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列妖传TXT下载列妖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列妖传全文阅读

作者:拂弦     列妖传txt下载     列妖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血染狸山

    天惊,天清,百里无霜分不清眼角的湿润是为了什么?

    他只知道,要去到那人的身边,要阻止他,要救他。

    可他不知道,即便他将仙元催到极致,也终是晚了一步。

    野狸山上,双魔连招竟也不堪一剑之威。融融清气荡合四野,生生梓和血灵双双跌下云端砸入破碎的地层。

    霎时天地寂然,唯听见两道撕心裂肺的呐喊。

    “死鹤……”

    “二哥……”

    话音落,龙三身如离弦箭,飞身接住坠落的素鹤。

    “二哥,对不……起,对不起。”哽咽声声,一滴泪滴落在素鹤的脸颊上。

    是她错了,错了……

    素鹤望着龙三,想替她拂去泪水,然而承受筋脉逆断碎心的他,已然无力。

    双眼,终是沉沉合上。

    “二哥,我不要你离开,我这就救你。”说罢,龙三的仙元似流水般灌入素鹤体内。

    可是,这比起素鹤生命消失的速度,不过是杯水车薪。

    “丫头,我来助你。”甫落地,黎波不顾自己身有重创,将仅余的仙元悉数渡给素鹤。

    却在此时,两道毁灭的气息同时袭向两人。

    危机一刻,但见胡今生赫然一掌挡下杀机。

    胡今生手持青碧玉萧,负手而道:“胡某意不在红尘,不欲多造杀业。

    亦观诸位不是愚蠢之辈,不若今日就此罢手。

    来日,诸位各凭本事再分生死如何?”

    血灵与生生梓双双稳住身形,各自强行压下翻涌的气息。

    见胡今生如此说,亦知两人皆不敌对方之能为。

    遂照眼间,尽是心照不宣。

    登时,不再多言,抽身离去。临走时,血灵瞥了一眼如思:“老八,不走吗?”

    如思回神,冷眼相照,霎时已无踪迹。

    至此,野狸山的风云才落下帷幕。

    尺生一扶着元无二亦步亦趋的走向龙三等人,万般言语皆梗在喉。

    元无二道:“上仙可……”

    倏然,一道强势的怒吼打断元无二的问话。

    “混蛋,谁准许你死了?谁给你任性的权利?”

    龙三黎波诧异抬头,怎会是他?

    “你们都让开,让我来。”

    百里无霜扬手一掌,将两人震退。

    甫至素鹤身侧,金针入体,欲以九元夺灵针,夺造化之能,将逆断破碎的心脉接回。

    然而,没有用……誓言已破,纵他医能通神,奈何逆不过天。

    百里无霜骤然失神,紧拥着怀中的人。

    仿如受伤的野兽,孩子般的置着气:“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我说你不可以死,你就不可以死。

    不然?不然……以后我再也不帮你救人了。”

    黎波晃了一晃,倏而挺直。若百里无霜都无法,那死鹤他……

    龙三目中亦是不可置信,回过神后,脚步踉跄的走向胡今生,冰凉的指尖扯着他的袖口。

    “十四,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一语落,众人皆惊,之中当以百里无霜为最。

    胡今生握着手中的冰凉,心中无声长叹。明知将身染风波,你却还是这么做了。你当知,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不会拒绝。

    百里无霜见胡今生不语,便知龙三所言不假,登时纳头便拜。

    “求你,救他。为奴为仆,拿命换都可以。”

    “不必如此,算起来胡某亦欠你一桩恩情,此事亦属胡某当为之举。

    恩情?乍闻恩情,百里无霜顿陷五里云雾。然而素鹤的情况,容不得他深思。

    “我可以为他护住魂息三日,三日内,你需得自寻救治之法。”

    三日?三日?三日便三日,顿时,眸中多了一丝希望与坚定。

    “多谢。”

    胡今生轻抚着龙三的手背,让其安心。

    然后走近素鹤,剑指凝元,一缕灵光直没素鹤心口。

    就在此时,异变斗生。突来的迷雾遮去了众人的视线,亦隔绝了气息。

    不好,胡今生急忙感知龙三的气息,却是犹如泥牛入海。

    偏偏此时素鹤的救治,

    中断不得。

    百里无霜,不禁担忧道:“兄台……”

    胡今生撤回感知,继续稳住素鹤的魂息:“事有轻重,她有自保之力。”

    “你记住,待我固住他的魂息后,你只有三日的时间。”

    “百里明白。”

    迷雾中,龙三好一通摸索,然是茫茫无结果。

    “奇怪,刚刚十四与我明明只有数不之遥,这会儿怎么遍寻不着了?”

    一阵摸索,一阵心慌,心急寻找十四的她,浑不知自己已离十四越来越远。

    也不知走了多久,龙三终于看到前方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遂急急上前:“十四,是你吗?”

    但见人影转身,向着自己慢慢靠近,逐渐清晰。

    “是你?”怎么会是他?十四去哪里呢?

    乍见更夫,龙三惊诧莫名。然而她尚不知,眼前的人已死,且死状凄惨。

    可他,现在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更夫抬眸,嘴角噙笑:“见过三公主。”

    “你识得我?”忽听一声三公主,顿时心中警玲大作。

    “三公主无需紧张,吾是来给你指一条明路的。”

    “是吗?”

    无缘无故,素不相识,怎会如此好心?

    “然也,只是,吾要你允诺一物。”

    “何物?”

    “禁忌之泪。”

    “抱歉,我无此物,亦不曾听闻过,怕是要让阁下失望了。”

    龙三眉头微蹙,断然拒绝,仅凭直觉,禁忌之泪四字足以让她害怕莫名。

    “非也,此物唯你才能找到。你若肯允,吾便助你出此迷阵。

    否则,你将困死此中。”

    “是吗?”看着更夫,她的心咯噔下沉。他怎知,自己无法破此阵?

    更夫垂眸,信步游走,一派悠然的道:“为表诚意,吾可以告知你两件事。”

    “若我不听呢?”

    “事关真君生死,你母亲的来历,当真不听?”

    此言一出,龙三眼中杀机骤现。

    “你究竟是谁?为何你会知晓这些?”

    “三公主看吾是谁,吾便是谁?不过,三公主若再不答应,真君恐是等不了了。”

    闻言,龙三神色骤冷,眼波微横:“方法……如何才能救我二哥?”

    “很简单,取汝之鲜血一盏,自能活命。”

    “胡说……”此等救人之法,简直闻所未闻。

    “是否胡说,三公主回去不妨亲身验证。

    另外,欲知你母亲的来历,还需向西海寻。”

    “我要如何出去?”

    “此去东南百里,你便能回到野狸山。”

    龙三凝视了更夫片刻,最后还是转身向东南。

    可是有太多的疑问,攒聚在她的心头。

    为何她的血能救二哥?十四却说只能替二哥固住魂息三天?是十四不知?还是……十四早就明了,却选择不说?

    还有,母亲的来历为何是往西海寻找?

    一切的一切,似层层密网兜头罩向了她。

    “呵呵呵,你与吾还会再见的。”

    说完,更夫手一扬,登时身化血雾散落一地,不复生息。

    而犹陷迷雾中的尺生一,也遭遇了生死危机。

    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裁地剪,血大片的晕染开。

    口中的朱红,噗噗的往外喷涌。

    “为……为何……师……弟?”

    元无二冷然的抽出染血的裁地剪,低头欣赏着这抹刺眼的艳色。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我……”

    “还记得当年被你夺舍的尺生一吗?”

    “你……你……你没消失?”尺生一大惊,本就重伤濒死,再闻当年之事更是雪上加霜。

    “对,我没消失,而且我活着回来了。”元无二眸光一斜,揍杀而笑。

    又道:“你可知?因为你,魂魄无依的我,只能在缚魂崖下找到了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借其还阳。

    本以为是上苍终不忍我无辜枉死 ,不曾想……它和我开了一个何其荒谬的玩笑。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意外发现一份传承,要得到它,却还得与你一起拜那起子见鬼的师。

    方能各得半数传承,而代价却是我成了你的师弟,你却成了我师兄。

    你说,这可笑不可笑?老天他是不是在玩我,啊?”

    “咳咳……师……师……弟。”

    不知为何,看着几近癫狂的元无二,尺生一竟觉得裁地剪穿胸也不及此时的痛。

    气空力竭的他,倒入尘埃。提着一口怎么也不肯下咽的气,翻身爬向元无二。

    一步又一步,看着近了又好像更远了。亦如那年枝头……跌落的枫红。

    “不要再叫我师弟,你是傻子吗?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我为何要叫元无二吗?”

    忽的,裁地剪脱手而出,入地三分。原本斯文俊秀的人,宛如讨命修罗。

    元无二俯身蹲下,一把钳制住尺生一的下巴,温热的液体淌过他的指尖。

    “师……弟。”尺生一似是听不见元无二怒吼,依旧如此唤着。

    他不信,不信这些年的相处都是假的。

    纵使,纵使自己的确害了他的性命。

    可那时肉身被毁的他只想着活下去,未曾想过害他。

    人活一辈子,他不想窝窝囊囊的死去。至少,要找到杀自己的仇人。

    可巧的是,在他魂魄将灭时,遇上了元神出窍的“尺生一”,这简直就是天赐的良机。

    一心想活的他,怎可能会放过?于是他强行占据了“尺生一”的肉身,之后便冒着“尺生一”的身份,成了城之主。

    ……

    “住口,你个傻子。

    我名叫元无二,就是告诉你,原本无二唯有尺一。

    我回来就是找你复仇的,就是来杀你的。可笑,有一天你居然找到我。

    说师兄弟,江山共享,竟要与我同治城?

    可你知道?这对我有多残忍吗?因为你的身体就是我的,我才是城真正的主。

    然而,我却得为了杀你而费心帮你治理城。

    唯有如此,我才能更接近你,取你信。

    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知道我给过你多少机会吗?你就没用你那脑子想一想?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为什么?”逼我,亲手杀了你。

    杀了你,谁还会护着城头上的新片暗淡的天?

    倏然,一道飘忽的声音由远而近。

    “元无二,既然你下不了手要他的命?那么,该是把你的命交还予吾的时候。”

    猛然转身,银芒耀眼,竟使他无法动弹,只能任凭长剑逼命而至。

    余光扫过尺生一,元无二默然合上双眼。

    你我本就是错,或许……死才是彼此的解脱。

    “嗯……”

    耳闻一声闷哼,却无穿心之痛。元无二赫然睁眼,看到的是尺生一浴血挡在自己身前。

    随着长剑抽离尺生一,他的禁止也随之解除。

    元无二本能的接住尺生一,慌乱喊着:“师兄……”

    “噗……咳……咳咳,你……还认我是师兄?”

    一句师兄,让意识几近离体的人似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尺生一揪住元无二衣襟,咧嘴而笑。眸光之中有希冀,也有元无二看不懂的感情。

    无二啊无二,你怎会知道,其实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晓你不是这副身体的原主儿。

    只是,你找到他时,他是真死了。而我,是强占了你的。

    同为重生之人,我岂会看不出端倪?

    可……究竟是什么迷了我的眼,让我狠不下心拆穿你?

    元无二身体一缰,抱着尺生一不知如何回答。

    只是别开脸,不敢对上那双炙热的眸子。

    尺生一了然的笑了,这是你的答案吗?……到底,是我强求了。

    害你,终是我不对。

    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阖上眼眸的人,手无力的垂落。也许,连他自己都忘了为什么要装作不知,不去拆穿。

    “师兄……”

第四十七章:回转千崎

    元无二抱着尺生一的尸体,仰天长啸。

    一身诡力洒四方,冲冠一怒君已亡。

    为何?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都不想报仇了,为什么还不能放过他?

    为什么要替自己死,你死了,城的百姓怎么办?

    他们敬仰的城主,是你不是我。

    你凭什么擅自做主,决定我的生死?从前是,现在也是。

    难道,我就注定只能被迫接受你的安排吗?

    “人已经死了,你不必谢吾。”

    “为何……你要杀了他?不是说好,他的命是我的吗?”抱着尺生一的尸体,他的手其实在颤抖。

    如同有人在他的心上开了一道口子,那些他想要留下的,却再也留不住了。

    “啧啧啧,年轻人。

    你要弄清楚,杀他的是你,并非是吾。

    倘若你按照约定杀了他,吾便不会杀你,取回吾赐予你的命。

    不杀你,自然他也不用死。”

    “怎会……”是如此?元无二垂眸看着掌心的殷红,这是……他的血……

    “别忘了,当初吾为什么要救你?不就是看上了你对他的恨,否则凭你一介无主孤魂,你拿什么附体还阳?

    彼时约定,百年为期,你取他之命,吾助你重生,他的命便是吾之报酬。

    如今,吾守约而至,取回当初的报酬又有何不可?”

    风簌簌而过,元无二渐近涣散的目光落在尺生一含笑的嘴角上,寂静无声。

    生,是痛。死,是悲。

    是否早在当初陨命之时,自己就应该甘愿饮恨呢?

    是不是这样,就能少了今天的无奈?不用自尝自种的苦果?

    倏然,人影飘忽如魅,闪身至元无二身后,俯身耳语:

    “不过,看在你让吾看了一出好戏的份上,吾再给你一次机会。

    就看,你要是不要……”

    谆谆软语,离离嗜心。诱得绝望的人,甘愿引颈就戮。

    “什么机会?”

    “你死,他生。你之命魂早在之前魂身入阵时,便已半损。

    何不用你的残魂,助他回阳呢?”

    元无二猛然抬头神光聚焦,抱着尺生一的双臂倏然紧箍。

    “你到底是谁?如此行径,所图为何?”

    “吾名:千彦无叶。你可唤吾,纯良人。”千彦无叶莞尔低语,旋即消失无影。

    千彦无叶,纯良人?元无二忽的,痴痴作笑。

    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师兄,无二,不会让你死……”

    而在此时,龙三也不知迷雾中走了多少弯路,方寻到十四。

    看到熟稔的他,心方是松了一口气:“十四,我回来了。”

    胡今生刚替素鹤完成稳固魂息的最后一步,见她平安,顿觉宽心不少。

    “回来便好,可有受伤?”

    “没有,我这么可爱,谁忍心伤我?”龙三冲着胡今生龇牙咧嘴,活脱脱的赖皮。

    然赖皮之下,别有忧思。

    “没羞没臊……”胡今生被逗的哑然失笑,无奈的摇头。

    “对了,二哥的伤势如何?”

    “暂时无碍,只待寻得活命之法。”

    “十四……”

    “嗯?何事?”胡今生眉山微挑,意带不解,丫头今日似有些不寻常。

    “我……算了,下次再说。”

    罢了,左右尚有三天时间,万一……万一可以找到活命之法,万一更夫所言是假呢?

    她应该相信十四,而不是为着他人不着边际的言语,对十四产生怀疑。

    十四,他不会骗自己……

    犹疑片刻,龙三把定心念,将岔开话题:“接下来去哪里?”

    胡今生睇着百里无霜,问他。

    百里无霜稍怔,随即有些不自然的道:“去千崎峰。”

    再一次面对龙三,他的心,拧巴的像根麻花。

    曾经,自己不屑救她,甚至对昏迷的她出言辱之。

    眼下,却因为她的关系。

    才能与冥府,夺

    下这三天的造化。否则,他不敢往下想……

    “哦。”龙三点头,未作他想。

    恰在此时,黎波亦已寻至众人。

    见众人皆在,心喜道:“太好了,你们都在,死鹤的情况如何?”

    “暂无大碍,先回千崎峰再寻救治之法。”

    黎波叹了叹,言语中道不尽的无奈:“如此,也好。”

    龙三环视四野,察觉迷雾虽散尽,然,却少了两人:“尺生一元无二呢?”

    为何,没有见着他们?

    霎时,气氛骤降变冷。百里无霜睇着素鹤,眉心突突直跳。

    要不是这两人,他怎会将身涉险,落得个……

    胡今生不欲龙三被迁怒,伸手替她别好微乱的青丝。

    “城,有它的天命。

    城之主,亦有他之命途。

    眼下当是救你兄长为紧,余下的但凭天意。”

    “知道了。”龙三微愣,看来,十四不欲在此事上多作纠缠。

    遂行至黎波身边:“大哥,我扶你。”

    黎波龇牙道:“死丫头,还算有点良心。走吧,回千崎峰。”

    他倒也真不客气,长臂一揽半个身子直接挂在龙三的肩头。

    龙三被压的一个踉跄,玉足一跺,照着黎波便是一脚下去。却在踩上之际,足尖点地,错开了他。

    算了,咱不能欺负伤残人士。

    ……

    胡今生的看着两人的目光微微一暗,缓步跟上。

    百里无霜一把抄起素鹤,眼底是藏不住的珍视。

    再转眼,野狸山已不复人烟。

    除去满目的疮痍,便只剩残缺的山神庙在风中欲坠不坠,偶有几块碎瓦滑落。

    然而,在黎波等人回到千崎峰时,城亡了。

    收到消息时,龙三看着床榻的素鹤垂眉不语。

    纤纤玉指,倏然无声的握紧,复又缓慢松开。

    忽的,耳闻嘈杂之声。

    “奴婢半夏,奉娘娘口谕,烦请医圣一行天后宫。”

    “滚,再来烦爷?爷将你剁了练药。”

    “大人……”

    又过了须臾,外面的动静也愈发的大了。

    龙三看了眼静坐窗下喝茶的十四,决定出去一观。

    起身道:“十四,我去去就来。”

    “嗯。”胡今生放下茶盏,眉眼不抬。

    出了洞天,行至竹屋,方知此时外面已是满地狼藉。

    诸多奇珍异草,皆被暴怒的人毁伤泰半。

    百里无霜回眸瞥见龙三,怒道:“你出来做甚?”

    龙三知他是为素鹤的事着急上火,遂不与他计较。

    “这般吵闹,你说我是谁而来?”要不是你吵到二哥休息,当我愿意出来?

    ……我,霎时,百里无霜满腹的怒火,瞬间息了大半。

    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半夏:“与其在此争执,不若随她走一趟。

    你便是信不过我,也当知十四的能为。

    此去或有波折,然,天后懿旨你不去怕是不行。”

    至少,面子上你也得做做。否则,天后若派人荡平千崎峰,你要怎样救人?

    如今的二哥,经不得吵闹,更经不得移动。

    百里无霜沉思片刻,结缨整冠,两袖抖落飒飒风云。

    忽的,抄起捣药杵掷向半夏:“还不走,等着爷请你?”

    “奴婢不敢。”堪堪避过杀机,半夏眉敛声色,提着裙摆小心赶上。

    途中,机巧如她,顿时明了连枝为何不肯前来。

    而是反常的将这到手的立功之机,让给了自己。

    想必她前次在千崎峰,也是今日这般遭遇。

    回过味儿来,半夏清楚自己这是被姐妹算计了。

    不过,这都不打紧。重要的是,自己完成了娘娘的命令。

    ……

    天后宫中,收到半夏传回讯息,早已严阵以待。

    端坐在凤台上的天后,美眸轻阖,单等着百里无霜自投罗网,好来一个关门打狗。

    胆敢无视离儿的安危,

    这就是找死。

    此等逆臣,不杀何用?

    随着脚步声渐近,天后微微掀开眼眸。

    看着台阶下的人,皓掌怒击凤台:“百里无霜,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话音刚落,四处暗伏的天兵布下夺命杀阵,将其围困。

    百里无霜看着眼前的阵仗,讥笑的道:“娘娘难道人老不经事了,忘了陛下特许爷不受天规约束?

    爷我见了陛下尚且不跪,见你为何要跪?还是说,娘娘你早有取而代之不臣之心?”

    顿时,天后脸色倏变,黛眉含煞:“放肆,给本宫拿下。”

    “娘娘这是心虚啊,难道真被爷不幸言中了?

    呵呵……真是悲哀啊。”

    话音一落,百里骤陷阵中,杀曲高鸣。然他不慌不乱,进退有序。虽是危机,亦可看出其修为非俗。

    倏然,一道曼妙的身姿闯入天后宫。

    “姨母,莫要动怒。”

    “音音?你不在离儿身边伺候,可是他的伤势有变?”天后一惊,她的儿?难道……

    狐天音拾阶而上,乖巧道:“表哥有姨母慈心圣爱,伤势自是无虞。”

    “既如此,你来做甚?”

    闻听儿子没事,天后不禁皱眉,这个狐天音未免不懂事?

    “姨母,音音来此,自是为了您啊。”狐天音眉眼一柔,软语宛若和风。

    “是吗?”

    “回禀姨母,音音知晓您是疼爱表哥。

    然医圣,乃是陛下疼惜之人。

    且听闻,医圣此次违命亦是事出有因。

    虽是耽误了表哥的诊治,但也为陛下夺回了左膀右臂。

    说起来,这功大于过,姨母还是莫要冲动。

    万一……”

    “万一什么?”

    本是杀心炽盛,但听得狐天音的一番言语,天后的心思开始渐渐流转。

    “音音是说万一,万一姨母为了意气之争,错杀了百里医圣?不但会惹恼陛下,天宫也会因此折损实力。

    如此,岂非因小失大?”

    闻言,天后心中一沉,狐天音的话不无道理。

    毕竟人前显贵,人后必遭罪。

    天帝的心,呵……无人比她更清楚。然而,若如此轻易放过百里无霜,心之烈焰如何能甘?

    挑眉看向狐天音:“音音的意思,是要本宫放人?”

    狐天音心有九窍,怎不知天后的心思:“杀或放,去或留都不重要。

    重要的姨母不能为了外人,而阻了与陛下琴瑟和鸣之路。”

    语尽,狐天音玉手轻柔的覆在天后的手背上。

    流光自眼中乍然而逝,暗藏之语不言而喻。

    登时,天后凤体一僵,眸光渐寒。

    是了,后宫繁花似锦,艳色各有千秋,由来帝心难测,更遑论是当今的天帝。

    杀百里无霜容易,留陛下的心却难。

    遂抬手喝止:“停手。”

    “哟呵,这就收手了?怎么不继续啊,爷还没玩够呢?”

    百里无霜掰着手腕,狭长冷眸中亦是恨火燃烧。

    当日不是她派连枝,挡了自己的去路。他怎会来不及去阻止……

    天后闻言,不怒反笑,目如冰火淬炼挟杀而至,骤然起杀,一点仙元直入其要穴。

    百里无霜一时不察,登时受制于人,咬牙道:“你玩儿阴的……”

    “来人,将医圣打入囚天峰,太子何时痊愈,何时放人。”

    天后勾起一抹绝艳,看着目眦欲裂的百里无霜,顿觉身心舒爽无比。

    之前的顾虑,悉数抛诸脑后。

    起身,由狐天音虚扶着,步步莲华的踏下凤台。

    行至百里无霜跟前,抬手化变剑气万千。

    一掌,狠击百里无霜胸口。

    百里无霜一声闷哼,跪地口涌朱红,继而蜷缩倒下。

    天后接过锦帕,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指尖。

    “带下去。”

第四十八章:初试西海

    千崎峰

    龙三回到洞天之内,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低眉间掩着诸多的心事。

    “十四,我想回东海一趟。”

    “好。”

    “你不问我,为何突然要回东海吗?”

    “你既开口,自有必去的理由。

    我不问因果,但书一条,若此行不顺?不可强撑。

    如此,你可能答应?”

    胡今生即从座起,行至龙三跟前。

    龙三望着胡今生的眸子,忽的不敢与之对视。

    低低的应了一句:“好……”

    而后,心虚使然,几乎是落荒而逃。

    胡今生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眸色渐暗。

    你就这么离去,是笃定我为了你,不会对素鹤置之不理吗?

    ……

    步下千崎峰的龙三,不敢回头,脚下一步也不敢稍慢。

    一头是对十四的内疚,一头是无法置素鹤的生死不顾。

    虽然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轻信更夫之语。

    然更夫之语,时时萦绕于心。

    她怕,事情如己所料,亦怕素鹤因己丧命。

    负罪,内疚,压的她无所适从。

    所以,她假借东海之名,行探西海之实。

    虽知他不欲救,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她还是选择自私,选择了懦弱又可笑的私心。

    倒底,她的心还是不够硬……

    一路疾飞登天门,小心绕过守将,悄下到人间。

    回眸看了眼身后的灿灿霞光,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到天宫。

    来时有百里无霜开路,天兵天将自是放行。

    如今唯有她自己,却得处处小心。

    微微一叹,她步下云头,藏与虚空之中。

    进而觑准时机,随波而沉,悄然潜入西海龙宫。

    结果,却无头苍蝇般找了数个时辰,一无所获。

    阴差阳错之下闯入了一庭唯善,还被主人逮个正着。

    “你……叫什么名字?”

    龙三暗道不好,遂搬出旧名:“贾茗儿。”

    龙竺一听,不禁哑然失笑。

    却因笑的太急而牵动沉珂,从而不住的咳嗽。

    起初是微咳,待至随后愈咳愈烈,直至一口朱红呕在地面。

    时间似也在那一瞬间,被人抽去了声音。

    静的不可思议,直待龙竺扶着软塌缓慢站起。

    半是佝偻的人,踱着虚浮的脚步走向玉桌前。

    执起紫金蟠龙壶斟了两杯茶,自己一杯,另一杯轻轻的拂至龙三面前。

    “咳……咳咳……坐吧,刚刚是……咳……不是,吓到了你?”

    龙三扬手接住茶杯,有那么一瞬失了神。

    低垂着眼眸,看着杯中的茶水,这人似乎没有恶意。

    遂不自然的坐下,呷了一口茶:“……没有。”

    龙竺却看着她,眼眶不自觉的浸满湿润。

    你知不知道?你和她一样,皆是藏不住事的人。

    便是说个慌,也懒得多费心思糊弄与我。

    龙三抬眸,有些不解:“你不抓我?”

    逮到了却不发做,居然还请自己喝茶。

    真是个怪人……

    “吾名龙竺,你当唤吾一声十九叔。”龙竺浅酌了一口茶,压下心底的悸动。

    见不到她,能见到你也是好的。

    “……”这,又一个认亲戚的?

    等下,龙三忽然回过味儿:“你说什么?”

    这一惊,心仿若要跳出胸膛,分不清是激动,还是……害怕。

    他知道自己是谁,那岂不是说……

    龙竺含笑不语,却默认了她的猜测。

    当初吾和雪儿,还摆了你父王一道,让他当众承认你的存在。

    许你自由……

    龙三攥紧了手中的茶杯,半阖眸子:“那你知晓念竹吗?”

    “知道。”

    “……能不能告诉我她是怎样的人?”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想知道这个给了自己生命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人?

    “不能。”

    “你……”龙三被噎的不轻,奈何有求于人:“为何?”

    龙竺饮着杯中的茶,却不欲在此事上多言。

    “时机未到。”

    “是吗?”真是如此?

    “你很……咳……聪明,当……咳咳……能明了吾说的……咳……是真是假。”

    龙竺掩袖轻咳,眸光似能透过她,瞧见“她”……

    龙三端着茶杯,悄然打量着对面而坐的龙竺,思衬着他的有几分可信。

    观他言语真挚,不似作假。

    难道,是真不得不隐瞒的难处?若是如此,那也至少从侧面肯定了一件事。

    更夫所言,是真。

    若照此类推,自己的血岂不是真可以救二哥?

    如果是这样,十四他究竟知……或是不知?

    龙竺见龙三陷入沉思,知道她必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遂也不催促,而是自怀中取出一只玉。

    往掌心倒了一粒丹药,就着茶水送服。

    丹药入喉既化,滋润着他因为功法而早已枯败的脏腑。

    “吾观你眉染忧愁,应不止是为此事悬心。

    何不道来,兴许……十九叔能帮你一二。”

    龙三起身拱手道别:“不用了……”

    既不能相告,又何必再言其他。

    而且,她能逗留的时间不多。

    “慢着,有一条吾必须提醒你。

    念竹之事,已是当年禁忌。若你莽撞行事,此后休想有大白之日。

    吾不说,有不说的理由。

    但记住,不论当年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趟这趟浑水。

    你母亲,她……定是希望你安稳活着。”龙竺蹭的起身,苦心嘱咐道。

    龙三身形微僵,步伐一顿,立在原地侧眸眸道:“为何?”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现在不能说?

    “有些事,吾现在着实不能告诉你。但请你相信,吾不会骗你。”

    龙竺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翻掌之间,手上多了一物。

    递与龙三:“四海龙族,同宗同祖。

    然龙息,却各有所异。

    你将转息石收下,有它,你才能顺利出入西海。

    日后若有事,亦可凭此物来此寻吾。”

    龙三转身的一瞬,覆掌吸纳,转息石落入掌中,犹带着他残留的暖意。

    清冽的眼眸忽闪,欲问还未问,求解不得反添新愁。

    “多谢!”

    “不用,一庭唯善少有访客,今日之事还望你替十九叔保密。

    无论我们说了什么,皆是出此门庭,相忘于风。

    吾不希望,你母亲……身后不得安宁。”

    龙三目光忽暗,觑眼龙竺掌心未干的鲜红。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感受到了寒意。

    “我亦有此意,烦劳……十九叔替我保密。”

    乍闻一声十九叔,龙竺喜不自胜:“好,甚好,吾送你。”

    自出西海,一路沉思。

    犹疑之后,她还是立身与东海之境。

    俯身万丈尘涛,她之心,更渐迷惘。

    西海之行,有所获,亦无所获。

    母亲的来历,龙竺的善意,以及他言语背后的警告。

    皆如团团乱麻,捏着一头却厘不清尾在何方。

    倏然,一道熟悉的称呼响起。

    “三公主,您在此呆立作甚?

    快随小螺去落雪殿,公主她回来了见不着您可是想的紧。”

    话音刚落,海面翻开层层波浪,小螺自水中而现

    “我……出宫太久,恐姐姐责备。是以,我犹豫着要不要回来。”

    心神乍归,龙三瞬间眸澄眼净,还似那个冷宫中的小孤女。

    “哼,是吗?”

    陡然,一道强悍的力量,直袭龙三腰身,眨眼间已将人拽入深海碧波。

    小螺看的啧啧摇头,公主这回事真生气了,可怜的三公主。

    落雪殿,龙三被龙雪像个小媳妇似的拎着耳朵哀哀求饶。

    “姐,疼疼。您轻点儿,轻点,我错了还不行嘛。”

    闻言,龙雪两指如电挟雷火之威,又是一拧。

    “嗷……谋杀亲妹了。”

    “那我就杀妹绝口。”

    想着自那日看到画像后的担忧,龙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快要炸了。

    虽有溪芫相助,奈何对方奸诈油滑,诸多努力,亦摸不着对方半片衣角。

    更遑论在百花林的数次心悸,叫她如何不急如何不气?

    偏这死丫头是个心大的,出门日久也不给她捎上只字片语,由得她在这东海之中烈油烹心。

    顿觉心火更炽,转身欲寻个趁手物件收拾某人。

    龙三见状,那还得了。当即倾身一扑,双手紧握龙雪玉足。

    龙雪不察被捉个正着,登时俏脸贴地。

    “啊……”

    哦豁,龙三干吧的咽下口水,自己好像又闯祸了。

    “姐……你没事吧?”

    “死丫头,今儿本宫要替天行道,灭了你。”

    ……

    落雪殿外,小螺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了一下,伸手拎住撒欢归来的飞飞,体贴的为两位撑开结界。

    提溜着飞飞,玉指轻弹:“乖乖陪我在外边侯着,小东西。”

    嗯,家丑不可……外扬。

    也不知折腾了几时,龙三像一只毛茸茸的虫子,一拱一拱的爬向娇/喘连连的龙雪。

    顶着炸了毛发髻,轻轻的蹭到龙雪怀里:“姐,我让你担忧了。”

    龙雪仰躺于地,明眸可见些许晶莹隐而不决。

    半截藕臂,轻柔的覆在龙三脑袋上:“我是你的谁?”

    “姐。”鼻尖一酸,龙三眼中续起雾气。

    “如此,足矣。起来,毛毛躁躁焉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说罢,龙雪一把推开怀中的可怜虫。然后故作镇定的整理自己的仪容,末了狠狠的瞪了龙三一眼。

    龙三自知理亏,摸摸鼻尖乖巧柔顺的坐在铜镜前,任由龙雪替她梳理散乱的青丝。

    “姐,我待会儿要走了。”

    龙雪拿着玉梳的手心一顿,秀眉微蹙:“才回来便要走,你又要去哪里?”

    “我一个朋友受伤了,恐有性命之忧,不见他安好我放心不下。”

    “是吗?能和姐说说他是谁吗?”龙雪挑起一缕青丝,由下自上慢慢理顺。

    “他……”龙三犹豫了。

    说,还是不说呢?说了,万一阿姐误会了怎么办?

    “嗯?有秘密,不能讲?”龙雪挑眉,不是出去一圈就被别家的狼崽子把心叼走了吧?

    念头甫出,龙雪不由的紧张起来,心也是咯噔猛跳。

    龙三看着铜镜里人,一头黑线。额……她就知道结果是这样的。

    还没说,便已经歪了。

    叹口气,转身环住龙雪的柳腰:“没有,没有谁把你家小妹叼走。

    是二哥,素鹤真君。”

    “什么?”乍闻素鹤之名,龙雪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忙将玉梳放妥,捧着某张卖萌可耻的小脸:“把话说清楚,不然哪儿也不许去。”

    怎么就和这位扯上了,还二哥?这不是溪芫惦念已久的人吗?死丫头是怎么搭上的?

    等等,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二哥,那大哥是谁?

第四十九章:父与女

    龙三有些不自在,目光飘忽的瞥向宫灯。

    “就是我去人间游玩的时候,所结识的朋友。”

    “是吗?那二哥怎么回事?大哥又是谁?”

    行啊,人没多大本事不小。上来就说真君是二哥,怎不说太子大哥?

    “嗯嗯嗯,我发誓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信,你问小四。”

    龙三点头如捣蒜,自袖袋中取出三天两头被禁闭的觅香蝶。

    龙雪蹙眉:“你待他,果如兄长?没有其他半分遐想?”

    “自然,小四可以作证的。”

    小四淡定的瞥眼卖己求存的无良主人,还是老实巴交的点头道:“主人说的都是真的。”

    闻言,龙雪不觉松了口气。一边是小妹,一边是好友。

    不论哪边,为一个男人交恶?皆不是她所乐见的。

    “诶?不对,岔远了。你刚说真君负伤是怎么一回事?”

    龙三挠着鼻尖,低眉觑着龙雪:“这个……我能先不说吗?还有,先不要将此事告知百花仙子可好?”

    此时若爆出真君负伤,势必会有人联想到尊者与太子的伤势。

    届时,自己恐怕满身是嘴亦说不清楚。

    龙雪抬手直戳龙三额头:“现在知道害怕,早干嘛去了?

    仙界关于你同那几位的蜚短流长还少?”

    嗯?什么情况,龙三不是很明白龙雪的意思?

    自己,怎么就和流言扯上了关系?

    说起此事,龙雪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取出画像,递给龙三。

    “你自己看。”

    龙三接过画像,慢慢摊开。本是不经意的微瞟,却是愈看脸愈红。

    再往后,却是脸色赤红转煞白。

    怎会如此……

    “如此,你可还要去看他?”龙雪长叹,将不语的人揉入怀中。

    自己虽信她不疑,然而诛心之论,此后她能挡几人?

    龙三紧紧的搂着龙雪,鼻尖有些发酸:“去,纵是云埋万丈,我亦需得去。”

    不止是为了结义之情,更是因为还有一个人在等她。

    她既答应,又怎可留他一人受是非浊染。

    在这刹那一瞬,她似是懂了城相逢时,十四对白离的疏冷是从何而来。

    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而他……从不言明。

    “越来越笨,有你后悔的时候。”龙雪看着她这副模样就来气,死丫头,就没见你这般不开窍。

    谁不是见着是非就跑,赶着好事就上。

    你可倒好,直接往火坑里钻。

    这厢两人还未说完,那里一阵争执声忽的传入耳中。

    龙雪秀眉微拧,眼波掠过龙三。不觉暗暗吃惊,雨儿怎会此时寻来?

    正疑惑,人已闯殿内。

    龙雨粉脸生怒云,带着明珠风风火火的赶到。

    刚一照面,就指着龙三:“给本宫打。”

    “是。”明珠得令,撸起袖子就要掌掴。

    掌风飒飒,直逼龙三。

    几乎同一时间,明珠被龙雪震退:“放肆,我东海的公主焉是谁人都可轻贱的。”

    转眸间,杀气沁人。

    “奴婢是……”

    不待明珠辩解,一丝虹芒乍现,已然没入明珠右臂,眨眼以如枯枝。

    “今废你一臂,若不悔改,定不轻饶。”

    “长公主……奴婢……”

    明珠心中不岔,可对上龙雪的真怒,她只得哀哀睇着自家主人。

    公主,您可要给奴婢做主啊,奴婢的手……

    果然,龙雨心疼的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声声质问。

    “大姐,你居然为了她打伤明珠?明珠可是陪着雨儿一起长大的人,是你亲自给雨儿挑选的侍女。

    这一切,你都忘了吗?”

    龙雪瞥了眼明珠,目光回转龙雨。掌心仙元缓缓消散。

    “当初选她,是因她机敏乖巧。如今,恐是事与愿违。”

    明珠浑身一僵,那一眼似能穿透她的灵魂。

    令她从骨子里感到害怕,心慌之下,捂着右臂悄然缩至角落。

    阵阵恐慌,丝丝蔓延。

    龙雨一愣,本以为只要拉出旧情,大姐定会为她做主

    不曾想,大姐还是偏着那个贱人。再瞧见龙三低头不语的模样,登时,炽焰攻心。

    抬手挽剑,掌心翻转,招招杀机直奔龙三面门。

    打定主意,是要毁了龙三的脸。

    之前她还觉得渌霜殿的那封无名书信,不可尽信。

    如今一看,果真不假。

    大姐定是被这个死丫头迷了心窍,此时此刻,竟还将她窝藏在宫中。

    从前便事事护着她,也就算了。

    如今她在天宫捅出天大的篓子,做出极为下贱之事,大姐你还护她护的跟眼珠子一样?

    为此,不惜废去明珠右臂。

    你明明知晓,明珠对我意味着什么,却还是狠了心肠。

    明明我才是你嫡亲的妹妹,她一个野女人生的娃娃,算哪门子的小妹?

    龙三抬眸,剑气凛冽逼至眼前。

    掌心瞬纳仙元,直待交锋的一刻。

    龙雪却在此时,闪入两人之间,扬手将龙雨杀机抵消弥平。

    登时,龙雨的利剑脱手倒飞,插入地面,可谓透地三分。

    怒道:“大姐……”

    “雨儿,你身为二姐,当知勤修己身,爱护手足之理。

    怎可如此任性?”

    “我不要,我只有姐姐没有妹妹,区区贱种,凭什么做本宫的妹妹。

    本宫出身极尊,血统高贵,她也配?”

    “住口。”龙雪顿怒,抬手便给了龙雨一巴掌。

    怒斥道:“为长不尊,该打。”

    龙雨捂着脸颊,望着龙雪。眼泪瞬间决堤,心酸之情溢于言表。

    “你打我?你居然为了她打我?”

    “身为姐姐,如你这般,难道不该打吗?”

    “我不是,我只有一个姐姐。没有妹妹,永远都没有。”

    说罢,龙雨捂着脸哭着跑了,明珠见状赶紧追了上去。

    却差点,与进入内殿的小螺飞飞撞个满怀。

    “滚开。”龙雨怒眉上扬,一肚子火没地撒。

    掌风,瞬间袭向小螺与飞飞。

    小螺害怕飞飞受伤,便以身作盾,将飞飞护在怀里。

    致使自己来不及躲闪,生受了龙雨一掌。

    登时,朱红染襟:“噗……”

    龙雨见小螺被自己打伤,怔了片刻。

    脚下步伐,不由自主的迈向小螺,欲将之扶起。

    却在落地的刹那,旋即转身。睨眼身后,掌心倏然紧握。

    对明珠道:“走。”

    龙雪匆忙追出,还是晚了一步,睇着远去的背影,只剩长叹。

    抬手扶起小螺:“我帮你看看。”

    说着,欲替其疗伤。

    小螺连忙摇头,摆手道:“不用不用,奴婢没事。

    二公主,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奴婢这伤看着唬人,其实没什么大碍。

    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我知道,只是这孩子的误会,恐怕已深……”她该如何才能消除这两人的芥缔?

    想到她负气离开的模样,龙雪顿时愁染眉山。

    龙三也从里面走了出来,见龙雪神思忧愁。

    别开眼,略是不自然的道:“姐,你去追……二姐吧。”

    她需要你,你还是去看一眼的好。

    “……不行,你如今以在是非之中,我不放心你一人前去。

    你二姐她……也该是学着长大。”

    龙雪心一横,决定还是先陪龙三去天宫一趟。

    可若是去了天宫,便是由得雨儿去母后处搬是弄非。

    指不定事后,得捅出多大的篓子。

    可放任丫头一人离去,眼下时机敏感,她又怎放得下心?

    龙三搂着龙雪,幽幽的道:“放心,我不会闯祸的。

    再说,你不觉得我比二姐靠谱的多吗?”

    “……”

    龙雪一愣,瞪了眼龙三。一个二个,没一个省心的。

    “哼哼哼……”龙三冲着龙雪一龇牙,做了个鬼脸。

    “走开……”龙雪哭笑不得,你都多大了,还玩儿?

    小螺抱着飞飞,噗嗤偷乐。其实,她也觉得三公主这话没毛病。

    飞飞两只翅膀摁着小螺的手上,吭哧吭哧的卖力扭动鱼身。

    然后终得脱困,箭也似的扎进龙三怀里。

    呜呜呜,小主子哇……

    龙雪心念微转:“那你将飞飞带上,若有需要,可叫飞飞回来找我。”

    龙三摇头,将飞飞还给龙雪。

    “不用,若真有需要我会让小四来找姐。

    而且,姐应当比我更清楚小四的能耐才对。”

    这……龙雪看了一眼趴在鬓发上的觅香蝶。诚然,若真有需要小四的确比飞飞更合适。

    觅香蝶虽无强法,却有一项天生的本领。是其它灵禽仙宠没有的,它可无声无息穿透任意结界,亦有窥破关窍的妙用。

    而诸般神通,广法万千于它却是无用。

    “如此,我先送你出去。”

    随后将飞飞递给小螺:“你们好生留在落雪殿,我去去就回。”

    小螺颔首:“是,公主。”

    龙三随口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飞飞的头。

    小东西,保重!

    旋即,牵起龙雪的手缓步往外而行。

    两人心底皆知,此去前路必定多险阻。

    龙雪亦清楚,唯有先稳住东海,方不至自乱。

    来日时局若是不堪,龙三才不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更遑论,还有潜伏在暗处的黑手。

    是以,她更不能以私情为重。

    然而,待二人行至海面时。浩浩荡荡的虾兵蟹将,已然严阵以待。

    龙熬长立浪尖,凭海擎天威。

    凛凛杀气,直指龙三:“地刹,将这孽障予本王即刻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龙三垂首间,不禁哑然失笑。

    只是笑意中,包含了太多的苦涩与凄楚。

    更讶异与自己再次听到那人的诛心之语,竟无半点波澜。

    整了整心绪,自嘲爬上她的眉间。罢了,本无期望,何来……失望。

    却见龙雪冷睨着眼前之人,不动声色的将龙三推向身后。

    “父王,您这是何意?”

    又与龙三低语道:“待会我拖住众人,你自己觑机离去。”

    “嗯。”龙三点头,瑟瑟的往后龙雪身后躲了躲。

    龙熬看着这个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女儿,心头蓦然一凛。

    从何时起,他开始看不透她。而她,开始脱离了自己的认知?

    不觉冷眸迸寒:“为父之意,雪儿你何尝不知?

    此时退下,你我尚有父女之情。

    否则,休怪为父大义灭亲。”

    龙雪掌仙元,悍然出招:“素闻地刹对父王忠心耿耿,修为之高,亦是四海罕有。

    既如此,雪儿便厚颜讨教了。”

    一语落定,直撼地刹。

    地刹止步定睛,瞬息无踪,刀走疾风,势如紫电。

    一刀劈出,势走雷霆,隐聚天地之威。甫交手,便知对方同属高手。

    龙雪心知,自己久战并非是地刹之敌。

    顿时,招式绵密不绝,又似骇浪惊涛。

    “碧海.梭罗阵。”

    倏然,天地倒转,沧海无波。

    龙熬地刹顿陷幽暗无光之界,龙三觑准时机,疾攻龙熬。

    “孽障,找死。”乍见龙三逼命,龙熬瞬间怒不可遏。

    旋即掌纳无匹威能,覆向龙三。

    两掌相对,四目相交。

    父与女,皆是寻不得半点温情。

    就在龙熬以为龙三必死无疑时,却见龙三嘴角悠悠上扬。

    “多谢。”

    竟是龙三以一身古怪之力,卸去无边杀机。

    非但如此,她更借龙熬之能为,顺利脱出虾兵蟹将层层包杀。

    “休走。”龙熬大惊,心知自己中计。

    眨眼已有定,夺命杀招再起。

    可是,却忽然将仙元尽皆卸去。

    湛蓝寒光割破龙熬的肌肤,一柄长剑无声横在他脖颈之间。

    “你……”

第五十章:挡不住的人……

    剑的主人,自龙熬身后踱至跟前。

    龙熬冷笑不已,眸光斜向龙雪。。

    “果然是本王的好女儿,连地刹都奈何不得你。”

    龙雪疾指如电,瞬封龙王几处要穴。

    温语如春:“承蒙父王对地刹悉心栽培,雪儿此行获益良多。”

    “你待如何?”龙王暗恼,更不甘一介王者受制与妇人。

    “不如何,父王处理政事多有劳累,雪儿自是送父王回蒹葭殿,好生歇息。

    想来,雨儿和母后必定也等的甚是心焦。您说是吗,父王?”

    说罢,拂手拨阴阳,天地刹归清宁。

    龙熬自梭罗阵出,入目蟹将依旧在,独不见地刹。

    “你将地刹杀了?”

    “父王说笑了,雪儿不过仗着浅学,困得地刹一时半刻。

    再者,且不说雪儿是否有能为将其杀之?

    便是能,雪儿也不敢造次。”

    “呵,是吗?东海之中,还有雪儿不敢为之事?”

    讥诮之语,更使父女间的感情如同皲裂的崖壁,随时都会为之崩毁。

    “为当为之事,行当行之路,不是父王您告知雪儿的吗?

    或者,父王当初只是随便说与雪儿听的?

    若是如此,雪儿……是否可卸下一切,做个闲散游仙呢?”

    话音一落,遂押着龙熬同归深处,浩荡的水军亦紧随其后。

    “……好,真……是本王的好‘女儿’。”龙熬登时气的脸色青白交加,用他教的话来顶撞他,谁家的女儿似她这般忤逆不孝?

    那孽障,究竟给你灌了什么**汤,值得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多谢父王赞谬,不过,父王可暂且省下夸赞之词,不妨待到了蒹葭殿,我们一家人再细细详谈。”

    登时,龙雪仙元猛催,父女二人化作两道流光射入蒹葭殿。

    而东海之畔,云天之上。

    龙三自云层里窥见海面恢复平静后,才转身往千崎峰而去。

    囚天峰下,漫天雷电交织,迸出夺目璀璨。

    百里无霜,此时被两条巨大的蚀元练锁在潭底,潭水如碧却是极致阴寒。

    周遭数十里寻不到半片生机,尽遭寒潭掠夺。

    为活命,百里不得不运功相抵。然十分之中有九分悉数被蚀元吞噬,余一分吊一息。

    唯靠一丝执念,撑起涓滴生机。

    半昏半醒的人,眸子里似有着异样的精光

    喃喃道:“我会救你的,这次我不会再错过。”

    一次交错,他悔了无尽岁月,也痛了无尽岁月,乃至执念成魔。

    然而,就在百里无霜不惜堕魔之时,素鹤的魂魄早已陷入倾天危机。

    眼看时间似水而逝,三天的弹指刹那俨然走到尽头。

    百里无霜迟迟不归,黎波亦在狴藜山闭关养伤。

    而白离尚不知素鹤陷危,只道二人有伤,遂安心在绯暹宫修养。

    只待来日伤愈便去看望两人,整座千崎峰,此时唯有胡今生一人在侧。

    无声的人,无息的人,胡今生看着素鹤魂魄开始消散,溢出的点点魂光。倏然,杀气罩体。

    赫赫仙元汇纳风云,雄浑掌风径直袭向素鹤。

    “十四。”

    熟悉的清音,宛若凉风及时吹散一室杀机。

    胡今生登时掩杀,掌风变作绵柔无匹的力量透入素鹤体内,助其稳住魂身。

    “回来了,见到了龙雪吗?”

    却在下一刻,拧了眉:“你和人动手了?”

    龙三缓步上前,低头看了眼自己。

    “没什么,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不该见的人。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不用担心的。”

    怕胡今生不信,龙三两袖轻振,慢悠悠的转了一圈给他看清楚。

    “二哥,可

    有寻到救治之法?”

    “无。”

    闻言,龙三猛然抬起头,怎会是如此?

    难道,难道……真如更夫……

    “可是哪里不舒服?怎的脸色,突然如此难看?”

    胡今生霎时收了仙元,一手抚上龙三额心。

    冰凉的触感,刺痛肌肤。

    龙三稳了稳心神,摇头道:“没有,只是太震惊了。二哥,当真无法可救了吗?”

    “是。”

    “十四,我要听真话,你不会骗我对不对?”

    一双柔夷,略带祈求的的握住了胡今生的手。

    让胡今生之前伫立坚守的堡垒,轻易的开始垮塌。

    “……对。”

    “那二哥他?”

    胡今生反手包裹住她的柔夷,轻轻护在掌心:“他若无异数,着实无救。”

    “异数?”

    莫非,我是那个……

    “不错。”胡今生微微长叹,点头默认的她的猜测。

    我?龙三望着他,为何平凡如她,怎就成了这枚异数?

    又为何,十四会知晓?更夫……亦知。

    这刹那,她觉得很冷很冷。

    亦觉得这个世界陌生的可怕,犹如身处某个角落。

    却不知,何时会有一双手将自己拽入夺命的深渊。

    胡今生将人拥入怀中,眸光渐渐变得深邃:“如此,你还要救他吗?

    须知,救他不难。

    可是,他值得你用日后的安危去换吗?

    你不救,也没有人知晓缘由,亦不会怪罪到你身上。

    同样,你也不需要自责与内疚。

    生,是他的命。死,亦是他的命。”

    若有怪罪,便由我来背!

    龙三埋在胡今生的怀里,半响无语。

    良久,才抬起头望着他:“十四,若我的决定会害了自己,更会拖累你,你可会后悔与我同行?”

    倏而,胡今生噗嗤一笑:“傻瓜,都上了你这丫头的贼船。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龙三吸着鼻子,笑中有泪。

    转身睇向素鹤,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虽是心中已有答案,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听一听十四的回答。

    至于缘由,她亦道不清楚……

    “此处时有人至,需另寻一处无人打扰之地。”

    这……天宫偌大,她们既不熟悉,亦无法向他人求援。

    唯一所知的,便是天河弱水。

    眼神相触,刹那互明。

    旋即,胡今生拂袖卷起素鹤,携手龙三出现在弱水河畔。

    弱水,还如她当时所见的弱水。不曾改变,所差的只在来人的心各有不同。

    一者为躲她人,一者为救殒命之人。

    白离甫见龙三,惊诧莫名。

    再瞧得同行的还有胡今生,更有素鹤时,急欲上前。

    岂料,同一时间胡今生掌纳天地之威,开风云诡辩之界。

    将弱水四野,尽数吸附在内,包括敛息藏身的他。

    胡今生一改往日云淡风轻,眉山赫见凛然:“时间紧迫,此去务必小心。救治之法,我亦在途中已告知与你。

    若等他魂元散尽,他便会永散天地。”

    龙三颔首,只一句:“等我。”

    然后,背着素鹤瞬间下到弱水河底。

    行了一段路程,找到天河的至深之地。抬眸扫着河底的各种鸟类尸体,眉心微皱。

    这地方,真不是一般隔应人……

    可一想到背上的素鹤,罢了,不管了救人要紧。

    遂将素鹤放平,剑指划破掌心,涓涓殷红泪泪而出。

    十指迅速结印相扣:“凝。”

    血聚成丹,赤红透天。却在触及天幕时

    ,被胡今生的布下的结界硬生生的截下。

    而此时,素鹤的魂身几将散尽。来不及多想,龙三赶忙将血丹予素鹤服下。

    就在血丹入口之时,素鹤四散的魂元渐渐回拢本体,聚成完整的魂魄。

    龙三见状,不禁大喜。

    果然,她的血能救人,亦有回天之能。

    觑着淌血的伤口,抬手瞬息将之抚平。

    然而一颗心,却是再难得清净。

    半个时辰过去后,素鹤被龙三带出了河底。

    胡今生上前接过素鹤,眼波稍一流转便知事已达成。

    “走吧,回千崎峰。”

    龙三点了点头,初次救人就是压着生与死,不免有些心力憔悴。

    只见胡今生一手卷素鹤,一手撤结界。随后,双双消失在弱水河畔。

    倏然,风起,叶落。

    一枚轻若飞羽的秋叶,落在了白离的敛息阵中。

    登时,阵法犹如被巨力由内向外强行摧毁。

    烟尘散尽,白离自废墟中踱步而出。

    “胡今生……”

    从一开始,你便知我在此,却不点破。

    如今,这片秋叶便是你的对我警告吗?

    弯腰下蹲,将落叶拾与掌心。随意瞥过,旋即散落与风。

    “千崎峰,是吗?”

    蓦然,白离转身而去。

    而那片随风染尘的落叶,却在白离走后化作青烟溢散天地。

    然而,胡今生和龙三甫一踏入千崎峰便遭到猛烈攻击。

    龙三一时不察,更被来人拳风扫中胸口。

    登时口涌朱红:“百里无霜?”

    他怎会有堕魔之兆,不是只是见一见天后吗?

    怎会……

    她有心相问,奈何百里无霜此时已入魔障,入目皆是血色弥天。

    杀意腾腾中,焉能听得进只字片语。

    尤其是目光触及被胡今生卷至一旁的素鹤时,百里无霜杀心更盛。

    “杀,伤害他的人都必须死。”

    扬手翻袖,身影转幻,金针化雨,直取胡今生的性命。

    “顾好自己。”说罢,胡今生拂袖甩落素鹤,反手为龙三设下屏障阻挡金针。

    自己则身化渺渺之气,乍然失去踪迹。

    百里无霜寻不着胡今生,失去目标的他转而杀性入狂,攻向龙三。

    眼见陷危,屏障后的人亦是将心提到嗓子眼儿。

    她信十四,可这不能改变她害怕的事实。

    “天罡旨正,紫气为引,敕。”

    语落,甫消失的胡今生倏然出现在百里无霜眼前。

    温润的指腹,贴在百里无霜眉心,霎时柔光入灵台,清气涤业障。

    随后而至的白离,旋即扶起地上的素鹤,两指趁机扣在腕间。

    魂元再归,死关初回。看来之前弱水,他们是为了救素鹤,而非不利。

    只是,素鹤修为不弱怎会交此生死大关?

    而且,百里无霜何故堕魔?

    纵他平日性情乖戾,却也非心性不坚之辈。

    除非……霎时,白离脑海划过之前百里无霜杀气骤狂的一幕。

    登时,他明了因果。

    屏障内,龙三勉看着胡今生的视线,渐趋模糊。

    白离身形忽闪,素鹤失了支撑顿时回归与地,溅起烟尘。

    “你受伤了?”话甫落,白离已是皓掌贴在龙三背心。

    融融仙元似滚滚热流,舒缓抚平拳风造成的痛楚。

    龙三登时受惊,欲抽身离去。

    只叹,一道屏障挡得住身前的堕魔百里,挡不住身后无端出现的白离。

    “不用……”

第五十一章:天后逼杀

    “你伤的不轻,如果不想胡兄分心,你当知该如何抉择?”

    白离语带冷然,态度强硬又带着道不明的三分暗怒。

    不知为何,看见她的逃离,他竟会怒从心起。

    他告诉自己,对龙三,他没有儿女之情。

    只有仙与魔的禁忌,与对她的猜忌。

    龙三不语,虽不喜这遭恩义,但也清楚白离的话是对的。

    “此番助你,是……”是什么?白离语塞,是诸多猜忌?还是四血之阵的前尘,又或者她下弱水救素鹤?

    然而,没有一条是他可以宣之于口的。

    龙三凝眉不解,他不是讨厌自己的吗?如今施以援手,是为哪般?

    “是什么?”

    “你是阿黎认定的义妹,本宫自是不会见之不救。”

    不错,他今日的一切皆是为了阿黎。

    “哦,那便好。”

    “……”

    淡淡的一句话,成功的堵的他心口疼,她就那么想和自己撇干净吗?

    发鬓上的小四暗戳戳点头,可不就是如你所想嘛。你一冰坨子,难道我家主人还得巴巴上赶黏着你?

    小黑说的好,狂蜂和烂草不是啥都是宝。

    你丫身份再好,也不是棵好草。

    忽然,狐天音人未至声先到:“表哥若要欣赏千崎峰的美景,何不唤上音音?

    音音久闻医圣惜花爱植,千崎峰更是别有一番妙趣,亦早有向往之心。”

    话音刚落,龙三如着电击火速闪至素鹤身侧,倾身将人扶起拂去尘土。

    白离看着空落落的掌心,倏然紧握。周身荡起犹如实质的寒气,惹得龙三不禁缩了缩脖子。

    恰在此时,百里无霜自魔途归返。睁眼间,瞧见胡今生,登时脸布红云。

    错步间,人到了龙三眼前,二话不说抱起素鹤闪入洞天。

    胡今生缓步生风,无形的罡劲驱散白离对龙三造成的不适。

    “可是好些了?”

    见龙三点头,方将目光对上白离,抱拳施礼:“刚才,多谢白兄援手。”

    白离敛了通身凛寒,还礼道:“胡兄客气,子离还未谢过君之大德,如何能受此大礼?”

    “谢自有当谢之人,白兄宽恩,胡某当大礼以谢。”胡今生扶起龙三,将白离挡的滴水不漏。

    倏然,仙灵幻化缤纷花雨自天际洒下。狐天音衣袂飘飘,足踏祥云出尘而落。

    “青丘圣女狐天音,见过两位。”甫落音,又看向龙三。

    唇角绽开一抹清浅:“竹林一别,想不到你我还有再见之时。

    当日天音多有不是,还未曾谢过仙子盛情。”

    白离眉目一瞥:“你们见过?”

    “是呢,那日我与尊者相遇闹了些许误会,幸得小仙子劝住尊者及时为我解围。”说罢,狐天音冲着龙三浅浅一礼。

    龙三面色倏变,看着狐天音的种种亦是心思流转。

    “圣女言重了,本就是误会一场,何谈盛情?

    我不过是一介小仙,如何当的起圣女大礼。

    圣女这般,实在是折煞龙三。”顿了顿,龙三转向白离道:“此事大哥亦知,殿下可向大哥求证。”

    白离胸中堵塞难疏,见龙三言语不似有假,遂微微颔首。

    然这一幕,叫狐天音登时眼眸微凝,唇角清浅愈发温柔。

    明眸婉转,恰似流水潺潺落在胡今生身上:“表哥,你为音音介绍一下吗?”

    “胡兄,龙三仙子的长辈。”白离眸色不动,心有珠玑。同为狐族,身为圣女,狐天音竟不识得胡今生这般人物?

    “若许红尘

    ,胡今生,有劳圣女挂念。”胡今生玉身长立,周遭气流随之运转。

    看似柔和无害,然狐天音忽的心生警觉。

    胡今生是吗?身为狐族见到本宫不行大礼亦能谈笑生风,似你这般霁月人物,青丘居然未曾听闻过。

    不是你有意隐藏,便是另有他谋。希望,你我不是敌人。

    狐天音不觉莲步轻挪:“阁下如此霁月之人,天音今日才得认识,实属可惜。

    不知阁下,他日是否肯拨冗莅临青丘?届时,天音自当一尽地主之宜。”

    “承蒙圣女盛情,来日有缘自当拜访我族圣地。”胡今生温语敛初寒,垂衣拱手间如露如风,

    “如此,便说定了,望阁下不要忘了今日之约。”说罢,狐天音身姿旋转看着白离。

    道:“表哥若无他事,不妨陪音音先去一趟天后宫。”

    “何事?”白离山眉微蹙,肃冷逼人。

    “表哥伤势初愈,姨母久侯不至,自是对你挂念不已。”

    “本宫与胡兄尚有他事未完,你自去回禀母后即可。”

    说罢,径自往竹屋内的洞天而去。

    走了两步,见胡今生和龙三毫无动作,不禁顿住脚步:“胡兄不跟上吗?”

    胡今生捋了捋龙三被风吹乱的秀发,似真似假的道:“白兄当真不要紧?”

    “无事。”话落,人已至洞天。

    而胡今生也不留恋,旋即牵着龙三同入洞天。

    登时热闹的千崎峰上,空余狐天音一人。徐徐凉风吹着伫立的人,片刻过后已是再无佳人。

    天后宫内,天后倚在凤座养神。半夏双膝着地,纤纤十指如奏仙乐,轻柔适度的揉捏玉足。

    “回来了,可有找到离儿?”挥了挥手,让半夏退至一旁。

    狐天音走到半夏之前跪立处,拎着裙摆跪下接替了半夏:“嗯,找到了。”

    “人呢?”

    “表哥近日识得一位风云人物,此时想是在千崎峰与人相谈甚欢。

    料想,将来必是天宫栋梁之才。”如葱的玉指,做着婢女的差事。

    “是什么人,值得你这猢狲如此夸赞?”天后接过半夏递给的香茗,闻着袅袅茶香微微阖目。

    “姨母……”

    “好了好了,快说吧,究竟是何人?”啜了一口茶,久居上位的凤眸顿现犀利。

    “此人自称若许红尘,胡今生。出身狐族,说起来还是音音的同族。

    日后青丘若得他之力,必能重现我族巅峰。”

    “哦?他有何能为?”狐族,日渐势微的青丘,还能再出回天之人?

    若是万年前,那人还在,她是信的。眼下?那人早已跳下化仙池,只凭一群尔虞我诈满腹权欲的人还有擎天之辈?

    狐天音摇头,美目潋滟:“音音未曾有幸亲见,但仅凭音音能为却是看不透他之深浅。

    表哥素来清冷,待他至诚犹多三分亲近,若不是他有惊天之能如何能够解释表哥的所为?”

    天后淡淡的扫了一眼狐天音,将香茗递给半夏。

    “是吗?可知他还有什么亲近之人,若无可疑,倒是可以延揽。”

    能让离儿高看之人,必不是凡俗之辈。

    “这……”

    “怎么?刚才还满口盛赞,为何突然支支吾吾不说了。”

    “回……回姨母,非是音音不说,而是音音不知当说不当说。”

    狐天音掌心互叠,磕头与地。

    “说。”登时,天后不怒而威。

    “是是……是龙三。”

    “龙三?”

    “是,便是日前闹的沸沸扬扬画中女子。

    ”说完,狐天音的头与地面贴的更紧了。

    “半夏,摆驾千崎峰。”

    好呀,说什么有为之士?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奔着她的离儿来的。

    如此朝三暮四不朝秦暮楚清不白不尊不爱的女子,焉能让她再存于世。

    “是,娘娘。”半夏立即搀起天后,步下凤座宝台。

    “姨母,不可冲动,表哥他……”狐天音连身拎着裙摆起身,追至殿门口,已是不见了踪影。

    掸了掸素白的衣裙,狐天音将手递给了侯在门口的芩歌。

    “回飞仙殿。”

    “是,主人。”

    飞仙殿,夙池。狐天音褪去束缚,将身慢慢沉入池水。

    拘一捧晶莹洒在雪肤上,端现无尽风光:“冷芸。”

    “主子有何吩咐。”虚无中,冷芸破空而出。

    狐天音撩起阵涟漪,百媚千娇的梳理青丝道:“红尘寂寥,可惜了。”

    “冷芸得令。”

    …………

    千崎峰,洞天之内。

    素鹤一息回阳重返生途,睁眼的刹那,也让担忧的人终于放下了紧悬的心。

    百里无霜捻酸嗔眉,将一摞包好的药草扔在素鹤身上:“醒了就别装死,带着你的主子回你的丹峰碧竹去。

    记得派人把药钱送过来,别等着老子去要债。”

    龙三古怪的看了百里无霜同白离一眼,这货还真是不留情。

    堂堂太子,说赶人便赶人。

    明明之前最在意最担心素鹤的人就是他,这会儿偏作出一副人憎鬼厌来伤人。

    素鹤深深的提了口气,然后缓缓坐直。勾住药绳的手指僵了片刻倏然收紧:“好。”

    “二哥,我扶你。”龙三见状,赶忙上前扶住摇晃的人。

    “多谢!”素鹤深深的看了龙三一眼,龙三被看的不明所以,只当素鹤是百里无霜的话伤着了。

    遂莞尔道:“你是我二哥嘛,应该的。”

    素鹤眸光暗柔,罢了,你不知晓也好。遂对白离说:“有劳殿下移驾丹峰碧竹小歇,请。”

    白离颔首,一行人踏离洞天。

    “离儿,不和母后解释吗?”赫赫天威随风层层下压,龙三和甫从鬼门关回来的素鹤首当其冲。

    登时两人脸色煞白,额际泛出颗颗冷汗。

    “母后,您过了。”白离足下一震,皓皓仙气自地底透出冲散天威。

    天后却是不肯与龙三甘休,尤其是亲眼见到传闻中的本人时,更坚定了她除去的决心。

    蒲柳之姿,会聚的俱是一时无两之人。若无钳制,必成祸患。

    反手一枚凤羽迅若奔雷,挟死灭凰威击杀龙三。

    胡今生登时温润罩秋寒,片叶覆掌旋离疾射,快似紫电直撼凤羽。

    霎时,天倾地摇,千崎峰无数奇石崩毁。

    “好能为,无怪吾儿对你诸多青睐。”天后旋身落下,半夏等侍女亦随之降下云端。

    倏然,话锋斗转直指龙三:“杀了她,臣服吾儿。本宫,可赦你犯上死罪。”

    素鹤闻言,乍然挣脱龙三:“娘娘恕罪,可否容臣下问明缘由。

    娘娘为何执意处死舍妹,若无实证,怒臣下难以信服。”

    天后凤目含煞:“好一个舍妹,真君这是威胁本宫?

    那么,她更该死。”

    侧首令出:“半夏,将此妖孽格杀。”

第五十二章:疾风骤雨

    “天后,莫不是忘了谁才是千崎峰的主人?

    在老子门前狺狺狂吠,问过我了吗?”

    倏然,百里自洞天疾射而出。

    略显寡情的眉目,是毫不掩饰的愠怒和旧恨。

    因为这个女人,他终究还是错过了。哪怕已身堕魔,依旧来不及……

    “私出囚天峰,一再对本宫出言不逊。百里无霜,当本宫真的不敢动你?”

    天后黛眉上挑,神思暗沉。蚀元链,寒潭水,百里无霜居然还有命回来?看来,是她低估了对手。

    几番心绪流转,却是虚多于实。然而言语上的争锋,她如何也不能弱半分。

    百里无霜侧眸掠过天后,对胡今生道:“人交给你,老女人交给我。”

    今日不好好出口恶气,都当他百里无霜是泥捏木雕的。

    胡今生颔首,旋即翻袖如云带着众人遁离千崎峰。

    白离居冷如傲松,瞥着对峙的两人也未再多言,而是召出火凤踏凤而去。

    “啧啧啧,连亲儿子都不理你,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百里无霜指尖翻转,擦拭着一支灵灵宝光的金针,显然与之前攻击龙三的金针有所不同。

    闻言,天后被人戳中痛楚,登时戾气毕现。

    “来人,拿下。”

    随之而来的是声声惨叫,以及触目的血腥。

    以半夏为首的众侍女,无一不是身染朱红倒地。便是女子视之为命的容颜,顷刻也毁了大半。

    可谓是森森白骨露于风,半是天仙半修罗。

    半夏双手捧着被百里无霜削下的半张脸皮血肉,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

    “呕……”

    “……呕”

    呕吐声此起彼伏,随后是扑通扑通的栽倒声。

    就连天后见状,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呛的她遍身发寒。

    “大胆,天宫之中公然行凶,天威何在?

    诸天护卫……”

    然而,风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便寻不到半个人影。

    百里无霜冲着金针吹了口气:“省省功夫吧,老子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肯定在想,看在天帝的份上老子也奈何不得你是不是?

    可是,你确定老子动了你这张脸,天帝真的会生气?还是觉得他会为了你,治罪与老子?”

    登时,天后心中大骇,滔天怒焰霎时弱了数分。

    “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百里无霜微微抬眸,状似不经心一般:“没什么,你只需知道老子要你死,比什么都容易。

    你若还想做你的天后,便不要自招灾祸。”

    “为何不杀了她们给个痛快,反要她们受如此折磨。”天后扫着众人,亦是止不住胃里翻腾。

    谁知百里听后,竟是丝丝嗤笑:“杀?那么没水准的事,怎么符合老子的风格。

    杀而不死,才老子想要的。老子要你时时刻刻看着她们的脸,才能一解老子在囚天峰遭的罪。

    你也别想回去杀了她们,没用的。

    被老子九元夺灵针伤了,生死便由不得她人做主。”

    自杀,他杀,都不行……

    天后闷声不语,被百里无霜恶心的不轻。然而,她吃不准百里无霜究竟知道了多少?

    当年的事,自己虽做的机密却难保还有漏网之鱼。

    又或者,百里无霜的种种犯上乃是他的授意?天后想不透,然也放不下。

    而半夏等人的生死,不过是摔坏的杯子,碎了便碎了。

    百里无霜嘴角上扬,天后啊天后,能有这般轻易还是我百里无霜吗?

    芙蓉玉雪丹,你日日服的可是个好东西,有道是你爱我爱……大家都爱。

    “请吧,千崎峰脏

    了,老子要打扫。”

    天后一声冷哼,卷起地上的人消失无踪。

    甫回天后宫,连枝自百花林求取仙花归来,乍见半夏等人伤势时亦是俏脸生白。

    “娘娘?”

    “去将本宫自凤族带来的秘药予她们敷上,剩下的但凭造化。”天后揉着太阳穴,疲惫的登上凤座。

    “是,娘娘。”连枝转身踏入内殿,从宝盒中取出秘药小心翼翼的予众人敷上。

    然而,凤族无上秘药竟对眼前伤势毫无办法。

    连枝大惊:“娘娘,秘药无用。”

    天后登时眸光乍寒,朱唇微启:“带下去,做干净点。”

    已毁之人,怎可再留殿前。这无疑自掌脸面,堂堂后威岂容折损。

    百里无霜,你是料定了本宫无法可救吗?

    “……是,娘娘。”连枝本欲张口求情,但在瞧见那一丝冰冷后,霎时收声。

    旋即将人全部挪至暗牢,为防万一,连枝决定亲自动手。

    恰在此时,半夏等人苏醒。

    半夏又惊又怒,道:“连枝,你……你要做什么?

    难道,你不念着众姐妹往日的情分吗?”

    身处暗牢,半夏如何不知等待她们的是什么。曾经,她在此处亦没少沾血腥。

    连枝刀锋一转,冷芒如华:“半夏,众位姊妹,你们当知娘娘的命令无人可违。

    纵使连枝有心,然无力。

    黄泉路上,还往诸位姊妹莫怪,好走了。”

    顿时,刀锋过香魂落。连枝眉头一皱,屈指疾射。

    星火沾衣,暗牢霎作火海炼狱。直到半夏等尸体化作焦炭,一掌将其震作齑粉连枝才慢慢踱出暗牢。

    微阖的凤目,悄然睁开一线:“事情都办妥了?”

    “嗯,娘娘请过目。”连枝恭敬的奉上留影玉,里面记载了暗牢中发生的所有。

    天后拿起留影玉,将神识浸入其中。果然做的很干净,如此她便可放心。

    掌心仙元灌催,留影玉散落一地。

    “下去吧,本宫乏了。”

    “连枝遵命。”

    看着连枝远去,天后松了一口浊气,继续闭目养神。

    却不知暗牢中早已起了变化,极微极细的尸粉开始自行慢慢粘合。

    渐渐的,形成一具具烧焦的尸体……

    丹峰碧竹,众人分座而落。

    胡今生微微横目,逼问白离:“白兄?亦或是太子殿下,是否应该予胡某一个解释?

    丫头是吾看着长大的,而天后不问缘由的打杀所谓者何?”

    素鹤靠在椅内微微喘着,初愈的魂元隐隐开始撕裂,却为着调和双方不得不强自撑持。

    “殿下,可是城之时天宫发了什么事?”

    他思来想去,唯有那段时间自己不在天宫,只得询问白离。

    白离目光一室,看了看龙三:“此事,是子离拖累了仙子。使得母后多有误会,日后自当及早澄清。

    至于仙子清誉已损,子离绝不逃避。若胡兄不反对,白离愿娶仙子。”

    什……什么?龙三呆了片刻,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可见白离不苟言笑的模样,龙三登时急了:“等下,娶什么娶?

    不就是被人说两句,又少不了肉。我我……我不嫁。”

    要嫁也不是嫁你啊,怎么着也得……得是十四这样的。当然,这话她胆儿再肥也不敢说。

    白离顿觉胸口堵的生疼,偏发作不得。唯有紧握的拳头,彰显着他内心的愠怒有多深。

    胡今生登时眼一横,龙三见状立马乖乖收了声。

    只听他不紧不慢的道:“白兄也看到了,她这混不吝的性子尚不通情爱,嫁娶

    之事亦无需再提。

    只是,事情既然发生了,白兄还需尽早将主谋揪出。

    如此,方是正法。”

    “自然。”白离目光一沉,宛若深渊。

    “如此,胡某静候佳音。告辞。”说罢,胡今生起身,龙三旋即紧随其后。

    素鹤顾不得魂元撕裂之痛,急急起身追人:“胡兄和小妹不妨多待些时日,也好让素鹤一尽地主之谊。”

    此时离去,天后的人岂会与他干休?

    胡今生却是一道掌风将人送入座椅,温语如旧:“只护着她一人,胡某尚能勉力而为。请。”

    白离赫然起身,看着胡今生的眼神愈发难测。

    门外碧竹扶疏,摇曳中多了几分静谧,然人影早逝。

    负手睇向素鹤,眉峰倏敛:“刚才,可有大碍?”

    “无碍,他那一掌看似伤我,实则然也。”非但无碍,而且与自己的伤大有益处,竟将他之前撕裂的魂元瞬息平复。

    “本宫知你尚有疑问,这便是母后欲杀龙三的理由。”袍袖飞扬,正是当日的墨宝与画像。

    也是在阳云宗他被急召回天宫的原因,好在父王明理,并没有偏听偏信。否则,此事也压不到现在。

    素鹤凝眉,抬手一页翻过一页。瞬间,他明了白离为何宁许婚约也不多做解释。

    此事,说与不说皆是两难。受害最深的无疑是龙三,若要消弭平息,婚约的确不失为好的办法。

    登时望着白离,只是婚约非儿戏,殿下的话有几分可信?

    白离抬手收了画像,沉吟道:“诺不轻许,这份污名本宫会与她共担。”

    “可是小妹的态度很明确,胡兄亦明言相拒,此事难有回旋的余地。

    退一步讲,即便事成,殿下与小妹没有感情难道要做一对怨偶不成?”

    仙身非凡夫,不是熬过百年便了事,这是要一起面对之后的无尽岁月。

    “本宫会许她无上尊荣,只她一人。”

    “殿下慎言,当知太子妃天后属意何人。况且,小妹她不是这金碧辉煌里的金丝雀。”

    “素鹤,记住你的身份。”气氛倏然崩裂,门外碧竹根根遭无形暗劲摧折。

    “臣下谨记。”素鹤吸气,冷静下来躬身施礼。刚才,是自己太急躁逾举了。

    白离想起黎波,神色微缓:“你好生养伤,此事暂且不要告知阿黎。”

    “臣下明白。”素鹤举步欲送白离。

    “止步,本宫自去。”转身踏出门槛,白离周身愈发的孤冷。

    “小黑。”素鹤低唤。

    “主人,何事?”小黑自竹林盘旋而下,单足伫立在门口,一点一点的叨着有些杂乱的黑羽。

    “小妹和胡兄刚刚离去,你藏身云层悄悄随后蹑上。”

    “您是想要……”

    素鹤登时轻叱:“不该问的不问,你只要确定他二人安全离开天宫即可。

    若遇上可疑之人,记得回来告知与我。”

    小黑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是,我的主人。”

    说完,展翅腾身九霄,藏匿云层。

    该走的都走了,素鹤也准备起身欲往内室而行。

    却在刹那间看到被他搁置在一旁的药草,几番犹豫,最后还是拎了起来。

    只留下一道背影,和竹林里一道落寞的眼神……

第五十三章:再回纀城

    小黑自云层悄悄蹑住龙三胡今生,在靠近登天门时,果然司祭元君亲自领兵驻扎。

    旁边尚有一女子与之交谈,看模样身段乃是天后身边的连枝。

    如此,天后是铁了心要龙三性命。

    远远的,龙三也看到了连枝:“十四,麻烦好像已经在等着你我了。”

    胡今生斜看了眼龙三:“怕吗?”

    “嗯嗯,有点儿。不过有你,这里不慌。”龙三眉眼弯弯,轻轻的捶着心脏的所在。

    “那便抓紧了。”话音落,胡今生斗的牵起龙三,化作一道清风穿过登天门。

    小黑藏在云层翅膀捂着小嘴不敢出声,天娘诶,他刚刚看到了什么?竟然有人仅凭身法通过司祭元君的拦截,且进入登天门时,震天铃居然没响。

    须知天宫大门,虽有四处,然四门有四元共一阵把关。

    阵法一起,无论从哪里下界,都会被阵法传送之守阵人的所在。

    然而胡今生竟然无声无息的通过了,看情形这二人还不知道大鱼已脱天网。

    “也好,如此我便可回丹峰碧竹交差。”盯了片刻,确定两人已经脱身,小黑立即回禀素鹤。

    乍至人间,龙三不觉舒了口气。从不知,自己在天宫会是那样的压抑与慌张。

    只是,她也学着将心绪渐藏,不让他发现不让他担忧。

    胡今生看着人间四时之景,又睇向龙三:“可有想去的地方?”

    抬起头,龙三莞尔清浅:“去城可以吗?”

    “嗯。”

    “走吧。”

    人若不身在泥淖中,永远不懂其中甘苦。亦如自己深陷蜚语,才让不欲多染红尘的她对尺生一元无二多了些许上心。

    然而,如今的城早不复当初的生机。空荡荡的城池,除去几声鸦啼宛若死寂鬼域。

    倏来的清风,掀动破败帷幔肆意的飞舞。

    足下瓦片碎裂之声,扣击着大地的悲凉。

    龙三呢喃道:“终究是没逃过吗?”

    那二人层层布计,手染血腥,几番擘画筹谋却依旧护不住此处一人。

    “天时已乱,世道倾危。他二人绵力虽尽,然运命有常。”

    “是吗?诶……十四,那不是?”尺生一吗,为何只见他一人,却又背负裁地剪?

    登时脚下步行流云,刹那将人拦下:“尺生一,你可知城发生了什么?还有,元无二呢?”

    “世间本无二,何来尺生一。姑娘,你认错人了。”

    龙三哑然,没想到对方矢口否认。明明是他,为何如此说?难道说……

    “你背上的裁地剪哪儿来的?”

    “捡的。”

    “……”

    “姑娘,某家还要赶路请让让。”

    说罢,人已越过龙三,拖行脚步声声回荡。

    近若低吟的碎语,溢散在风中:“你曾说,要我陪你去一个地方。

    然而,你食言了……”

    龙三怔了片刻,回神道:“我们也走吧。”

    胡今生道:“去何处?”

    “若许红尘啊,不是你说的嘛?我也想看看。”

    “好。”

    夕阳的余辉,温暖而又寒凉,总是美的惊心而又残忍。

    将渐行渐远的背影,拖得细细长长……

    万魔殿上,气氛低迷。

    魔尊冷冷启开一丝眸光:“血灵,本尊许汝若多,为何迟不见寸获?

    莫非,开创我族不世基业只是空谈?亦或是,诓骗本尊入彀之词?”

    血灵闻言,不见慌乱:“属下初以为魔尊对人间,尚有一丝情意,故多有忌惮。”

    “哦?如此说是本尊的不是。”

    “属下不敢。”

    病乙鸫托着玲珑噬幽瓶玩赏,讥诮揶揄的扫向魔尊:“既然我主有心开创霸业,就不知贪座何时拿下头功?”

    “这嘛……当看我主如何示下。”病乙鸫,你和魔尊倒是演的一手好戏。可惜,本座也非痴儿竖子。

    生生梓悄然递了个眼神给画风北,画风北意会,遂道:“听闻死座日前抓获了天宫的太子与要臣,属下觉得此乃天赐良机不可错过。

    不如我等天宫太子等人枭首示众,定能狠挫仙界锐气。 ”

    登时,诸魔目光会聚座上王者。

    如思缓步上前,死气袅袅:“画风北,你的消息未免太不灵通,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人已在本座手上脱逃了吗?

    既有心要挫仙界锐气,如此重要的消息你却疏忽漏失了,似乎不大妥啊?”

    画风北讪讪一笑,舔颜道:“是吗?人已在死座手上脱逃了?

    哎呀呀,怪画某人对死座的能力太过信服。不过,如此说来死座打算对我王的大业作何交代呢?”

    但见魔尊眸光寂定,将焦点落在了死魔身上。

    如思掐了一朵死气之花,倏地吹散:“赏则当赏,罚者当罚。如思有过,愿自去魔域受刑。

    请,吾王成全。”

    魔尊抬手一挥,让如思退下:“此事亦非汝之过,况且天宫太子也非易于之辈。”

    画风北咬牙,这般轻描淡写放过,可不是他想要的。

    “魔尊,有过无罚,恐族中子民将生诸多误会。

    死座虽然此次有过失,但属下相信她对魔族之必定虔诚。

    若因此叫死座被族民议论,岂不是伤了忠者之心?”

    “依老座的意思,本尊该当如何抉择?”冰冷的莲花面具下,藏得住诸多表情,藏不住愈发阴冷刺骨的气息。

    血灵勾唇打断,道:“我主勿怒,属下猜想老座此举也是担心主上威严受损,毕竟族民好斗,最是忌讳心有反骨者。”

    “贪座这是在提醒本尊,非我族内其心必异吗?”

    一句话,勾出尘封往事,暗指之心昭然若揭。

    “属下不敢。”血灵退回自己的位置,锋芒乍敛。

    “主上……”如思欲再求罚,然被魔尊喝止。

    魔尊道:“此事不用再提,天宫之人非是眼下首要。之前,本尊命你准备的事可有办妥?”

    乍闻此言,血灵等人脸色倏变,看着如思的眼神暗华流转。

    莫非之前种种,皆是他的布画……

    想起如思之前私出魔界,魔尊平淡的反应,如今再看,血灵心中骤沉。

    呵,没想到你之布局竟如此之深?

    好一个死魔,好一桩情殇,本座利用你之时,竟不知自己也在他人算计之内。

    如思睇着座上的人,微微颔首道:“城之人,除死去和已经失踪尺生一,已经悉数圈养在白骨峰。

    尊照您的吩咐,属下命枯骨双令洗去他们的记忆,再重新植入尺生一元无二为求苟活舍弃他们的记忆。

    如今,他们的怨念以达顶峰,随时都可以为主上献祭。”

    血灵警铃大作,如此作为将对自己不利,届时自己蛊惑而来的人心必将因此溃散。

    疑惑道:“献祭?”

    魔尊指向病乙鸫:“鸫君,此事交由你负责。”

    病乙鸫敛眉:“是,魔尊。”

    不待血灵

    问出疑惑,魔尊又道:“听闻青丘圣女已入住天宫飞仙殿,说明狐主那只老狐狸亦有心与天宫联姻。”

    病乙鸫道:“魔尊的意思是?”

    “青丘势微,偏安一隅若久。如今将他最得意的子女送入飞仙殿,其心不言而喻。

    如此,便由我族促成这段天婚,保他个大媒。”

    “可是,青丘乃是属于仙界的,如何肯乖乖听顺我主?”病乙鸫明了,却是笑的不怀好意。

    魔尊看向心思复杂的血灵:“贪座,不知你有何高见?”

    血灵此时心内郁结难通,见魔尊有意如此,分明针对自己。

    故作低顺道:“血灵乃是一介粗人,保大媒成人姻缘是雅事。

    是以,依属下拙见此事怨座可堪重责矣。”

    霎时,众人目光转向翻阅《茶之经》的疏陵广。

    疏陵广合上《茶之经》,自知是非难逃。道:“承蒙贪座厚爱,不知主上属意何种良缘?”

    “命……定之缘。”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准备。”得到指示,疏陵广手持《茶之经》飘离万魔殿。

    所谓命定之缘,自当以命烹之……调之。

    魔尊点头,血灵见状察觉其中有异,遂与生生梓几番暗中神识交流,虽不明魔尊为何突然转性插手诸事,但同觉此时与魔尊硬碰不妥。

    有道是,敌强,我示之以弱,方可伺机而反扑。

    血灵道:“敢问魔尊,不知魔尊对攻打人间有何见解?”

    “人间之事,本尊早已允诺与你,你当可全力施为。”

    “这……属下是担心冲撞了魔尊的大计。”

    一抬头一眼睨,透射出窒息的压迫:“无妨,你行你的,本尊只问你最终结果。”

    “属下明白了。”血灵吃了个暗亏,胸中气血翻涌不已。

    “嗯,都下去吧。鸫君留下,随本尊入内。”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是,魔尊。”血灵,生生梓同时作答,正想借机离开。

    魔尊反常,予魔界而言是好事,予他们却是然也。

    画风北亦见机不对,如今他已经是血灵同一战壕,若放任魔尊继续施为,落在己身的早晚是死字。

    便也拱手退离万魔殿,寻着血灵等步伐而去。

    倒是如思站在大殿上,痴痴的贪恋的想着多看一眼。

    “嗯?你还有什么事?”魔尊蹙眉,话冷三分。

    如思犹疑再三,声音不自觉的放柔道:“主上可听过野狸山,或曾……”

    不待话尽,魔尊截断如思之问:“未曾。”

    是吗?若是未曾,你何故不让我把话说完呢?

    心尖泛起丝丝酸楚,明知向前是苦,可是她已回不了头。

    敛了敛心神,道:“主上可知生生梓、血灵,为何会出现在野狸山?

    且,时机如此恰巧的将我救下?”

    闻言,魔尊负手于背:“生生梓是奉本尊之命而去,至于血灵?

    尚需你自己去查问,本尊亦不知情。”

    “奉……奉主上之命?”登时,死寂的眸子染起希冀。

    是不是,是不是代表……

    “你忠心本尊,本尊自当救你安危。”

    是……这样吗?乍热心,兀自一点一点转凉,转凉。

第五十四章:生杀.血祭

    步入内殿,君臣并行。

    病乙鸫道:“你打算何时用那些人献祭?”

    魔尊指尖掠过娇艳的花朵,旋转轻折:“三天后,子时。”

    复又道:“圈养数时,生人怨气已炽,再假以鬼月至阴之气,与之前幽州积压的冤戾之气相叠。

    如此,足可打通魔界与幽州的地脉。”

    届时,要取人间无需再通过魔界入口。可由地脉直达,且不易被仙界察觉。

    倘若时机成熟,亦可利用白骨峰修仙者的戾气,再将化外之地各派的地脉逐一打通。

    仙者之根,当已仙毁之。

    只是,这些都需要天时地利乃至恰当的人和。

    “懂了。”病乙鸫收了玲珑噬幽瓶,也学魔尊折下花一朵。

    放置鼻尖轻嗅,旋即娇艳的花生机尽逝,竟如流沙般倾泻而下。

    “别大意,三日后比有一番风云苦斗。”魔尊道。

    病乙鸫白眼魔尊:“既知如此,你何故大殿之上说与众人听?”

    魔尊引着人到凉亭坐下,道:“他不动,如何仙界动?”

    “为何选在此时将青丘拉入局中?”我还以为,上万年你都忍了,当是将它放在最后。

    “呵,你不是很清楚吗?何故作此问?”捏起一把饵料,随意的撒入湖中。

    “好,我不问。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是与非。

    咱两,喝一杯?”

    摊手间,病乙鸫索性也懒得再问。取出珍藏许久的恨相逢和两只酒杯,一杯赠君一杯自酌。

    魔尊略带拥戴扬手接住飞来的美酒,微微摇晃然后放至鼻尖轻嗅。

    “嗯,还是当年的滋味。”

    忆往昔恨相逢,余生不饮天涯晚。愿你我不会有饮它的一天!

    病乙鸫歪在桌子上,举杯邪笑道:“是啊,敬当年你的不杀之恩。喝。”

    闻言,魔尊的眼眸渐渐蒙上了一片灰朦。记忆的抽离,往日的乍现。

    彼时,魔宫鹿血台旌旗飘展,魔威涛涛势擎天。

    高台上,血灵、生生梓、画风北、陵广、丁酸一予皆分列而坐。

    一口百炼鼎下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鼎内热水沸腾不息。还有,立在鼎边的人伯。

    画风北两脚搁在长条桌上,人靠在椅子里悠闲的擦拭指甲。

    把玩了片刻,轻轻一吹:“我看这水也滚的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开始了。老这么等着,万一鸫君他不来咱还不吃啦?”

    龙肉啊,多难得的机会。还是自己送上门,不吃是罪过。

    血灵转着酒杯,笑言:“画风北,你其实是怕了他吧?”

    “胡说。”画风北想也不想,当即否认。

    “既然不是,那便安心侯着吧。依他的行事作风,断不会食言。”

    正说着,便听见病乙鸫的声音由远及近。

    “诸位果然待病某赤诚,病乙鸫竟不知在座的如此思念与我。当真是,在下的疏失。”掌托玲珑噬幽瓶的人,自云端洒然而降。

    话落间,人已入座。

    病乙鸫却是懒看众人,直言:“开始吧。”

    生生梓问:“既然如此,由谁动手呢?”

    血灵酒杯一顿,道:“我只要他血,其他的你们尽可随意。”

    疏陵广翻着《茶之经》,头也不抬,道:“听说大荤不好,食素能有益身心。诸位同素否?”

    丁酸一予扯动脸部肌肉,慢悠悠的道:“生生梓,我看啊这注意是你提的,不如就由你先。

    我们,随后就成。昂,诸位说是不是?”

    血灵颔首:“是这么个理儿,不过我觉得让鸫君来更合适。

    鸫君,你说呢?”

    病乙鸫把玩着玲珑噬幽瓶,眉眼微挑,看似不经心扬起的轻蔑:“这便是你血灵胆量吗?一个垂死的少年让你胆怯了?

    需用此下计迫使本君斩断前恩,是怕回来他报复吗?”

    “鸫君不用拿话激我,我向来奉行的便是斩草除根。

    作日你阻我等,就该有此觉悟。

    要么杀了他,已证你的魔心如初。要么,我等杀你。”血灵话落,登时氛围骤降,杀氛四起。

    “本君既保了他,便不惧尔等逼杀,有什么本事,咱们不妨手底下见真章。”病乙鸫抚着玲珑噬幽瓶,掌纳魔元催引风云。

    伯见状,不忍恩公为难,遂道:“恩公,可否上前一叙。

    箫尚有几句话想托付与您,望日后有缘转托我家小主人。”

    病乙鸫沉眉一敛,散了掌心魔元行至箫身侧。如今被制住的他,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你有何话托付与他?”

    箫松了一口气,他还怕病乙鸫犟着不肯来,届时便难办了。

    “恩公,劳您转告我家小主人。

    人这一生,从生到死,不过是学习如何放下的过程。

    生死也一样,聚散亦如是。

    叫他勿需替老朽报仇,箫此生无恨。”

    “好,若他能活下来本君会替你转告。”对于这样忠义的人,病乙鸫骨子里是欣赏的。

    “老朽舔颜,求恩公答应最后一事。”箫祈求道。

    生生梓起哄道:“哟,鸫君,你们这是聊天聊上瘾了?打算来个仙魔生死别啊?”

    病乙鸫懒理杂声,直对箫说:“何事?”

    “求恩公杀了箫。”

    “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病乙鸫内心一震,怒视眼前之人。

    箫苦笑中含了然,阶下囚的他此时竟生出摄人的洒脱。

    “知道,所以才厚颜求恩公赐箫一个痛快。

    箫不惧死,但怕死的没尊严。”

    尊严?病乙鸫回首看过在场的人,若由血灵等动手?着实死的憋屈,既如此,那就只有成全。

    霎时,天地风云动,翻掌怒雷中。就在众人以为病乙鸫不会动手的时候,悍然一掌震断箫的心脉,使得他当场气绝。

    ‘啪’‘啪’‘啪’,“不愧是鸫君,好气魄。木辛,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把那条老龙剐了,记得把血给我留着。”

    血灵似笑非笑的鼓着掌,一记眼色递向生生梓。

    “好嘞,等着。”生生梓声落人已失,再见已是在箫的尸体处。

    已死的箫化回了本体青龙,巨大的龙身看的生生梓心中狂喜。

    早就听闻龙族全身是宝,今儿可是让他撞上了。取出饮月,一刀刺穿龙心,白玉瓶兜头罩下。

    殷殷血红俱被吸入瓶中,稍时,龙血取尽。生生梓将白玉瓶甩至血灵手中,接下来便是庖丁解龙,龙鳞龙筋龙皮俱被他收入囊中。

    而龙肉龙骨,悉数入鼎烹煮成羹。剩下一颗孤零零的龙头,也被他反掌化为灰烬。

    羹成之时,异香弥漫了整座鹿血台。闻

    者,周身魔元躁动不已。灵魂无不呐喊狂欢,想要一饮而尽。

    生生梓吼道:“来吧,我魔族的大魔们,干了这碗青龙羹,让我们决出谁才是魔族真正王者魔尊。”

    血灵接过青龙羹,却是没有喝而是将之亲自递给病乙鸫。

    没错,他就是要拖病乙鸫下水,不让其抽身而退。

    病乙鸫接过青龙羹仰头饮下,然后闭目养神,不再看众人。

    接下盛宴,是一场魔的狂欢。血灵、生生梓等自己饮完青龙羹,又将之分给无数小魔、魔兵。

    而魔斗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展开,这无疑是众魔魔性被激发至极致。

    疏陵广弃权,病乙鸫不动,角逐到最后无有谁是血灵的对手。

    “鸫君,还是不动吗?可是想好臣服本尊呢?哈哈哈。”血灵睥睨着病乙鸫,笑的张狂至极。

    “你得意的太早了,那个字你还不配用。”病乙鸫抬了下眼皮,不轻不重的吐出一句话。

    “哈哈哈,本尊不配谁配?你吗?还是说有谁是本尊的对手?”

    “如果这个人是我呢?”

    少年十四染血的衣衫早已发黑,看不出本来的眼色。一身的气度风华,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宛若脱胎重生。

    “区区败俘,你的老仆已死,喏,就是这个保你的人亲手杀的。啧啧啧,下手别提多么干脆利落。

    便是尸体,也已被众人分食。这样,你拿什么和本尊斗。”血灵手指病乙鸫,言语尽是利刃,刀刀直插少年十四的心。

    这时,一个身着黑色衣衫罗裙的女子自虚空踏出。

    “主人,让我为你杀了他。”

    少年十四淡漠的道:“不用,一掌。我与你,生死只论一掌。

    胜无怨,死无尤。”

    “想死,本尊成全你。”不待众人反应,血灵率先出手。

    甫一接触,血灵的自信随之寸寸瓦解崩碎,人似断线风筝坠在鹿血台上。

    “你……你怎么会?”怎么会变得如此之强,之前不是快死了吗?

    少年十四看也不看吐血的血灵,而是看着余下诸魔:“如何?”

    病乙鸫起身走至少年身前,单膝跪地:“病乙鸫,拜见魔尊。”

    画风北不甘喝道:“鸫君,你……”

    “如何?你们打不过血灵,血灵一招败北,如此他便是最强者。

    按照规矩,他便是新任的魔尊。”

    这……诸魔相视一轮,丁酸一予见机极快。

    “丁酸一予,拜见魔尊。”

    “疏陵广,拜见魔尊。”

    ……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当年,你怎么做到的?”

    当年的血灵并非泛泛之辈,应不至于如此不济?

    魔尊顿了顿,半是嘲讽道:“命吧。”

    死过的人,通往了地狱。又从地狱,一步一步爬回人间。

    “青丘那边,可需要我协助疏陵广行动?”病乙鸫问道。

    魔尊举杯回掷:“不用,那边由他负责即可,青丘还不到尽灭的时候。

    眼下,先着手献祭之事。”

    病乙鸫两指夹住飞至面前的酒杯,轻轻放下睇向魔尊道:“祭以何法?”

    魔尊缓缓吐出四字:“生杀献祭。”

第五十五章:茗落青丘

    疏陵广站在青丘山脚下,一身的书生打扮,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难得是,终于换了一本书在手。不见《茶之经》,方有《青食录》

    远远的,瞧见一身形微胖之影颠簸而来:“哎呀,舒兄啊,愚弟可把你盼来了。”

    “殿下,您慢点,等等我们。”

    一行六人队的随从,急急追赶而至。

    疏陵广伸手扶住差点跌倒的赤蝣:“经年不见,你怎的愈发圆润了?”

    “咳,我的性格舒兄你是最了解的。虽是狐主长子,但狐主素来最看重的只有四妹狐天音。

    纵有心为族出力,也是无处可使。”赤蝣看着疏陵广,乐呵呵的透着直诚。

    待站稳后,捋了捋下衣摆,又问:“你这次来,是打算见了我又丢下我就走吗?”

    “不了,我遍行千山万水,终归也有尽头。

    此回来看你,就是想问大殿下的宫中可还缺一名园丁,区区不才侍花弄草尚有几分薄力。不知大殿下,收是不收?”疏陵广纳了《青食录》,冲着赤蝣躬身一揖。

    “收,如何不收。舒兄不弃,赤蝣求都求不来。

    走,咱们回宫再说。”赤蝣拉着疏陵广便直上青丘,一旁的随从欲言又止,又不敢出声阻止。

    青丘历来不许外人入内,更何况是久住。是以,此举端的是令人心生不安。

    倏然,赤蝣眸光寒意锐射:“你们都本宫爱惜之人,本宫甚是舍不得诸位。

    今天的事,本宫相信诸位都是明白人,希望诸位不要令赤蝣失望。”

    六人旋即跪地:“殿下厚爱,属下等万死不辞。”

    赤蝣满意的扫过六人,遂与疏陵广道:“舒兄,请。”

    疏陵广还礼道:“请。”

    十亦轩内,赤蝣命众摆宴,将一众心腹唤至座前。

    “今日起,舒兄便为十亦轩共主,汝等当以先生之礼相待。

    本宫不在,轩内大小事物皆由舒兄定夺。”

    毗兰漪垂衣拱手道:“拜见先生,不知先生有何大才能让我等信服?”

    “如何才能让诸位相信?”疏陵广淡淡的起身,眉眼间多是泰然之色。

    樵道:“先生当知我家主人处境煎熬,不若请先生解了这困局?”

    赤蝣见状,假意呵斥道:“住口,不可对舒兄无礼。”

    疏陵广抬手制止,慢道:“无碍,我即入山,便是奉你为主。

    身为臣子,岂有坐视主子受辱之说。”

    又看向奉命打前阵的毗兰漪与樵,心中一片了然。

    遂道:“舒某上山前,已有得到消息说圣女不在圣女塔内。”

    霎时,赤蝣面色凝肃,睇向疏陵广多了几分探究。

    “舒兄说笑,圣女无旨不得外出。无事,不可降旨。

    而眼下青丘并无要事,便是狐主亦不可私旨放人。”

    言下之意,便是怀疑疏陵广的居心。

    疏陵广轻轻击掌,淡然依旧:“鼠有鼠道,蛇有蛇路,舒某亦有舒兄的消息来源。

    圣女不在塔内,这是可以肯定的。

    只是,大殿下就没想过。狐主明知法规不允,却依旧私旨放行,这中间代表的什么?”

    毗兰漪心思转动,登时明了:“先生是说,这是狐主与圣女商量好的?”

    若是如此,主人的大位岂非更加渺茫。此念一出,犹如跗骨之蛆。

    樵是个急躁脾气,顿时嚷嚷起来:“不行,青丘自古没有牝鸡司晨一说。

    狐主此举,不怕乱了祖宗法度嘛?”

    赤蝣抿唇不语,杀念萦绕五脏不息。依照父王对狐天音偏爱,牝鸡司晨,不是不可能。

    只是要自己对一个女人臣服,却是万万不能。

    再看向疏陵广时,眼神中少了初时的探究,多了天性中的狠绝。

    疏陵广眼眸轻阖,很好,都上钩了:“我有一计,不知大殿下愿听否?”

    赤蝣闻言,登时谦笑道:“舒兄请说,你之言语赤蝣无有不听的。”

    只要能弄死那个女人,别说听一计,十计本宫都听。

    “众所周知,圣女倾心天宫太子白离。而圣女此时离塔,狐主默许,不用想也知晓圣女如今身处何地。”

    毗兰漪脱口道:“先生是指天宫?”

    霎时,众人目光皆落在疏陵广身上,只等他的言语。

    疏陵广转身坐下,一旁的赤蝣连忙递上热茶:“不错,狐主此举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便是要与天宫联姻。”

    赤蝣咬牙道:“如此一来,本宫岂不是更加动她不得?”

    “非也。”疏陵广竖着食指慢慢摆动。

    “舒兄,你就可怜可怜小弟,不要再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该怎么做?”什么兄妹,什么情深,怎敌得过王座的诱惑?

    疏陵广眸光肃杀,凛然道:“咱们帮他们联姻,让他们变成真正的“联姻”。”

    “舒兄这话,赤蝣不是很明白。”什么叫真正的联姻?联姻还有假吗?而是帮狐天音联姻,岂不是助长她之气焰?

    与己方有何好处?舒兄会不会是说错了?

    “你们都附耳过来。”疏陵广小手道。

    一众人半信半疑的贴尔上前,疏陵广耳语道:“便是,这般……”

    约摸半刻过后,赤蝣发出一声悠长而了然的哦声。

    此时,他对疏陵广再无半点疑心……

    魔界贪魔殿中歌舞靡靡。

    画风北火急火燎穿过舞姬,走到血灵面前:“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喝酒?”

    血灵挑眉不解:“不喝酒,作甚?眼下,你有办法与魔尊抗衡?”

    “我……”老子要是要是有办法,还来听你叨叨?

    “你也是老人了,当初我们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那又如何?”

    “当年他初登魔尊宝座,不曾有过手段。万年前,他和老和尚打赌输了亦不曾有动作。

    如今,他突然一反常态诸般布局,你觉得他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他吗?”

    长点心眼吧,想死也别上杆子贴上去,白痴。

    画风北被咽的不轻,登时立在原地不语,满殿的脂粉漪旎更添烦乱。

    生生梓抬起头,冲着画风北招手道:“过来过来。”

    “何事?”画风北一屁股坐在生生梓旁边,没好气瞪了眼血灵。

    “喝酒啊。”

    “……”喝毛线,你两脖子硬不惧魔尊动手,可我这脖子脆的紧。末了,画风北不自觉的摸了摸颈子。

    生生梓懒得和他嗦,精致将酒杯塞入画风北手中,然后兀自沉迷眼前若隐若现的曼妙。

    画风北端着一杯酒,喝不喝皆是两难之选。

    睇向血灵道:“说说以后的计划吧,咱们现在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总得让我心里有点准备不是?”

    血灵阴鸷的勾起嘴角,讥讽的看着画风北:“怎么?怕了?怕也无用,当年那鼎青龙羹你们都喝了。

    秋后算账,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那就除

    掉他,纵他修为通天,你我再合诸魔联手难道还杀不了他?”画风北一口饮尽杯中酒水,狠狠的道。

    “啪啪啪,好魄力。本座也想除去他,但本座还长了脑子。

    你别忘了,他还有鸫君和如思。疏陵广虽从未表态,但也从未拒绝过他的命令。

    丁酸一予那是老狐狸,滑溜的很。至于痴魔,你们谁见过?

    如此能力与势力,仅凭我们三人就想除去他,你脑子让驴踢了?”

    画风北怔住,梗着脖子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他哪天想起来杀吗?”

    气不过的眼神四处游走,瞥见桌上的酒壶,一把夺过来给自己满上酒水。

    血灵目光射向远处,冷道:“当然不是,他想让本座为马前卒。

    本座亦要他对上天宫,不把水搅浑了,怎么行?”

    “你的意思是?”

    “拿下清徐原,至于城中之凡人,大家开心就好。虽说人吃五谷杂粮,难免驳杂了点,但多少也有点灵气。

    稍稍给大伙儿进补一下,也是可以的。”

    生生梓端起酒杯,醉眼惺忪的指着血灵笑骂道:“咦……你丫真坏。”

    进补?怕是要补天咯。

    画风北闻言,瞬间美酒滑入喉间,也回过了血灵话中的韵味儿。

    “什么时候动手?”

    “今夜。”说罢,血灵饮酒而掷杯。清脆的炸裂声,点燃了骨子里的每一寸嗜血。

    而魔尊的内殿之中,病乙鸫正向魔尊辞别。

    “我走了,不用送。”

    “嗯。”

    有些人,有些话,是用心方能懂。

    病乙鸫出了万魔殿,一路疾驰掠过魔界出入口,径直奔向地处幽州的白骨峰。

    森森白骨在月色下,荡漾着幽幽迷迷的光晕,飞鸟望之则神失。

    林林骨木结满树骷髅,一具具悬在树端,空洞的眼眶俯视着灯火人间。

    当风吟过,日夜唱彻黄泉调。

    “一踏黄泉路,簌簌自有之。

    二开黄泉门,藜藜恨音希。

    三饮黄泉泪,阴阳路同齐。

    四咏黄泉调,冥冥魄无依。

    五回黄泉酒,黑共白索逆。

    六唱黄泉郎,无未常有司。

    七抚黄泉琴,一弦搭一死。

    八笔黄泉梦,命淅雨淋里。

    九曲黄泉殇,铮铮万骨祭。”

    病乙鸫行在骨道上,眉山微蹙。如思的喜好,果真让人不敢恭维。

    “拜见病座,死座命我为您引路。请。”枯刹躬身施礼。

    “嗯,早前听闻你在野狸山折损,如今看你是已经无恙了?”

    枯刹微窘:“是末将无能,是死座耗损魔元将我复活的。”

    行到一处骨洞时,竟是越行路越深,洞内幽寒无比。

    病乙鸫顿运魔元,驱散周身的不适。直待行了数个时辰后,方见前方有一点微弱的光明。

    “病座,死座就前面等您。末将只能送您至此,请。”

    “你自去即可。”病乙鸫挥了挥手,径自一步一步踏向前方。

    光明,它的背后从来都不是生……

第五十六章:血祭伊始

    如思回头,见病乙鸫已至。皱眉道:“你来了,就动手吧。”

    这些凡人,整日哭哭啼啼,吵的她都快烦死了。除了只会怨天怨地怨他人,就不会别的。

    活着,只是浪费空气。

    病乙鸫颔首,幽深的眼眸宛若看着一群死物。

    只手抚上玲珑噬幽瓶,眼底终是迸出寒光。

    刹那间,如缕般的游丝自玲珑噬幽瓶中溢散飘出。

    看似无害若无物,却是触之即伤。忽然,游丝成刃落与地。

    清脆的当啷声,扣击人心最无力的弦。病乙鸫垂眸,飘渺之语宛若寒冰:“捡起来,杀了身边的人,你们便有资格活到最后。”

    乍闻此言,众人无不惊惧的往后退拢。看着病乙鸫的眼神,有害怕有绝望有无力。然而,当后退之时有人不小心踩到了散落的兵刃。

    那一刻,人心还是魔心顷刻有了转变。

    血,染红了夜,融入了黑。

    “不要,不要过来,我求求你。”

    “是啊,你忘了我们打小儿一起长大的吗?”

    “……”

    然而千般祈求,万般哀告,敌不过一句:“对不住,我想活着。”

    霎时,掌起刀落,血红纷飞。

    人,是个爱跟风的动物。有了第一个人开头,就会有无数人跟随,于是一场变异的失了人性的杀戮就此展开。

    如思横了一眼眼前杀戮,端的是平静无波,人命与她不过是蝼蚁,何谈轻重。

    “不愧是病座,这人间的痛苦没有谁比你更拿手。”

    病乙鸫扫了扫被鲜血浇筑而成的大阵,眉山赫见凛肃。

    以血作画,以怨为媒,开生死之道。

    生杀为献,死祭方为伊始,如此便不可中断。

    “外间,你可都准备稳妥?”

    “自然,就怕他们不来。”如思咯咯娇笑,化了一张软塌倾身躺下。

    两人虽未明言,却是都知晓对方要表达的是什么。

    而酒过三巡的血灵,亦开始有所动作。

    “画风北,本座有一事需托与你,不知你可有兴趣?”

    酒杯稍窒,画风北眼底划过精光,顿时意会:“若合画某所想,自是乐意而为。”

    血灵起手一封书信,疾射画风北面门,只见画风北侧身接住,唇角勾起一抹阴寒。

    “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别说什么书信是给自己的,这话鬼都不信。

    “本座要你将此信送入登天门。”

    “只是送信?”

    “当然,你只需将信送入登天门,余下的自有人处理。”

    “好,画某这就去办。”话音倏落,人已无踪。

    生生梓的视线自美人上挪回,道:“你不怕这厮反水?”

    要知道,画风北可从不是什么守信守诺之人。

    血灵抿了一口酒,抬手擦了下唇角:“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通常知道如何才能活的更长久。”

    听得血灵这般说辞,生生梓复将目光放在美人身上。

    而诚如血灵所言,画风北不是没想过拆信而阅。然而,几次动手他还是忍了下来。

    此时将信中内容透露给魔尊也于事无补,自己既然走上与之对立的道路便注定没有回头的余地。

    既如此,何不借血灵之手除去心头隐忧呢?

    虽不知此信究竟落入仙界何人之手,但料想仙界得知消息,必也不会坐视不理。

    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信自己当尽力达成才是。

    云海中,画风北遥看着擎天而立的登天门。

    忽然,手中有了动静。

    以魔元灌注书信,将之射入巍峨的天门之中。

    登时,天兵乍现:“什么人,胆敢擅闯登天门?”

    另一个天兵巡视了一番,并未发现人迹,回身天门之内。

    却看到地上有一封书信,遂将之捞起匆匆交给司祭元君。

    天兵拱手道:“启禀元君,有不明人士飞信登天门。”

    司祭元君自书案前抬起头,道:“呈上来。”

    “是。”天兵依言呈上。

    接过书信,司祭元君拆信而阅,瞬间神色凝重,吩咐道:“尔等务必守好登天门,本君需马上面见天帝。”

    “是。”

    司祭元君捏着书信的手倏然紧握,旋即人已飞离观山听雨。

    甫入天宫,便有天兵侍卫上前见礼:“拜见元君。”

    “免礼,可知陛下现在何处?”司祭元君摆手道。

    侍卫道:“陛下今日去了化仙池,元君可往此处一寻。”

    化仙池?传闻天帝早年曾痴迷一女子,而那名女子却跳下了化仙池。

    此后,天帝便时常往化仙池悼念此女子。

    “本君知晓了,你去忙吧。”挥手摒退侍卫,司祭元君转身前往化仙池。

    “末将告退。”侍卫拱手道。

    行至化仙池附近,果真远远便瞧见天帝萧索落寞的身影。

    “微臣司祭,叩见陛下。”司祭元君撩衣参拜。

    天帝转身,通身落寞萧索乍归无形,端现赫赫天威。

    “元君免礼,卿此时寻朕,可是出了什么紧要之事?”

    司祭元君将书信双手呈上:“不久前,有人飞信登天门。

    信上言,魔界的怨魔与死魔将在白骨峰以凡间城三万余人命,行生杀献祭之礼。

    臣不敢耽误,遂来求见陛下。”

    “随朕前往察天台。”天帝观信后,心神一凛。

    “微臣遵旨。”

    旋即,君臣二人出现察天台。

    守护察天台的侍卫立即跪拜道:“叩见陛下。”

    天帝挥手道:“免礼,速启察天镜,将白骨峰予朕找出来。”

    “是,陛下。”侍卫起身,掌催仙元灌入察天镜。

    登时,察天镜光耀周天,渐渐显露出白骨峰的算貌。

    “回禀陛下,白骨峰在下界幽州城内。”

    只见天帝运功双目,沉声一喝:“开。”

    天眼倏开,透过察天镜直贯白骨峰内部。果见一片炼狱,怨念直撼乾坤。

    忽的,一股强大的力量竟顺着天帝的视线反袭天帝。

    天帝霎时撤去天眼,闷哼不已。

    司祭元君担忧道:“陛下。”

    “无碍,你去东宫寻太子一趟,朕有事问他。”天帝蹙眉,压下翻涌的气血。

    好生厉害的魔头,差点便着了对方的道。

    “是,陛下。”司祭元君旋身告退,不肖片刻便将白离请至察天台。

    白离甫从狴藜山看黎波归来,便遇上了前来寻人的司祭元君。

    匆匆一番言语,便随人到了察天台。

    “父王。”

    “坐。”天帝抬眼看了下白离,遂不再言语。

    白离见状,登时问道:“父王可是有话要问儿臣?”

    天帝目光横向司祭元君,司祭元君立马拱手道:“回禀殿下,臣得到密报,魔界的死魔和怨魔在白骨峰献祭了城百姓。

    霎时,白离眸子冷凝,看着司祭元君半响不语。复默默转头看向天帝:“儿臣这就下界。”

    “慢着,朕记得之前你在阳云宗待过数日,为何不见你向朕提及幽州之事。”

    “回禀父王,当日您召儿臣急归,只问关于画像之事,未曾给过儿臣辩解之机。”

    白离这话说的不卑不亢,却是明显堵天帝的心窝子。

    天帝被窒了一口,瞪了眼自己的儿子:“人间一行,你与魔界接触颇深,说说你的看法。”

    “父王不是看的很明白吗?”去了狴藜山,方知此回折损的多严重。

    堂堂仙界的真君差点就此折戟沉沙,尊者也因此养伤至今。

    司祭元君一见气氛不对,遂言:“陛下,不若由微臣下界一试深浅。”

    “也罢,离儿,你与元君同去。切记,此行能救则救,不能则退。”天帝敛眉叮嘱,无奈白离未有感触。

    “儿臣领命。”说罢,白离起身同司祭元君共下凡尘。

    天帝目如深渊,微微长叹,旋即收敛心神,回踏落霄九云。

    而潜身登天门附近的画风北,在见着两道流光疾入凡尘时,便知晓事成,随即返回魔界。

    甫落白骨峰外围,白离便感重重冤戾之气紧缠萦身,司祭元君亦有同感。

    正待司祭元君欲潜入白骨峰时,如思率谛夜枯刹慨然相迎。

    “呵,这不是手下败将的太子殿下吗?怎的今日有空来本座的白骨峰做客,莫不是想听黄泉调?”

    白离眉山一沉,肃杀冷语:“有劳元君救人,此女交由本宫牵制。”

    登时厉喝:“火凤。”

    一声凤鸣穿云透峰而至,灼灼烈焰亦驱散了不少魔氛。

    司祭元君意会,遂身形疾驰刹那越过枯骨双令的拦截。

    如思冷喝:“拦下他,无论如何不可让他坏了主上大计。”

    自己却是抽出飞白,厉招上手,式式逼命。

    白离亦不遑多让,火凤化剑震散如思引以为傲的死气吞噬。

    瞬息之间,两人招过半百,顿显焦灼。如思修为远高白离,然而白离有火凤的业火加持,一时竟也绊的死魔脱不开身。

    急思间,如思渐渐定下心神,转攻为缠,不欲再取白离性命而是改为缠住白离,使其难以脱身与司祭元君汇合。

    白离交手间亦觉出端倪,奈何身陷纠缠,只能寄望司祭元君能顺利救得众人。

    司祭元君一路急奔,偏遇谛夜枯刹拦路,不得已只好停下脚步与之交战。

    枯刹谛夜虽为鬼雄,却难敌司祭元君仙元浑厚,交手片刻便双双负伤不起。

    而司祭元君心急救人,未曾回头再看,直向洞中深处疾驰。

    枯刹一把拉起谛夜,嘎嘎怪笑道:“走吧,病座料事如神,想来定有法可制此人。”

    谛夜拍去身上的尘土,道:“可是,如此我们岂不是违背了主人的命令?”

    “嗯,也是,那你我晚一点再出去。”枯刹一捶掌心,立马有了决定。

    当司祭元君赶到时,捉对厮杀的凡人早已杀的眉不见眼,一颗心全让杀念所支配。

    怒上眉山的司祭元君赫然出手,欲唤醒迷失心神的众人。

    无边仙威清正之气,如徐风涤荡,直袭活着的人。

    病乙鸫回身一掌,霎时风云吐露,一掌震散清正仙气。

    “退则生,进则死。”

第五十七章:清徐原失守

    只眼相照,司祭元君内心有了计较,提招猛然攻向病乙鸫。

    病乙鸫错身提掌相对,玲珑噬幽瓶被抛至阵法上空兜头罩下。

    顷刻,仅存的人愈陷疯狂。

    司祭元君暗道不好,失神的刹那被病乙鸫一掌击中胸口,登时朱红喷洒。

    察觉时机不对,司祭元君不再恋战,旋即捂着胸口抽身离去。

    甫出洞口,便遥发雄掌暗赞白离:“殿下,走。”

    白离亦是虚晃一招,看似攻击实则借势而退。

    刚一近身,白离便发现司祭元君负伤:“你受伤了,那里面的人?”

    司祭元君捂着胸口,朱红频涌,喘息道:“微臣无能,进去之时,众人已悉数被屠。”

    “罢了,先回天宫再说。”白离默了片刻,搀着司祭元君急返而回。

    就在两人刚走片刻时,枯刹扶着谛夜行至如思身侧:“主人,要追吗?”

    如思一眼淡淡的扫过两人,霎时两人如坠冰窖,恍如重回濒死之机。

    “不用。”

    枯刹,颤声道:“主……主人。”

    “都退下,记住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两人瞬间同声:“是,主人。”

    边走,边悄悄在心底抹了把冷汗。直呼,下次不可再听病座之言。

    看了一眼白离等离去的方向,如思伫立了片刻够转身踏入洞中。

    病乙鸫,你最好能让本座满意。否则,修怪老娘翻脸不认人。

    一切阻碍他之成事者,皆不可留……

    而白离扶着司祭元君一回到落霄九云,天帝便差人去请百里无霜过来看诊。

    不料,来人竟然扑空而回。

    “怎就只有你一人回来,医圣呢?”难道,人不在千崎峰?

    侍卫低头,咬牙答道:“回陛下,医圣……医圣他不肯随属下前来。”

    “放肆,反了他不成?他有没有是何缘由?”啪的一下,天帝怒掷手中朱笔。

    “医圣说……说请陛下先还他公道,他才肯为元君看诊。

    否则,满天宫谁也不看治。”

    乍闻此言,天帝逐渐冷静下来。百里无霜虽为人寡情,却不是无故生事之人。

    遂又问白离:“离儿,你可清楚其中曲直?”

    白离垂衣拱手,道:“料想是日前儿臣负伤,母后忧心,恐有不到之处。”

    天帝顿了顿,挥手侍卫道:“你再去一趟千崎峰,告诉他,天后若有不当之处,朕代她赔罪。

    眼下,还是请他先过来予元君看诊。”

    “是,陛下。”侍卫得了圣旨,旋即赶赴千崎峰。

    司祭元君惶恐道:“陛下,臣…咳……咳,不要紧。万不可,为了微臣失了陛下之尊。”

    “离儿,你说,此去有什么发现?”天帝掠过司祭元君的话,径直扫向白离。

    白离负手而立:“魔界此举,所图甚大。”

    以如此血腥毫无人性之法血祭,必邪门之术。只可惜自己见识浅薄,看不出所图为何?

    天帝抚了抚突突直跳的眉心,当真外有风云,内有雷雨,真真是不得安宁。

    随即侧首睇向司祭元君:“元君与魔孽交手后,可有何感受?”

    司祭元君勉力拱手道:“回……回禀陛下,魔孽之强出乎我等意料。

    此回,魔族怕是有备而来。”

    恰在此时,有天兵呈来急报:“叩见陛下,下界传来消息魔界已攻克了清徐原,青龙关告急。

    什么?天帝蹭的起身,指骨捏的嘎嘣脆响。

    “陛下,不若让晋河仙君先行固守青龙关,臣随后而至。”司祭元君道。

    天帝沉吟默默,方道:“元君有伤在身,不可再妄动。”

    旋即对白离道:“离儿,尊者同真君伤势如何?”

    白离答:“已无大碍,随时可为父王分忧。”

    “很好,你去通知他二人立刻下界。朕会命晋河仙君随后支援。”

    “是,父王。”白离领命离去,司祭元君道:“陛下,何故让太子再度涉险?万一……”

    天帝横了眼司祭元君,缓缓坐下:“而今与魔族接触最多的便是他们三人,让他们去远比让你带伤下界来的稳妥。”

    且他们有过数次交战,对现今的魔族也有一定的了解。

    司祭元君:“陛下顾虑的是。”

    正说着,侍卫领着百里无霜终是姗姗而来。

    百里无霜进入落霄九云后,对天帝行了一个差强人意的礼后,便是屈指微弹,一缕银丝缠在司祭元君手腕上。

    “元君伤势可有碍?”天帝关切道。

    瞥了眼神色萎靡的司祭元君,百里无霜运起仙元沿丝渡入司祭元君体内,助其疗愈伤势。

    方缓缓悠悠道:“无甚大碍,休息数日便可。”

    就在百里无霜话音瞬落间,司祭元君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

    天帝亦是吁气:“这便好,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尚需仰仗诸位齐心共卫仙界。”

    而司祭元君得百里无霜之助后,面色逐渐红润。

    待其撤去仙元银丝,遂起身道:“多谢百里医圣,司祭已无碍。”

    百里无霜懒的相看,随意道:“不用。”

    复转向天帝言:“若无他事,我便回千崎峰照料药草了。”

    “且慢,朕想知晓你之所言公道是故为何?”天帝出言相阻。

    怎知,百里环视一遭不欲多说。司祭元君登时明了,遂道:“陛下,微臣先回观山听雨处理天宫防护诸事。”

    天帝颔首:“去吧,你伤势初愈,凡事不可过度劳累。”

    “多谢陛下垂爱,微臣告退。”司祭元君躬身退出落霄九云。

    “你们也都下去吧。”天帝环视了众侍卫道。

    “是,陛下。”

    待众人散尽,天帝看着百里无霜:“如此,你可能说呢?”

    百里无霜清了清嗓子,道:“事情,是这样的……”

    愈听,天帝眉头愈拧,这个宁心,过了。

    “此事,朕会处理,你且安心回千崎峰便是。”

    “陛下英明。”百里无霜作揖恭维道。

    天帝摆摆手,让百里无霜退下,又唤来侍卫。

    睨眼桌上的未曾动过的月华清露:“将此清露送予天后,告知她近日有赖她操劳诸事。

    一盏月华清露,助她暂消心火。

    另外,天后诸般操劳甚是辛苦。吩咐下去,半月之内何人都不可前去天后叨扰,亦不可外出。

    让宫中之人,将娘娘伺候好了。”

    侍卫垂眸视地:“末将领命。”

    旋即端起桌上的月华清露,腾云至天后宫宫门落下。

    连枝感应宫外有人求见,遂出殿一观。

    “柳,你所来为何?”

    柳手捧月华清露奉上:“奉陛下圣喻,将月华清露赠与娘娘已消心火。”

    “放肆,娘娘凤体无恙何须清露消火。你好大

    胆子,竟敢诅咒娘娘。”连枝闻言,登时怒斥。

    岂知,柳丝毫不让:“陛下另有交代,娘娘近日操劳有功。

    从今天开始,半月之内天后宫谢绝宾客叨扰,以便娘娘好生休息。

    连枝仙子,还请收下月华清露,此乃陛下亲口所赐。”

    连枝杏目圆争,颊生愠怒,奈何发作不得:“多谢陛下赏赐。”

    柳旋身走了数步,又停下道:“对了,陛下有交代诸位仙子亦不可擅离天后宫,望诸位好生伺候好娘娘。”

    望着柳离去的身影,连枝捧着月华清露倏然紧握,立即将情况告知天后。

    天后倚在凤榻上,赫然睁开眼眸,寒光迸射。

    “陛下,这是要禁本宫的足啊。”

    “怎会如此?娘娘您可是……”

    不待连枝说完,天后优雅的抬手止住她未完的话。

    慵懒不失端庄的坐起身:“定是千崎峰的告到陛下那里了,所以才有今日之事。”

    “奴婢去教训他。”连枝转身欲寻百里无霜的麻烦。

    “不可,且不说你不是他的对手,你忘了半夏她们的下场了。”

    想起半夏等人,天后忍不住按住太阳穴直揉。

    这……一说起半夏等人,连枝迈出右脚无声的收了回来,伫立不语。

    却惊闻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登时主仆双双冷汗沁满额心。

    “娘娘,半夏好痛,您为何要让连枝杀害奴婢……”

    再观千崎峰,一术施毕,百里无霜心情颇为愉悦的侍弄需要晒干的药草。

    “天后啊天后,这份礼物可还满意?嗯?哈哈怕哈哈哈。”

    思索再三,百里无霜扔了手中的药草,转身踏入洞天取了数瓶新炼制好的疗伤丹药揣入怀中,复又偷偷摸摸潜上丹峰碧竹。

    不料,此回竟是扑了空。在峰上心有不甘的转悠的数圈后,百里无霜将丹药放至桌上,随即返回千崎峰。

    霎时,好心情也因为素鹤的不在而去了泰半。

    而甫至青龙关的素鹤似有所感,忽然眉头微拧。

    黎波自火凤上跳下,行到素鹤身旁担忧道:“怎么,可是伤处又痛了?”

    素鹤摇头:“不是,只是心有所感,不是什么紧要之事。”

    “无事便好,若有不适你可不能哄瞒兄弟。”见素鹤不愿多说,黎波亦不打算多问。

    “嗯。”素鹤低声应下。

    白离收了火凤,踏至两人身侧道:“先入青龙寺,余下的事再慢谈吧。”

    “也好,子离你可有什么打算?”黎波望了望山高势险的青龙寺,撩起衣摆拾阶而上。

    “仙凡有别,稍后还是先唤此处山精一叙。”白离淡然而道。

    黎波思索了片刻,同觉白离忧虑在理。仙魔之争,凡人本不应该掺和其中。过多的接触,只会造成民心丕变。

    人,就应该脚踏实地,踏踏实实的做人。

    若让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与这凡尘同样是场浩劫。

    “那此地的百姓如何安置?”一旦战事燃起,便是谁也脱不开。

    白离睇了眼黎波,扬起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今夜子时,待晋河仙君率领天兵赶至后,由素鹤守护,你我共同施法将百姓撤离此境。”

    届时,青龙关将由仙界全盘接掌。

第五十八章:战.将至

    夜,无声而至。

    得到天帝玉旨的晋河仙君急率数万天兵赶赴青龙关,索性到得青龙关未见此处有异样。

    随命令众军即刻驻扎各处要塞,自己则赶至青龙寺面见白离。

    “微臣晋河,叩见太子殿下。”

    白离抬头看向殿外求见的晋河,遂停下与黎波素鹤的交谈:“免礼,青龙关附近可都派人紧盯了?”

    晋河仙君阔步而进,拱手道:“回禀殿下,皆已命人驻扎稳妥。”

    “如此便可,今夜子时,本宫欲同尊者联手施术将城中百姓转移。防范之事,便有劳仙君费心。”

    睇眼天色,已是时辰将至,纵是白离亦不得不谨慎而为。

    “晋河领命。”说罢,晋河仙君提气赶回关口小心巡视。

    黎波观晋河走远,起身道:“眼下虽是子时将至,却离时辰尚有两刻。

    需不需要,先唤山精一问?”

    白离沉思片刻,便是运功与足,强大的仙元直透地心深处。

    稍倾一阵浓郁弥漫青龙寺之大殿,待的雾尽时一道人影缓缓出现。

    “小仙寂南树添为此地山精,不知上仙召唤有何吩咐?”

    “本宫须知与青龙关相邻的清徐原的详尽消息。”白离转身坐回木椅,静等寂南树的答案。

    寂南树垂衣拱手:“清徐原已被魔族占领,城中百姓也已遭魔化,皆非普通民众。

    另外,目前城中主要有贪魔血灵、生魔生生梓、以及老魔画风北坐镇。

    实力强大,不可小觑。”

    白离再问:“日前青龙关附近,可有发现魔族踪迹?”

    “回禀上仙,并无,但难保魔族接下来不会有所因应。”寂南树眉头微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嗯,你先下去。若发现魔族形迹,可及时来报。”

    寂南树微微抬头觑了眼白离,方应道:“是,上仙,小仙告退。”

    随着浓雾再起,寂南树亦借着雾气遮掩消失无踪。

    黎波看了看两人,道:“接下来,是否还是照计行事?”

    白离颔首不语,素鹤慢道:“转移百姓之事不可耽搁,且魔族之所以暂时没有出现在青龙关附近,料是因为之前清徐原之战他们胜的无声无息,断定我等此刻定是惊诧莫名。

    如此,才有我等眼下的片刻之机。”

    “嗯,素鹤所言不差。若不趁此之机转走百姓,只怕日后便不得寸机。”白离平静的睇向两人,然内心则是暗潮叠起,隐忧渐生。

    前次对上贪魔生魔联手,众人已是难敌,虽是因为之前各有折损,然此回魔族再添新力,且还有白骨峰的死魔观望。

    以眼前众人,此战着实堪忧。

    然为人子,当孝。为臣,当忠。明知前行无路,他亦不可能后退。

    黎波摸着下巴思索一通,觉得两人之话皆在理,遂不在多言而是静等子时到来。

    风过无痕,鸦啼有声。须臾的等待,子时终至。

    “时辰已至,我们开始吧。”黎波捏了捏拳头,难掩兴奋之情。这些日子养伤,都快把他的骨头生锈了。

    白离点头,转向素鹤道:“有劳真君护持。”

    素鹤颔首还礼:“殿下严重,此乃臣为所当为。”

    话落,白离飘然出殿,黎波素鹤亦随其后。

    只闻白离朗声道:“天地有行,万物有道。

    有生与无,道行

    与心,敕。”

    黎波亦喝:“风行雷电,雨露昏晓。道行有方,万物可存,疾。”

    霎时,青龙关清圣之光穿云透地,直撼九霄。

    而临近的清徐原,血灵等人亦被此势惊动。

    眺望远方的圣光,画风北满是厌恶之色。

    “可恶,没想到仙界的速度如此之快。”

    不但即刻赶赴青龙关,更趁机转移无用的凡人。

    生生梓道:“需要现在阻止他们吗?”

    血灵撤回目光,端起酒杯慢慢浅酌:“晚了,此时前去,对方必然早已防备。

    且若不能一击拿下,只要拖住我方片刻,便足矣他们达成目标。

    既如此,何苦做这无用功。”

    “难道,就这么成全他们?”生生梓霎时目露疑惑。

    “上回你我联手,他们尚且不敌,如今我方又得画风北相助,纵使仙界亦有助力,然主力不外呼白离等人。”血灵含了一口酒,然后慢悠悠的吞下,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听到血灵如此自信满满,生生梓也不由松弛心神,调笑起血灵:“你又是如何断定的?”

    血灵阴阴嗤笑:“天帝那老小子,看着风光其实能用之人不多。

    除了他这个不怎么看得上儿子,能用的只有黎波素鹤等新臣。而老臣一辈,哼……他能使唤的寥寥无几。

    只不过,他儿子倒是争气的很。”

    画风北狐疑的看向血灵:“如此机密之事,你是如何得知?”

    “喝酒,这就不劳你们费心,本座自有本座的能为。”举起酒杯,遥遥一敬。血灵仰头饮尽杯中之物,抬掌三击,唤来歌舞,显然不欲再多言。

    虽然血灵避开话题,然画风北心中已有答案。结合之前送信之举,他亦能猜得七八分真相。

    生生梓含笑,执起酒壶倒满酒杯,小酌浅尝:“何时进攻青龙关?”

    “你们觉得呢?”血灵将问题反抛至生生梓、画风北。

    画风北数杯酒水灌入腹中,不觉有些飘飘然:“你之前不是说对方此时必然已有防备,眼下还打个毛线,自然是择日再攻。”

    生生梓摇头,持不同的看法:“诶,我到觉得我们可以趁夜偷袭,来他个攻其不备。”

    “怎么说?”画风北顿住酒杯,眸带不解。

    “对方既做下防备,必也算准我等不会贸然进攻。

    如此,我等何妨反其道而行,攻他个措手不及。”生生梓挑眉,语气颇为玩味。

    血灵听的二人话语,似也勾起了兴致,遂道:“若是对方已有因应,此战我方讨不得便宜呢?”

    谁知,生生梓搁下酒杯敛住笑意,轻吐诛心之论:“那就清徐原魔化的凡人开道,让他们打前阵。”

    “啧啧啧,木辛你可真调皮……”血灵咋舌,然眼神却暴露的他满意。

    画风北听闻,亦是瞠目不语。生生梓此计,甚毒。

    魔化的凡人,终归还是凡人之躯。虽多了些许异能,然在他们眼中不过如刍狗。

    而仙界自诩正道,杀,则是枉造杀业,是要受人诟病的。

    不杀,便是坐等死关临身。不论对方战与不战,以凡人开道,魔界皆不会有损失。

    不觉,画风北多看了生生梓数眼,心底亦多了几分晦暗难说。

    同样,身在青龙寺白离等人甫经历施法,仙元耗损非轻。

    尚未来得及复原,便惊闻寂南树传来

    魔族来犯的消息。

    登时,三人神色均染凝重。

    黎波愠怒非常,这群魔孽来的可真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选在两人力竭之际。

    杀气腾腾道:“让我去迎战,老子要打的他遍地开花。”

    “不可,还是由我前去,本宫代表的是身后的天宫,断不可此时怯阵。”白离赫然制止,阿黎伤势初愈,怎可再历生死。

    素鹤起身,道:“还是由我正面牵制,你二人伺机而为。”

    黎波登时急了,忙道:“不可,你之前才……”

    “无碍,幸得胡今生援手,我之伤势早已痊愈。别忘了,我可是比你先康复。”素鹤略显疏冷的眸子,丝丝暖意漫荡而开。

    可……万一你又冲动了怎么办?现下小妹和胡今生都不知去了何处,倘若有个好歹何人能救?

    素鹤翻掌按在黎波肩头,温语且清:“放心,我不会胡来。”

    更不会,辜负小妹的一片苦心。他很清楚,龙三为救自己担了怎样的风险。亦知胡今生带着龙三消失的真正目的为何。

    乍听黎波提及素鹤之事,白离亦脑中闪现出弱水河畔的一幕幕。

    霎时,心境起了丝丝波澜,有了不一样的转变。

    问道:“你可有什么计划?”

    “臣只问殿下,若血灵等人以魔化的百姓开道,我等杀是不杀?”突然,素鹤的变得无比凝重。

    “这……”白离一时被问住,陷入两难。

    素鹤微叹:“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头阵,还是由臣下代劳吧。”

    黎波面色一凝,拦住欲阻止的白离:“死鹤说的对,若真是如此,届时以你的身份并不适合上前。

    而且,对方恐怕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你若前去,岂不正好中了他们的奸计?”

    若要有人背负这不堪的骂名,便由我和死鹤来撑。

    你,不可以。

    白离霎时动容,面对黎波和素鹤的坚持,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得颔首应允。

    可是,思绪旋转,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计义一翻。

    “敌强我弱,敌众我寡且恐有魔化百姓牵制,我等当如何破之?”

    青龙关,是仙魔开战的首战,无论如何也不能有失。

    素鹤略一沉思,道:“若对方以魔化百姓开道,我等不妨以逸待劳。

    虽魔化以后百姓强于普通武者,然终究是凡躯。清徐原与青龙关临近不假,然长途跋涉夜袭此地,必然也要消耗不轻。

    正所谓成在此举,败亦在此举。”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届时,若血灵等叫阵,则由臣下先上,示敌以弱。

    造成城中只有臣和晋河仙君坐镇的假象,使对方轻敌。

    而殿下和黎子可伺机而动,或可围清救青。”

    白离听后,默然不语,坐在木椅上似入定老僧。

    虽不想让素鹤一人冒险,但不得不说素鹤所思最为可行,只是风险忒大。

    一殿寂静,仿若无声亦无息。静的一片秋叶从枝头飘落,殿内亦可闻声。

    恰在此时,晋河仙君遣来小兵:“报,十里之外发现魔族大军朝青龙关奔袭而来。”

    登时,三人皆从坐起,旋即青龙寺已无人迹。

第五十九章:战.青龙

    城楼之上,灯火通明。

    晋河仙君站在城楼上眺望前方,黝黑的脸上是武将特有的肃杀之气。

    “吩咐下去,做好迎战的准备。”

    “是,仙君。”小兵得令,匆匆传达各处。

    素鹤闪现城楼,缓步至晋河跟前:“情况如何?”

    “不甚乐观,太子殿下呢?”晋河朝素鹤身后一通张扬,却并没有见到想见之人。

    “此战你我共担,殿下不会前来。”

    “为何?”晋河仙君不解,这都什么时候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啊,太子怎可?而且,尊者也未前来。

    如此,今夜这场丈怎么打?

    “殿下同尊者为转移城中百姓耗损非轻,是以,此战你我守住青龙关即可,无需与魔族硬拼。”说罢,素鹤目光微微睨向夜色深处。

    晋河仙君默然,登时心思翻腾。太子尊者皆不能前来,而根据线报魔界的兵力远胜己方。

    且,还有清徐原数万的魔化百姓打头阵。此战便是守,也非易事。

    倏然,地面颤抖隆动,齐唰有力的脚步声惊的林中鸦雀乱飞。

    不消片刻,一眼忘不到头的魔界大军出现在青龙关前。

    强大的魔压自天际层层下压,修为稍弱的天兵纷纷呕吐鲜血。

    素鹤见状,立时结印,两掌划分阴阳为青龙关撑起一道结界。

    血灵和生生梓足踏魔云,缓缓降落众生之前。

    眼见倾天魔压被素鹤挡下,血灵不由多了几分侧目。

    能跻身真君之列,果真有其不凡之处。

    这么短的时间伤势痊愈不说,观其修为似乎又有精进,看来上次倒是成了他的机遇。

    遂出言冷讽道:“堂堂天宫的真君与仙君,莫非打算缩在这乌龟壳里?”

    “贪魔与生魔深情厚谊,我等不胜感激。两位不惜连夜奔袭至青龙关,然素鹤自问幼读圣贤之书,实不愿胜之不武,趁魔之危。

    故待诸位休息好了,我们再战不迟。”素鹤向前迈了一步,疏冷之语字字如刃。

    晋河仙君闻言不禁侧目,悄悄摸了下微烫的脸颊。咕嘟咽下一口口水,难道这就是读书人和武夫的差距?

    不然怎可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毫不违心。

    血灵微怔,险些没被素鹤气的喷出一口老血,够无耻。

    “真君何必自找颜面呢?若是不忍对这些魔奴下手,也不是不能解决之事。

    只要两位率众投身我族,我主英明神武定不会亏待诸位。”

    这……霎时,晋河仙君目光挪向城下杀声震天的魔化百姓。为难之色,溢于言表。

    “真君……”

    素鹤眉山冷肃,眼波微横,晋河仙君欲说之语悉数吞入腹中。

    但见他清浅的道:“感谢贵主厚爱,无奈素鹤是愚钝之人。

    此身既入仙道,便无自甘堕落之说。

    且他们已然魔化,本君料想为奴定非他们之本愿。何妨待贵军休息足够,本君再替他们超度上路。”

    生生梓听了许久,缓缓的击掌道:“真君好魄力,想不到为仙之人竟比我等魔族更狠三分。”

    顿了顿,又道:“只是真君这般做,是你一人之言,还是贵界白离太子的吩咐?”

    “出我口,入你耳。你说,此话是谁人之言?”素鹤眼眸一凝,锐利闪现。

    再一眼横向生生梓:“而且,此等小小战事,何足矣劳动太子殿下挂怀。

    自有我等做主即可,晋河仙君你说呢?”

    晋河稍楞,然后忙点头颅。看到此处,他大概也知道素鹤打的什么主意。

    “真君此言甚是,与晋河所想不

    谋而合。”

    登时,生生梓与血灵眼神相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白离与黎波下届,却不应战。是转移凡人耗损过度,还是眼前之人只是饵?

    不过……仙界当不至于如此托大。那是他们有必胜的把握,还是青龙早就是被弃之城?

    若是如此,不该啊?

    一时间,两人皆吃不准仙界打的何种盘算。

    血灵将身贴向生生梓,咬耳低语:“木辛,你怎么看?”

    生生梓沉吟片刻,道:“是真是假,试过才知道。”

    “如何试?”

    “让魔奴攻城。”

    “若他们避而不出呢?”

    “那就让魔奴攻城不成,即自暴。哼……我就不信他们坐的住?”

    只要出城,一切就都好办。抬头看着眼前莹莹宝光的结界,生生梓心头立时浮现起城的那一掌。

    当日,自己虽与血灵被胡今生阻下,然而两人也被素鹤伤的不轻。

    能从死脱生,且修为更有精进。不是有大造化,便是背后有高人。

    一个不知深浅看不见的敌人,不值得以身犯险,这也是他们为何不强攻的原因。

    既然强破不成,那便只好请君出城了。

    随着血灵一声令下,魔化的百姓顿时如同出笼的野兽。

    双目但见赤红,已无自身之主识,只有血灵的命令萦绕耳畔。

    “杀……”

    “杀……”

    “轰……”

    杀声起,轰声至。果如生生梓所言,魔奴攻不破结界便纷纷选择自爆。霎时飞溅的鲜红撒在光滑的界面之上,犹如绚烂盛开的彼岸花。

    只一眼,遍地赤红。

    “真君,让我出去应战。杀人不过头点地,何须如此残忍。”晋河红了双目,一把长枪在手便要上阵杀敌。

    素鹤负手握拳,道:“我去,城中护持不能没有仙君。”

    晋河跨步拦下素鹤:“不可,真君能为在晋河之上,由真君留下护持城中方是上策。

    此战,便让晋河去。”

    说罢,便一往无前的转身欲破结界。

    怎知,素鹤忽然绵掌轻拂,晋河霎时僵在原地恕难动弹。

    “真君,你……”

    “抱歉,对不住了仙君。”话落,素鹤腾身出结界。

    负在身后的手指屈指疾射,一缕仙芒直晋河体内。

    登时受制的晋河仙君行动自如,唯独出不了城。

    随着素鹤的出城,生生梓嘴角扬起一抹得意。

    到底,你还是出来了。

    看了眼血灵,生生梓道:“我去,你替我掠阵。”

    旋即腾身,疾若雷电,饮月顷刻逼命素鹤。

    素鹤旋身,掌风如浪卸去生生梓的刀劲儿。

    “小黑。”

    刹那,鹤唳九霄,小黑自云端俯冲直下有如电芒。

    张嘴间,一泓秋水盈盈而出。素鹤掌心微摊,悯殊剑如有感应。嗡嗡震颤,旋绕至于其掌握。

    “很好,今日让本座试试你究竟有多大长进。

    生有生时,死无期。去。”

    素鹤冷眼杀厉,举剑向天,仙元猛催:“疏竹横拂,烟波尽。”

    登时素鹤身后,天幕尽化青竹万竿,竹叶旋飞如瀑尽演漫天剑雨倾破饮月刀氛。

    生生梓提刀翻飞,受剑雨冲击身形不住暴退。

    血灵掌风叠出,一掌暗赞生生梓稳住身形。

    觑眼染红的左臂,生生梓眼底愈见狂热,杀意炽燃。

    “很好,值得本座尽全力。”

    瞬间,刀影如织,强大的威压似要毁天灭地吞噬眼前的一切。

    “煞月吞星,酆都路。”

    一刀斩下,魔氛掩天,万鬼齐嚎,结界顿现皲裂之势。

    晋河大急,霎提所有仙元灌入结界修复皲裂之处,然以他之修为远不及结界破损的速度。

    素鹤当即横剑与前,指点眉心,一缕神识被抽取打入剑身。

    “灵识一点,正天罡。”

    霎时,悯殊剑光芒大炽,皓皓清正如浪淘洗,鬼物与魔奴尽皆被剑芒所噬。

    血灵一声冷哼,口吐夺命之词:“灵祭,绝杀。”

    瞬息,素鹤腹背受敌。碍于当下即诛除鬼物魔奴关键时刻,不及抽身应对,素鹤只得挺身生受。

    一翅膀煽飞魔奴的小黑,回头一眼肝胆欲裂。

    不及所想,登时飞身抵挡。

    随着一声凄厉长鸣,小黑跌落尘土。鲜红自鹤身流淌而出,将身下之地渲染刺目。

    “主人……”尚来不及说出口话,淹没在无尽的暗夜里。

    “小黑……”素鹤大惊,一剑荡尽魔氛,身形如电抱起黑鹤。

    甫一接触,素鹤心凉如冰,黑鹤魂元自身体慢慢溢出。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给活着。”否则,我将你永远逐出丹峰碧竹,知不知道?

    未完的话,只能敛藏与心。

    素鹤掌纳仙元,如流水般渡入黑鹤体内,将溢出体外的魂元一点一点重新纳回。

    但,此非长久之计。只能暂时保住小黑魂元不散,若要活命还得另寻他法。

    而此时,血灵生生梓同催魔元,夺命再起。

    城楼上的晋河眼见素鹤命危,苦无法相救,不觉泪目。

    真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声音急切响起:“启禀贪座,生座,大事不好。清徐原告危,老座负伤。

    请两位,速速回援!”

    闻言,两人双双撤回魔元睇向来人。

    血灵眉山陡然肃杀:“何时之事,来者何人?”

    魔兵看了眼血灵后,惶恐道:“是……是天宫的太子白离,和尊者……黎波。

    另外,还有此地山精寂南树。”

    暗暗的拭去额间冷汗,魔兵总觉后颈沁凉入骨。

    生生梓手握饮月,怒向素鹤:“你是故意拖延至此,为的就是给他们争取时间?”

    素鹤拂袖收起黑鹤,手执悯殊淡然起身:“是又如何?”

    “哈哈哈……好的很,本座现下就杀了你,看谁来救?”

    魔元灌催,饮月刀芒彻天,威威赫赫。

    “住手。”血灵出手按下饮月。

    “何故?”生生梓眉山愠怒不减,饮月怒不回鞘。

    血灵暗自咬呀,诧怒难平:“此回放他一马,清徐原……不能失。”

    此次能无声无息夺取清徐原,全赖魔尊布计病乙鸫和如思,以白骨峰拖住了仙界的注意力。

    若清徐原失守,只怕魔尊那里无法交代。

    纵有不甘,此翻亦需忍下。

    回过味的生生梓,怒收饮月:“嘁……晦气。”

    “众军听令,随本座速返清徐原。”血灵扬手令下。

    “紧尊魔谕。”

    “紧尊魔谕。”

    “……”

    待到血灵大军尽退,素鹤木然的转身。

    手中的悯殊剑,在地上拖磨出长长痕迹。

    跨过尸体,脚踩断肢。

    一步一步,走向浴血的青龙关……

第六十章:回攻清徐

    素鹤甫一回城,身体便止不住的摇晃,一口朱红血染城墙。

    晋河仙君急忙扶住将要倾倒的人,一手仙元渡入其体内:“真君勿动,待晋河为你平复伤势。”

    “有劳。”淡淡一言谢,遂放开心神将晋河的仙元导向受伤的筋脉。

    约摸半个时辰后,晋河卸去掌心仙元。素鹤的神色亦安定不少,旋即转身道:“多谢仙君。”

    “这这……哪儿的话,该是我等多谢真君舍命相护才是。对了,你的那只黑鹤它……”

    晋河连连摆手,不欲在此事上多言。遂想起倒地的黑鹤,如此忠义的坐骑若是没了委实可惜。

    闻言,素鹤神色不由黯然几分。一番浪潮后,强提心神反安慰晋河,道:“伤的不轻,然我已为它稳住情况,只待合适之机便可救治。”

    “……黑鹤乃义禽,必不会轻易殒命,还请真君宽心。”有心劝慰,然诸多言语却难以表达。几番搓揉,也只是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来安抚素鹤。

    “嗯。”

    “死鹤,快启结界放我等入内。”

    忽的,黎波的声音乍然响起,素鹤一颗紧悬终可放下。

    抬手开启一道法门,容人入内。

    “你动过仙元了,可有受伤?”不是说只在城内牵制,怎的又跑出去迎敌呢?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

    黎波足尖落地,便拉着素鹤一通打量,生怕有丝毫缺损。

    寂南树见状,转向白离道:“上仙,如今青龙关危机暂除,小仙便先回此地守护。”

    白离掌心翻转,多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锦盒:“此些许丹药,你且收下,当可助你精进。”

    “多谢上仙!”手捧锦盒,寂南树激动之情难以自抑。

    送走寂南树,白离方将目光投向晋河仙君:“此战详情如何?”

    晋河闻言,垂衣拱手:“回禀殿下,真君到达之时,魔族也已逼近青龙关。

    且魔族到达之后,先是出言相激,后以魔化的百姓启战……”

    在得知黑鹤之事后,白离和黎波俱是心头一凛。

    “死鹤……”

    “素鹤。”

    素鹤眼睑微颤,疏冷淡离道:“无碍,魂元仍在,总会有救治之法。”

    不忍众人担心自己,随即调转话头:“眼下血灵等人暂退,我等后续该当如何?”

    白离一默,道:“入内再谈。”

    踏入内室,众人分列而坐,白离居首。

    甫待众人坐下,便闻他开门见山的道:“本宫欲回袭清徐原,你们意下如何?”

    黎波惊诧挑眉,嘬着牙花子一阵倒吸:“嘶……行是行,只不过此举甚险。倘若失算,恐怕青龙关亦难坚守。”

    要攻清徐原,须是众人齐出以期一击而胜。如此,青龙关守卫必定虚空。若不能一击得胜,便会给了对方反杀之机。

    如此,两相皆要失利。

    “你之担忧,吾亦有考量。清徐原防守前番受你我之举,已是元气大伤。

    虽有血灵同生生梓及时回援,但连夜来回奔袭必是兵疲人乏。

    加之我方意在攻清救青,解青龙关之燃眉之急。对方此时必忙于安顿人马,处理善后之事。

    也料不到敌力悬殊甚巨之下,我等仍会冒险倾力一击。”

    话方落,瞥见犹犹豫豫的晋河仙君似有话要讲,遂问:“晋河仙君,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晋河拱手道:“回禀殿下,臣是觉得殿下虽是此计可行,然所行会不会太过冒进?”

    一旦失策,后果

    不堪设想。等同与,同时拱手连让两关与魔界。

    白离将身坐直,睇向素鹤:“真君如何看待?”

    素鹤靠在椅内,两手交叠,指腹轻轻摩挲着手背:“兵者,诡道也。便是要料敌所不能料,方能出奇制胜。再者兵贵神速,晚则贻误战机。

    殿下若是要攻还请及早,不过还需立刻传书陛下派遣增援,以固青龙关后防。”

    如此,此战方可无后顾之忧。

    “有理。”白离旋即起身,展开笔墨。稍倾便书信写好,并唤出纸鹤置于其腹中。

    再以仙元加注,登时纸鹤迅若星矢,不复踪影。

    处理好书信之事,白离旋身面对晋河:“晋河仙君,有劳你留部分兵力护持青龙关,并留心增援之人的到来。”

    “臣,遵命。”虽有隐忧,然见白离主意已定,自觉也不好再多言。

    只能祈祷,此战……必胜。

    素鹤沉吟片刻,道:“我等下界率兵七万,可留一万护城。

    另外走之前,我会加强结界。如此只要不出城,安危当是暂且无虞。”

    忽然,素鹤弹指一抹仙芒窜入晋河体内:“此乃结界开启之法,青龙关便有劳仙君多加费心。”

    “晋河定不负使命,亦会在青龙关设宴等待诸位凯旋归来。”

    “走吧。”白离当先跨步离去,素鹤起身相随。

    黎波走到晋河仙君身侧,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匆匆追上两人。

    三人点万兵,趁着夜色无声无息的挺进清徐原……

    匆匆回防至清徐原的血灵,顾不得细看满地尸骸。踏过尸体,径直奔向城主府。

    残垣遍地,一看便是甫经历过大战,且还留有业火焚烧的痕迹。

    刚踏入府内,恰好瞧见画风北执剑伫立在庭院之中。

    “你们回来了,我还怕这条老命没命看到你们……呵呵,噗。”

    话未说完,一直压制的内伤顷刻全面爆发,登时呕红不止。

    生生梓随后而至,闪身至画风北身后,掌纳魔元灌其身。

    “我先替你复原,有什么话稍后再说。”

    虽说不喜画风北的为人,但现在大家在同一艘船上,理当互为照应。

    且日后,也少不得需要他出力的地方。

    画风北双眸渐合,胸中郁结之气化作青烟吐出:“多谢!”

    血灵抬手灭尽庭院内的尸体,旋即行至凉亭静等。

    好在,魔族本身体质强悍,恢复之势无人可及。再加上有生生梓之助,不过片刻画风北的伤势已好大半。

    待生生梓收功,两人渐入凉亭,三魔同坐。

    “说吧,你怎会重伤至此?以你之修为即便不是白离的对手,自保当是无虞。”

    更何况,你之能为并不下与他人。除非……

    画风北神色暗自流转,知血灵疑心自己未尽全力。霎时,面露哀色:“起初说好依计行事,我便安心在府中顾守。

    怎知,你两领着大军刚出清徐原。城主府便遭了白离等人的攻击,我因防备不及当即被重创。

    虽为了大计勉力支撑,然终不是他三人联手之敌。

    不得已,我只好遣一名机灵些许的魔兵前往青龙关告知你们清徐原不妙。”

    血灵似乎还有疑虑:“是吗?”

    有这么简单吗?听着似是拳拳赤胆之心,怎知不是你画风北贪生怕死,故作后退延误大好战机?

    画风北闻言,神有疲惫:“自是无假,若我所言有虚当受雷霆之罚。”

    时,天际雷鸣电闪好不吓人。如同张开獠牙的巨兽,想要撕开这天地。

    “誓不轻许,否则天地自生感应。如此,当能验证我之言语。

    而且,眼下应以处理善后为主。此番城主府耗损非轻,外面的大军当是兵疲人乏,也需两位好生安抚。”

    话一说完,画风北的眼神不由暗敛,余光瞟向天际,顿时心生颤栗。

    明知画风北此话三分真七分假,血灵亦懒得再在此事上多作纠缠。不管他的目的为何,但有句话他说的对。

    眼下,当需妥善处理善后,否则,万魔殿前无法自圆其说。

    于是看了眼生生梓,道:“善后之事,便有劳你处理。”

    “此事,交我即可。”生生梓当即起身离去,只留下画风北与血灵相对无言。

    正在气氛逐渐陷入尴尬之境时,忽闻外间喧哗鼎沸,杀声震天。

    画风北面色倏变:“出了什么事?”

    怎会此时有杀伐之声,照理来说,白离等人当在青龙关才是啊?

    血灵神色亦现凝重:“不好……”

    登时人已不见,画风北也顾不得有伤在身当即追出府外。

    乍见白离等人现身清徐原,血灵只感气血直冲识海。

    “血煞,雾隐。”

    话音落,血雾起,化作夺命妖氛。

    不及回神,已是哀嚎遍起。纵使天兵神勇,亦经不起如此牺牲。

    白离当即执剑破迷氛,冷声怒喝:“诸恶莫作,众天唯我。焚。”

    剑芒倏涨,火凤腾天,炽热的焰火似欲煅烧乾坤。

    迷迷妖氛,刹那被焚。

    画风北隐在虚空,欲行撤离。要打你们打,我可不陪你们玩命。

    只是没走几步,便被眼尖的生生梓察觉到异样。

    “画风北,还不速来相助?”

    不得已,只好回身相助:“生座勿慌,画某这就助你一臂之力。”

    道:“朝闻死,夕闻死,众生皆死,噬。”

    锈剑残光,似垂暮老人。却是内蕴神光,幽色氤氲。

    黎波见状,伏魔弓翻转,食指滑弦血珠凝箭。

    “来的好,尊佛普世,莲曜。”

    血箭佛威,诸魔皆伏。生生梓顾不得内心惊诧,急忙催动魔元与画风北合招。

    该死,想不到上次并非他之极限。如今,反陷自己不利之境。

    厉喝道:“月若饮尽,血方休。”

    登时,三方强力汇至一处。偌大的城主府顷刻塌崩,大地颤抖。

    两强夹击黎波难敌,登时身如坠鸢倒地,伏魔弓险被震飞。

    “呕……咳咳……”

    一口朱红,重重危。

    生生梓见之,察机不可失,遂提强招再逼命。

    势要一击斩下黎波,消心头岔火。

    千钧一刻,只闻:“疏竹横拂,烟波尽。”

    “可恶。”生生梓和画风北一时不察,被素鹤剑袭得手。

    两人连番后退数丈,方稳住身形,胸中气血难平。

    “黎子,你怎样?”素鹤闪至黎波身前,挡下漫天杀招。

    黎波拿着伏魔弓当拐杖使,杵着地面踉跄起身。

    呲牙擦去血迹,道:“无碍,就是一口气憋的狠了没喘过来。”

    啐……他娘的,差点就见阎王了,真特么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4105/ 第一时间欣赏列妖传最新章节! 作者:拂弦所写的《列妖传》为转载作品,列妖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列妖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列妖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列妖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列妖传介绍:
夜黑风高,吾俯案疾书。有诗为证,曰:
一蓑烟雨,点江南。
一点流光,终虚幻。
一抹情深……
倏然,杀气迎面而至,吾躲闪不及。
哎呀……
“滚,少在那儿文邹邹,简介呢?什么时候交?”
“那个那个,咱能不能先把刀放了,有话好好说?”吾小心的将刀锋推开了些许,内心惶惶。
“屁话,要么交简介。要么,我宰了你?”
吾肝胆欲裂:“少侠饶命,借宝刀一用。”
“干嘛?”
“我自横颈成一快,留取简介待后来。”
哐啷……
“咳,救命,我不要简介了……”
吾提刀冷哼,斜睨眼前之人。呵呵呵,想的美。
未完,待续……
列妖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列妖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列妖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