁的西班牙老妇人说一番理论……

    就在整个舞会的时尚节奏和利益话题都被苏子宁等“外国人”占据主导权的时候,突然舞会的一角,一声尖脆的物品碎裂声传来。

    整个舞会现场都为之一静,只见一位明显属于美国人那种衣裙风格的欧洲少女正带着惊恐的目光缩在墙角,一侧的木架上的瓷器碎了一地。

    不远,一位西班牙军官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脸带奇怪笑容死死看着惊慌失措的少女。

    “哦,失陪!”严晓松一看是卡特琳娜,赶紧对身边几位西班牙官员微微点头,然后大步走向了出现意外的人群。

    严晓松一动,包括苏子宁等人也纷纷围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担忧,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严晓松,脸上的表情居然显得有点肃杀。

    “这位……”严晓松左右看看都直愣愣站在当场对视的当事人,把头转向了那位西班牙军官。

    “佩雷斯中校,西班牙王国海军驻拉斯帕马斯群岛舰队内务官!尊敬的严议员阁下。”西班牙军官挺了挺胸,然后依然是一副古怪的笑容看住了一边垂着头的卡特琳娜,“我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卡特琳娜·德·艾兰索中尉,你怎么会在这儿?”

    袁欣艺迅速翻译了出来,接着突然用手捂住了嘴。这一动作让西班牙军官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糟糕!苏子宁和严晓松同时脸sè一变。

    “西班牙海军卡特琳娜中尉,圣玛利亚号代理水手长,于1621年1月17rì接替巴南斯上尉的水手长职务,在圣玛利亚号停泊拉斯帕马斯休整期间……1621年1月19rì夜煽动水手谋杀了圣玛利亚号上的所有男xìng军官!”

    佩雷斯中校说着,饶有兴致地围着满脸苍白的卡特琳娜走了几步,然后声音又高了一截:“如今正被拉斯帕马斯舰队和港口守备队联合追捕中!”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在场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都发出了呼声,甚至几个舞厅外的西班牙卫兵都手执武器围了过来。

    “你明明知道,当时是他们……”卡特琳娜突然喊了起来,但几个字过后,又闭上了嘴,全身都在发抖。

    “身为下级军官,公然顶撞上级,甚至还鼓动船员杀害包括代理船长、大副在内的所有男xìng军官,最后抢夺战舰出逃,你已经犯了叛国罪!”

    佩雷斯中校的笑容逐渐狰狞起来,看向苏子宁等人的目光更是凶狠了许多。

    “中校先生,我想您肯定误会了!”苏子宁拦住了正打算上前的严晓松,带着严肃的表情走到了矮自己一个头的西班牙军官面前,“卡特琳娜小姐是我们美国人的朋友,正是她奋不顾身的海上营救,才让我们脱离了生命的危险,难道一个对两国友谊做出巨大贡献的人会是西班牙的叛徒?”

    “尊敬的苏议员阁下,美国使团是怎么来到里斯本的我不敢乱猜测,但我现在只关心圣玛利亚号在哪儿?”西班牙军官眯起了眼睛,然后对着闻风走来的费尔南多行了个礼,“政务官阁下,很高兴参加您举办的舞会,但我可能要以执行军务的名义,逮捕这个叛乱分子,以及这些可能冒充外交使节的骗子!”

    “佩雷斯中校,你要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这些话?”费尔南多一愣,显然不相信这些举止表现极度高贵的美国人会是骗子。

    “证据就是我,因为我认识她!而且我甚至怀疑,这些所谓美国人都是假的,他们很可能就是海盗,他们的财富都是抢来的!”

    佩雷斯中校这么一说,包括一直在舞会上保持低调的葡萄牙布拉干萨公爵都大吃一惊,女人们更是纷纷后退,瞬间整个舞会的人群就以苏子宁等人为圆心站了一个很大的圈。

    “看看……玩大了吧……”苏子宁对着一言不发的严晓松撇了下嘴,表示自己也无法自圆其说了。

    “那就擒贼先擒王……”严晓松紧了紧自己的领带,回身看住了一脸jǐng惕的、如今直接掌握自己人生死的费尔南多,然后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费尔南多阁下,这位佩雷斯中校似乎在质疑我?身为美国zhèng fǔ授权的欧洲商务使团副使,我对西班牙王**官的无理指责表示极度的不解。”

    说着,又转向了佩雷斯中校,嘴角带着不屑,“几个带头煽动水手造反杀死长官,并挟持卡特琳娜小姐的出逃者,在袭击美国使团乘船的过程中打伤了我,但在卡特琳娜小姐及时的帮助下,这几个恶棍被我们的军人击毙,圣玛利亚号也因为重创失火沉没。”

    这一番完全合情合理的解释,顿时让现场的葡萄牙贵族们都频频点头,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完全是你编造的吧?!”佩雷斯中校冷冷一笑,仿佛早就猜到对方会编造。

    “现在美国使团的五月花号就在港口,所有五月花号以及前圣玛利亚号剩余的水手均可以作证!而且还有亚速尔群岛英雄港的官员也可以作证,当时胁迫水手当海盗的一个重伤顽固分子已经移交当地治安官!”

    严晓松不紧不慢地来回走着,对佩雷斯这样的反应也是早有预料。

    “而且,我还发现,就在我们停靠亚速尔群岛休整的时候,有不少神秘的人一直在跟踪我们,甚至出港后,还有船只在跟随……也许是我当时太敏感了,但我想,整个欧洲都不可能制造的商品,难道是一群您口中的海盗能够拥有的?”

    “你在怀疑西班牙王国海军?”被严晓松这么一转移话题,连一旁的费尔南多都皱紧了眉头。

    这个时代的海上,就算是国家海军都会客串一番海盗的业务,打劫的理由各种各样,甚至为了补充淡水都会抢劫本国的商船,何况是一艘装满惊人财富的外国商船。

    “我相信拉斯帕马斯的西班牙王国舰队的确是在追捕圣玛利亚号上的反叛分子,甚至还一路跟到了亚速尔,但……像您这样执着的军务官,而且还是当时一口咬定卡特琳娜就是杀害长官的人,难道就没有一点其他的隐瞒?刚才卡特琳娜小姐也说了,您明明知道一些事……”

    关于圣玛利亚号的男xìng军官试图强jiān卡特琳娜的内幕,佩雷斯当然十分清楚,在这样一个海上几个月母猪晒貂蝉的军队里,就算是被西班牙内部某些人炒作出的女xìng中尉,也难免被人觊觎。

    佩雷斯不仅没有正确对待这个事,还单方面将卡特琳娜逼上了绝路,不得不说也是一种隐瞒真相的罪过,尤其是卡特琳娜这样被教皇接见过的人。

    “但她确实导致多位军官身亡……”佩雷斯有点慌乱了。

    “那是您的判断,但和我们美国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是卡特琳娜小姐挺身而出,她理应成为西班牙王国乃至我们全美国人民敬重的英雄!”严晓松咄咄逼人,神情激动,四周的西班牙贵妇都感动地流下了眼泪。

    这个狗屎!猪脑子!居然打起了美国人的注意!局势瞬间扭转,这下连费尔南多都有点动怒了。

    “我很抱歉,费尔南多子爵大人,我……”佩雷斯是绝不敢把真正内幕说出来的,否则就在场的几位主教都会因为圣玛利亚号的男军官企图强jiān“修女中尉”而烧死他的!

    四周虚惊一场的人们这时都带着憎恶的表情看着可怜的西班牙中校。

    “佩雷斯中校,您是贵族吗?”严晓松这时候突然从一边端起一杯葡萄酒,然后神秘兮兮地看着对方发白的脸。

    “哦……算是的,先祖父曾是菲利普二世国王陛下的侍从官,被授予准男爵……”佩雷斯脑子已经乱了,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

    “那就好……”严晓松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扭过头,对着身边的祝晓力突然露出神秘的笑容,“17世纪的手枪jīng准度如何?我是说夜晚?”

    祝晓力一愣,看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17世纪的黑火药手枪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现在身上带的现代手枪,除非受过专业训练,否则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超过20米首发打中人体的几率也不超过10%……换做火药手枪,我估计目标必须是大象。”

    “嗯,很好,恰巧我就加入过shè击俱乐部,而且我不是大象。”

    旁若无人地和祝晓力嘀咕完,严晓松回身走到了佩雷斯中校的面前,笑嘻嘻地一抬手,将葡萄酒泼在了对方的脸上。

    “既然如此……佩雷斯中校刚才严重地侮辱了我的人格,以及卡特琳娜小姐的名誉,那为了中华美利坚共和国以及我本人的尊严,我向您正式提出决斗!作为一名绅士,我选择更加保守的武器,手枪。您随意就行……我恳请费尔南多阁下作为我和佩雷斯中校的决斗见证人,地点吗,就在花园里如何?”

    说完,严晓松把手伸向了祝晓力。后者一愣,然后慢慢掏出了自己的手枪,递了过去。

    “你疯了!”这下不光杨雯雯三个女士一阵心惊肉跳,就连卡特琳娜都大声高呼起来。

第三十九章 决斗的艺术(二)

    已经入夜了,漂亮的花园昏暗无比,只有敞开的舞厅泄出的那几道黯淡的烛光算是让人勉强能看清几十码外的人影轮廓。

    无论男女,无数西班牙或葡萄牙贵族贵妇都拥挤在花园边缘,看着彼此间隔20码距离面对面站立的决斗者,各种惊讶表情和窃窃私语混杂在一起。

    里斯本地区主教和西班牙政务官费尔南多依然在最后时刻做着调解工作。虽然如此昏暗的情况下要想利用火枪击中对方除非上帝降临,但本着对美国议员的安危和西班牙海军军官的个人形象着想,他们还是尽最后的可能化解双方的脾气。

    “佩雷斯中校,您是否会对之前的冲动行为向尊敬的严议员阁下表示道歉?”费尔南多对着这个惹是生非的家伙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但嘴上依然按照程序说着调解的话。

    握着一把上好弹药的火枪,壮硕的西班牙军官傲然地挺了下胸,嘴上的小胡子微微颤动着:“不!绝不!我有理由坚持我的意见,哪怕由此可能产生了误会,我也无法容忍严议员阁下刚才对我的挑衅!”

    哈,决斗?也许在这个时候你应该贴着我的鼻子开枪才有可能命中!

    佩雷斯心里乐呵呵地看着对面模糊的美国青年男子,对对方居然拿着一把看起来“只佩女人游戏使用”的小火枪表示极大的轻蔑。

    “严议员阁下,作为一名尊贵的绅士,假如对面的佩雷斯先生表示收回他之前的言论,您是否会感到满意?”

    里斯本地区主教那抑扬顿挫的声音故意放得很大,一双双眼睛都紧盯着那位美国议员身份的青年。几个年轻的贵族小姐似乎很激动,呼吸急促下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能够有一位绅士愿意为了自己去和一个军人决斗,放在这个年代的欧洲上流社会,这简直是每一位贵族千金的梦想!何况还是这样一位身份尊贵、富有而英俊的绅士!

    “不……严……不要……”

    卡特琳娜死死拽着裙边,眼睛都快流出泪了,看着不远处正对着自己笑的青年,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冲出去阻止这场决斗。

    “应该没问题的。”苏子宁虽然也很震惊好友会如此大胆,但看着对方那自信的目光,也只好悄悄拉住卡特琳娜的胳膊。

    “不,现在没有什么能够补偿我失去的人格与尊严。”严晓松用手枪在手指上转了个圈,冷冷地看着对面昂首挺胸的西班牙军官,“主教阁下,费尔南多子爵阁下,请开始吧!”

    “好吧,我很遗憾,两位先生,现在,请检查自己的武器,等我数到三……我强调一下,在这场决斗中,你们最多只有三次开枪的机会,希望这能化解误会。”

    费尔南多耸了下肩,后退了几步,嘴里开始倒计时:“一……二……三!”

    “嘭!”

    西班牙中校十分迅速地扣动了扳机,一束火焰和带着雪白的烟尘遮掩了他的视线。四周围观的女人们都发出了尖叫,纷纷捂上了眼睛。

    硝烟散尽,佩雷斯中校对面的东方青年还笑嘻嘻地站着,似乎并没有急于开枪。

    “算你走运……”佩雷斯中校撇了下嘴,并没有对这个局面感到意外。这并不丢脸,能在这个情况下命中目标,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严议员阁下,您为什么……好吧,该您开枪了。”费尔南多也很诧异为什么这个始终带着微笑的美国议员会放弃第一时间开枪。

    先是回头看了看已经面无血sè的卡特琳娜,严晓松深呼一口气,抬起了手枪,准星对准对面的西班牙军官。

    “呯!”

    手枪闪过一点并不是很明显的枪口焰,对面的西班牙军官胸前炸开一团血雾,然后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颤巍巍地偏倒在地。

    人群爆发出比之前更加惊恐的尖叫,无数的贵妇或千金都吓地躲进身边男子的怀里哆嗦着。而包括费尔南多在内的西班牙官员贵族们,则目瞪口呆,几道目光都盯住了严晓松手里的小手枪。

    “佩雷斯中校……我的上帝,这个倒霉的家伙没救了。”

    亲自蹲下摸了摸对方的脸,那双大大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夜空,已经瞳孔开散。费尔南多忽然感到后背发冷。

    “卡特琳娜小姐,我们该去跳舞了!”

    把枪潇洒地扔还给祝晓力,严晓松几步走到卡特琳娜身前,牵上了对方的手,然后带着对方朝舞厅走去。

    ……

    ……

    舞厅里气氛十分诡异,似乎被刚才那一幕血腥的决斗所震慑,没有一位本地贵族或贵妇提前离开,人们在舞厅四周站了一圈,静静地看着舞池zhōng yāng翩翩起舞的几对男女。

    周可民站在舞池边缘,挂在身前的手风琴正弹出一串串音符,一首《多瑙河之波》如行云流水般飘向这座官邸舞厅的各个角落。

    17世纪的音乐师们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除了一位小鼓手自主主张地小心打着节拍,整座舞厅的男男女女都被这首优美流畅的舞曲给打懵了。

    而场中那四对彼此勾肩搭背跳着现代交际舞的美国青年政要,更是让自以为过着欧洲最上流生活的贵族男女们默然不语。

    “这也是你们商量好的?”杨雯雯在苏子宁地牵动下,转了个十分漂亮的圈,然后在即将回到对方怀里的时候,悄悄说了句。

    “如果我说全是临场发挥,你相信?”苏子宁苦笑一下,准确地踩到了下个节拍,开始带着对方朝一边滑去,“现在,这里属于你了,尊敬的杨雯雯小姐。”

    “严晓松说你很喜欢隐藏话题,我看不光如此……我看,应该是从现在开始,整个欧洲开始向你和严晓松投怀送抱了。”

    不置可否,苏子宁侧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另一对男女,对着熟悉的好友微微叹了口气。

    在苏子宁和杨雯雯的不远,一身笔挺军服的祝晓力正带着外语翻译袁欣艺在转着圈。

    “为什么不和苏子宁跳,我看你们从船上开始,就喜欢在一起。”祝晓力带着尴尬的表情偷偷瞄了眼从身边滑过的苏子宁和杨雯雯,声音压得很低。

    “他除了工作上的事,是不会和我多说半句的……其实大家都一样,都是在工作,包括现在跳舞,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袁欣艺轻轻摇头,居然有点愤愤然,只是语气和平时那种翻译西班牙语的自信优雅有点不同。

    祝晓力一愣,只好闭嘴。

    护士夏秋瑜由于比较矮,她此时的舞伴是船医老赵,这个老实的中年稳重男子居然舞技不差,得体的动作和力量很巧妙地掩盖了夏秋瑜比较生疏的舞步。

    “赵老哥,能不能别再招募什么‘欧洲女工’了,我知道你们几个男人的想法!”还没有真正完成医护专业学业的女大学生此时红着脸,依然坚持自己的立场。

    “呵呵,小夏啊,如果你站到社区委员会和小苏的立场上看问题,就不会这样了。其实,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啊……”

    船医老赵苦笑一声,将这个比自己曾经的闺女大十岁的小护士小心地从转圈中牵了回来。

    和苏子宁等人娴熟的舞步不同,严晓松和卡特琳娜的舞蹈就显得奇怪很多。并不懂现代交际舞的西班牙少女只能僵硬着身体,红着脸跟着对方的节奏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还时不时会踩到对方的脚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上,那位一直有着乐观微笑的青年此时居然一脸平静,几乎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嘴里还轻声念着奇怪的英格兰语句,从节奏起伏听来,明显是配合着现在的舞曲。

    “当太阳升照耀在水面上。

    白云飞,浪花跳。

    金光闪,风儿唱。

    ……

    看多瑙河滚滚流翻波浪。

    给两岸安排了无限好风光。

    两岸的山峦啊,郁郁苍苍。

    两岸的田野啊,肥沃宽广。

    河面上船儿如行云来去。

    真令人悠然神往。

    ……

    有多少美丽的传说在讲。

    有多少动人的歌谣在唱。

    你哺育我们的亲爱家乡。

    也灌溉庄稼生长。”

    渐渐地,卡特琳娜也跟着严晓松的轻声哼唱起来,优雅的舞曲仿佛一张无形的、不断扩大的网一样,渐渐地将两人笼罩在一起……

    ……

    ……

    舞会结束了,一切不确定的因素都在今天获得了确认。

    与费尔南多的贸易代理人签订了一份三年贸易代理合同意向,更详细的贸易内容将由之后曼哈顿社区委员会派出的专门人手负责。

    获得了西班牙王国里斯本政务官费尔南多的明确支持,将动用西班牙海军为欧洲到亚速尔群岛英雄港的运输船队护航。

    得到了布拉干萨公爵的最后首肯,不久之后,还控制在葡萄牙贵族势力手中的巴西、非洲、印度的殖民地总督们都将收到一份绝密信件。

    最后的收获,就是击毙了那个倒霉的西班牙海军军官佩雷斯中校,并以一场无可挑剔的现代舞让所有人都认识到“中华美利坚共和国”文明的力量。

    一个让整个欧洲都甘拜下风的蓬勃大气的上等文明、一堆巧夺天工的jīng贵贸易品、一种在优雅高贵之中可以随时爆发的摧枯拉朽的狰狞力量。

    “苏子宁,也许从现在开始,欧洲‘属于’我们了。”;

第四十章 吐气的魔鬼

    绵延数rì的大雨终于过去,阿巴拉契亚山脉河谷的哈得孙河水比平时汹涌湍急了许多。急冲而来的河水中不时翻出上游暴雨中溺毙的小动物,夹杂着外皮泡得腐烂漆黑的树干木枝,滚滚朝着南方而去。

    扭曲河道的西侧,那片地势平缓的河谷突出部,西点镇在过去一个月里,经历了两次加紧扩建,从一个占地不过二十亩的村落规模扩大为一个真正能称之为镇的居住点。

    随着越来越多的印第安雇工已经成为了熟手,布鲁克林工业区的水泥与砖石等建材的产量也提升到了一个相对可观的高度,甚至部分砖石烧制作坊直接转卖给德拉瓦族印第安村落,换到了更多的土地。又节省了一批技术工人的布鲁克林工业区只需要支付极其低廉的价格,就可以大量获得这些最初级工业产品,这让那些垂涎已久的村落首领们大为开心。

    现在,就连西点镇都出现了不少混木砖石结构的房屋,被木制围墙和jǐng哨角楼围绕保护的宽阔的镇区里,每一户外来移民都享受着大面积的舒适住宅环境。甚至几处最关键的军事化设施还用上了更高档的水泥建材。

    镇外新开辟的几块菜田已经是一片绿sè,几片葡萄棚架上的藤蔓也比之前茂密了很多,几个欧洲妇女正小心翼翼地在田间和葡萄棚中整理着这些作物。

    cháo湿的yīn雨天,让西点镇的居民们不得不度过几天的烦躁苦闷生活,除了必须前往矿场担任佩科特印第安战俘监工的青壮男人,妇女家眷只能整rì缩在房屋里缝帆布——这是布鲁克林工业区造委托的订单,为此工业部下属的布鲁克林造船场将支付每5平方米1西班牙银元的报酬。

    曼哈顿社区已经开始逐渐利用欧洲贸易送来的西班牙银元替换代金券,现在基本的兑换比例保持在1西班牙银元:100代金券标准。虽然代金券更容易携带,但对于欧洲的移民男女来说,这些货真价实的银币,才是真正能感受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安身立民的经济象征。

    在曼哈顿社区的人们眼里,无论是银币还是代金券,都不过是购买商品的支付手段。但社区委员会为了防范任何可能导致经济不可控的隐患,还是将第一批运来的西班牙银元暂时做为了当前的货币,并逐渐回收之前已经发行的大额代金券。等到林有德等工业大佬解决了设备与蒸汽动力后,社区委员会就会真正发行自己的货币。

    对于只能做做这些工作的英格兰移民家眷来说,将欧洲粗棉布缝制成帆布,多少可以补贴一点家用,只要完成每周订单,就可以为家里赚取更多的生活保障。花费是如此之多,从传统的蜡烛到新颖的煤油灯,从方便清洁的蜂窝煤到漂亮的白瓷瓢盆餐具,尤其是贵得出奇的欧洲进口橄榄油,都要花掉每个家庭大把的收入。

    值得一提的是,从大灾难废墟仓库里整理出来的一度烂大街的用以出口东南亚的不锈钢厨具,也在西点镇成为了一种传奇。家庭主妇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度有人将平底锅放在屋外rì晒雨淋了好几天才证明自己不是脑残。

    据说当第一面镜子被某个英格兰大叔买到手后,还以为对方算错了价,几乎在家里藏了一个星期才敢拿出来。

    一大早,布莱斯特牧师就穿着干净的长袍走出了家门,朝着镇上一处新建成的小教堂走去。美国zhèng fǔ对宗教信仰的宽容和淡然态度,让布莱斯特很是感慨,虽然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能够向所有的美国民众宣传上帝的福音,但至少要让居住在西点镇的移民们不至于感觉到上帝的疏远。

    一位经历西点镇印第安人战争失去一条腿的英格兰人成为了西点镇的代理镇长,如今的英格兰移民已经算是半正式的zì yóu居民,布莱斯特也理所应当地成为了镇上的专职牧师。

    “早安啊,尊敬的布莱斯特牧师!”

    “哦,早,丹尼尔森!”

    布莱斯特才走到小教堂门口,就看见不久前才被安排到西点镇居住的欧洲移民,一个梦想着来新大陆发财却一度关入美国海上jǐng备队牢房的荷兰青年。

    带着微笑停步驻足,布莱斯特宛如慈父般将手放在对方的肩上,嘴刚张开,但又似乎看见了什么,忽然改用着十分生疏的华语说道:“上帝保护……很……好,你适应,生活,开始幸福。”

    荷兰青年呆呆看着面前的英格兰牧师,嘴张得大大的,有点莫名其妙。

    “哦,小伙子,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属于监管期,如果不想被本镇jǐng长挑出毛病的话,赶紧去干活吧……”

    看到不远处正悠闲走来的身穿jǐng服的“美国jǐng长”,布莱斯特只能压低了声音。

    “嗨,老布,今天打算开始讲道了?”

    看了眼正扛着木耙匆忙走向镇外菜地的荷兰人,jǐng长关如中下意识地摸了下挂在腰间的狗腿刀鞘,脸上带着一丝jǐng惕的微笑。

    曾经的建筑队技术工人因为参与强jiān印第安少女事件从而引发战争不得不留在西点镇,现在已经成为了西点镇唯一一位jǐng察兼jǐng长。关如中1米8的大个在整个西点镇几乎成为了一种象征。而他的另一个同样经历的同伴毛建,则成为了西点镇的税务官。

    和大灾难发生后在曼哈顿社区里一言不发极其低调的普通码头工人形象不同,此时的关如中居然cāo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举手投足之间显然是受过高等教育。这种改变,让之前主动求情申请留在西点镇的毛建都大吃一惊。

    “哦,尊敬的jǐng长先生,我想纠正一下,不是讲道,是向上帝祷告。”布莱斯特牧师其实很喜欢这位平时看起来很威严,但实质上对西点镇的每个欧洲移民都很宽容的jǐng长。

    “嗯,每个人都需要有点寄托……那祝上帝能够听见你的祷告。”关如中说着,就抬手看了下表,“这次船队应该能到了吧,因为这该死的天气,运输都中断好几天了。”

    由于上游暴雨导致的哈得孙河航运暂时中断,如今在西点镇外的矿石仓库里,已经累积了超过2000吨的铁矿石和几倍于这个数量的煤炭。

    委员会同意继续恢复每周的物资往返输送。并且还神秘的告知,将会给西点镇带来一个新玩意儿。

    卖关子的态度让关如中不以为然,他现在忧心的是两处矿场的监管人手已经快要到临界点了。近一个月来,和曼哈顿社区同盟的莫希干族印第安人,抓捕的佩科特族印第安残余已经让两处矿场的战俘劳工总数超过了1000人!而就算临时特赦加入西点镇充数的十来个荷兰人,也不过让西点镇的男xìng居民数量达到45人而已。

    45个男子,再加驻扎在西点镇的10人规模的陆上jǐng备队,仅仅只够自卫,能抽调到矿场担任监工的人手严重不足。最后只能雇佣部分莫希干人战士来充当战俘劳工营的守卫。

    根据委员会透露的计划,未来几个月,西点镇将获得更多的欧洲移民,他们都将是在欧洲陷入绝境的破产农民或干脆就是契约奴身份。

    这个欧裔半隔离定居的方式让关如中一度几个晚上都暗暗失眠导致白天眼袋突出,至于原因,让大灾难后唯一的朋友毛建都不知道。

    从公共澡堂到化粪池,从排水沟到jǐng戒塔,甚至镇外的那座小伐木场都兜了一圈,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小镇的每个角落都被关如中逛了一遍。

    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关如中这才朝镇长家走去,打算商量下怎么应付今后更多移民的安置问题。

    ……

    ……

    河道的远方传来了渔船那熟悉的马达声,西点镇内留守的欧洲男女或莫希干印第安雇工都翘首以待地站在小码头边。纷纷盯着河道远方弯曲的地方,期待着船队的出现。

    渔船以不到3节的速度慢慢出现,后面还牵引着一溜的水泥驳船。鉴于内河运力的紧张,这种布鲁克林造船厂临时制造的20吨载重的木筋水泥驳船基本是本着一次xìng用品的态度在利用着。

    满载着各种物资的船队极为艰难地靠近码头,十多个莫希干印第安雇工赶紧扯紧了驳船上德拉瓦族印第安雇工丢来的绳索,然后将一艘艘驳船慢慢拉拢靠岸。

    还没有卸货,近20名欧洲妇女就带着笑声走到了码头边。已经对没有风帆发出突突声音的渔船逐渐习惯的西点镇居民们,眼睛只盯着驳船上各种生活用品,手里还紧紧捏着银币或代金券。

    一队大概不到30人的欧洲男女穿着简陋但极为干净的衣服默默从渔船上鱼贯而下,男子们和镇民们当初一样,都剃光了头,带着破损的各种帽子,女子们手里都拎着小小的行李包裹。这个场景让守候在码头的西点镇居民们微微一愣,然后纷纷在胸前画着十字。

    “哈哈,小关,这几天等急了吧?!”

    船队指挥、40岁的渔船船长刘百东笑呵呵地跳上岸,递上了一杆香烟,带着得意的表情说道:“上周美人鱼号在外海捕鲸时遇见的一艘英格兰风帆船,据说是去什么新英格兰的詹姆斯敦路上遭遇风暴迷失了方向。船都快散架了,飘了十几天,船上的水手都快死绝了,船舱里还活剩下40多个爱尔兰或苏格兰籍的男女乘客,都是穷得连饭都吃不上的欧洲难民。这些属于没啥特长的普通老百姓,算是给你补充人手了!”

    说完,憨厚的老渔民带着同情的目光扫过那些在史坦顿岛隔离区消毒观察了几天的落魄爱尔兰人。

    “威廉镇长,请马上安排下这些居民的住所!”关如中马上对着身后西点镇居民里一位只剩一条腿架着木拐的中年男子喊了声。

    “哦,仁慈的上帝!他们会过上好rì子的。”代理镇长独腿威廉赶紧招呼过几个年轻人和妇女,一群西点镇居民迎了上去,将这些差点团灭在海上的爱尔兰倒霉众一一带进小镇的围墙大门。

    “就这些生活用品?打算再次掏光这些欧裔居民那点可怜的收入?毛建管理的店铺可卖得不便宜。”

    关如中看着一船船卸下的物资,大部分都是建材,真正的生活用品其实只有一船,于是眉头皱了起来。

    “现在工业区的生产才刚刚起步嘛,而且现在西点镇人少,也不至于缺太多东西。对了,这些爱尔兰人里还有位医生,现在正在社区医院里看‘奇迹’,等拾掇好了,也给你送来。”

    刘百东也难得幽默了一次,然后回头招呼着船上的搬运工中间一位青年男子大声喊道:“秦工,别磨蹭了,让人把好东西搬下来!”

    “嗯,知道,你们快清理好码头,这东西可jīng贵了,出了问题我可担待不起。”年轻的工程师小心地将身边盖着帆布的木箱绳索紧了紧,对着刘百东露出不满的表情。

    说话的所谓工程师秦照河,今年28岁,在大灾难前只是一位码头机修所的普通技工,是现在农业部负责人海惠芬大妈的侄儿。由于从小喜爱手工活,长大后学过电焊、做过汽配,干过木工、开过货车,所以投奔到表婶海惠芬家,在码头找了份机修工的差事,结果和前来给自己送饭的海惠芬一起卷入了大灾难。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那么神秘?”关如中看着两人神秘兮兮的样子,依然摸不到头脑。

    “你不是前端时间一直抱怨矿场里渗水很严重吗,嘿嘿……林总工他们弄出了一台实验型蒸汽抽水机!基本都是自行生产的零件,利用旧轮胎橡胶做的密封设计,打算在西点镇试用,粗笨了一些,但如果各方面xìng能达到设计指标,那不久之后,我们的工业区就能用上第一批真正的蒸汽机了!”

    秦照河得意洋洋地看着身后被印第安船工小心抬下的一件件木箱,眼里闪着自豪的光芒。

    “林总工威武!太霸气了!”关如中也猛然喊了声,声音里透着无法控制的激动。蒸汽动力啊!以后可以节省工业区不少柴油了,甚至柴油用完了都不担心了!

    “还只是实验,指不定还会发生多少事故。这段时间我就呆在矿场,顺带教一下那几个随船来的德拉瓦印第安工人cāo作,他们都是从各个工区挑选来的,据说是脑子最灵的一批。”

    秦照河说完,对着站在身后不远的一位看起来最多17、8岁的印第安小伙招了下手:“法提玛,过来见见这里的jǐng长,以后就听他的。”

    “先生……下午好。”

    法提玛小心地走到一身jǐng服的高大华人青年面前,几乎是仰着头才能看清对方的脸,然后按照工业区华族夜校里教的礼节,微微对着面前的华族人鞠了下躬。

    “还会说汉语了……”关如中一愣,然后赶紧伸手在对方肩膀上拍拍,“好!都好,以后有困难就找我!”

    ……

    ……

    接近的黄昏的时候,总重达5吨的蒸汽抽水机的各部件终于在开辟没多久的泥泞小路上运抵铁矿场。一行人早就被沿途的cháo湿树林和泥浆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几番部件架设阀门对接后,一体油黑的蒸汽抽水机终于安置完毕。检查了几遍后,秦照河开始指挥着印第安雇工们开始往锅炉里填煤生火。

    法提玛奋力地用铁锹将一铲铲黑煤送进火红的锅炉,一边好奇地偷偷打量着那高高的架子上的黑sè圆柱型家伙。他已经知道这东西是一种叫“金属”的石头做出来的,那种融化的可怕的红水凝固后变成了硬硬的石头,然后这些石头在一所大房子被“捏”成各种形状,就和手里的铁锹一样。

    随着水容锅炉里的温度渐渐升高,蒸汽抽水机顶部的某个阀门里冒出了一缕缕白sè的水汽,接着,秦照河一扳某个把手,侧面一具巨大的轮状传动装置开始缓慢的转动。

    蒸汽的喷发越发强力而富有节奏,轮状动力传动装置也顺畅地一圈圈转动,带动蒸汽抽水套筒开始了一上一下的抽动。作为实验的矿坑渗水开始一股股从抽水管道里流出,出水越来越多,在地面汇集成一条小水道朝旁边挖掘的水沟流去。

    法提玛呆呆地站着,面带无比的震惊表情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切,耳朵里传来了围观着的欢呼。

    “我的上帝,吐白气的魔鬼,真是太可怕了……”代理镇长威廉使劲抓稳了自己的拐杖,嘴里喃喃说着,但眼里却闪着比他人更狂热的光芒。

    “不可思议,尊敬的jǐng长先生!”布莱斯特在胸前画着十字,也是满脸激动,“超越一切的伟大力量,我很荣幸能够见到这些!”

    “嗯,还有更多你不曾见过的奇迹会发生的,牧师先生!”

    关如中舒畅地呼出一口气,看向了南方,他相信那里,一群疯子还在捣鼓着更多会让这些欧洲美洲土著们意想不到的玩意儿。

第四十一章 企业号

    1621年5月8rì,周六,晴。

    雪白的海鸟,一圈圈围绕着布鲁克林工业区码头上空飞翔,飘扬在河港上空的隐隐血腥吸引了这些食肉鸟禽的急迫好奇心。

    蓝绿sè的水湾,落下大部分风帆的帆船缓缓靠近码头,从荷兰商船转变为曼哈顿社区捕鲸船的美人鱼号再一次满载而归。水手们笑呵呵地挥舞着手臂,但今天岸上迎接的人群明显少了许多。

    等候美人鱼号卸货的基本都是印第安雇工,此外就几个未曾随船出港的荷兰水手。这让享受了好几次欢呼接待的荷兰代理船长蒙提有点失落。

    自从一个多月前听从“美国国土安全局官员”的暗示果断选择投靠后,前美人鱼号的水手长就一跃成为了该船的代理船长,整天带着自己的儿子鲁伊特尔出海捕鲸。

    17世纪的北美沿海一带的鲸鱼资源丰富得无以复加,基本出港一两天就可以有所斩获。大量的鲸肉、鲸油、鲸骨迅速丰富了曼哈顿社区的食盘乃至工业部的原料仓库。得益于荷兰水手们传统的捕鲸与娴熟的处理技艺,大量的捕鲸加工处理在船上就得以完成大半,让布鲁克林工业区的二把刀工程师大为开心。

    但今天,似乎没有人再对美人鱼号正在卸下的十几吨的鲸鱼产品感兴趣,整个工业区卸货码头显得冷冷清清的,让蒙提有点感觉不对劲。

    “蒙提船长!”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是随船的“美国海上jǐng备队中尉”孙阳,一个曾经在审讯自己时一言不发的青年。

    “中尉先生,是否今天是贵国民众特殊的节rì?”蒙提憋了老半天,才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用英格兰语问着。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美**官总是使用那种偏僻难听的英格兰语。

    “不,船长先生,今天是5月8rì,周末而已。”孙阳也有点奇怪平时热闹的工业区码头怎么突然不见一个熟悉的曼哈顿居民,但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换上了严肃的表情,“蒙提先生,我建议你还是加快华语的学习进度,我可不想国土安全局的官员又来询问您的情况……”

    “看,爸爸,那里!”还在青chūn叛逆期的鲁伊特尔突然伸长了手臂,指着远方的布鲁克林船场港区,“好多人!好像之前看到的那艘漂亮的战舰要下水了!”

    历史中未来的荷兰海军上将、如今的美人鱼号小水手垫高了脚后跟,迫不及待地喊着,眼里闪烁着火热的光芒。

    哦?!那艘三角尖锐船头的战舰?蒙提也是一愣,但马上会意起来,对着身边露出惊喜的海军军官行了个恭敬的礼节:“中尉先生,是否可以参观贵国的最新战舰下水,您知道……米歇尔从小就酷爱战舰……”

    “呵呵,没问题!鲁伊特尔比其他孩子更有资格去看看!”孙阳意味深长地笑笑,当头领着这对荷兰父子朝着东北方走去。

    ……

    ……

    布鲁克林造船场一号船台四周人山人海,委员会军事安全委员郑泉领着一种海上jǐng备队军官正带着满面红光站在船厂负责人石益格和船舶设计工程师游启的身边。

    现阶段还对风帆船cāo控几乎可以说是门外汉的年轻海上jǐng备队军官们对着眼前长几乎70米,宽近11米,有着漂亮飞剪船首与流线型船身结构的雪白sè船体指指点点。

    而在不远,上个月末竣工的二号船台上,一艘同型的800吨飞剪帆船的龙骨也已铺设完毕。

    “噢……我可以想象,当它竖起桅杆披挂上风帆的时候,会有多么漂亮!阿姆斯特丹的任何一家造船厂都不可能设计出如此美丽的艺术品……”

    前美人鱼号的荷兰船长维鲁斯,现在还是造船厂的欧裔技工身份,但他依然作为船工代表站在了船台一侧,向着身边同样一脸惊讶的前水手长蒙提和他的儿子侃侃而谈。

    “呃……维鲁斯先生,可是您不觉得它太矮了吗?”蒙提有点不好意思在曾经的上司面前露面。为了儿子的安危,他果断的“反水”,让他一直认为自己是美人鱼号的“叛徒”。

    “嗯,好像只有一层炮甲板?我很好奇它怎么能作为一艘战舰……没有开任何炮门,难道它打算用它那漂亮的尖头去撞?”侧头看了看已经被美国zhèng fǔ大大重用的前下属,胖子维鲁斯居然带着一种玩味的笑容盯着对方:“蒙提,你好像很紧张……说实话,你运气好,我只比你晚了一天,就只能在这里干活……”

    惊愕地看着曾经的上司,蒙提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杞人忧天了,美人鱼号和圣尼古拉号的同僚们好像并没有谁过得比自己更差,难道他们也“叛变革命”了?

    就在蒙提揣测不安的时候,不远的观礼席上的某位中年人站了起来,红润的脸上带着和年轻人一般的灿烂笑容。

    “……今天是个重要的rì子,首先要感谢所有造船厂领导和员工,是他们不懈的努力完成了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仅仅45天的时间,我们的第一艘风帆战舰的主体建造工程就完成了,两百多位技术工人和德拉瓦的朋友为此付出了辛勤的劳动……”

    齐建军摇头晃脑地念着祝贺词,一边的年轻人们都有点心急的表情。

    “……现在,我们请社区委员会主席刘铭钧同志,为我们的第一艘……”说着,齐建军还回头轻轻询问了下身边的某位海上jǐng备队军官,然后赶紧接上话,“第一艘风帆轻巡洋舰‘企业号’主持下水仪式!”

    “企业号?”人群后面的孙阳差点脚下没站稳,再看看人群最前面的上司——军事安全委员郑泉,似乎发现他面不改sè心不慌的样子。

    看来恶趣味在哪都不曾少过。孙阳心里腹诽着。

    一瓶玉米酒代替了进口香槟,砸在了企业号披红挂绿的舰艏,破碎的玻璃残片和金黄sè的酒液四下飞溅。如此不伦不类的下水礼当场让游启握着拳头按在嘴边轻咳起来。

    随着印第安雇工们一一挪去了船台上的档木,企业号巨大的船体开始缓缓滑行,然后进入连接船台的水道。

    接下来的近两个月内,企业号轻巡洋舰将进行接下来的桅杆、船上层建筑、船内结构细节以及武器设备的舾装工作。要进行第一次海试,那至少要等到7月份以后了。

    而在欢呼人群的最角落,两位分别穿着普通劳保服和海上jǐng备队军官服的男子正在窃窃私语。

    “林总工,你给我个准信,什么时候能上炮,这么窄的飞剪船体,用拿破仑12磅舷炮显然不可行!而且4门舰炮的配置简直太离谱,在这个时代连商船都对付不了!”王铁锤忘着远方的战舰,心cháo澎湃,但同样也知道如今的企业号离真正的战舰还差了老大一截,最主要的就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舰炮武装方案。

    为了熟悉风帆船的cāo控,王铁锤几乎用了大量的时间泡在曾经的五月花号和美人鱼号上,包括放下身份学着那些欧洲船员干着普通船员的活,那些欧裔船员几乎人人都能用华语念出他的名字。

    但就算如此,王铁锤也只能算是个半调子的17世纪的普通见习水手水平。真要指挥企业号出海,还必须给他配备老练的欧裔大副和水手长。

    “你急啥?”林有德白了对方一眼,从胳肢窝下摸出一个文件夹板,递到了rì后的企业号第一任舰长王铁锤面前。

    纸上用手绘方式画着一门奇特的舰炮,炮口内径居然是六角型!熟读相关海军史料的王铁锤渐渐从脑海里浮出了一段历史。

    “维斯沃斯六角炮?!”王铁锤吃惊地看着身边的工业部总工程师。他对这样介于滑膛炮和真正线膛炮之间的历史怪胎表示不解。历史上曾经的大清王朝扬武号炮舰就采用了这样的欧洲舰炮。

    “嗯哼!没错,就它了,目前我们还不具备真正可靠的线膛炮管加工技术,但又为了满足你们远距离炮战和jīng准度的双重要求,只能选用这样的六角旋膛舰炮。可能的话,我尽量改成后装。”林有德抠了抠后脑勺,如孩子一样点着纸上一侧写的参数,“口径90毫米,加上炮座炮盾的话,全炮重3.8吨,7人炮组,采用18磅、也就是大概8公斤圆头柱形熟铁高爆炮弹,内装1.5公斤硝基炸药,引信装置采用简单的……”

    说到这儿,林有德的脑海里出现了某些化工部的苦逼们在更高级的塔式法生产设备还没着落前,倒腾早期铅室法生产硫酸的场景。

    “硝基炸药!”王铁锤一听差点跳起来。

    “哎,造价昂贵啊,只能算试生产。”林有德苦着脸摊开双手,“我咬咬牙出上一批炮倒问题不大,但化工部的大爷们那生产硫酸和硝酸的工艺没的说,不比现在的欧洲乡巴佬先进多少。如果他们要和你较真,至少20西班牙银元一枚的炮弹,而且现在仅仅试制了少量进行引信安全xìng试验。我啊,还是建议你多配置实心弹实在点……要不我给你弄点黑火药炮弹也行,还绝不搀沙子的那种!”

    呆呆地看着面前跟自己装逼诉苦的工业部总工程师,王铁锤忽然有了一种北洋水师某某管带的苍凉体验。

    拍拍未来企业号舰长的肩膀,林有德哼着小曲走了。

    ……

    ……

    布鲁克林造船厂的热闹还没有散尽,在曼哈顿社区委员会所在的办公楼里,一场更加别开生面的“产业与技术开**证会”正在进行着。

    论证会评委都是各个生产部门的负责人或技术总工程师,鉴于企业号下水这样的重要节目,主持论证会的是工业部负责人姜兆龙。

    “下一位!”姜兆龙赶走了又一个异想天开的文艺青年,扯着嗓子对着门外喊起来。

    文质彬彬的小青年带着宽边眼镜和一脸傲气走了进来,将一副大大的“壁画”纸贴到了评委席对面木板上。

    “这是我从笔记本电脑里复原的珍妮纺纱机!并进行了许多创新改进,它的原型是英国在18世纪……”文艺青年激动的表情无以复加,似乎一场伟大的产业革命就将在他手里诞生。

    “停!历史知识在座的评委都知道!你的纺织技术与产业规划用了不少心思,但……不可行!”并不等其他评委表态,姜兆龙用铅笔在桌上一点,就判了死刑。

    “姜老师,你凭什么说我的方案不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是生产力的极大提升!”

    小青年一愣,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似乎对对方如此不可思议的态度表示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需要多少纺纱机才能形成你说的产业规模?需要多少原料?需要多少熟练工人?需要多少配套动力?”姜兆龙抹了抹额头,一脸憔悴,“小赵啊,我知道你和那些个旅行团里的制衣厂女工关系不错,但就我们现在的局面,有限的人力和工业设备制造必须放在更加重要的产业,各类纺织布料我们目前还可以从欧洲进口替代,如果你们想建立一家成衣加工部门为社区服务,那我们可以考虑。”

    说完,姜兆龙抱歉地对着身旁几个一直没有表态的评委笑笑,就做出了请的手势。

    “官僚主义!不懂科学!”小年青满脸通红,狠狠扯下自己的心血,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这……这个小赵,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房间里的人都发出大笑,姜兆龙一时间哭笑不得。

    又进来了一位青年,看样子吊丝成分远大于文青含量。

    “嘿嘿,各位评委,今天我要推荐的,是我经过研究后的结果。”青年将自己的图纸挂到了木板上,咳嗽了一声,“我发现在过去几个月中,社区从码头废墟获得了大量的报废的电子器械,以及报废的汽车和船上的更多的电子设备,甚至大家手里已经耗尽电力成为废品的小电子产品。”

    “哦?你怎么知道我们把这些都整理存放起来了?”不光是姜兆龙,就连临时客串评委的几个女委员也听得很仔细。

    在这个几乎已经和电气文化告别的曼哈顿社区,人们重返电气时代的渴望是与rì俱增,一但听到电这个词,除了工厂里的那些柴油电机外,就是滴滴答答的多彩画面和声音一直在脑子里转。

    “我和几个喜欢电子产品的朋友打算成立一个小部门,就是收集所有能找到的电子元件,包括线圈和各类工具,然后改装设计出几种有用的电子产品,比如这样的……”青年点了点图纸,得意地摇着脑袋,“有线发报机!还有这个,更高级,短波电台!还有这个,机械式留声机……”

    “等等!你说这些你们都有把握?”姜兆龙猛拍桌子,站了起来。

    在工业部几位大佬的眼里,或许没时间去顾及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或者并非重要的产品,所以在真正的大规模迫切需求出来前,他们不会分心去倒腾。但姜兆龙身为社区委员会委员,却不得不从其他方面考量这些技术产品的意义。

    “我们梳理了下目前手里淘到的东西,只要关键零部件靠谱,应该问题不大,如果实在缺少什么,只要解决材料问题,工业部加工的难度也不是很高。我以前就是手工电子发烧友,手艺马马虎虎……”吊丝青年昂首挺胸地站在评委面前,面带自信的微笑。

    “好,通过!”

    “嗯,我也同意!”

    几双手举了起来,评委和吊丝青年达成共赢。

    之后的审议,包括几项极其关键但耗时费力又苦于无人主动接手的技术提案让姜兆龙等评委都大吃一惊,看来曼哈顿社区里有想法的人还是大有人在啊。;

第四十二章 不同的隐忧

    蓝天之下,北美长岛布鲁克林地区的东方,郁郁葱葱的森林围绕着片片沿岸平原或内陆溪流平原,呈现出一块块整齐的嫩绿sè几何拼图。

    以沟渠为界,一百亩为一个管理单位的广袤农场之中,如浪的绿油油小麦正悄悄抽出幼小的麦穗,如小树林般的玉米也挂上了稚嫩的包穗。田间,少许的德拉瓦印第安族妇女正站在田坎上,望着眼前似乎无边无际的麦浪和玉米之林,既充满着期待,又蕴含着一种无所适从。

    远来落户的华族人的友善态度让每一个德拉瓦族印第安男女老少都无法拒绝,他们匪夷所思的大胆生活方式也让经历了几千年传统渔猎生活的人们无法适应。眼前这些象征着丰硕幸福的场景,让每一个几乎头一年还在与大自然做着和祖辈一模一样挣扎的人们如梦幻般印象深刻。

    达玛紧紧陪伴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华族妇女,和几位在村落里很有地位的长老一同在田间走着。

    虽然近半年来,越来越多的德拉瓦族印第安青年在与华族人的生产生活交往中逐渐学得华语,但在每一个村落中,依然存在着一批与外来者保持距离的老一代人。其中,就包括这些长老们。

    达玛不得不担任临时的翻译,据说华族人将给她支付一种叫做“钱”的东西当做劳动报酬,看样子应该和那种可以兑换好东西的“漂亮树叶”是同类东西。仅仅说说话就能获得劳动报酬,这让达玛昨天很是紧张了一夜。

    “达玛,告诉你们长老,明天开始,我会安排几个小伙子教你们喷洒农药,虽然数量不一定保证足够,但只要仔细照顾好,再过两个月,就能有好收成。放心,不会要你们拿东西换的。”

    曼哈顿社区委员会农业委员海惠芬大妈乐呵呵地看着身边的一身类似70年代农村小姑娘打扮的印第安少女,十分喜欢这个经常往布鲁克林工业区学校跑的孩子。

    一番翻译后,几个年长的印第安男子纷纷露出奇怪的表情。

    农药?既然那么贵重,为什么要浪费?一个长老憋了半天,还是忍住了。听到不需要再额外支付任何交易品,在场的长老都露出了微笑。

    在化工部的技术升级还未完成前,土法农药和土肥成为了现今唯一能够顶上用场的农业增产品。

    从欧洲进口的大蒜被捣碎浸泡后,稀释20倍,成为了一种十分有效的预防小麦病虫害的土农药。又如烟草叶浸泡或煎煮后稀释,也可以获得一种能杀灭各种害虫的杀虫剂。

    虽然1公斤大蒜从它的原产地到欧洲然后再运到北美,其身价已经高了十几倍甚至上几十倍,但农业组依然在留下一定的蒜种和自用份额后,将价值几千西班牙银元的大蒜全部做成了土农药。比起未来的收益,海惠芬是不会允许为了节省一点点“外汇”而导致今年的农业收获打折扣。

    “阿……阿姨。”达玛纠结了半天,还是使用了华族老师教的对待长辈比较通用的称呼,“长老问,是不是三年以后,你们就不提供这些了……”

    所谓的三年,是曼哈顿社区委员会和四周德拉瓦族印第安村落统一达成的农业合作条件。除了属于自己的农业区,曼哈顿社区将提供各种农业种籽和农业技术人员,帮助四周各地最友好的德拉瓦族印第安村落建立自己的农场,而这些属于印第安人自己的农场,未来三年的农业收获的六成将属于曼哈顿。

    这要是放在现代,近乎世界上最无耻的最疯狂的劳动力剥削敲诈。始作俑者如今正在大西洋另一头的欧洲花花世界呼风唤雨,但留给北美曼哈顿社区委员会的,却是一个即将临近收获期的巨大隐患。

    整个曼哈顿、史坦顿岛以及长岛布鲁克林地区已经在名义上被曼哈顿社区委员会通过交易手段购买,随着越来越紧密的接触,越来越多的德拉瓦族印第安青年成为了雇工,进入了曼哈顿社区居民生活与生产的边缘领域。

    尤其是农业方面,曼哈顿社区的农业计划限于人力的问题,1621年的自有耕地面积控制在了2000亩左右,但粮食安全保障计划却要求比这个数字更多。为此,包括关系最好的几个德拉瓦族印第安村落都成为了曼哈顿农业部发展的对象。

    距离布鲁克林工业区最近的达玛所在村落成为了最受益的一家,肥沃的原始土壤开拓出超过1500亩面积的农场,从主作物小麦、玉米,到几种北美的瓜果蔬菜,再到通杀一切的土豆,人口不过千把人的村落一开始就被这样的垦荒农业种植规模给吓坏了。

    几乎所有村落长老们都可以预想到农作物成熟时的情形,也许他们梦里也未必见过那种疯狂的收获场面。不过这些梦无论是否能成为现实,他们都要在一个时候打折扣,超过一半的收成会成为华族人的。

    海惠芬不敢妄加猜测这些大半年来友好相处的印第安首领们是否会有其他想法,但就算第一年合作愉快,也很难想象这样的不公平交易会持续三年。

    虽然一个幸福的未来完全是由曼哈顿社区带来的,但作为一个穷困落后的部族,一旦享受到如此前所未有便捷安心的农业生活,他们会满足吗?他们会由此萌发一种遭受欺骗后的不满吗?毕竟包括曼哈顿社区自有的农业区,从业人员也绝大部分是本地印第安雇工。

    这样的心态,就算是教育程度不深的海惠芬大妈,在曾经的农村改革中,也是一步步走来体验过的。

    “阿姨……是不是达玛说错话了……长老的意思是,以后是不是我们要买……”纯真的印第安少女见眼前和蔼的华族长辈表情有了点点变化,赶紧低下了头。

    “呵呵,阿姨在想怎么回答你。”海惠芬暗暗记下这个问题,打算回去提交给社区委员会严重对待讨论,但现在,却只能给予一个比较模糊的回答,“我们是好朋友,等三年后,我们还会提供更多的东西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回答得十分含糊,但态度却很真挚。四周得到这个不算答案的答案的印第安长老们,都眉开眼笑起来。

    达玛也笑了,她真得很喜欢这些和自己族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华族人,就好像那位学校里的漂亮华族女老师说的一样,其实村落的祖先和华族人的祖先曾经都是一个村落出来的。

    就在众人享受着收获前的喜悦心情的时候,农场的西方尽头,两位手牵手的年轻男女正在一群印第安小孩子的围绕嘻笑下缓缓走来。

    ……

    ……

    娜答如今一身漂亮的现代chūn季少女装,韩版的中长外套让她本就不错的外观条件更显得可爱。假如不是因为小腹部位微微的隆起,那这番漫步在乡间麦浪中的形象更像是某位女高中生和同学在郊游踏青。

    “老公啊,我爸爸让人带信说,不只是想见见你,还打算和我们一起去住段时间!我妈妈还要给你一个惊喜!”

    华语更加顺溜的娜答就算已经怀孕四个月了,但依然还如小孩子一样扯着李想的领带,如孩子王一样带着四周嬉闹的同族小孩朝村落方向走着。

    “呃……他老人家不是一直拒绝到社区住吗?”李想微微一愣,对这个在各个方面都鼎力支持自己的印第安老人有着一种既害怕又感激的心理。

    “因为要陪妈妈一起住啊。哪有丈夫不和妻子住一起的道理。”

    娜答到现在都有点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华族人家庭都是跟着男方一起住。德拉瓦族印第安人是整个北美少有的还属于母系社会的部落,基本一个家庭都围绕一个最高身份的家庭女xìng生活居住或从事生产,包括男女结婚后,男方都是住进女方家。

    “呵呵,娜答,我们华族人都是跟着父亲或丈夫住的……”李想对这些回答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了,但每次娜答都似乎忘记般。

    娜答真是健忘吗?应该不是,她可能是在不断暗示自己吧……李想心里有点忐忑。

    “老公,我不会强迫你的……”见丈夫神sè有点变化,娜答赶紧换上了可爱的笑容,搂紧了对方的腰。

    “哈哈,我们是夫妻,说这些干什么!你想老人家了,可以随时回家看看。不过,要等孩子安全生下来再说!”

    说着,李想将小妻子一把抱了起来,朝前大步走去,羞红脸的娜答把头都埋进了青年的怀里。四周的印第安小孩子发出了更大声的嬉笑声。

    ……

    ……

    农场东方不远的一处坐落在溪流和森林边小平原的印第安人村落,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圆三角型的兽皮帐篷无序排布其中,间或还有十来座长方型的土屋。寥寥炊烟四处而起,混合着土豆和带骨肉的陶锅架在火堆上冒着烟气,稀疏的男女老少在村落里缓缓走动或劳作,显得格外宁静安详。

    一座土屋内,一位年老的、打扮十分夸张的印第安妇女正坐在zhōng yāng的麻草席上闭着眼睛养神,嘴唇蠕动着,似乎是在做着一种个人的祈神行为。在老妇人的身边,同样一位高身份打扮的印第安老男人也坐着,手里还捏着一根香烟。

    烟雾缭绕中,村长肯拉顿看了下担任村落巫师的妻子,又把目光转向了土屋门外的小道。

    今天是娜答和她那位华族丈夫回村落的rì子,这个rì子催促了很多次,但总算在巫师妻子发怒前得到了回应。

    自从娜答和那位叫李想的华族人结婚后,村落的rì子简直rì新月异,不光是大量村落青年在华族人办的工厂做工,每个月都能带回让整个村落欢喜鼓舞的好东西,更重要的是,曾经对村落有威胁的外族入侵几乎再也没有发生过。

    华族人那整齐而杀气腾腾的战士群,那种可以很远很远就发出轰鸣和火光的可怕武器,几乎任何凶残的野兽或是勇敢的印第安战士都无法抗衡。

    华族人那jīng美的白sè陶器(白瓷),透明的陶器(玻璃),还有奇怪而美味的甜水,坚硬耐用的工具,锋利无比的箭头,花费大量木炭烧出来又奢侈得可以用来盖房子的陶块(砖头)……几乎每一样都让保守的印第安老人震惊无比。

    看似生活越来越好,但肯拉顿心里却越来越感觉到一种不安,他也不知道这种不安到底来源何处。再缓缓看过土屋里的一切,愕然发现几乎每个角落都有着华族人的事物,难道这种不安就来自于此吗?

    现在整个村子的青年劳力甚至是战士,都不再奔波在森林和河滩上仅仅为了寻找下一顿的食物。就连村子本身四周的简陋农田和菜地都不再有人打理。

    年轻的印第安男女涌进了华族人的工厂,农场,码头,他们以穿着华族人换下的旧衣服为乐,想方设法地想要得到那种叫做“钱”的“漂亮树叶”。

    为了得到这些能够让生活更好的事物,他们不得不学习华族人的语言,就连回到村子,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攀比着谁记住的华语更多。

    参与村落巫师妻子每个月祈神仪式的年轻男女正在逐渐减少,虽然还没有叛逆到一哄而散的境地,但似乎每个人都不那么专心了。当一种用“彩sè树叶”制作的小游戏被某个猎手带进村落后,战士和猎手们的rì常活动也从比试shè箭捕猎变成了整rì围着一个小石桌玩树叶。

    “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女儿清脆的声音终于透过香烟的蓝雾进入了土屋。肯拉顿还没有回过神,身边的巫师妻子就第一个睁开眼睛跳了起来,将一身漂亮华族衣服打扮的女儿搂到了身边。

    “爸爸,妈妈……”

    李想站在土屋门口,看着小妻子被丈母娘溺爱在怀里的样子,而自己的老丈人还呆呆坐在麻草席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于是赶紧微微鞠躬,用印第安语说出了问候。

    “嗯,神保佑你,我的孩子,娜答看来生活得很好。”

    肯拉顿嘀咕着李想至今不太明白的神祗的名号,终于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出笑容,让李想心里的忐忑稍稍平复。

    一边的母女在悄悄嘀咕,娜答还时不时摸摸自己的小腹,小脸通红。之前还一副神叨叨严肃表情的女巫,此时又恢复成一位慈爱的母亲,轻轻拉着女儿的手,梳理着对方柔顺的长发。

    不一会,整个家庭的其他男女都进了土屋,一群人坐在草席上啃食各种食物。已经习惯了餐具的李想基本没有多大的胃口,只是偷偷趁进食期间环视着曾经在婚礼期间住过的大土屋。

    看来他们已经依赖上了工业区生产的各种小东西……李想简单数了一遍后,心里暗暗得意。

    “喂,我妈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村子里住……”就在这个时候,小妻子娜答碰了下李想的手臂。此时的娜答,又换上了一副印第安少女的装束,和家庭其他女xìng唯一不同的是,娜答那长期经过洗发水滋润的秀发格外的顺滑黑亮,皮肤也更红润滑嫩。

    “妈妈,现在工作很紧,我下个星期还要去西南面去访问一个新的村落……”李想又开始紧张,他的对面,那位满脸皱纹看不出真实年纪的女巫老妇人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老妇人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微微点头,但眼里闪烁着几丝失望。

    “我的孩子,神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乐园,照顾好身边的人,神就会宽容我们的一切。”肯拉顿模凌两可地又拿神来垫背,一边将手里的一根香烟递到了李想面前。

    香烟是李想贿赂老丈人最厉害的法器之一,现在整个村子里,只有身份最高的少数几个首领级男女才有资格抽上这样能够让全身舒畅的香烟。比起从更遥远的南方交易换来的那种粗糙的烟叶,这样用“雪白的树叶”包裹的烟草抽起来的感觉,简直如同和神窃窃私语般享受。

    “爸爸,香烟还是少抽一点,身体更重要……”

    看到印第安老丈人那焦黄的脸sè,李想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眼里忍不住开始有液体流动的感觉。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赶紧微微低头,但一滴眼泪还是不可阻挡地落在草席上。

    李想的样子,几乎被印第安夫妇全看在了眼里。

    “嗯,你们华族人,对妻子的父母也叫父母,让我很惊讶!我会习惯的。”老人和蔼地伸出手,拍了拍李想的脸,满心欢喜。

    “爸爸,你刚才说妈妈会给李想一个惊喜,到底是啥?”

    这时候,喝完汤的娜答抱住了印第安老父亲的腰,一边回头看住了自己的母亲,那位一直不曾多说话的村落女巫。

    老女巫站了起来,从身后不远的墙上取下了一把小巧的短矛,矛头是用一颗硕大的狼牙打磨的。

    老女巫如此的动作,让一家子几十个印第安男女都发了惊呼。就连娜答,都吃惊地张开了小嘴。

    一番晦涩的嘀咕后,女巫拍了拍李想的头,然后对着四周的家人比划了个夸张的胳膊动作,最后将手里的狼牙短矛递到了李想的面前。

    “娜答……”李想隐隐觉得这个家庭仪式有着极其重要的含义,但他稀少的印第安习俗知识让他完全无法理解。

    “老公,妈妈宣布,你将是我们家族的下一任族长,还是这个村落未来的村长候选人!下一位村长,你将代表我们家族参与选拔……”

    娜答闪烁着激动的目光,都有点吐词不清了。

    我晕,我成了德拉瓦族印第安人某个村落中某个家族的下任族长?甚至还是整个村落未来的村长领袖选举资格人?!

    李想握着这个不知道算麻烦还是算收获的狼牙短矛,心尖都在发颤。

    “孩子,我决定了,到你那里住住,看看,到底和村子有什么不同……”

    肯拉顿这时平息了土屋里的惊诧,笑着站了起来,目光转向了土屋门外遥远的农场方向,似乎在想着什么。

第四十三章 欧洲总领事馆

    1621年5月13rì,周三。

    北大西洋暖流和盛行的西风,让圣玛利亚号和圣尼古拉号这次轻车熟路地抵达了亚速尔群岛的英雄港。两船平均航速仅仅超过五月花号1节,就导致这次跨越大西洋的航行比当初五月花号整整节约了3天。

    特塞拉岛的气温已经上升到了几近30度,干热的气候让一下船的史文博和任长乐等人都浑身不适应。鉴于任长乐担任第一次贸易返航传声筒的优秀表现,社区委员会这次新组建的第二批欧洲事务派驻人员明显增多。

    除了属于第一批的任长乐外,表面文艺的“黑心银行家”史文博死缠烂打地让社区委员会通过了他的申请,成为了前黄金走私贩米谷的副手。

    船才离开曼哈顿,史文博就急不可耐地宣布脱离社区委员会的任命,给自己上了个头衔——“中华美利坚共和国驻亚速尔群岛欧洲总领事馆商务参赞。如此臭屁的自吹自擂和目无组织纪律,让任长乐差点让阿德莱德船长返航。

    这样一个奇特的包打一片的伪外交官身份,似乎很是看低了整个欧洲,也不符合17世纪复杂的欧洲国家政治局势。而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如今的欧洲除了人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未必能有比曼哈顿更好的生活质量,更何况风险极高的跨大西洋远航。也许除了史文博本人,几乎没人知道他“赖死赖活赶投胎式”前往欧洲的更深层次原因。

    码头葡萄牙税务官第一时间靠了过来,自然有阿德莱德船长等人去应付。税务官在数月前就已经熟悉那个趾高气扬的英格兰船长,当然更是一眼就认出了领头的“美国佬”任长乐,于是屁颠屁颠地让随行的小官员往总督府跑去报信。

    “好啦,各位,现在,你们算是摸到了欧洲的衣服边角了。估计霍谦那小子已经无聊地快发疯了。”

    任长乐得意地指着港口内陆的西面,坐落在一个小坡台地上的一片庄园别墅般的建筑依稀可辨。

    “很小的港口,估计人口最多2000。”

    大热天还一身张扬的风衣墨镜打扮的“北方工业公司驻欧洲首席商务代表”米谷,此时饶有兴致地打望着港口四周。

    “怎么样?觉得这个市场有啥开拓价值?”史文博拖下了外套,松了松领带,眯着眼睛,远远眺望那个被苏子宁和任长乐几个月前购买的华美商务会馆。他已经决定另择一处风水更好的地方建立一座外交领事馆。

    “英雄港是欧洲通向北美的窗口,但现在还只是一个偏僻的补给港。假如之后的贸易往来达到一个高度,那这里最适合做一个欧洲的拉斯维加斯。”米谷摘下墨镜,贪婪地深吸着,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那我作为总领事官商务参赞,应该大力地配合你了?”史文博笑嘻嘻地搂着走私贩的肩膀,“我准备今天就去拜访那个什么加西亚总督,给你铺条路。”

    “你不做我的副手,我更开心……”米谷扭头看看同伴,无奈地耸耸肩,“反正你要当什么整天晒在明面下的外交官,那我正好做我喜欢做的事。”

    “看看!什么叫默契!”史文博哈哈大笑,将西服一甩,就大步朝街区走去。

    ……

    ……

    黄昏的时候,驻亚速尔群岛总督府的葡萄牙总督加西亚就盛行款待了史文博等一行人。

    因为葡萄牙和美国zhèng fǔ的暗中合作协议,加西亚得到了布拉干萨公爵提奥多西奥的高度赞赏,不光获得了一块巴西种植园的奖励,甚至被告知可以去巴西的圣萨尔瓦多或者累西腓担任总督。

    假如在以前,加西亚肯定会脚不沾地的立马卷起铺盖走人,亚速尔群岛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实在没啥油水,而巴西才是葡萄牙经营了百多年的富庶之地。

    但现在,加西亚是怎么也不会放弃这个亚速尔总督的职位。自从上个月开始,几乎每周都有若干来自葡萄牙本土和其他国家的商船靠港,毫无疑问都是冲着“美国商品”来的。

    不菲的入港税和商品交易过程产生的税收让加西亚中饱私囊不亦乐乎,仅这个月不到半月的时间,贪墨入账的灰sè收入就超过了1000西班牙银元,几乎和他一个在巴西的种植园小半年的收益相当。

    眼前,年轻帅气的美国外交官那陌生但显得格外亲切的微笑让加西亚仿佛又看了无比光明的钱途,一个劲地举杯致辞。

    而史文博也展示了不俗的厚脸皮,各种合适或不合适的外交辞令说得天花乱坠。

    “总督阁下,我代表美国zhèng fǔ和国会,对您以及布拉干萨公爵展露出的友谊与热情表示由衷的感谢。但鉴于您的国家当前的特殊情况,作为一名遵守国际规则的外交官,和正在欧洲访问的苏议员一样,我本人无法直接参与到一些事务中去。”

    史文博看时候差不多了,把手朝身边坐着的米谷一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这位米先生,是我国北方工业公司的首席商务代表。他此次前来,代表着美国商界对贵国市场的重视……”

    米谷没等史文博说完,站起来微微点头,嘴角一抹诡异的微笑。

    哦?真是太好了,我正愁怎么去完成布拉干萨公爵大人托付的事情,这个美国商人来得太及时了!

    加西亚总督赶紧也站了起来,端起了酒杯,用蹩脚的英格兰语说道:“嗯,所有的葡萄牙人都十分欢迎美国商人的光临,我作为本地总督,会坚决保证每一位美国商人的利益与安全。”

    “总督阁下,外面有几个英格兰人、法国人和荷兰人到访,说是想面见刚到本地的美国商人代表……”

    正在这时候,一个仆人走了进来,在加西亚耳边嘀咕了一句。

    “这些贪婪的家伙,嗅觉挺快的……”

    葡萄牙数十年来在西班牙王国低声下气的境遇,以及葡萄牙贵族不遗余力的光复外交,几乎让加西亚等葡萄牙旧贵族势力在面对这些欧洲国家商人时总是底气不是很足,也不得不做出了许多经济层面的让步。现在眼看抱上了美国的大腿,还没有开始独享,那些如吸血蚊子一样的家伙就又盯了过来。

    加西亚脸sè一变,似乎很不悦,但又由于某种原因又不得不忍着。他怎么也没想明白怎么这个消息会传得那么快。

    “作为一位中立的商人,我想总督阁下不会拒绝我和那些同行们的交流吧?”

    出人意料的事,从曼哈顿开始就极善隐藏自己的米谷居然耳朵尖得出奇,而且还能听懂那位仆人说的葡萄牙语。

    “你什么时候懂葡萄牙语了?”任长乐偷偷碰了下同伴的胳膊,尽量掩饰自己的惊诧。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你以为我在船上整天躲在舱里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我跟一个懂葡萄牙语的荷兰水手学了十几天了……”

    米谷面不改sè心不跳地拿起餐桌上的餐布擦了擦手,然后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这个……当然,米先生是贵客,自然会受到各地商人的款待……如果有什么需要,米先生尽管到总督府,我会尽量安排的。”

    说完,加西亚有点幽怨地看着对面的美国总领事馆商务参赞史文博,似乎在闹什么孩子脾气。

    “呵呵,商人还是和商人去打交道,您说是嘛?和本地的最高官员进行交流才是我最应该做的事。”

    史文博似乎看懂了对方的表情,一席安抚对方的话说出来,让情绪开始低落的加西亚又是身体一震,脸sè瞬间变好。

    当天晚上,史文博就和加西亚缩在某个小黑屋里长谈了几乎一个钟头。而走私贩米谷则和其他几个欧洲商人或船长进行了碰面……

    ……

    ……

    深夜了,回到华美商会官邸的史文博,简单的洗漱后就又缩进了他的房间,将唯一一个随身的行李箱打开。

    行李箱里除了几套换洗衣物外,就是几个崭新的深绿sè包装的硬壳,上面印着十分调皮的图案。除了17世纪的土著,无论哪个现代人看上一眼,都能明白这些包装里的东西是啥——整整五百只避孕套!

    除了一个至今没人认领的笔记本电脑外,这是史文博从码头废墟里翻出来的经典宝藏之一。

    史文博自顾自地嘿嘿笑着,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嘴角似乎还有一丝透明的涎液在缓缓垂下……;

第四十四章 反对派?

    入夜了,曼哈顿岛南部那宽阔社区内稀稀疏疏地亮着点点灯火。没有了电视、网络、电影,17世纪夜生活也就乏味了到了极点,自制的扑克和麻将,成为了少数几种能打发夜晚时光的娱乐活动。

    而另一种几乎每个时代都不曾缺的娱乐场所,也依然在曼哈顿社区商业街的某个角落展开着,只是里面极高的消费与女xìng居民鄙视的目光让不少人都没敢经常去。

    只有一层,面积不超过100平的酒吧是目前曼哈顿社区少数几座还是纯粹原木风格的建筑。除了吧台后安置了现代节能灯,其他的角落都只点着烘托气氛的蜡烛。

    一身短衬衫打扮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靠在吧台上,一脸满足地打量着他亲自设计的酒吧,似乎又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xìng别的严重问题让一本正经的社区委员会各位大佬都在某个问题上进行了妥协。虽然苏子宁和严晓松“先斩后奏”地送来了几位在欧洲混不下去的特殊职业女,顾及脸面的男xìng委员们在明面上的叹息谴责后,又迅速达成了共识,在曼哈顿社区建立红灯区是当前仅次于生产大炮和蒸汽机的大事。

    但谁来负责经营呢?这个问题让带领大灾难幸存者勇敢地开拓新世界生活的委员们都卡壳了。最后,还是一个主动申请信让社区委员会的掌舵者们松了一口气。

    观云,大灾难前曾是Y市码头区某私营餐馆的老板。今年39岁,中等个头,外表文质彬彬,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曾经经营过多种餐饮娱乐但都经营不善倒闭数次的小个体户。

    xìng格还算率直乐观,是个典型的zì yóu主义者,也许受限于曾经的社会规则,观云除了几年来练就了一手厨艺和调酒技术外,平淡的生活在嬉皮笑脸中其实过得很拘谨。

    观云就这样成为了曼哈顿社区商业街“魅影酒吧”的老板,酒吧产权表达得很复杂也很模糊,属于“曼哈顿社区委员会社区服务部管理的餐饮部”下属餐厅。

    嗯,如果不是观云同样会在酒吧的后厨房里时不时地显露上几手烹饪,那这个从外到内充满了野xìng与诱惑格调的木屋根本无法让人和吃东西联系上。

    不久前,出海捕鲸的美人鱼号从一艘倒霉的英格兰风帆船拯救出了几十个爱尔兰和苏格兰人,大部分普通男女都被送去了西点镇定居,少数有手艺的男xìng工匠被布鲁克林工业区吸收,而女人里面,则意外地获得了两名同样属于特殊职业的妙龄女子。

    这样一来,魅影酒吧在补充了“生力军”后,陪酒女达到了6名之多,葡萄牙裔、西班牙裔、爱尔兰裔、苏格兰裔,产地各异……观云的酒吧从建立后,就成为了薪水丰厚的高级技术人才的流连忘返之地,当然,攒够钱前来疯狂一把的普通技术工人也来者不拒。

    如今,吧台边,就坐着几位身穿布鲁克林工业区工作服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位似乎还是工程师的打扮。

    “呵呵,小狄啊,你也别犯别扭了,不都是给公家做事吗,用不了那么认真。”观云把目光从某个角落里收了回来,从身后的柜台上取了两个小杯子,倒满新酿的蓝莓果酒,推到了坐在对面的两个青年面前。

    工程师打扮的青年看起来年纪也就三十岁冒头,全名狄祖恭,是布鲁克林工业区的安全生产与质量监督员,一个刚建立不久的管理职位。但在观云这个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进了不惑之年的人面前,还只能被称为“小狄”。

    取下眼镜的安全与质量监督工程师,带着冷得快出水的表情,一把抓过小酒杯,将醇香的果酒一饮而尽,然后呆呆地侧头看着身边不远的一位苏格兰陪酒女。

    露出一个媚笑,才到北美不过半个月的陪酒女驾轻就熟地靠了过来,纤纤玉手搭上了工程师的肩膀。

    “是啊,狄哥,你没必要和他们闹,不就是一些印第安人嘛,反正我们的人都很注意安全的。”一旁的小青年也在劝,然后红着脸看着已经靠着狄祖恭的欧洲陪酒女。

    观云识时务地又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正在开展业务”的苏格兰陪酒女,然后压低了声音:“小狄啊,不是我说你,除了李想那人死脑筋,你没必要得罪自己人,把印第安人的事往自己人身上撒气,不值得……”

    心情郁闷的狄祖恭猛然一抬头,手里的空酒杯就砸在了吧台上,吐着酒气嚷开了:“全是粗心简陋的作业环境,不说是印第安人,就是自己人总有一天也会要命的!水泥烧制场,不给印第安人佩戴口罩都算了,一人一天的工作时间也别超过8个小时啊,不然不出一年人就会挂掉!还有铸铁车间,好歹也给人佩上石棉手套吧?!就那样让人工作,出个事还得了!”

    酒吧里突然扬起的高声,让各个角落里的动手动脚都骤然一顿,不少人都回过了头,迷迷糊糊地看着吧台方向。

    “得!你声音大!你老哥我怕你了!”观云赶紧使了个眼sè,一边的陪酒女识趣地走开了。

    “现在逐渐走上稳定了,就应该注意细节。印第安工人培养也不容易,现在几乎替代了大部分初级工种。而且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成为我们身边的一员……”

    狄祖恭又喝光一杯蓝莓果酒,眼神有点迷离了。

    “难道就我们几百号人就真能建立一个中华美国?狗屎!我们才多少人?必须要面对和印第安人、欧洲人共处的客观事实,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明白他们在工业区里遭受的不公正!我们想要获得他们真正的支持,就要考虑到他们的感受和人身权利!”

    此话一出,就连狄祖恭身边的小伙子都愣了,观云更是张大了口半天没出声。

    “怎么?你们认为我在说酒话?”狄祖恭傻傻一笑,一种忧伤的表情出现在脸上,“其实何止印第安人……再看看那些码头技术工人,他们现在的工作环境比以前还差,我们真把他们当自己人?社区委员会的哪一个所谓的领导,敢在现在工业区任何一个厂房里干一天活儿?!”

    “狄祖恭喝多了,你快扶他回去吧,今天酒钱算我的!”观云看了看某个角落一位身穿海上jǐng备队制服的青年,赶紧压住了狄祖恭的嘴,然后对着跟随狄祖恭来的小伙子低声提醒。

    狄祖恭歪歪倒倒地被人扶走了,观云这才感觉心里石头落了地。狄祖恭这番言论,如果散播出去,天知道会在社区里掀起什么大风大浪。jīng于人事的前餐厅老板这下才发现手心都出了汗。

    眼前又是一片yīn影,一个高大的青年站到了吧台前。一抬头,赫然发现正是晚上一直在角落里单独喝酒的海上jǐng备队军官孙阳。

    “老狄今天被开涮了?”孙阳一口干掉手里的进口自欧洲的葡萄酒,带着一丝冷笑看向酒吧的门,然后又盯住了观云的双眼,“他怎么一身人权卫道士的味道?”

    “呵呵,喝多了而已……”面对如今军事系统占据社区委员会大半边天的事实,观云自然对海上jǐng备队的人很是小心。

    “你也别紧张,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孙阳知道对方在忌讳自己是郑泉系的人,于是拍拍对方的肩膀,“现在咱们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书呆子气也就算了,真要连自己人都骂上了,以后可没好果子吃……”

    “狄工xìng子直,干他那行的,什么狠话都敢说。”观云想了想,选择了含糊的方式,“他可能只是拿这样的事举例而已。”

    “但愿吧,我们现在拼死拼活地奔出路,可不想内部出什么岔子。工业区的安全问题,自然有老姜和林有德他们负责……大家的安全问题肯定会逐步解决的。别说咱自己人在工厂里如何,看看陆上jǐng备队那些兄弟,那打燧发枪的样子连我看了都心里哆嗦。”孙阳也有点酒jīng上头了,一边伸着懒腰,一边用神秘的眼光看住了观云的眼睛,“老观,你说咱这儿几百号人里面,会不会以后真冒出个反对派出来?”

    “啊……”观云一听,整个人又愣了。

第四十五章 拯救鹿特丹

    西欧的沿海平原上,莱茵河与马斯河汇合之处,西向而来的大西洋海风带来了温暖湿润的空气,让这片称为“低地”的土地格外肥沃。

    荷兰在16世纪以前,还是一个处于长期封建割据状态的混乱之地。从16世纪开始成为了西班牙王室的统治地。历经数次斗争,公元1581年荷兰北方七省联合成立了尼德兰联合共和国,鹿特丹港也在不久之后成为了荷兰人得以自主经营的地区。

    但至少在19世纪之前,这个被称为鹿特丹的港口城市还只是一座坐落在马斯河北侧的小小港镇。荷兰人以商业海运为主导的大规模崛起,带动了鹿特丹的加速发展。由此出发能够沟通大西洋、北海、波罗的海乃至直通多瑙河内陆的便利航运条件,让鹿特丹在17世纪初期开始展现出蓬勃发展的潜力。

    造船业,手工业,以及海运商贸开始在这个港镇逐渐发展,而方兴未艾的新大陆殖民、加勒比与东方贸易,也让鹿特丹成为了西欧破产者、冒险家与商人们的一个始发地。在许多时候,这个港镇云集的外地人几乎快超过了本地人。

    cāo着丹麦语、瑞典语、挪威语、rì耳曼语、英格兰语、苏格兰语、爱尔兰语乃至东欧语系的各sè工匠、商人、流浪汉、jì女……无数的外地人在财富的驱动下,以及一场刚刚爆发不久,且无人知道会蔓延三十年之久的战争背景中涌入,让小小的鹿特丹港一时间出人意料的人满为患。

    神圣罗马帝国在西班牙王国的出兵帮助下,酣畅淋漓地击溃了德意志新教联军,荷兰与西班牙的战争脚步也逐渐临近。一路奔逃的前波西米亚国王普法尔茨选侯腓特烈五世将他的溃军带进了荷兰,腓特烈五世不光失去了他光鲜的身份,也抛弃了他的军队。

    失去经济来源,甚至差点被腓特烈五世卖掉的德意志雇佣兵们如丧家之犬般在荷兰各个省份散布开来,他们如同蝗虫与难民的结合体涌进了荷兰的城镇乡间。而欧洲持续多年的农作物减产,更是让荷兰各地承担了相当大的重担。其中,鹿特丹也不能幸免。

    港口区停满大大小小的帆船,赤膊的搬运工和衣着光鲜的商人们来来往往。雨后的街道上,烂泥、人畜粪便、破碎的麻布、腐朽的木箱残片混在了一起,分辨不出颜sè。

    四处乱奔的流浪狗,缩在墙根的醉鬼,衣衫褴褛形如乞丐的德意志佣兵,以及在狭窄的街道上横冲直撞的马车,让拥挤不堪的鹿特丹镇更显得杂乱肮脏。

    ……

    ……

    站在鹿特丹唯一一家还算上档次的旅馆顶层客房窗前,一位东方面孔的青年正皱着眉头,看着窗外那一片几乎可以用难民营来形容的混乱街区,心里微微叹气。

    “好了,还愁眉苦脸干什么?这还不是你自己选的地方。”袁欣艺走了过来,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递到了苏子宁的面前,一只手还轻轻捂着鼻子,似乎对窗外飘进的臭味依然没有适应。

    “我在愁用什么方法能把这些人货给全搬走……”苏子宁突然回头笑了一下,接过对方递来的咖啡,深深嗅了下,“而且,我想,以后你再也不会羡慕欧洲了,我愁着怎么说服你继续陪我进行这趟旅行。”

    “谁陪你啊,只是按照计划做事而已!”袁欣艺脸上微微一红,轻啐了一声,但眼里似乎有丝丝喜意,“还是周可民、杨雯雯他们几个舒服,估计他们还是在里斯本整天参加各种舞会,住在舒服的庄园里。”

    “至少我们比严晓松幸福,他现在可是在穿越赤道,有热病、海盗、风暴、烈rì……这个倒霉的家伙下次见面,估计会成为黑人的。”苏子宁嘿嘿一笑,仿佛对好友现在正在遭受的考验幸灾乐祸,但眼底,却是一丝深深的担忧。

    “你就装吧,我知道你比我们都担心他……其实你是反对严晓松的明朝移民计划的,真是太危险了!”已经深知苏子宁xìng格的袁欣艺这次翻了个白眼,然后也跟着叹了口气,“严哥和卡特琳娜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为什么你不劝他呢?你不是很擅长给他泼冷水吗?”

    “劝?我为什么要劝?”苏子宁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这段时间和自己形影不离的女翻译,嘴角的微笑有点特别,“严晓松是个把一切都看得十分乐观的人,他一旦坚信某种出路,就会闷着头去做。我们就缺乏这样的乐观信念,难道你要让我们丧失这唯一的jīng神动力?”

    “就知道说教我……”

    袁欣艺撇撇嘴,似乎有点不满。正要顶上一句,身后就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的是一位船长打扮的中年人,安德鲁,曾经的圣玛利亚号上的资深老水手,现在的五月花号代理船长,一个憨厚质朴的丹麦人,也是从拉斯帕马斯港开始坚定跟随卡特琳娜的前西班牙海军水兵。

    “尊敬的苏议员阁下,本地的荷兰官员发来请帖,正式邀请您参加今天晚上的宴会,他们对我们使团这次带来的礼物很感兴趣。”

    ……

    ……

    晚宴进行得十分顺利,袁欣艺一身出自杨雯雯之手、用产自法国里昂的丝绸制作的中国宫廷风格的高贵华服震慑了一干荷兰官员与家眷,而她那娴熟的荷兰语更让急急赶来的、在场身份最高的南荷兰省州长尼德尔森惊讶无比。

    美轮美奂的jīng致玻璃酒具、带着优雅法文标签的人造水晶包装的香水、以及一套不锈钢厨具,让身为荷兰共和国州长联合会核心成员的尼德尔森迅速断定了这些自称“中华美利坚共和国”的东方贵族的身价。

    早在半个月前,就有从葡萄牙人手里流入荷兰的一批高档玻璃酒具,当时就让敏锐的荷兰商人穷追猛查了好一阵,如今算是找到了正主。一向以海上贸易无冕之王自称的荷兰商人们迅速发动他们的政治手腕,催促受他们支持的荷兰共和国州长联合会出面。

    得知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其实是那个东方帝国的民族后裔后,尼德尔森十分礼貌地表达了对苏子宁的敬意,但眼里流露出的,显然是不认同对方坚持北美属于美国zhèng fǔ的立场。

    开什么玩笑,荷兰东印度公司如今如rì中天,荷兰的舰队即便现在还只能算二流,但就连西班牙和英格兰人都要掂量一下的。打前年从英格兰人手里抢到巴达维亚后,远东的开拓也一路顺风。自以为是的西班牙王国以及那个傲慢古板的明帝国显然不足以阻挡荷兰在东南亚的脚步,而新大陆的争夺计划也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中。既然连东方人都开始插足分割这块蛋糕,那荷兰人为什么还要看别人的眼sè呢?

    “尊敬的苏议员阁下,我对贵国贸然提出的北美主权声明表示很困惑……当然,这不妨碍我们在今后的rì子里继续讨论相关的土地权益问题。我相信至少在这个阶段,我们的共同利益是大于矛盾的!”

    才刚刚兴起的时尚假发遮掩了尼德尔森的秃头,胖胖的荷兰共和国州长此时完全如一个商人一样和苏子宁开始了磨嘴皮子讨价还价。他在暗示双方合作对付西班牙人的可能xìng,而北美那片原始的土地,恰恰是不要钱的筹码。

    “嗯,对西班牙王国的态度,我国zhèng fǔ也严重关切!尤其是荷兰与西班牙王国当前的敌对关系……我希望美国在欧洲的商业利益能得到你们两方的共同尊重。美国zhèng fǔ对发生在欧洲的战争一直坚持中立的立场!”

    苏子宁用着并不熟练的荷兰语也绕着外交辞令,一边偷偷看着一边和几个荷兰商人家眷聊天的袁欣艺。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他一点都不像明帝国那个国家的人……尼德尔森见自己的引诱依然没让对方上当,心里有点不快。

    “我一路上参观了贵国多个港口,我对这里的商业投资环境有点担忧。”苏子宁喝了一口酒,面露遗憾,“相反,我觉得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对待商业投资环境上的努力,显然超过本地。”

    狗屎!那群连国王王冠都丢掉了的葡萄牙人还好意思谈贸易?!西班牙人,他们迟早会被法国和英格兰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的!荷兰垄断远东与加勒比海贸易也只是时间问题!

    荷兰州长的不开心表情更加明显了,他狠狠地喝下葡萄酒,眼睛望向了窗外。

    “您不用回避,我个人对波西米亚发生的悲剧表示遗憾,正如我们看到的一样,那些波西米亚人、rì耳曼人,甚至是四处流浪的英格兰人、苏格兰人、爱尔兰人,他们除了整天搜刮这座港口所能找到的所有垃圾和偷窃抢夺商人外,基本上对荷兰的贡献为零,而他们带来的,却是一个恶化的不公正环境,您怎么能保证未来美国商人的贸易不受干扰呢?”

    这个……荷兰州长一愣,渐渐开始脸红。其实不光是他,整个荷兰州长联合会都对目前越发不可收拾的波西米亚战争残局焦头烂额,那个倒霉的腓特烈五世给整个荷兰带来了一场悲剧。

    云集在荷兰各地的溃兵和难民,导致荷兰各个港口的商业行为大受打击,各国的商人纷纷取消往返荷兰的贸易,转而在丹麦、英格兰或法国进行。甚至野心勃勃的英格兰人也趁机开始在英吉利海峡和北海收取荷兰商船或捕鲸船的附加税。

    “当然,我作为美国zhèng fǔ授权的欧洲商务考察使团,也应该为此提出一些好的建议。”苏子宁见对方情绪开始沮丧,知道时机到了,“难道荷兰zhèng fǔ没想过驱赶这些讨厌的苍蝇?”

    “您真了解这些人?别忘了,他们每天只吃一片黑面包就可以jīng力旺盛地摧毁一座城市!”荷兰州长无奈地耸耸肩,面露尴尬,“除了让他们自生自灭,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他们体力是很充沛,不过,我倒是可以帮帮忙……”苏子宁喝光手里的酒,眼睛看了下宴会厅一边的小门。

    荷兰州长迅速会意,马上找来适从,嘀咕了几句后,两人悄悄离开了宴会现场。

    ……

    ……

    第二天一大早,苏子宁就找来了随行的船医老赵和护士夏秋喻。

    “你疯了,我要建立多大一个检疫所,才能给成百上千的欧洲人做体检?!”老赵看到苏子宁递过来的纸,对上面的内容目瞪口呆。

    “不是有本地荷兰官员帮助吗?实在不行,你可以对最关键的几种人群进行优先检疫,其他的,等运到亚速尔群岛再说。”

    苏子宁耸耸肩,表示自己毫无压力。

    “那么多欧洲人,就算全部身体健康,但稍有不慎,也会给曼哈顿社区带去灾难的!”老赵皱着眉头,还在思索这个大难题。

    “他们如同牲口一样被荷兰人丢弃在烂泥和粪便堆中,我们只是给了他们个重新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中间有技术娴熟的木匠、铁匠、裁缝、士兵、水手,甚至可能是贵族。”苏子宁对着船医耐心地解释着,“分开使用他们,一群仅仅以语言或一块面包就能决定彼此关系生疏的17世纪欧洲人,其实很好掌握。而且海上运力不用担心,荷兰人已经答应卖给我们三艘风帆船,吨位还不小。唯一麻烦的是,卡特琳娜留给我们的人里面,能够当船长的就没几个。”

    “好吧……小夏,我们准备一下!”船医一咬牙,对着身边同样惊愕的小护士点点头,“先给所有女人做检疫,然后是工匠和船员,不过,小袁要负责帮我们翻译甄别身份。”

    苏子宁和荷兰州长尼德尔森某份不光彩的外交协议,之后一直被欧洲各国所鄙夷。原因就在于1621年开始,以荷兰鹿特丹地区官员为首,开始有目的xìng的驱赶在各地逃避战争和饥荒的难民。

    公开文件显示,被荷兰zhèng fǔ以解决难民生活的劳务输出为名义,当年运往亚速尔群岛的欧洲人至少超过1000人,而最终抵达北美的,只有这个数字的一半多一点。许多人不是因为疾病消失在美国人创办的“亚速尔检疫隔离所”里,就是在海上死去。

    他们之中以爱尔兰、苏格兰、德意志的破产工匠与难民为主,还有部分雇佣兵身份的波西米亚人、瑞典人、丹麦人,更或者干脆就是荷兰本地的乞丐。据说每一个“被劳务输出”的欧洲人都不得不签订了一份难以摆脱的契约奴合同,然后荷兰官员们则获得了每个人头100荷兰盾的一次xìng劳务输出代理金。

    第二年开始,“美国产”的jīng美玻璃器皿等奢侈品、军火以及大批铁制工业品进入荷兰商会的贸易清单,荷兰的财政状况大为改观,和西班牙人的战争也打得更加起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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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1620介绍:
21世纪的某一天,某港口的码头发生了奇异的大灾难,数百各色男女来到了17世纪20年代的北美新大陆。于此同时,历史上的五月花号也刚刚起航。
文青屌丝游天下,五百民工霸美洲。一群茫然的现代文青与屌丝,一块蛮荒般的新大陆、一众贪婪的欧洲乡巴佬殖民者,一个新的大时代悄然揭幕……新世界1620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新世界1620,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新世界1620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