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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拂弦     列妖传txt下载     列妖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信

    龙三这一昏迷,便是一天一夜,期间还发起高热。

    不论狐十四用何种药,施何种术,皆是难以退热,直把床上的人烫的迷迷糊糊。

    睡梦中,更不知龙三经历了什么?只见淋漓的汗水交织出她的挣扎,一直挣扎。

    狐十四无奈之下,施法以一缕魂元进入龙三的识海,才惊见眼前的一幕幕。

    这里仿佛没有天亮,没有温暖,没有未来的路,一切都是一团的灰色迷雾。

    她看不清,亦拨不开,更转出这层层的围困。

    直至那团团迷雾将她勒的快要窒息,意识一点一点抽离身体。

    狐十四暗道不好,丫头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登时,神识离开龙三识海,掌心急催仙元,疏导她体内紊乱失控的力量。

    将其引归至本来位置,使力量各司其职。

    挨到次日,方见龙三醒来。

    但醒来的她,是她又似不是她,说不清哪里不一样了。

    却还如从前一般叫他:“十四。”

    狐十四闻言,心痛的抽搐不已,化作一声闷哼。

    千言万语,只成一句:“可是好些了?”

    “嗯,有你在,我能有什么事儿。”说着没心没肺的浅浅轻笑,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从床上坐起。

    龇牙道:“我饿了。”

    “好,我去给你做。”狐十四也没有再问,只是起身去了厨房。

    龙三穿上绣鞋,慢慢的踱步至厨房的门口。

    瞧着眼前风光霁月的男人,挽起衣袖为自己洗手做羹汤。不知不觉间湿了眼眶,白离曾说过即便他们不是真的叔侄,也是名义的亲人。

    这一生,都没有可能。

    而他们,诚然如此,没有未来,没有……

    背过身,倚着门墙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头歪向门口,缓缓的阖上眸子。

    泪,不经意的潸然而下。

    罢了,此一生,亲人便亲人。至少,她与他不曾错过,不曾相逢不相识。

    等到狐十四饭菜做好准备端出来时,龙三匆忙起身,擦去泪痕。扒着厨房的门口,向内张望。

    可怜兮兮的道:“十四,饭好了吗?我好饿。”

    似娇似嗔的一句话,夹着软糯的鼻音,听着格外的惹人怜爱。

    狐十四的手颤了颤,随后将饭菜摆入盘中,拿了碗筷道:“你身子刚好,先回屋内,我稍后就到。”

    龙三含笑一应:“嗯。”

    这边,龙三和十四一派的温馨。

    那厢,青丘狐后却不知一场针对她危机,已步步临身。

    尚兀自沉醉华服美酒,于莺歌燕舞中享受着众人的恭维。

    盖因日前,病乙鸫以黑烟约疏陵广至密林相会。

    随后,疏陵广觑得时机小心赴约。

    密林中,病乙鸫将一封厚交给他:“吾主有令,一切皆照信中指示行事。”

    疏陵广手持《青食录》,接过信封略瞧了一眼,问道:“可还有其他交待?”

    病乙鸫手持玲珑噬幽瓶,懒相看:“暂无。”

    话音一落间,亦是杳然无踪。

    睇了一眼病乙鸫离去的方向,疏陵广拿着信封再看了看之后,放置在袖袋之内。

    随即,悄悄回到十亦轩,并反手布下结界。

    然后,才慢条斯理取出厚信查看。

    他道病乙鸫为何会主动约他相见,原是魔尊前些日子回了魔界。

    并将正在外面开疆拓土的病乙鸫自天机门召回,使如思与谛夜戮尽天机门人。

    而病乙鸫回到魔界,即刻便至万魔殿参拜魔尊。

    不久后,病乙鸫再出魔界,直至找上自己。

    将信看完后,疏陵广在屋内细思良久,睇眼手上的书信,计上心头。

    抽出其中一张毁去后,然后把剩下的都放在袖袋里。

    然后撤了结界,随后出门找到赤蝣。

    “舒兄怎的不在屋内多休息?”说话间,赤蝣已是上前亲自将疏陵广搀扶入座。

    疏陵广握着《青食录》欲起身施礼,但被赤蝣强行摁住肩头:“舒兄不必多礼,当日若不是舒兄施为,柳覆金堤,蝣只怕已是一缕亡魂。”

    “多谢大殿下关心,只是舒某刚得知一消息,兹事体大,舒某不敢耽搁。”拗不过赤蝣,疏陵广也就坦然受之。

    赤蝣面色倏然一紧,摁在疏陵广肩头的掌心霎时僵住。

    “何事竟能让舒兄如此在意?”

    近段时间,毗兰漪身死,舒兄重伤。

    而舒兄虽得痊愈归来,然毗兰漪则是永失。

    渔樵重义,骤失此兄弟,无人之时每见皆伤,或付与买醉,惶惶不肯醒。

    舒兄此时寻来,莫不是父王他发现了什么……

    疏陵广眉眼微横,示意赤蝣先坐下。然后放下《青食录》,自袖袋中取出准备好的书信。

    道:“大殿下,不妨先看此信。”

    说着,将信递向赤蝣。

    赤蝣狐疑的看了下疏陵广,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却是接过信,缓缓坐下。随即展信一观,片刻以后赤蝣忽然起身,攥着书信的手竟是在抖动。

    待情绪稍平,赤蝣俯身撑在桌面上,眸子中绽出精光。

    “舒兄,是从哪里得来此物?”

    一想到内中所言,刚压下去的狂热又开启躁动起来。

    竟是连呼吸,都夹杂着微微的急促。

    疏陵广不答反问,眉宇端是从容:“舒某若说,是我安插在魔界的眼线,大殿下可还信我?”

    赤蝣愣了愣,旋即肯定的点头:“信,本宫这条命都舒兄保下的,你说的,我一定信。”

    “这是我安插在八部天魔,怨魔身边的一个童子冒死递出来的消息。

    听闻魔尊日前回了魔界,并且召回在外征战的病魔.病乙鸫。

    病乙鸫回到魔界,第一时间就面见了魔尊。

    出来之后,便找到了葭(shè)紫峰。”

    “葭紫峰?”传闻魔界之中隐世不争的那位?

    “是,大殿下可知病乙为何找上葭紫峰?”疏陵广捡起《青食录》,神秘的看着赤蝣。

    赤蝣摇头:“不知。”

    “据童子所言,魔尊应是针对此前替魔后讨公道一事。欲以此破坏青丘与天宫的联姻,这也和魔尊日前针对化外之地的屠戮相同。

    若我所料不差,当是为了各个击破。”

    “魔尊这是要正式反击?”赤蝣皱着眉头,重新坐下。

    渐入沉思,如果舒兄所言不差。那无疑对自己是个天赐的良机,眼下父王子嗣,除他和狐天音,悉数尽殁。

    虽无直接证据表明是谁,但他心似明镜。

    姊妹兄弟都死绝,下一个估计就是自己。

    如此,才无人阻了她的路。

    反观自己,既无能与父王对抗,亦无狐天音之能为。要想事成,唯有借助外力。

    哪怕是引虎驱狼之举,也好过只能坐在殿中等死。

    疏陵广眼波微暗,知鱼儿已经上钩,遂低吟道:“料是如此无疑。”

    《青食录》轻轻的点在信上,有道:“只是如此一来,大殿下处境将要更加不妙。

    如今青丘势成三分之像,狐主手握长老会,握着绝大部分的力量。

    圣女眼下将与天宫联姻,有问天镜凤凰于飞四字,天宫与她结合已成定局。

    唯有大殿下你,韬光养晦才能存活至今,虽众人皆是忠勇无双。然与前者相较,十亦轩已如危卵。

    大殿下,当要早做谋算,亦要为娘娘辟一条生路。”

    提起雁无心,赤蝣的神色变得愈加凝重。

    眉山凛然,透着肃杀:“舒兄,若你我身份互换?今日之事,你当作何抉择?”

    疏陵广将《青食录》从信上拿开,半垂眼睑:“我非殿下,不能越俎代庖。”

    “你是我赤蝣认定的兄弟,你曾两次救我性命。如今,何不再救我一次?”赤蝣倏然起身,双目定定的看着疏陵广。

    言语间,尤为激动。

    “殿下……生死非儿戏,你怎能轻易托付他人?

    若你认定之人,实乃杀你的人?殿下这般,岂不是将杀人的利刃亲自递到对方手中吗?”

    不想,赤蝣毫不相让:“舒兄会是那个握刀的人吗?”

    疏陵广一愣,随后长叹:“我不握刀。”

    赤蝣闻言,登时爽朗大笑:“好兄弟,说说你的计划。

    别说没有?我是不信的。”

    “罢了,计虽有却需赌一赌。若老天肯站我方,当可使狐主和圣女两相争斗,我方可坐收渔利。”

    “反之如何?”

    “内患未平,外忧同至。如此,我方恐将腹背受敌,危上添险。”

    “这样?呵……那赌他一赌。”这时候,赤蝣反倒不慌不忙,一语掷地,豪气万千。

    “如此,我便去找渔樵。此事,还需要他多多费力。”疏陵广手握着《青食录》,起身同赤蝣道别。

    “有劳舒兄。”赤蝣将疏陵广送到门口,方自己折转回屋。

    疏陵广一路绕过曲桥小径,最后在毗兰漪生前所居的小院内找到他。

    地上的酒坛子已经摞成座小山丘,得亏得是仙体,若是凡人,冥府也不知转了几回。

    “渔樵。”

    “先生?你……怎会至此?”渔樵拎着酒坛子,迷迷蒙蒙的看着眼前的人。

    “大殿下有令,需你相助。”

    “我……”渔樵看着手中将空的酒坛子,胡子拉茬的脸上顿现犹疑。

    自得知毗兰漪身死后,他的心也随之冷淡的多。

    朝与天争寿,暮死无人知。

    争来夺去,杀来杀去,他竟不知自己漫长的岁月所求究竟是什么?

    是长生?还是功名?还是一场不留遗憾的人生?

    渔樵苦笑,提着坛中剩余的酒水猛灌。

    毗兰漪,你一向聪明,你说?我们做了仙人又如何?当初所求,你小子还记不记得?

    哈哈哈……

    疏陵广觑眼酒坛,屈指一缕劲风将坛身击个粉碎。

    “你……”渔樵受惊,看着空落掌中,登时眉山含怒。

    “人生长恨水长东,自古几人能不同。

    毗兰漪若还活着,这样的你还有资格做兄弟吗?”

    我……渔樵浑身僵在原地,话到喉头,口难出。

    “言尽于此,望你不要让自己悔恨。”说罢,旋身离去。

    渔樵愣愣看着周遭,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的颓废。

    疾步追上:“先生等我。”

第一百零七章:狐后的劫

    渔樵疾步追上疏陵广,拱手道:“先生,有何吩咐,但请示下。

    之前失礼之处,还望先生勿怪。”

    疏陵广顿住脚步,转身道:“客气,这是大殿下的意思。

    你将之传达下去,务必做到人尽皆知。”

    说着,从袖袋取出信,交给渔樵。

    “这是?”渔樵接过信,犹是不解。

    “看了便知,想来此事不至于令你为难。”疏陵广斜了一眼他手上的信,示意其打开。

    “暂待。”渔樵闻言,展信阅读。

    瞬间眼眸大睁,这……这,此事若成,殿下他……何愁大业不成。

    “我这就去办。”将信一卷,塞入袖袋。

    刹那间,那个碎生梦死的渔樵以然消失,如同回到与毗兰漪共事的他。

    “有劳。”疏陵广执手回礼,嘴角微扬。

    渔樵侧身,直呼不敢承受此礼。

    连连摆手道:“先生这是折煞渔某人了,不知,此事需何时备妥?”

    “今夜子时,切记,犹需关照柳覆金堤。”

    “明白。”渔樵咧嘴一笑,意会明了。

    有了此物,不管是飞卿斜阳还是圣女塔,只要办的好,都将殿下的踏脚石。

    想必毗兰漪九泉之下,也是乐见的。

    疏陵广,含笑道:“那我就先预祝渔大人此番,旗开得胜。”

    “承先生吉言,请。”冲着疏陵广一揖,随后大步离去。

    看着渔樵消失的方向,疏陵广的笑意愈发的冷。

    睇眼四周,确其无疑,方折身回到十亦轩。

    与赤蝣在书房谈古论今,直至夜幕降临。

    瞅着愈发深沉的夜色,赤蝣紧张之中难掩兴奋。

    “舒兄,我有点紧张。”

    “何故?”疏陵广食指自一排排古籍上掠过,然后随意挑中了一本残缺的书。

    没有书名,看纸张的成色,年岁也是相当久远。

    粗略翻开一览,大抵就是某位仙者悠游天地间的趣闻轶事。

    虽无甚特别,但也可以聊用打发时间……

    “说来可笑,深究其意,我亦说不上缘由。”

    疏陵广回眸一眼,拿着残书与他对坐。

    轻轻的掀开其中一章,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余光觑着赤蝣:“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这种场合日后会经历的更多。

    实不必,为此挂心。”

    “舒兄这话,我喜欢。

    嘶……不过,时辰都快到了也不见渔樵的消息,亦不闻外头的动静。

    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突然间,他心底涌起一抹不安。起身走至书房门口,抻着脖子向外张望了几下。

    老天保佑,渔樵千万可别出意外。不然,他们今夜就是害人不成先害己。

    却在这时,一阵纷踏的脚步声打破十亦轩平静。

    侍从神色慌张的摔入书房,抖落树叶般的指着外面:“大殿下,咱们十亦轩被包围了,眼下都在等着拿您去柳覆金堤问罪。”

    赤蝣的心咯噔一沉,不好。斜眼侍从,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伸手指着侍从,道:“本宫去拖住他们,你找机会溜出去。

    告知母妃,大雨将至,让她关好门窗不要外出。”

    “小人知道,殿下保重。”

    “舒兄,敢否?”赤蝣回身望着坐上的疏陵广,眉宇间豪气自生。

    却是西山的落日,陌路的斜阳……

    疏陵广将书放下,起身与赤蝣并肩而立:“走吧,别让他们久等。”

    “请。”

    两人离去,侍从也离开了书房。

    趁着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赤蝣和

    疏陵广之时,悄悄的潜到雁无心宫里。

    此时,整个青丘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雁无心一见到赤蝣的侍从,急问:“大殿下如何了?”

    “回禀娘娘,大殿下让属下告知您,大雨将至,让你关好门窗不要外出。”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

    雁无心眼神一递,两个宫女即刻上前,把人由暗门带了出去。

    须臾,二人回报:“娘娘,人已送走。”

    “你们也走吧。”

    “娘娘……”

    “主仆一场,本宫也没什么好玩意留给你们,这里有一本修炼的功法,一瓶提升修为的丹药。

    你二人,就此挑了以后各奔明主吧。”

    “娘娘,保重。”生死关头,两人亦知事情严重。

    遂各取一物,旋即没入夜色,各奔东西。

    两人走后,雁无取来一盏油灯,一把火将寝宫点燃。

    熊熊烈焰,瞬间燎原。

    再眨眼,已不见雁无心的踪迹。

    直至大火焚透夜空,亦无人看到雁无心从中逃出。

    只待劫尽之后,从余灰找到一具烧的焦黑,辨不清模样的尸骨。

    凭着其脚踝上的一对金铃,祁莫依此断定她就是狐主曾经的宠妃雁无心。

    遂取下金铃,呈报狐主。

    狐主睃眼赤蝣:“蝣儿,你来看看,此物是否为你母妃所有?”

    说着,递了个眼神给祁莫。

    祁莫会意,捧着金玲呈到赤蝣面前。

    赤蝣面色倏然无血,颤声道:“此是父王赐予母妃的夜羽铃,母妃爱之惜之从未……离身。”

    “很好,你母妃既已畏罪伏法,我儿是不是也该给为父一个合理的解释?”

    “孩儿,不知错在哪里?”赤蝣一咬牙,微微别开脸。

    “呵,来人,将渔樵押上来。”大手一挥,祁莫立即着两名手下,将人带到。

    “快点儿。”祁莫催促,粗眉隐隐不耐。

    见渔樵磨磨蹭蹭,遂大力推了一把。

    渔樵受力,登时步伐不稳,险些摔倒。

    踉跄之下,恼怒的挣开钳制:“放开,我自己会走。”

    不就是死嘛,他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拖累自家主子。

    行到赤蝣无疏陵广跟前,仅是一眼错身,便转过头同狐主道:“渔樵认罪,生死无怨。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倒是硬气,可惜,跟错了主儿。

    说出主使者,孤王还可以赏你具全尸。

    狐主睇着渔樵,照眼间,杀机毕现。

    渔樵只感一股强压扑面而至,似一座高峰从天而降,霎时力屈。

    双膝随之砸入地面,露出一道深坑。

    登时,骨碎。

    “如何?可还要试试孤王其他的手段。”

    先废你一双脚,再来,本王该卸你两条胳膊?还是取……取你的心呢?

    “我……”渔樵侧眸看了眼身后赤蝣,最后目光停在了疏陵广身上。

    森森剧痛,冷汗浸湿其衣。

    他该,怎么抉择……

    这时,疏陵广忽的上前道:“渔大人,事到如今,你何不直言?”

    渔樵闻言,眸子倏然瞪大:“先生?”

    赤蝣亦是惊愕的看着他:“舒兄?”

    “启禀狐主,此事系舒某一人所为。

    与渔大人无关,更与大殿下无关。”疏陵广恍若未闻,拱手向狐主。

    “哦?之前不讲,现在坦白?

    你们这是做戏予孤看,孤王看起来像是很好骗吗?

    谁给你们胆子,敢动到本

    王头顶上?”

    霎时,狐主怒上眉山,扬手一掌,将疏陵广扇飞数丈。

    “说,这些信,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疏陵广撑着地面,晃悠起身,擦掉嘴角的朱红。

    云淡风轻的道:“哪儿来的不重要,重要的它是真的,不是吗?”

    “放肆。”狐主大怒,紧接着又是一掌。

    “狐主若是不信,大可验证真伪。左右今日我等都是难逃一死,何不让我等死个心服口服呢?”

    “哈哈哈……想死,孤王成全你。”

    话音一落,狐主仙元猛提,浩浩掌威直取疏陵广首级。

    “狐主这是心虚了?怕被世人耻笑,所以急着杀人灭口吗?”

    疏陵广忽的抬眸,面对狐主逼杀竟是丝毫不让。

    “哼,有胆识。无怪乎这个不成器的蠢东西,有脑子算计到孤王头上。

    如此,孤王倒是有些舍不得杀了你。”

    话音一落间,掌心横拨,原本攻向疏陵广的力量,忽而改道。

    瞬间,毁去柳覆金堤一隅。

    “是狐主大气,否则,舒某焉有机会在此卖弄?”疏陵广暗松了一口气,适时的释出奉承。

    “哼,你还有些自知之明。说吧,如何证明此信为真?”

    虽不愿承认,但是天大的帽子这会儿已经盖到了头上。

    叫他如何能接受自己宠了多年的女人,他娘的喜欢居然是别人,合着自己就是个捡剩的?

    瞅着疏陵广,见他不吭声,顿时讥讽道:“莫非,你想直接去质问?”

    疏陵广不置可否的点头,狐主气的仰倒:“你当那女人是傻子吗?

    直接问,孤王还需要留你在这穷磨叽?”

    嗯?赤蝣愣了愣……父王这反应,是已经去问了?

    狐主狠狠瞪了眼赤蝣,没用的东西,回头再收拾你。

    “怎么不说话?”

    “主上,咱们是要去问。但不是以你现在这幅尊容,你得换他一换?”

    “说重点。”狐主脸一黑,瞬间有不好的预感。

    觉着自己此前,干了一件很没脑子的事儿。

    “简单,主上不妨化龙傲的模样。祁大人再趁机点燃松根月,届时,主上自会得到想要答案。”

    疏陵广说罢,视线落在祁莫身上。

    祁莫一惊,此事叫上他,即便事后真相明了,怎知狐主不会杀人灭口。

    登时咬碎一口钢牙,这厮是借机兴风,报上次之私仇。

    卑鄙……

    遂想拒绝:“主上……”

    然话未说完,便叫狐主抬手打断:“就照他说的做,你去取松根月。”

    “……是。”祁莫不敢抗命,遂进入内殿取香。

    临走时,路过疏陵广身边,眼神极其怨毒。

    疏陵广垂首半阖眸,似是未觉。

    祁莫一走,狐主的声音陡然变得肃杀:“你们最好祈祷自己的命够硬。”

    又侧首令下:“将他们一并押往飞卿斜阳,稍后处决。”

    “是。”

    旋即,上来几人,将赤蝣等三人带走。

    渔樵双腿以废,便叫两人直接抄住腋下拖走。

    直在柳覆金堤,画下两道凄绝的红。

    被押途中,赤蝣神识递音给疏陵广:“舒兄,你的伤要不要紧?我们现在怎么办?”

    难道,真的就这样去送死?

    疏陵广睇眼渔樵:“静候时机。”

第一百零八章:恩爱下的算计

    疏陵广将目光自渔樵身上收回,略整衣袍,任由侍卫押解前进。

    身陷囹圄,犹是闲庭信步一般。

    三人之中,唯他看着与众不同。

    渔樵费力的抬起头,看着疏陵广与赤蝣背影,不觉有些恍惚。

    为什么此刻,他看着舒先生是如此的不真实呢?

    这般的风华,为何他甘心屈居人下?

    然而他却实实在在的做了,而且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试问,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疏陵广感受到背后的实现,黑夜下嘴角浮起一抹弧度。

    我是怎样的人,相信你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而圣女塔内,狐天音自得到消息之后,便是盛怒难消。

    转身瞧见侍女手上捧着若厚的一叠信,登时扬手一掌,将侍女连同信一并击飞。

    霎时,纸信纷纷扬扬洒落而下。

    盖因其上所载,赫然就是渔樵带人复刻抄写的内容。

    桩桩件件,哪一样拎出来皆够她们母女俩吃不了兜着走。

    这明摆着,就是她们母女俩死无葬身之地。

    她恨……

    一恨,对方的心思歹毒。

    二恨,自己母亲不争气。

    三恨,此刻狐主竟命人封锁了圣女塔。

    而她,无旨不可踏离此地一步。

    否则,定斩不赦。

    来回踱步间,不经又气又急。父王会如此做,定是要飞卿斜阳下手。

    如此,母后那里岂不是危矣?

    虽然,她从来不认为,她的母后会是个多愚蠢的人。

    纵怒其不争,也仅是指她做事首尾不干净。

    才会现在给人揪住把柄,落的处处被动。

    其他的,狐天音可不那么认为。

    试问,能坐上狐后的宝座且圣宠不衰的,有谁会真是白纸一张的?

    可无论她在塔内如何忧心,也是无济于事。

    她出不去,飞卿斜阳的那位亦走不出门。

    狐主这次是铁了心,要断出个真假曲直。

    行走间,不觉眉目含煞。

    思及渔樵被捕时,从他身上所搜出的诸多书信。

    起初,他还只当是他那个大儿子终于开窍了知道玩些手段。

    结果,开窍是开窍了。他娘的,开到了自己头上。

    瞧瞧信上写的,记得,哪一样都让他恨不得把赤蝣踢回去重造。

    但在收拾儿子之前,他要先去确认这个女人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

    “夫君,宁安嫁你至今可有半点对不住你?

    为你生下音音,为你搭理后宫,安抚众多姐妹。

    宁安,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对?

    让你这样轻信他人攀污?我与你夫妻万载,竟还抵不过这一纸荒唐吗?”

    “是吗?那你如何解释,为何人家谁都不找,偏偏找上了你?

    而且还写的有凭有据,本王怎么看,它都不像是假的啊?嗯?”

    “宁安不知,若有罪?那也是,宁安爱你太深。

    夫君若坚持不信,大可赐死宁安。若还记得当年,就请为宁安保留一丝尊严……”

    倏然,祁莫出声打断他的回忆:“王,我们已经到了。”

    狐主看向宫墙阁柳的飞卿斜阳,一眼横向祁莫:动手。

    祁莫依言点燃松根月,然后默然退下。

    只见奇香袅袅,似月华降下清辉,神不知鬼不觉的溶入夜色之中。

    “接下来呢?”

    疏陵广垂眸拱手道:“主上化成龙傲,进去之后自会见分晓。”

    “好,就依你所言。”

    旋即,摇身一变化作了当年了龙傲。

    遂一行人分散开来,先后进入内中。

    “龙傲”低头绕过浓荫蔽目的枝叶,不及开口,便叫人阻了去路。

    春叶柳眉倒竖,颊生愠怒:“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入内,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还不快快离开,否则本仙子剑下不差你一条小命。”

    是她?宁安的贴身婢女之一。

    想不到夜色下,她竟也生的有几分眉清目秀,倒是个可人儿。

    要不是今日之事特别,他倒不介意办了她。

    只可惜,她太不识趣了……

    乍然之间,“龙傲”面色不耐,月色下那点绮丽的心思瞬化虚无。

    肃杀骤起:“让开。”

    春叶摇头,不能让。让了,岂不是让你打我的脸?

    我便是宫女,那也是忠心耿耿的宫女。

    遂提剑指着眼前的人,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道:“我我……我,不让。来人啊,有刺客……”

    “聒噪。”“龙傲”眸光微凝,厌弃道。

    真是不知所谓,区区一介宫女,也敢挡他的路?

    遂起手一掌,逼命降杀。

    春叶大惊,执剑格挡。一路自保,一面退入走廊内。

    回头大喊:“保护娘……”

    可惜,她话未说完,命已经到了尽头。

    伴随着“龙傲”的离开,她的身体亦怦然倒地,剑亦逶地。

    一双至死不曾阖上的眼,到了装的都是惊愕。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魂归了离恨……

    而闻得外间打斗动静的狐后,在宫女的簇拥下赶至。

    瞧见地上躺着的春叶,登时惊的花容色变。

    觑着“龙傲”的背影,怒声顿扬:“你是何人,为何闯我宫闱伤我人命?”

    “龙傲”缓缓回身,不知是月色旖旎的作用,还是松根月奏了效。

    狐后触及“龙傲”的容貌时,登时一个踉跄退了好几步。

    幸得木杪(miǎo)及时搀住:“娘娘?”

    “本宫无事,你先带春叶尸体下去好生安葬。

    没有本宫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许靠近此处。

    听明白了吗?”说完,目光瞬间微寒。

    木杪低头道:“奴婢知晓。”

    遂行至春叶的尸体旁,俯身将其搬走。

    待确定四下无他人时,狐后眸光顷刻柔如秋水。

    看着“龙傲”满目是溢出的情深,冤家,怎会这个冤家……

    “宁安,我回来了。”

    “真……真的是你?你没死,你还活着?”

    一声宁安,顿叫狐后忘乎所以。不顾一切的冲到“龙傲”跟前,紧紧的抱住了朝思暮想的人。

    “呵,你还在,我又怎么舍得死呢?”凤宁安啊凤宁安,你果然背着本王,惦记着别的男人。

    真是好的很,好的很啊……

    “傲,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何,你在颤抖?”

    狐后娇羞的从“龙傲”怀中抬起头,一双美目缱绻缠绵。

    “龙傲”抬手抚摸着狐后的脸颊,回以同样的柔情:“没事,只是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还是,一样的好看。”

    “讨厌,你个冤家。当年,你可不会对我说这些好听的话。”狐后嗔了“龙傲”一眼,腰肢旋转,侧身只用余光瞥着身后的男人。

    “哦?那当年我都是对谁说了?”

    “还能是谁?当然是狐素素那个贱人……”话一脱口,狐后着急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该死,怎么嘴快把实话秃噜了出来?

    暗恼之下,连掌了自己几个嘴巴。让你嘴欠,这下好了,又把人得罪透了……

    “素素已成过去,唯你才是最真实的。

    宁安,你愿意和我离开这里,离开狐主。

    不做狐后,只做我“龙傲”的女人吗?”

    “龙傲”上前,拉住狐后自责的柔荑,稍一用力将人带入怀中。

    四目相交,深情的在娇艳欲滴的红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

    登时,狐后犹如被电流窜过奇经八脉,整个人似化成了一滩水儿。

    两条藕臂挂在“龙傲”脖颈上,微微低下了头。

    “我愿意。”

    一语说罢,脸上更是布满羞涩的潮红。

    “龙傲”抱着狐后的手,倏然一紧。

    忽的,将人打横抱起。突如其来的举动,惹的狐后惊呼不已,揽着脖颈的手臂圈的更紧了。

    “傲?你要做什么?”

    “做一直想做,却从没有做过的事。宁安,你不想与我……”

    “我我我,自然是想的。可是,你不是一直爱的都是狐素素吗?

    怎会忽然对我,对我……”这般热情,我有点不敢相信。

    就像是一场梦,真实的我不敢去信。

    我怕,我信了。醒来,却是一场空。

    睇了一眼“龙傲”,慢慢的垂眸。

    而垂眸的瞬间,珠泪滚滚。当真是我见尤怜,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心碎。

    “龙傲”心中一紧,暗怪自己被恨火冲傻了脑子,差点就露出了马脚。

    所幸,这个女人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未曾多想。

    不然,他早就穿帮了。

    遂抬起狐后精致的下巴,倾身吻下:“因为这些年我终于明白,你才是我找的人。

    素素她太骄傲了,我不过是回去纳个新宠,她便等不及的投入的男人怀里。

    听说,她还生了一个孽种。

    哪像你,这么多年一颗心始终装的都是我。

    只恨我当初眼瞎,才会凭白的错过你。让你在这深宫,徒耗岁月。”

    狐后闻言,从“龙傲”的怀中挣脱。整了整头上的发钗,有些不自然的道:“你……还爱她吗?我是说,假如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你,还会爱着她吗?”

    “龙傲”怔了一瞬,旋即又道:“往事不可重来,我们不提过去。

    只着眼前,你看可好。”

    “好,都依你。”狐后眨着剪剪水眸,任由“龙傲牵起”。

    一步一步,走进了就近的房间。

    一起打开尘封的门,又一起关上了身后的过去。

    此时的狐后与恋中的少女别无二致,一颗心全在这个男人身上。

    任他施为,任轻衫件件逶地,钗横鬓松。

    只为一偿夙愿,做他的女人。

    当她伸手主动为眼前的男人解开衣衫时,却被他捉住了手腕。

    顿时,惊慌的宛若一只小鹿:“傲?你怎么了?

    你难道不是想与我做一对真正的鸳鸯吗?”

    “龙傲”捏着狐后手腕,忽的邪魅一笑:“以前,我是真想。

    但现在,你不配。

    穿起你的衣服,别在我眼前丢人。”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狐后愕然的望着这个男人,为何她此刻竟觉得彻骨的寒呢?

    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自己杜撰出来的梦境?

    那为何,她情愿不曾有过这场梦呢?

    “本王说多少遍都一样,凤宁安。”话音一落,“龙傲”回复本来模样。

    这一刻,狐后只觉得世界都失了声,一切……都失了真。

    赫然睁大的眸子,只有一句。

    “赤兖,你……好狠。”

第一百零九章:疯了

    狐主一把将狐后甩飞数丈,尔后脚尖挑起狐后散落在地的衣物盖在其身上。

    “多看你一眼,本王都觉得恶心。”

    凤宁安癫狂大笑,指着自己的心口道:“呵……呵呵……哈哈哈,赤兖?

    你现在觉得恶心了?那我告诉你,我也看着也觉得自己脏。

    从它被你碰了的那天起,我就觉得自己无时不刻都是脏的。

    可是啊,我恶心你才多久?一天,一天都不到。

    而你呢?你恶心了整整万载有余的时光,这些……我都过来了。

    非但如此,我还为你生儿育女。你呢?被我恶心下又怎么了?

    就这么火急火燎的找我算账,还用他的脸来设计我?

    不就是,它不爱你吗?呵呵呵……哈哈……”

    “住口。”狐主怒而扬手,凌厉的掌风瞬间打的狐后晕头转向。

    趴在地上,半响都是无声的。

    盏茶的功夫,方抬手撑着地面勉力站起,一件薄衫微微斜斜挂在她的身上,遮住些许绮丽的风光。

    然她仿似未觉未闻,一把扯着薄衫随意套上,连系带也懒得系。

    一步步逼向狐主,眉目端见狠戾:“赤兖,你知不知道?

    你不说,我本来为了音音可以和你演一辈子的恩爱夫妻。

    哪怕再恶心,我也能无所谓。

    是你,非得捅破这层面纱,让大家一起恶心。你说你,哪怕是真找个人陪我睡了来捉奸也好,何苦要扮作他呢?

    你个懦夫,软蛋。”

    “是吗?你就那么爱他?”

    “是啊,我就是爱他,哪怕死,也爱着他。”哪怕是死,我凤宁安今生,来世,都不可能爱上你赤兖。

    狐主脸罩寒霜,低头默了片刻。忽而,发狠的看着狐后。

    咬牙低语:“那又如何?你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又能怎样?不还是,只能在这偌大的宫中指着本王的施舍过活。

    而他龙傲,至死都不曾正眼看一眼。”

    “你……”凤宁安柳眉倒竖,气的胸口直鼓。

    层层血色,自脸颊褪的涓滴不剩。

    “来人,将此妇人拖出飞卿斜阳,打入冷宫。”狐主转身,向着门口决绝的喊到。

    凤宁安立在原地,痴痴而笑。看着如此的狐主,她倒地还是伤了……

    旋即,一口朱红再难压抑。

    人颓然倒地,如枝头傲然一世花朵,终是萎入尘埃。

    然而就在此时,门倏然被打开。

    狐主抬眸,凛凛的杀气隐而不发:“你来此做甚?其他人呢?”

    祁莫神色慌张的跪地奏请道:“主上恕罪,魔界敌袭,护山结界快撑不住了。”

    “你说什么?此是何事发生的事?”

    “应是我等至此时,便已经开始。只是主上忙于……忙于此事,遂众人道您无暇顾及他事,未在第一时尚告知与您。”祁莫咽着口水,心虚的睇了一眼狐主。

    “混账,区区妇人焉可与我青丘安危相提并论?”

    一语落定,瞧了一眼地上昏了过去的凤宁安,满目鄙夷。

    对祁莫道:“此事交你,本王要她生不得生,死不得死。”

    “是。”

    那一瞬间,眼中沁出寒光,幽幽骇人。

    狐主睃了一眼祁莫,并没有错过其眼神。只是,他全然只当未曾瞧见。

    曾经的美好,也似乎只是一场昨日的梦。

    当即负手与背,大步越过祁莫而去。

    甫出门,觑见依旧受缚的三人。眼中杀机迸现,阵阵风雷霎时将飞卿斜阳催成平地。

    “我儿是真的长大了,为父只道你新进的谋士好能为。

    不曾想,你们还有本事勾结魔族?”

    赤蝣看着疏陵广,见他没有反应,心惊之下,需先想法子度过当下。脑中急思疾转,道:“父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孩儿自问,不曾有过对青丘不利之心。您听我解释……”

    “解释?

    岂不闻解释便是掩饰,若不曾有谋逆之心,你又怎会置身在此?”狐主,掌心饱提仙元,竟是欲杀子。

    “我……”赤蝣语塞,平时机巧不差。此时,却是被狐主之威摄住,进而乱了分寸。

    至此千钧一发之机,疏陵广倏然震退左右,掌心虚空一纳,一柄寒锋直撄狐主掌威。

    赤蝣急呼:“舒兄?”

    “愣着做什么?左右活不成,何不趁乱搏他个一线生机。”疏陵广剑招凌厉,如雨疏梧桐,一式扣一式,令狐主应接不暇。

    只是,狐主更非易与之辈:“想活,问过本王的三毒焚心掌。”

    掌风似焰,呈碧、黑、赭三色,一招虚晃,逼命赤蝣。

    这一刻,如渊之眸全无半点父子情分,亦无半点不舍。

    一切阻碍与王权有碍者,皆可除之。

    赤蝣避闪不及,唯有豁命一战。

    却在两强相交时,忽来一股力量将赤蝣撞开。

    赤蝣的一回眸,三毒焚心掌全然由渔樵代受。

    渔樵倒在地上,侧首望着赤蝣。

    口中很快涌出的黑色的血:“殿下,快……快走……走……”

    “渔樵?”甫定身,惊见三毒焚心掌的可怕之处,赤蝣不禁心有余悸。

    此掌若是自己受,岂不是命已休矣……

    遂顾不得其他,瞥了一眼疏陵广后,纵身逃离此地。

    狐主怒目圆睁,岂肯放他甘休:“哪里逃?”

    疏陵广足踏乾坤,剑引风云,重重杀机眨眼截下狐主的脚步。

    “主上与其同我等纠缠,不若去看看山门是否仍在?

    倘若今日被魔族攻陷,只怕您的王者之路到此为止了。”

    被疏陵广一提醒,狐主才想起还有更大的麻烦没解决。

    遂将仙元催到极致,一掌轰向疏陵广。

    “好胆。”

    旋即人影一遁,已是赶往山门。

    良久,疏陵广自己烟尘中走出。抬手散去掌中寒锋,一步步走向渔樵。

    即使如他,也未曾如此强的轰击力下,渔樵竟还能保住半条小命。

    这样?那就只好请他和毗兰漪,黄泉共会。

    “先……先生?”渔樵咳了咳,已是毒入五脏的他,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疏陵广,顿觉后脊梁生出密密麻麻的白毛汗。

    疏陵广掌心微张,取出《青食录》睇着渔樵道:“同僚一场,便由舒某亲自送你上路。

    想来,毗兰漪也是很挂念渔大人才是。”

    渔樵霎时瞳孔紧缩,望着渐渐翻开的《青食录》。

    震惊不已:“毗兰漪,是你杀的?”

    “嗯?你倒是不蠢,只可惜明白的太晚了。”

    说罢,《青食录》爆出耀眼光芒。斗生一股无匹之力,将渔樵吸入其中。

    亦将他未尽的言,未甘的恨,一并吸收。

    “少不争胜,长(zhǎng)不争名。

    你,不该与吾争命。”

    话了,虚空一震。

    竟是赤蝣去而复返,却不想听到此生最不想听的话,亦看到了最不愿面对的事实。

    颤声骇然道:“舒兄?此言,可是你的肺腑之言?”

    他放心不下疏陵广,想着他数次救自己与危难。如何,也不能弃他独对生死。

    于是,行到半途他又折了回来。

    不想,入耳的都是椎心之语,字字皆是刮骨钢刀。

    疏陵广手持《青食录》悠然转身,眉间清朗如初。

    “是,你待又如何算?不是,又要如何诉说?”

    “不是,你我兄弟如旧。只要你一句话,我便信你。

    若是,以命相抵,你我两清。

    从此天高地远,过往种种一笔勾销。”

    但见赤蝣双掌拨拉之间,一杆子午枪跃然而出。

    赫赫枪威,压的四野寂寂。

    疏陵广嘴角轻扬,看看了赤蝣一眼。突然身化流光,一瞬即失。

    赤蝣大感不妙,子午枪霎时舞的滴水不漏,形成枪墙将自己包裹其中。

    警惕的睇向四周,他不知疏陵广会从何处攻过来?

    如此身法,比之面对父王时,他犹多三分吃力。

    或许,是因为有在意的情分干扰自己。又或许,这才是其真实的能为。

    以前的,不过都是糊弄人的把戏而已。

    而他,就是那个甘心被愚弄的傻子。

    自始至终,他都无法相信过命的交情也会有变色的一天。

    无法说服自己,一切的一切只是接近自己的手段。

    谁会用命去骗一个人?还是重复的骗。难道,他不怕死吗?

    “吾来告诉你答案。”

    倏然,枪墙破碎。疏陵广鬼魅般的出现在赤蝣身侧,温热的气息灼的他遍身彻凉。

    “是什么?”

    赤蝣颤颤抬眸,斜向他曾视之为兄弟的人。

    是你负了我?还是至始至终,都是我自多情?

    信你为兄,剖心以交。

    却终是,错负了吗……

    “一切,结束了。”

    刹那,赤蝣的喉部涌现白光,黎黎殷红,噗嗤噗嗤的冒了出来。

    “原来……如此。”赤蝣抬手摸了一下湿热的粘液,人往后退了几步。

    颠颠倒倒,失声大笑。

    最后,睇了眼疏陵广:“哈哈……哈……我只问你一句,你待我可有一丝真诚?”

    一丝,便足矣。

    便是死,我亦无憾。

    然而,疏陵广只是淡然的垂下眸光:“不曾。”

    “好……很好……”

    话音一落,赤蝣仰天倒下,手中的子午枪“锵”的一声插入地面。

    夜风袭袭,了了命息。

    那一眼的诀别,终是他枉做多情。

    疏陵广上前,掌起掌落间将赤蝣就地掩埋,堆了一座坟头。

    取出插在地上的子午枪,插在赤蝣的坟头上。

    然后看了掌中的《青食录》,默运魔元催化,莹莹幽辉光耀天地。

    青食录,青食录,食得青丘万条魂,以血造就开山路。

    受此辉牵引,青丘三山七洞的狐子狐孙叫他一锅端了个干净。

    剩下老的,当即从洞府杀了出来要给子孙报仇。

    奈何,此时疏陵广早已遁离。

    正当众人气急癫狂时,暗中有人喊到:“不好了,不好了。

    前山快要撑不住了,山门将破,大家快快逃命啊。”

    “什么人在此饶舌?”

    霎时,其中一人,一剑荡平发声处,然那人逃的极快。

    甫离此地,又在别的地方叫嚷。

    惹的青丘余众人人自危,须臾之间尽赴山门。

    而在众人皆散,“狐天音”与绮无眠双双自暗处现身。

    “狐天音”瞥了一眼绮无眠,没有丝毫的温度。

    “走,回圣女塔。”

第一百一十章:劫复劫来

    圣女塔外,此时塔外负责看守的人都被吸引开。

    “狐天音”和绮无眠径直入塔,霎时迎来一场双狐相会。

    但见狐天音立在高台上悠然转身,旋身之间威压迸射,震慑两人。

    “狐天音”摇身一变,化作本来模样:“冷芸拜见主人。”

    绮无眠吃了一惊,早料得是其派出的人,没想到竟是她的贴身暗卫。

    说起来,狐天音也算狐主子女中,台面上唯一一个配有暗卫的,余下只有那几个被藏起来的才有资格拥有。

    当然,早先也被他和新绿一锅端了,至今新绿那娘们儿还在闭关消化那日所得力量。

    “起来吧,大长老何故一言不发?”狐天音冷冷而觑,自高台上悠悠踏下。

    绮无眠一个激灵,遂躬身抱拳,嘴角堆上讨巧之笑。

    道:“无眠是在想,我们虽趁此煽动人心,使之混乱。

    那万一,魔族之人不敌狐主能为,岂不是事后,要回头揪出闹事者?

    如此,恐不利圣女的谋划。”

    语落,一抹流光自他低垂的眸子中划过,快的无人可查。

    之前,收到狐天音的传讯时,他也是吃惊不小。没想到情势如此不利之下,她竟还有手段递出讯息。

    这女人,当真是不能小看。

    狐天音步下台阶,冷芸忙上前双手扶住她。

    真还似旧时低眉垂眼,不多发一言。

    “此事无需忧虑,魔族乃天生的虎狼之辈。

    纵使不敌父王威能,亦叫父王明白,如今的青丘唯有谁才是他可以倚重的?”

    便是不死,亦能叫青丘脱一层皮。只要青丘外忧堪虑,母后方不至毫无生路。

    突然,狐天音眉心一拧,似是想起的什么。

    遂同绮无眠道:“劳烦大长老前去安抚住长老会,且不可让他们坏了父王的威名。

    另外,所有特殊情况,大长老当知何为便宜行事?”

    “无眠明白,这就去准备。圣女,请。”

    同狐天音道别后,绮无眠旋即出了圣女塔,甫的遁入虚空,不知其去向。

    待其气息全无,狐天音方与冷芸道:“你怎会此时赶回青丘,本宫不是让你监视好天宫的一举一动吗?”

    此时返回,若父王不肯放过母后与自己,她岂不是彻底失了牵制父王的力量吗?

    登时,看向冷芸的目光唰的森森骇人。

    冷芸当即一脸默然的跪下,垂首道:“魔族攻打青丘,消息以遍传天宫。

    属下若此时无动于衷,必将惹人猜疑。

    遂属下禀了天后,急急赶了回来。如此,旁人也无法以此日后诟病主人,更不可以,以此作说向。”

    “是本宫失礼了,你且起来,此事你处理很好。”

    闻言,狐天音脸上也是风云过境,刹归平静。

    是了,是她为着诸多杂事乱了分寸。青丘陷危,“她”若不自归?届时,何以堵悠悠众口?

    又如何能定人心,那之前问天镜的凤凰于飞,恐成笑柄。

    一隅不安,何以安苍生?

    唯有先解除内忧,她才能如愿的踏上自己想要的路。

    冷芸起身:“多谢主人。”

    “你先去冷宫保护母后,另外……”狐天音牵起冷芸的手,错身耳语。

    “属下明白。”冷芸点了点头,然后退入虚空,没身消失。

    送走冷芸,又遣退了服侍的众人。狐天音将自己关在暗室,拿起桌上的剪子,轻轻的剪去一部分灯芯,火光忽的变亮。

    “父王,你会给我一个什么答复呢……”

    而狐主,此

    时正面对病乙鸫联手丁酸一予率领大军来犯。

    眼见护山之阵,被疏陵广以青丘众人血祭几欲打开。

    狐主当即浩威擎天,宏大的威能透体而出,直将已开的结界瞬间聚拢修复。

    拂袖荡魔威,通身仙威凛凛。

    睇眼对面而立的疏陵广,狐主恨的咬牙切齿:“好手段,阁下委身犬子座下,当真是能屈能伸的很。”

    疏陵广怒也不怒,只是手上的《青食录》以换作了《茶之经》。

    道:“狐主,谬赞了。”

    “你……无耻。”果然,魔就魔。只要能达成目的,有什么是他们做不了的?

    “过奖。”

    “……”

    狐主指着疏陵广半响说不出话,愤然拂袖。

    随后绮无眠忽的出现,与狐主道:“主上切勿动怒,小心这是诡计。”

    “哼?本王还怕他们不成,一群无用之辈。”

    话音一落,却是低头与绮无眠道:“长老会呢?为何不见他们前来?”

    觑了一眼身后乌央央的族民,狐主不禁眉心紧蹙。

    好手再多,怎敌精兵好用。

    绮无眠压低声道:“长老会此时因为狐后之时,正吵得不可开交。

    臣担心魔族对主上不利,遂独自前来。”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平时说的比唱的好听,关键时刻鬼影都没一个。

    还有,不许提狐后二字。那个女人,她不配。”

    “是,那现在我等该怎么办?”绮无眠睇眼对面魔族,担忧的望着狐主。

    “这……”狐主霎时陷入沉默,与魔族硬斗,如今的青丘实无多少胜算。

    所以倚仗的不过是恒古传下阵法,以自生不息的结界守护。

    真打,未必能撑持多久。

    且如今的青丘,并无病乙鸫疏陵广这般的高手。

    一旦结界被迫,后果不堪设想。早知如此,当年他就应该留两个活口养着今天用。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诚然,当年的青丘高手辈出,然都做了他王位的奠基石。

    疏陵广侧首,悄悄看了眼病乙鸫:“如何?唯一的机会都没了,想过接下来怎么办吗?”

    病乙鸫惯抚摸着玲珑噬幽瓶,微微扯了下嘴角:“足够了。”

    “哦?”

    “有茶吗?”病乙鸫忽的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道。

    “有。”

    说罢,竟在青丘之外摆起了桌椅,施施然的泡起了茶。

    登时,把对面的狐主和青丘族民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嚣张,太特么嚣张了。打仗打到人家家门口,居然当着主人的喝起了茶。

    “别拦我,今天不骂骂这群兔崽子,他们就不知道这地头儿是谁做主的。”狐主瞪了眼绮无眠,一把将他的手撸开。

    娘的,他这一辈子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没这一个晚上受的窝囊气多。

    宠了半生女人,结果爱的是别人,生生把他头顶的天变了颜色。

    自己养大的崽子,居然帮着外人广而告之,就怕没人不晓得此事。

    而眼前的魔头更可恶,这是将他身为王的尊严摁在地上踩啊。

    绮无眠讪讪的收回手,我可没想劝你。你把自己玩儿死了才合我心,不然省的你一天到晚惦记着我脖子上的人头。

    当年谋逆造反是你,如今杀人灭口的还是你。

    劝你冷静?你当绮某人傻了不成?嘁……

    却见狐主张口就道:“哟,今儿是什么好日子?

    魔尊的走狗都跑来青丘,给本王看门来了?”

    “就是就是,主上说的在理。”

    “诶?你还别说,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管他呢,主上说啥就是啥。”

    一群自恐惧中脱离的人,霎时忘了自己之前看到结界被破时,是何等的惶恐。

    如今,见有狐主撑腰,便忘乎所以的开始叫骂着。

    丁酸一予呷了口茶,一手叉着膝盖,一手指着对面。

    “病座,你就真听的下去?”

    都什么屁话?敢说他们是走狗,还给他看门来了,谁给他的脸?

    病乙鸫嗦着茶,斜了眼丁酸一予:“稍安勿躁。”

    这……丁酸一予将茶杯推到疏陵广面前,怨座你知道鸫君的意思吗?

    疏陵广提起泥炉的茶壶,重新给他续上热茶。

    道:“喝茶,且静心便是。”

    鸫君不说,必是有后招应应。嗔座,还不知鸫君为人吗?

    嗯……好像也是:“也罢。”

    岂料,丁酸一予话音刚落的一瞬,青丘之内忽然哀嚎四起。

    霎时,看的他茶都忘了喝。眼眸一眯睇着病乙鸫,这不会就是你要等的吧?

    病乙鸫不置可否,举杯敬向两人。

    临了了,还遥敬了一回狐主,立马把狐主气的心血翻涌,差点没当场吐血。

    碍着面子,硬生生的让他给憋了回去。

    然而,这厢怒气未平,那厢绮无眠凑至身旁。

    道:“主上,不好了。”

    “什么事儿?”狐主恶狠狠的盯着病乙鸫等人,仅是侧耳与听。

    “回主上,众人皆不知何故倒地不起。且俱是痛苦难忍,臣伏祈,主上请让无眠去三山之颠,请来医者为诸位医治。”

    狐主顿时一个激灵,理智渐渐回笼,沉声道:“准了,你速去速回。”

    这些人,怕是撑不了太久。也不知对方做的什么手脚,竟让大家因疼痛而不停的自残。

    而且,越自残越兴奋。明明痛的呼天抢地,下一秒逮着趁手物件就往自己身上捅。

    没东西的,就树上,大石,峭壁,实在痛的走不动了,就用头,用身体去撞击大地。

    直至,鲜血淋漓。

    然后,在极致的痛苦感受到极致的欢愉。

    当快乐攀至顶峰时,一口余息就此折断。

    从而,尘归尘土归土。

    遂狐主直视着病乙鸫:“你做了什么?”

    病乙鸫接过疏陵广递来的热茶,摇头轻轻的呼了呼热气。

    慢悠悠的道:“无需如此感激,本座仅代表吾主提前致上些许敬意。

    小小惊喜,还望孤王……不要嫌弃。”

    突然,狐主总算抓住了重点:“你是说,魔尊稍后会亲临?”

    “然也。”病乙鸫浅酌了一口茶,体会着茶香在舌尖的绽放。

    美妙的令他不觉半阖眼眸,消息传达若久。

    如无意外,当是此茶饮罢人将至。

    青丘欠那人的,他病乙鸫可从未忘却。既有疏陵广在内斡旋,释出契机,他又怎能错过?

    他人或不知魔尊来历,然他却是极为清楚的。

    顿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狐王,你可得撑着才是。

    狐主退了一步,遍身是彻骨的寒意来袭。未曾想,此次亦是他前所未有的危机。

    回眸觑向子民的瞬间,心底阅尽过往。

    付出若多,怎能止步于此?

    瞬间,眸光乍寒……

第一百一十一章:一波三折

    就在青丘与魔族对峙之时,亦有人正往张家村赶来。

    而狐十四收到病乙鸫的传讯,思索着如何同龙三开口。是与她一起去青丘,还是将她暂置张家村。

    龙三抓了一把花生,有一颗没一颗的剥着。

    丢了一粒花生仁放嘴里,斜了下狐十四:“你若不想让我看到不该看,何不再次一分为二?”

    狐十四怔了怔,遂扬起一丝浅笑:“小丫头家家,知道什么?”

    不过,他嘴上虽如此说着,但心里却是极认可龙三此话的。

    一体分身,即可处理青丘之事,也不用离开她。

    只是,近来事多,他都忘了自己还有此术。

    说来也怪,此间天地不知受了何种禁制?能求长生,亦可功参造化。

    术法万千,却少有人可以修成本是极普通的分身术。

    严格的讲,若非他之灵魂特殊,亦无法突破这层禁制。

    叹了口气,狐十四摇身化作两人。戴面具的魔尊,和霁月的十四。

    魔尊看了十四一眼,旋即消失在屋内。

    而张家村外,亦有人望着高耸的结界直跺脚。

    来人孩童状,看着软软糯糯的,让人一看心就软的不行。

    然而,他都快急哭了。结界还是结界,他没得半点办法进去。

    巧的是,他也没等到半个人影出来。

    不然,他还能找个人帮自己传个话儿。

    登时,急的直碎碎念:“怎么办,怎么办……”

    “喂?你哪家的娃娃,跑到我们村口干嘛?”

    “哇……鬼啊”

    柴猫一脸黑线,你丫天不亮蹲在我们村口哭哭唧唧,神神叨叨,不是更像鬼才对吗?

    冒失鬼……

    但看着对方是个小孩子,他也不好真拉下脸和一个小破孩计较。

    “好了,别嚎了,有鬼也让你吓死了。

    说吧,你这天不亮蹲着干嘛?”

    小孩一见柴猫好像也没什么恶意,遂壮着胆子委委屈屈上前道:“我……我找……我找人。”

    “找人?找谁?”

    没听说谁家,还有你这么个豆丁大的亲戚啊?

    却见小孩突然凑近就是一脚,跺的柴猫直跳:“诶?你怎么还打人了啊?

    说不说,不说我不帮你哈?”

    真是见鬼了,本来想起个早到外面看看有没有兔子山鸡抓。

    结果,出门就遇到这个瓜娃子。

    “谁谁说我没有亲戚在这里了,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小孩咽着口水,奶凶奶凶看着柴猫。

    哟呵,合着还有脾气啊。

    柴猫干脆捧着被跺的那只脚席地坐下,龇牙揉脚道:“那你说说,你亲戚是哪个?

    跟你说,不怕吓着你。我们这村,就没有我柴猫不认识的。”

    “真哒?”小孩闻言,迅速凑到柴猫旁边,大大的眼睛,装着无数的亮晶晶。

    “那……那是,你说。只要你说的出,我就进去帮你找。

    不过我们这村最近也邪门,旁人根本进不去。虽然你很小,但也只能在此等着。”柴猫被这纯净的眼神一直盯着,瞬间红了老脸。

    唉,丢人了。

    “我找我家小姐,她和二爷出来很久了。

    但是进来大爷的身体越来越差,所以想让我出来找小姐和二爷一同回去。

    大爷他……他……呜……哇”

    “诶诶,你说就说,别哭啊?

    你说你们家大爷也是的,都快不行了,也不知道派个大人出来找?

    如今是什么世道,万一你一个小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你家大爷

    才快不行了,你挂了,我家爷都活的好好的。

    但是,他还有求于人,所以……

    只见他双眼一眨,瞬间挤出两包泪。

    可怜兮兮的扯着柴猫衣角:“好心的大哥哥,你可不可帮我找找?”

    “你家二爷不会姓胡?小姐叫龙三吧?

    可是不对啊,要是这样你家小姐该姓胡啊?要不,也是二爷姓龙。”

    瞬间,柴猫狐疑的看着小孩。这真是个小孩吗?

    不知为何,他竟怕怕的吞了一口唾沫星子。

    小孩立马扬起一脸的纯真,无比真挚的道:“我家二爷和大爷是结义兄弟,全名叫龙十九。

    不信,大哥哥可以进去问的。

    要是我撒谎了,要打要骂随便大哥哥。”

    说罢,怯弱的伸出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掌。

    柴猫看的老脸臊的一热,伸出两根手指将小肉掌一只只的推了回去。

    怪自己疑心生暗鬼,跟和小孩子计较啥?看看人家这可怜样儿,他这心都快揪成一团了。

    登时掌了掌屁股上泥土,拍手道:“等着,大哥哥这就帮你去传话。”

    “嗯嗯,谢谢大哥哥。”小孩摇着柴猫的衣角,顿时喜笑颜开,眼角还挂着泪珠。

    等柴猫进去后,小孩转身擦了一把额头。

    天爷啊,一把年纪还要他如此装嫩,实在是太他娘的累。

    好歹,他也是一只活了上万年的玄龟啊。

    柴猫一回到村内,就直奔村尾。

    站在院子外,扯着嗓子嚷嚷道:“胡先生,胡先生,你家仆人在外来找你了。

    但是,他进不来。”

    稍倾,狐十四披着外衣打开了木门。

    缓步迈过门槛,边走边将衣服穿戴好。

    不解道:“柴小哥,你刚刚说是谁来找我?”

    “就是龙姑娘的爹啊,他快不行了,想要见你们最后一面。”

    “讲清楚。”狐十四眼眸骤然一寒,龙熬怎会派人至此?

    还以如此拙劣的借口,简直不知所谓。

    “等等等,你们家的人怎么都是一个样?”

    “何意?”

    “就是不等人说完,脾气贼大啊?”

    嗯?丫头的爹不就是龙熬,难道还有别人冒充?

    柴猫扒着篱笆,没好气道:“是个这么大点的孩子,哦,对了,他还说他家大爷身体不好。叫……叫龙十九。

    说和您是结义兄弟来着,现在身体不好,想请你们回去……”

    这回,柴猫机智的扒拉扒拉将自己知道都说了。省的被眼神和低气压凌迟,然后悄悄的退了两步。

    以前知道胡先生本事大,但是,他不知道胡先生动起怒,原来这么可怕。

    狐十四敛了一身的冷氛,温语道:“是我误会了,有劳小哥辛苦一趟。”

    “不不,我不辛苦。你还是快看看那孩子吧,他一个人在外边等着哩。”柴猫连连摆手,总之,他现在面对狐十四莫名的会发怵。

    如何,也回不到以前的自然了。

    “好,我去叫醒丫头。请你在跑一趟,告知他,我们稍后就到。”

    “没问题。”柴猫偷偷的睃了眼狐十四,然后呲溜呲溜的就跑了。

    狐十四默了几息,然后转身入内。

    龙三,掀开门帘道:“出什么事了?”

    “是十九,他不知何故找到了此处。托人带话,希望见你我一面。”

    “十九叔?他不是人在西海,怎会找至此处,还要见我俩?”

    “我与你一般疑惑,此事只有问过来人方知。”

    “那走吧,万一十九叔真有需要,早去亦是好的。”

    放下门帘,龙三笑了笑。

    “嗯,走吧。”

    旋即两人闪身出现在离村口百米外,步行踏出结界外。

    一照面,小孩即扑上前拉着狐十四的袖口,哭天抢地的嚎着:“二爷啊,小的可找着你个小姐了。

    你快和我回去吧,大……大爷,真的不好了。”

    狐十四低眉觑了一眼小孩,不着痕迹的扯出自己的衣袖:“我知道了,这便随你回去便是。

    出来游历已久,也是时候回去看一看。

    柴小哥,此事辛苦你奔波了。”

    柴猫有些不好意思的抬了抬眼:“没没事,应该的。

    你们,保重。”

    “嗯,告辞。”狐十四点头。

    龙三挥手:“柴大哥,保重。”

    “保……保重。”

    于是三人辞别柴猫,行到了林深草密之地,忽的隐身虚空,足踏云头奔向西海。

    然而,行至中途,忽见熟悉之人截道。

    “这般匆忙,是欲往何处呢?嗯?”龙熬赫然睁开眸子,齿露讥讽。

    眼神一递,左右就欲上前来擒人。

    狐十四瞬间眉眼一沉,气势凛然而出,霎时将人震退。

    龙熬目光一暗,没想到这丫头身边除了有魔尊,太子等风云之人,竟还有不逊魔尊的高手陪护。

    看来,这些年他是真的很失职。一不小心,这个他看不上的女儿竟成搅动世事的关键。

    倒还真是,可惜了……

    “你欲如何?”龙三抬手按下愠怒的狐十四,示意他顾好身后那只玄龟(gui)。

    十九叔既千方百计托他寻人,必是有不得不为之事要做,耽搁不得。

    而从的言谈之中,她能听的十九叔主要想见的只是十四一人。

    遂心下一定,有了计策。

    神识传音给狐十四:“十四,你带先走。

    稍后,我会去西海寻你们。”

    狐十四蹙眉,杀机透体:“不行,我不放心。”

    “你信我,我不会有事。只是,晚一步到而已。

    我拖的起,十九叔那里未必等的起。

    否则,他不用如此着急差寻找与你。”

    “好,你自己小心。若是情况不对,记得用天水珠。”狐十四斜了一下,顿时眉山现凛然。

    龙三抬眸,笑看着狐十四:“嗯。”

    “想什么呢?郎情妾意这么久,商量好了吗?”龙熬睇了眼爬回自己身后左右,登时脸黑如墨。

    直视着狐十四(确切的说,他眼中的胡今生),此人,不可小觑。

    狐十四却是懒理龙熬的挑衅,找准时机,即带着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龙熬欲追,却龙三拦下:“龙王千里迢迢来此,我想当不至于是追着我的两个好友跑。

    是不是?”

    “哈?好友?若本王消息无误,他不该是你认的叔父吗?

    老实说,你的确让本王刮目相看了。没亲没故的你,想不到也能有这般作为。

    当真,是能耐啊。”

    要说胡今生这号人,他一开始也没想起,只是后来灵光乍现。

    才记起,这丫头身边从来就有这么一号人存在,想想也是可恼的紧。

    龙三勾起唇角,首现轻蔑:“是叔父,亦是好友。

    总好过有些人,生而不养,长而不慈。

    对吧,龙王大人。”

    龙熬被噎的不轻,桀桀坏笑不已。

    “好利的口才,那接下来,你可得站稳。”

第一百一十二章:威胁

    “你想做什么?”

    龙三霎时凝眉,内敛寒光,仙元遍走全身。

    龙熬撇下左右,催动云头瞬移逼近龙三:“本王要你如期赶赴雪儿的婚宴。”

    “不可能。”龙三侧首回绝,此事难有商量。

    明知陷阱在前,我还没自大到无所不惧。

    “是吗?”

    “什么意思?”

    龙三忽的回首睇着龙熬,心中警铃大作。

    龙熬抬手,擘画水镜,赫然是落雪殿的景象。

    只见坐在书房,静静的看着手上的古籍,小螺和飞飞守在一旁。

    “去,日后她还可保全性命。

    不去,大婚过后,你就等着替她收尸。你看,如何?”

    “畜生,你当阿姐是什么?”

    “珍惜眼前吧,否则,日后未必有机会再看。”

    “为何?你无心,不认我,我认了。

    可是,阿姐她不一样。你为何也不念半点骨血之情,她倒地是你亲手养大的,怎可说舍便舍?”

    你的心,不会痛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有心。

    龙熬看了眼龙三,忽的放声大笑:“哈哈哈,问得好。

    本王的女儿,当以顺从本王为首。然一个反骨之女,本王为何要留下她?

    说起来,这可是你的功劳。为了你,雪儿可是什么都与本王对着干。”

    “是吗?那只能证明身为父亲,你这一生有多失败。

    不然,怎会离心。”

    话音一落,龙三暗暗的将云头催离龙熬数尺之外。

    龙熬见状,也不阻拦。

    负手道:“你可以随时离开,本王不会为难你。

    但太子大婚之日若见不到你来,则是雪儿毙命之时。

    若不信,你可启天眼察看,她的颈上是否有红线缠绕?

    线断之时,仙神无力。”

    顿了一下,又道:“忘了提醒你,此法唯有本王可解。”

    龙三心底一惊,当即指开灵目。果见有红线紧缚龙雪之颈,时时都在汲取其命元。

    愤然击碎水镜,转而攻向龙熬。

    “你该死。”

    龙熬躲闪之间,且战且退。轻易的化开龙三的威逼,然而今日他却只守不攻。

    盖因,他还需要留着龙三的命去天宫。是以,现下他想杀也杀不得。

    否则,族长那里也不会放过自己。天宫那里,他也交待不过去。

    到那时,龙族是真将危矣。

    而他炼化念竹的玉骨也已臻至关窍,此时若被族长打断,他将功败垂成。

    如此,今日豁尽老脸被打,他也只能受着。

    只待龙三气顺后,能如他们所愿自觉踏上天宫。

    届时,龙族以大义灭亲洗脱诸多连累不说,还可表一番忠心。

    之后他再解除雪儿的禁制,如此,女儿还是他的女儿,死的只有龙三一个。

    反观龙三,纵使悲愤难当,亦不敢真的将龙熬斩杀与此,龙雪的危机还需他解除。

    只是,如此放过他。胸中这炉恨火,怎能将息?

    旋即,掌掀滔天之威,拂袖引雷霆之怒,直取龙熬心口。

    乍见龙三惹动真怒,龙熬亦不敢托大,即运仙元护体。

    霎时一掌,回攻龙三。

    顿叫天倾地遥,万里云海溃散如潮。

    更引来几名实力不弱的仙者,往这边赶来。

    龙三暗道不好,立时遁入虚空逃走。

    这厢才走,那厢闻讯赶至仙者已到。

    不想,还是几个熟人。细

    细数去,正是墨风、司雨、还有一个沫灵仙子。

    墨风上前见礼:“见过东海龙王,不知龙王可知刚才是谁在此打斗?”

    龙熬皮笑肉不笑的暗骂了墨风一句,嘴上却是不失礼数的回道:“实不相瞒,乃是本王所为。”

    司雨就没墨风这好脾气,加之龙三的缘故,她对龙熬当真是没半点好感。

    不等墨风再开口,她便截过话道:“七叔,您不在东海待着,怎的跑到西海的地界了?

    莫非,您终于想和十九叔联络感情了?”

    当年的事,北海龙王平时可没少拿出来当笑谈。听的她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天天翻来覆去都是他那点破事儿。

    瞬间,龙熬脸黑如墨。

    要不是碍着旁边还站着墨风和沫灵,指不定今儿他就将人灭口了。

    压下满腹怒焰,龙熬含笑道:“司雨侄女果真是可爱,如今世道大乱,苍生蒙难。

    小小的个人私情又算得什么?七叔此番出来,也与各位目标相同。

    皆是旨在除魔,保护无辜的众生。”

    司雨闻言,眉头一挑,啪啪鼓掌。睇着龙熬满心赞叹,真是……见过无耻的,就没见过比你更无耻更虚伪的。

    “七叔好厉害,就不知七叔动如此大的肝火,那个被七叔诛的魔呢?

    快点带上来,让侄女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也好啊。

    哪儿呢?哪儿呢,在哪儿呢?”

    被司雨夹枪带棒一通挤兑,龙熬再好的脸皮功夫也快要撑不住了。倏然之间,握紧了拳头。

    墨风眼睑一颤,将司雨拽到了自己身后,向龙熬拱手道:“司雨素来心直口快,并无恶意。

    还望龙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免得失了您的身份。”

    龙熬心内被气的升了回天,偏又发作不得。

    讪讪的笑道:“上仙严重,本王身为长辈,岂会和一个晚辈计较。

    不过司雨侄女所言也在理,本王出来已久,该是回东海的时候。

    诸位,就此别过。请。”

    当下,也不等墨风等人回礼,带着左右催起云头,刹那无踪。

    等龙熬走后,墨风抬手赏了司雨一颗爆炒栗子。

    “看把你能的。”

    司雨摸着脑袋,龇牙道:“怪我?谁让他长着人样儿,尽不干人事儿呢?”

    “你……还有理了?”

    一旁观看的沫灵仙子,掩着嘴角噗嗤乐了。

    “其实,我觉得雨妹妹的话,话糙理不糙。”

    “看吧看吧,这不是我一个人就说的吧?”司雨得了援兵,瞬间活了过来,一扫之前的气虚。

    墨风扫了一眼,警告道:“我知你替龙三仙子鸣不平,然现在人心所向如此。

    连太子尊者都不做声,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别到时候公道没替人讨回,自己也搭进去了。这事本就够乱,你怎么还竟往里边儿瞎搅和?

    “我……我我,我就是气不过嘛。那丫头你又不是没见过,看看现在都被他们说成什么呢?

    就她哪个猪狗不如的父亲,不帮她讨回公道就算了。

    遇到事,他比谁都断的干净。前儿他到天宫怎么说,说龙三已被逐出东海,剔除龙族。

    以后所行所言,皆和东海和龙族都没有关系。

    若有需要,东海会全力协助天宫缉拿那傻丫头。

    你说,那丫头她做错什么呢?怎么人家说什么,他们都信呐?”艾玛,一口气说那么多累死她了。

    司雨叉着柳腰,悄眯眯的瞥的墨风的反应。

    嘴快一时爽,过后她还是挺怵的。

    墨风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司雨的反应会这么大。

    虽然,他也认同她说的话,亦相信看人的眼光。

    但是……

    “有些时候,不是龙三仙子做了什么。而是看大家,愿意相信什么是她做的。

    天道倾危,人世崩毁。

    总需要一个人出来承担的,而她就是大家眼中的那个人。

    很多事情都有太多的巧合,加之传闻他身边面具男子乃是魔尊。

    这潭泥淖,她便注定挣不开。

    真,也是如此。

    假,也不外如是。”

    “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帮她吗?”

    芸芸众仙,守不住偌大的苍生,却叫一个女子来背,这算什么事儿?

    沫灵叹了口气,抱着七宝琴道:“世路风霜,终归是人言可畏,人心可怖。

    你我能做的,也只是不轻信不谣传,好好的除魔卫道。”

    “仙子言之有理,你切不可再如此冲动。”墨风颔首道,这潭水太深。

    他们能在这场混乱中保全自身,亦是邀天之幸。

    哪里,还敢奢求其他?

    稍一萦恋杂事,只怕将万劫不复……

    司雨瞥了瞥两人,无力反驳的她,也只有耷拉着脑袋听从的份。

    墨风见她想通,遂道:“走吧,能救的是一个。”

    “嗯。”

    沫灵道:“请。”

    语罢,三人是直催云头向人间,但行善事君莫问。

    而龙三逃离龙熬后,兜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才小心潜入西海。

    甫入一庭唯善,气氛竟低糜的有些人。

    狐十四与龙竺皆是相坐无语,只有蹲在台阶上,时不时的望向里面。

    然后,又低下头,悄悄的抹去眼泪。

    龙三蹑手蹑脚的靠近,小心翼翼的蹲下。

    拉了拉的袖子:“诶?里面怎么啦,你怎么坐在外面伤心?”

    “小姐?”抬头,惊见龙三不知何时到了,慌忙用袖子擦了擦通红的眼睛。

    “小什么姐啊?我又不是你家爷的真女儿,叫我龙三就好。

    不习惯的话,可以叫。”龙三睇了眼屋内,小声道。

    “呜呜……,你说我家爷该怎么办啊?”闻言,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这……你家爷不是在里面坐着好好的吗?”

    龙三指了指屋内,你家爷精气神看上去还不错啊。不像是,马上就要不行的呀?

    “嗝……不是这个。”

    “嗯?不是?那是哪个?你不是说……”

    “那是我怕张家村的人不信我的话,所以才谎称竺王是我家主子。”

    “……那你家主子是?”

    “西海之主,龙澈。”瞟了一眼龙三,有些不好意思。

    龙三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几次见十九叔都没有看到你。”

    点头,抽抽泣泣道:“我家主子近日不知何故,变得气息渐无。

    便寻各处能人,亦无法可救。

    竺王无奈,最后只有找到你们了。可是现在,似乎也……”

    “也是,能让你们在这个关口找上来,想来也是实在被逼的没了办法。”龙三伸手摸着的脑袋,悠悠的一声长叹。

    若不是无可奈何,谁会在这人人巴不得对她除之而后快的时候,还铤而走险的找上和她有关的人。

    谁不是,避让三分……

第一百一十三章:窃命

    屋内,灯火幽曳。

    狐十四眼眸低垂,和风细雨中但见少有的清冷:“我虽知魔族异法,然遍寻所知,还未曾得知有异法窃人五脏而不死者。

    且龙澈一息未断,他们之间的联系亦不会断。”

    龙竺抬眸,亦现森寒:“如你之意,岂非不是此间之法?”

    “然也,前有念竹在先,如今再有他人下界也未尝不可能。

    况且,我怀疑这股力量早已渗透此间。”

    从野狸山开始,一切都已经变了步调。

    他也好,龙三也罢。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成了被无形操纵的棋子。

    却是,谁也不知下棋者为何人?

    龙竺蹙眉,低语道:“你之所言不无可能,若照此推论,对方恐是敌非友。

    只怕,是奔着念竹和丫头而来的。”

    话音一落,睇向屋外的龙三。

    霎时愁敛三分,眉山凛冽。

    即已将手无声无息的伸向大哥,那这孩子,岂不是更危险?

    登时,他扶着椅子蹭的起身。却因起的太急,连连猛咳。

    好半响才缓过神,望着龙三,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握着掌心,又颤颤巍巍的坐了回去。

    思前想后,顿陷阵阵恶寒之中。似有双看不见的大手,紧紧的扼住了他的心。

    他只顾心急大哥生死,想着找来十四。

    或可有一线生机,只是,他没有想过,倘若背后有一双黑手在推动这一切?

    那是不是说,他有可能会害了阿竹的孩子?

    狐十四倒了杯水,推到龙竺面前:“喝口水,先冷静。”

    “多谢!”龙竺接过水,心不在焉的喝了两口,便将之放下。

    “对方既不敢明着现身,说明他们也还有顾忌。

    这对我们是有利的,至少事情未明之前,安全尚可无虞。”狐十四说完,亦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龙三。

    天灵之血,或许是此间世所罕见之奇珍。然若是与念竹同一处的人而言,人人皆同,当不是什么宝贝。

    那对方的目的为何?

    他想不透,亦猜不出。只是望着龙三,忽生一股无力之感。

    从未有一刻,他对自己的能为产生了质疑。

    然如今,他的心竟有了一丝慌乱。

    他不知,眼下这般岁月静好的她,自己还能护的几时?

    龙三抬眸,刚好对上狐十四的眼神,遂拍着的肩膀,让他自己坐着,她先进去一看。

    “十四。”

    “十九叔。”

    “来了,他可有为难你?”狐十四示意其坐下,然后给她到了一杯水。

    “没有,打不过,我逃跑还是没问题的。”龙三团着杯子,微微颔首低敛着眸子。

    “是吗?”倏然,狐十四的眸光一冷。

    “嗯,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来提醒我,阿姐的婚宴必须参加。”

    她说的越轻巧,他的心就越疼。止不住的疼,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说不出阻止她的话,亦讲不出让她放弃龙雪的理由。

    “他……我去找他算账。”龙竺唰的站起,苍白的脸色因为生气反而多了一丝血色。

    “不可。”龙三一把拉住龙竺,轻轻的摇头,她不想此事在连累更多的是人。

    遂道:“只不过是两条路而已,去或不去,生或死罢了。”

    龙竺瞪大了眼睛,心痛几欲窒息:“你生?还是雪儿死?”

    龙三瞟了眼狐十四,嘴角擒着淡淡的了然:“我不去,阿姐必死无疑。”

    “那你呢?”龙竺反手,紧捉住龙三的柔荑。

    话到激动处,竟是微微颤抖。

    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你母亲向天搏来的一线生机,你就这般轻易的舍弃了?

    “十九叔,我去了,阿姐可以活下来。

    而我,未必会死。”

    龙三睇着被抓的生疼的手腕,心却是泛起久违的暖意。

    “生我者是母亲,种种爱护的却是阿姐。

    如养育一般的深恩,不能不顾。便是母亲,她定也不想看到我做一个忘恩之辈。

    您与母亲相处最久,当比我更知她的为人,不是吗?”

    我……龙竺松开龙三的手腕,颓然的后退了几步。

    想寻个着力点倚靠,伸手捞遍,竟是无处可倚。

    “十九叔,我不会有事的。不信,你问十四。

    有他在,没有人能伤到我。您就把心放下,身体要紧。”说罢,扶着龙竺坐好。

    龙竺手撑着扶手处,抬眸望着狐十四:“你就这么纵着她?不管管她,不劝劝?”

    狐十四掀了一下眼皮子,眸光划过龙三:“我与你无二,如何制得住她?

    且她所言亦不差,叫我如何驳斥?”

    “……”龙竺怔住,没料着狐十四竟是本根不拦。

    “我的事尚可押后再议,眼下,不是需以……澈叔的安危为重吗?”

    龙三不欲两人再在自己的事上多作纠缠,遂将话题岔开。

    唯有她自己清楚,天宫之行将是避无可避。

    是生或死,她也只能但凭天定了……

    龙竺稍愣一下,顿时眉山愁上添愁。

    人言两眉为草,眼为横,合面貌曰一苦字。

    知终身无安逸时,时至此时,他才算是真真体会了个中滋味。

    “唉,不是此间人,又如何解得他之法?大哥他……”

    天若不肯留人,他能奈天何?

    狐十四抿了口水润喉:“此法诡异,我无破解之法。

    但有一计,或可一试。”

    “什么计?”

    闻言,龙竺的眸子瞬间浮起点点希冀。

    “施法以蔽其息,蒙骗窃贼之眼。

    龙澈身死,其最后的力量必将回归窃贼之身。然你我蔽其息后,窃贼乍失两人之维系,定会有有所动作。

    如此,我们可引蛇出洞。”

    龙竺不禁挑眉,眼角微抬:“莫非,你是要我为大哥操办丧事。以此,引出贼人?”

    “正是。”

    到底是多年的情谊,便是狐十四的话未明说,龙竺亦能意会的不差毫厘。

    “有几分把握?”龙竺问。

    狐十四端起水杯半倾着,瞧着将溢未溢的清水。

    道:“万事万法,自古无捷径。

    凡捷径者,必是巨利在前,强祸在后。

    而如此逆天伤和之法,若无法取到受害者全部,定是难逃功法反噬。

    到那时,你我暗中潜藏即可。”

    霎时,龙竺攥着拳头默然不语。

    良久,睇着狐十四道:“动手吧。”

    狐十四颔首,起身入内室为龙澈施法。

    龙竺抬头看向门外,喊到:“,你过来。”

    立即三步并做两步的窜到龙竺跟前,心慌慌的捏着衣角。

    “殿下?”

    “你去通知各海,及上报天宫说大哥不幸仙世。

    之后,你再全权负责操办丧仪诸事。”

    “可是,王不是?”睃了眼内室,剩下的悉数吞回了腹中。

    “此事你不用多问,只需照本宫的话去做即可。

    切记,成败关乎吾王生机,不可大意。”龙竺再三叮嘱道。

    忽的跪下,郑重的磕头道:“小的知晓,这就去办。”

    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踏出一庭唯善。

    龙竺佝偻着腰身,长长的叹着。生死存败,全系这一局了。

    青丘山,绮无眠的如意袋中,新绿赫然转醒。

    惊诧失了与龙澈之间的唯系,步行急促间来到溪水桥畔,撩着垂下的青丝临水照羞花。

    倏然,被水中的倒影吓得急急后退了几步,

    险些翻过桥身跌入水中。

    若说满脸褶子是人老去的模样,那她的如枯树皮剥落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惊神甫定,旋即传音给如意袋的主人:“绮无眠,你在哪儿?”

    绮无眠皱眉,他正赶往三山之颠,欲请医者下山。这娘们儿此时找自己,为哪般的事儿?

    遂道:“美人勿恼,无眠现下有要事待办。

    稍后,无眠定加倍补偿你。”

    哪知新绿强势的吼道:“不行,我现在就要见你,必须,马上,多一刻我都等不了。”

    倘若仔细听,可以发现霸道之中有压不住的惶恐。

    然而,绮无眠乍听新绿如此,立马就歪了。

    暗道这女莫不是吃了狐主几个崽子,力量过剩,要找自己泄火啦?

    不然,怎得如此火急火燎?

    顿时整了整衣衫,咳,关心美人要紧。至于请医者?那是稍后的事。

    登时,闪身进入如意袋的洞天之内。

    乍见新绿俯身半倚着桥身,比之娇花照水也不差。

    瞧这婀娜多姿的身段,不禁看得内心火热。

    这女人,果然又美了几分,真是要命的尤物啊。

    于是,脚下步伐加紧来到桥上,伸手搭在新绿的肩头。

    情意绵绵的道:“美人,无眠来了。”

    一语落定,堪比春心荡漾。

    新绿忽的转身,猛然擒住绮无眠的衣襟。

    恶狠狠瞪着他:“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只要我练了《青筠赋》,我就会越来越美,那现在怎么解释?”

    这样的脸,叫她如何出去见人?凡人老妪,尚且强她三分。

    若是这般活着,还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

    绮无眠被新绿突如其来凑近的脸,吓得连连后退,惊慌之下抓住桥的栏杆才堪堪定住身行。

    压了压翻涌的心绪,抬手制止新绿再向他靠近半步。

    “慢着,你先不要过来。”

    “怎么,你嫌弃了?不是说,我怎样你都喜欢吗?嗯?”

    新绿不理会绮无眠的阻止,兀自一步步向他逼近,浑身冒着邪气儿。

    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最是要不得……

    “咳,怎么会。此事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绮无眠眼光悄悄瞥向他处,再看,他胃中翻腾的精华都要跑了出来。

    “哦?这是为什么呢?”说着,新绿的指尖,挑上了绮无眠的下巴。

    左右打量着,仿佛在思考哪里好下嘴咬下去。

    绮无眠抬手将新绿的手拨开了一点点,然后一掌推向她的肩头,使之旋身往前倾倒。

    他再从背后搂住新绿的腰肢,下巴抵在她的肩头道:“静心,听我言。”

    新绿垂眸睇着腰间的双手,眼中眸光闪烁:“你说。”

    “当初主人将《青筠赋》交给我时,坦言其能使人变美不假。却也有一个后患,我怕你担心当时未曾告知与你。”

    “什么后患?”

    “《青筠赋》能取五脏,而使人不死。

    在施术者未将被施术者窃取殆尽时,两者之间的联系是无法斩断的。

    若被施术者突然身死,那么施术者就会功法反噬。

    容颜会瞬间枯败,先是从脸,再依次往下,直至血气枯竭的而死。”

    顿时,新绿的目光几欲能杀人。

    “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绮无眠,你究竟存的什么心?”

    绮无眠呵呵一笑,附在她的耳旁幽幽道:

    “不急,你只要将那人的尸身取走,再汲取殆尽。

    一切难题,自会迎刃而解。”

第一百一十四章:盗尸

    新绿一怒,手肘撞开绮无眠的拥抱,直视着他:“我且再信你一次,如若不然,黄泉路上你我再做对野鸳鸯。”

    绮无眠上前,在新绿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自然。”

    “哼。”新绿娇嗔的瞪了眼绮无眠,旋即消失在如意袋。

    而四海之中,其余三海皆收到了消息,说龙澈已经身故。

    便是族长闻言,亦是愣了片刻,随后命人代他前往西海吊唁。

    天宫之中,却是因之前的百鬼炼狱图,而忙的焦头烂额。

    既要着手救治芸芸众生之事,又要忙着准备太子的婚事。

    也算是近来唯一的喜事,是以众人操办起来,无不尽心竭力。

    虽说太子早前被妖星迷惑,顶撞了陛下。不过听闻最近太子神识渐清,已经亲口允了这桩天婚。

    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大好的消息。

    因为,他们太需要一场喜事来冲淡这些日子的压抑。

    让他们忘了自己随时有可能没了性命,回到从前那种朝游沧海,暮苍梧的感觉。

    他们还是凡人艳羡的神仙,挥手风云翻掌覆雨。

    而不是落得凡人一般,时时被刀架在颈子上,活的朝不保夕。

    所以,龙澈死讯可谓来的很不是时候。

    首先,天宫的仙者多数拨去护持天宫安危,加固天宫对外的结界。

    少数的,则自出天门下界拯救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

    眼下的天宫,还真抽不出几号人去西海悼念龙澈。

    天帝高坐积云殿内,一时手下竟无人可用。

    俯瞰空荡的大殿,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

    米道:“陛下,如今实乃特殊时期,有些事可作些改变。

    西海方面,也得从简了。”

    “朕知道了,柳回来也有几天了,就让他代朕前去,以示朕哀痛之心。”

    “臣这就去告知柳将军。”米手扬拂尘,躬身欲退下。

    却天帝叫住:“且慢,你通知柳之后,再去一趟西灵山。

    若大阵已解,就将这封请帖献上,告知渡佛祖务必赏脸降临。”

    瞬间,一封赤金的帖子飞到米面前。

    米收下请柬,旋即退出大殿,天帝也揉着微微抽痛的太阳穴,由侍从扶回落霄九云休息。

    行至殿外转角处,觌面正好遇着巡视归来的柳。

    柳见礼道:“仙使神色匆匆,欲往何处?”

    “贫道正要找将军,不想你就来了。”

    “找我?”柳不解,魔族攻来了吗?

    米摇头,拉着柳走到旁边方道:“不是,魔族暂且没有动作。”

    魔族没事,那您找我为何?越说,他越糊涂了。

    “是西海龙王,龙澈。”

    “他?出什么事了?”

    “西海递来消息,说龙澈近日无故仙逝了,已经报备了录仙司。

    陛下诸事缠身,贫道亦要往西灵山一行。

    所以,陛下属意由你代替他前去西海悼念。”

    “原是如此,柳知道了,有劳仙使告知。”

    柳听明因由后,遂向米抱了拳,然后回头对着几步外侍卫道:“你、你,我不在的时候,记得巡逻用点心,可别给我捅什么岔子出来。”

    “是,是,大人放心前去,我等自会加倍巡视。”

    其中个高的拱手答道,见旁边个瘦的不吭声,遂胳膊撞了一下对方。

    个瘦的堪堪回身,忙低头附和道:“对对对,大人放心,我们不会给您捅篓子的。”

    柳扫了几人一眼,遂回

    首同米道别,旋即直奔登天门。

    送走柳,米亦转身前往西灵山,只不知现在的西灵山又是什么在等他?

    柳来到下界,径直就奔往了西海。

    当他举步踏入龙宫时,入目白绫飘飘荡荡,离离哀乐奏的听者神魂悲恸欲绝。

    不觉双目噙泪,神色凄凉。

    鲜花宝烛,薄酒三杯,瓜果三牲俱备在案头。

    高耸醒目黑白的奠字,其后是一口未盖水晶棺。

    而龙澈已是穿戴整齐被放入其中,双手互叠与腹部,看上去,去的还蛮安详的。

    柳给龙澈上了一柱香,撒酒敬天地,又给龙澈添了点纸钱。

    同跪在火盆边上的道:“你家竺殿下呢?他可还安好?”

    同柳见礼道:“竺王刚才因悲伤过度,现下正在一庭唯善休息。由各位宗亲陪着,暂无大碍。”

    “也罢,领我前去看看,待我见过竺殿下无恙,我才能安心同陛下复命。

    西海龙王一生为天下百姓兴云布雨,万不可因魔族之困,而怠慢了有功之臣。”

    闻言,心里不禁好受了些。虽然丧礼是假的,但他家主人现在也是阎王殿上的客人,还不知道一脚能不能拉的回来。

    兢兢业业为天宫办了一辈子的事儿,临了了居然只派了个侍卫过来。(虽然他名是侍卫,实受的将军之职,但也与他家主子不对等啊。)

    即便他是代表天帝而来,终归是于理不合,稍显薄弱。

    瞧柳神色真诚,不似作伪,也不愿多作为难:“将军,请遂来。”

    遂将头上的白帽摘下,麻衣脱好,与手中的纸钱一并交给虾兵,嘱咐其务必尽心。

    然后带着柳来到一庭唯善,果见东海龙王已至,便是甚少露面的南北两海的龙王也都齐了。

    余下的都是龙族中,龙澈的族兄族弟,满满当当的挤了一室。

    一见引着柳到来,众人忙着起身见礼。

    柳还礼,道:“诸位节哀,我来瞧瞧竺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这回龙熬没有冒尖,他本就与西海关系隔应的很,遂悄悄的往人群中退了退。

    由北海龙王道:“以喝过汤药,现已睡下。刚刚宫女来报,说这会儿已平稳了不少。”

    说罢,目光睇向内室。

    “如此甚好,诸位稍坐,我且去看看,总归亲眼见着殿下无恙,某才能安心。”

    “也好,就由本王同将军一起去吧。”

    北海龙王起身,领着柳进入内室。

    一入室内,扑鼻而来的浓重药味儿呛的令人几欲窒息。

    柳被呛的眉头紧皱,手掩着鼻孔斜了眼床上躺着人。

    毫无血色脸颊,颧骨微微的突起。消瘦的两颊,是惹人叹息的孱弱。

    明明未逢大故之前,就是病弱的药罐子。如今遭此变故,这人啊就好比是油灯里的灯芯,将息未息。

    也就靠这些汤药吊着,不然恐怕也得随了龙澈后尘。

    北海龙王睃了眼柳,道:“将军,十九弟恐怕一时半刻是醒不来。

    不如,我们移步到外间再说吧?”

    柳点头,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后,便转身离开。北海龙王睇了睇龙竺,亦趋步跟上。

    行到外间,柳拱手同众人道:“诸位,魔族猖獗。某尚需回天宫保护陛下安危,就此与大家别过。

    请。”

    众人齐道:“将军慢走。”

    待送走柳后,又陆陆续续迎来了一些仙友。

    直待万物寂寂的时候,众人也都回了厢房歇憩。

    只有一个,与两

    个虾兵跪在殿上替龙澈守灵。

    陆有凉风信信,海有水风荡荡。

    这荡荡的水风,拂的殿内白绫翻飞,宝烛摇摇曳曳,明灭不定。

    加之殿上空空,宛若森罗鬼域,端的是骇人。

    两个虾兵瑟瑟缩缩的跑到身后蹲下,东张西望的四处乱瞄。

    “大人,要不我们也下去歇着吧。

    您看这偌大的宫殿就我们三个喘气的,实在有点那个……那个。”

    说着,撇着嘴角怕的更紧。

    眼睛有意无意的瞟着旁边的水晶棺,顿觉一身毛孔全都炸开了,背后沁凉一片。

    摸一摸脖颈,全是森森冷汗。

    不觉戚戚然,做虾做他们这样,也算是没谁了。想到此处,两个虾兵很想掐死自己。

    头戴白帽身穿麻衣,手拿着一捧纸钱,一张一张的放到火盆里烧点,看着它燃尽,又接着再添。

    浑身的悲凄,看的两个虾兵鼻头跟着酸酸的。仰着头,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

    “你们要是害怕,就先下去吧。我要留在这里守着主子,不然他一个人会孤单的。”添纸钱的动作稍顿,顷刻又恢复如初。

    那两虾兵,怕归归。但尚算义气之辈,明是怕的要死。还硬梗着脖子不肯下去,嚷嚷着:

    “不行,要走一起走。哪能你一人在此,这不是大丈夫所为。”

    话刚说完,水风忽的一荡,噗的灭了一盏宝烛,瞬间殿内黑了泰半,更添阴森。

    “大虾啊,我好怕。”

    另一个也喊着:“二虾,我也怕啊。”

    顿时,两虾抱作一团,哀哀凄凄的缩在的身后。

    看了眼殿内,并无什么怪异作乱。遂起身,将宝烛重新点燃。

    刚准备跪下时,人忽然扑通栽在地上,霎时不知阴阳。

    两个刚张大嘴欲喊救命的,未及出声也跟着倒了下去。

    啪啪燃烧的宝烛,登时全部息灭,火盆里烧着的纸钱,连盆都猛的翻个个儿,撒出来的灰烬飞飞扬扬。

    有那么几张带着火星子的,竟然落在的龙澈的手上,兀自冒着青烟。

    约过了盏茶的功夫,才见一道黑影拖着奢糜的香风,慢慢的滑入殿内。

    打翻了案上的瓜果三牲,拆了偌大的奠字。露出了其后的水晶棺,和棺中的人。

    细长的手指一点点抚过龙澈的眉眼,取一根飞羽置鼻端。

    见飞羽不动,又掌纳仙元聚灵针数枚,插入龙澈颅内。

    刹那间,丝丝乳白色的液体被其摄入掌内。

    缓缓的凝聚成一团,约拳头大小,散发着莹莹白光。

    “待我食尽你脑元,再将你五脏之精六腑之灵取尽。

    届时,你当可瞑目了。

    也不枉……我日日与你曲径探幽。”

    说罢,张口就将龙澈的脑元吞入腹中,熟悉的感觉让她瞬间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贪恋的添着唇角,容貌重归的她,美的更加惊心动魄。

    只见她眸光乍寒,一掌罩向龙澈心口。

    五脏之精和六腑之灵顷刻离了躯体,就在即将被吞噬的时候忽作金丝飞舞,只在眨眼竟互同之前被吞下的脑元,由内而外的缚住其神魂与肉身。

    使之,无处可逃。

    “可恶,中计了。”

    倏然,暗处闪现一道人影,掀着珠帘踱步而出。

    “新绿,意外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救人

    新绿睇着来人,使劲的挣了挣,却是挣不脱分毫。

    看来这是专为她设下的天罗地网,如此用心,倒叫她受宠若惊了。

    “呵……何止是意外,表妹我,可是欢喜都来不及。

    难得表哥,你终于肯对我用心了。”

    龙竺佝偻的捂着嘴咳嗽着,看了眼新绿丝毫不知悔悟神情,就知她已无回头的可能。

    “交出大哥的一切,吾可保你死的体面些,不至……失了此身之尊。”

    “咯咯咯,若不呢?你待,要让表妹我怎么个失尊之法?”新绿笑得甚是妖媚,颠倒的步伐,步步倒向龙竺的怀里,端的是我见犹怜。

    怎知龙竺转身错开,竟叫新绿直接跌倒在地上。

    回首望着新绿:“将汝之丑陋,广布四海宇内,如此可好?”

    说完,原本躺着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嘴里咬着两只笔,左手拿画,右手把笔拿了丢掉。

    将画啪的一下抖落在新绿面前,瞬间看的新绿咬碎的银牙。

    “卑鄙……”

    竟将她之前枯败的容貌作画,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歪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作,正正经经的道:“不卑鄙不卑鄙,我可是当着你的面儿画的。

    再说,我画的时候你也没说不可以画啊?

    如此,怎能说是卑鄙呢?

    而且,我还没跟你收润笔费呢,你就知足吧。”

    噗……新绿险些被气的吐血,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厮竟是如此厚颜无耻?

    还是说,从前他在龙澈身边乖顺老实皆是装出来的假象?

    是挺想给新绿鼓掌的,但是,不可以。

    他们,现在可是敌人。

    龙竺忽的向暗处道:“动手吧。”

    新绿大惊,再无之前镇定,惶惶不安蹭着地面,往后死命的挪动。

    “你要做什么?不可以,不可以,我是你的表妹啊?

    最爱最爱你的表妹,你不知道,当初我在族会中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深深的爱上了你。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以为,你不理我定我不够漂亮,所以才看不上我。

    因此,我才拼了命的变美啊。你怎能,怎能真的要杀我?”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道寒芒划过她的眼睛。瞬间,一双美目被剜。

    温热的殷红,夺眶直下,触目惊心。

    “你做了什么啊?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是爱你的呀。

    不可以,不可以的……”

    新绿蹭着地面撕心裂肺的喊到,她是真的爱了这个男人啊,也是为了他,才会选择这条路。

    为何?到最后,竟换来他的逼杀?

    她惑尽天下男人,为什么到了他的面前就不灵了呢?

    这,不该啊。

    奈何龙竺并不愿再看她一眼,而是眸光递向狐十四和龙三。

    “交给你了,随吾来。”

    他有私心,始终不愿龙三亲眼面对这世间的污秽。

    即便,这孩子早已看的心冷……

    龙三看了眼十四,然后扶着龙竺离开殿内。

    一手拖着一个虾兵的衣领,把两人拽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瞬间只剩狐十四与新绿,还有水晶棺里龙澈。

    寂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将人逼疯。

    至此,新绿才开始知道什么是害怕,什么是叫天不灵的绝望。

    如一个个被她害死的人一般,换她也承受着此生最后的挣扎。

    “不要,放过我。只要放过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什么都会的,男人喜欢的,我都擅长,只要你……”

    再往下听,越听越不堪入耳。

    狐十四眸光瞬寒,掌心乍起紫电,催动幽幽魔氛,风卷残云的侵入新绿体内。

    这一瞬,曾经风光无限

    的她,连失声呼救的资格都没有。

    意识最后的清明,是可惜此生没来得及拉着绮无眠陪她共死。

    忽然,新绿的身体犹如花骨朵般的鼓起,再噗的一声层层叠叠的绽开。

    属于龙澈的六腑五脏以及脑元,被狐十四从其体内剥离出来,随后被放置回龙澈体内。

    然,这样不足以救龙澈。

    而这般的龙澈,也与活死人无异。

    只见狐十四以魔族秘法,夺生死造化。十指勾、捻、按、挑,如弦歌奏曲,将其命元硬生生抽至掌心。

    以补龙澈之折损,再辅以浩荡仙元重唤他之尘世路。

    这也得亏他是仙魔同修,否则也难如今日这般施为。

    待龙澈将新绿命元吸收完毕,六腑五脏再次摆动时,方毁去其残存。

    只等棺中人,睁开眼睛……

    而隔壁殿内,龙三陪着龙竺静坐,默默等着狐十四这边的消息。

    扒着门口,来来回回也不知他是第几次张望了。

    一圈一圈的,晃的她们着实眼花的紧。

    终于,龙三忍不住了:“,要不?你坐下歇会儿吧。

    老这么着急,也是无用啊。”

    “,我我……我这心底没着没落的,说不上是担心的还是激动的。

    哎呀,反正,我就是没办法安心。”挠了挠头,其实他也挺无奈的。

    主人能有复生的机会,谁人能够当作啥都没发生?嗯……他是做不到的。

    打死,也做不到。

    忽的,龙三瞥到他之前放椅子上画,挑眉问道:“好吧,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

    新绿从进殿到被擒,看着过了些许时间,实则也就几息的功夫。

    他是怎么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既将画像画好,又不惊动新绿呢?

    按说,新绿如今的修为实是不低的。

    怎的,就被他骗了过去?

    瞥了龙三一眼,突然扭捏的羞红了脸。

    看的龙三一阵恶寒,忙撸.着胳膊上乍起的鸡皮疙瘩。你丫有话好好说,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子啦?

    ……好吧,瘪了瘪嘴。

    但说起画新绿的事儿,他立马变得精神抖擞。

    食指抠着下巴,眼睛微微上瞟:“嗯……大概就是我家祖上好吧?”

    龙三狐疑的怔了怔,你家祖上不就龟麽?

    难道是?想着,抬眸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不禁纳闷,也没看出什么呀?

    笑眯眯道:“当然是世人传说的龟息**啦,而且,咱才是正宗的。”

    额……好像这么说也没毛病,可是好像哪儿听着不对劲。

    然而一时半会儿她又说不上来,便也只能作罢。

    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遂问道:“你便是如此瞒过她的?”

    “那是,她进来之前我就把解不语撒在了火盆里,单等着她入彀。

    不过,大虾二虾是真晕,我则是吃了解药,假意受她之掌顺势晕了过去。

    为的,就是擒住她这一瞬。”说完,眉眼得意的眯起来。

    以那女人的自负,若是前来定不会刻意伪装。

    因为,一副残容,便是她最好的遮羞布。

    自得了片刻,又睇着龙三道:“还是胡公子厉害,当真都被他料个分毫不差。”

    见称十四胡公子,龙三站在龙竺身后垂眸浅笑。

    料是龙竺顾虑,故没有告知他真名。

    听他如此称呼,遂将错就错的点头道:“嗯,好像也是。”

    正说着,狐十四乍然出现在门口。

    登时,令在座的龙竺不禁希冀的望出了神。望着他的身后,只盼有一个奇迹的出现。

    只是,久等无人,他霎时有些慌了。七尺之躯,竟是止不住的颤抖。

    到底,那是他的至亲……

    龙三眼疾手快的扶住龙竺,抬眸望着狐十四的,道:“情况如何了?”

    亦没了之前的神采,捧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单等着来人宣判。

    狐十四没有说话,只是侧身相让。一道龙竺祈盼已久的身影,终是再渡红尘。

    当下,龙竺激动拂开龙三的搀扶,颤颤巍巍的走向了他的兄弟。

    “大哥,你……回来了?”

    龙澈鼻子一酸,急步上前抱住了他这个弟弟。

    泪,夺眶而出。

    从前,自己为了西海,明知他与侍女念竹两心相惜。

    却还是为了利益,自私的放纵了龙熬的所作所为。

    硬生生的拆散了他们,使得念竹身死。而他这个傻弟弟,自此弃了原本大好修为。

    选择了这戮己伤身的功法,从头修起。

    是自己,害了他啊……

    “竺弟,大哥,对你不住。”

    若是当年他阻止了,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龙竺顿时僵在原地,随后松开拥抱,捶了龙澈肩头一拳。

    “都过去了,你回来就好。”

    龙澈默了默,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会是如此的多情伤感。

    抬手擦了眼泪,笑道:“……好。”

    这时,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泪水。

    冲上前,抱着龙澈的大腿嗷嗷的哭。

    “主人啊,你可算回来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啊,啊,啊。”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还有客人呢,你这样看着多不好?”瞥了眼龙三,不禁有些难为情。

    再见,他亦欢喜非常。

    一手带大的孩子,自然这感情也不是一般的深。

    记得新绿靠近自己时,这孩子就提醒过自己。奈何自己色迷心窍,听信了那个毒妇之言。

    只当他是孩子心性,与人争宠故意诋毁她。

    却不知,是她一步步的将自己诱入死地。

    才不管那么,依旧狼嚎道:“不管不管,都是熟人。”

    “这……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龙澈手上使了使劲儿,想要推开他的熊抱。

    无奈抱的贼紧,死活不撒手:“你不好意思,我好意思就行了。”

    龙澈霎时哭笑不得:“……”

    龙三悄悄的走到狐十四身边,说了一句:“真好。”

    狐十四侧眸,睇了她一眼,却是不语。

    她的心,他从来都是懂的。

    亦明白,她为何会一般的言说,更知她,有多艳羡。

    只是,命运不予她……

    龙竺亦听出了这层弦外之音,遂朗声道:“今日贼人伏诛,大哥得归。

    此是大喜,当好生庆贺。”

    对道:“,设宴之事劳你下去安排。

    咱们,不醉不归。”

    立马松了龙澈,大喜道:“好,我这就办。”

    “稍待。”龙澈忽的叫住。

    “主人?”不解的道。

    龙澈抚其头,浅笑道:“众人皆以安歇,实不必为我惊动。

    这宴便交你亲手操持,可好?”

    “好啊好啊,这就去。”

    说完,人已快步奔出殿内。

    忽然,龙竺想起了什么,遂大喊道:“且慢,命人将云龙殿都收拾妥当。”

    “知道了……”

    远远的一声回答,转瞬即没与虚空。

    剩下殿内的人,相视一笑。

    种种疑云,尽付酒中谈……

第一百一十六章:凋零

    与西海此时的喜相逢不同,青丘可谓正是水深火热。

    绮无眠去三山之颠请人,久去不归,无数狐族受不了痛苦纷纷自残而死。

    使得狐族子民锐减,转眼即到了凋零的程度。

    狐主虽在忧思在心,然也一眼觑出其诡异。

    是以,他不救,也救不得。

    遂将希望寄在绮无眠身上,实指望他能快些请来医者。

    也好断个生死,有无相救的法子。

    但绮无眠途中被新绿绊住了脚步,索性借机又拖延了些许时间。

    本应该归来的人,此刻才不紧不慢的爬上三山之颠请人。

    反观狐主虽等的心焦,却也莫可奈何。

    他抬眸觑眼仍兀自品茗闲谈的众魔,一口闷气霎时堵在胸膛,翻涌不歇。

    恰在此时,虚空泛出阵阵涟漪。

    引得诸魔瞬间凛然,立时将红泥小炉与桌椅撤净,撩开衣摆屈膝半跪。

    齐声道:“恭迎魔尊。”

    瞬间,一股无匹强压自天际层层下压。

    迫的四野俱惊,万物尽皆战栗伏首。

    魔尊一袭白衣飘袂,宛若谪仙般的飒然临尘。

    惊见到来人时,狐主的眸子猛然一缩。

    暗道,果然是你。

    之前虽有猜测,然总未见他公然表明自己的身份。如今见着,这番冲击委实非轻。

    眉目急转间,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席卷他的心头。

    正是一念起,一念落。

    转眼,即是危机临头……

    只见魔尊周身气劲一荡,顿化无形的魔氛,将病乙鸫等人自地上虚扶而起。

    冷眼照向狐主:“狐王,又见面了。”

    狐主闻声,寒意袭向后背。哼哼道:“是啊,你我几次相遇,当真缘分匪浅。”

    孽缘……

    魔尊懒理狐主的挑衅,侧眸睇向身后病乙鸫:“事情都办的如何?”

    病乙鸫抬了下眼皮子,似笑非笑的抚摸着玲珑噬幽瓶。

    “一切都遵照我主吩咐备妥,只等主人亲自予夺。”

    “很好。”

    话音一落,魔尊单手瞬纳浩瀚魔元,一掌灌入底层。

    顷刻大地崩毁,宛若地龙翻身。强大的毁灭之威眨眼间,将狐主重新固好的结界分解,摧枯拉朽般的力量,直撼整个青丘。

    狐主一脚踏地,登时腾身凌空。

    怒道:“魔尊,本王敬你也是一方强者,莫要欺人太甚。

    毁我青丘恒古结界,你这是欺我青丘无人吗?”

    谁知,魔尊竟轻蔑道:“是又如何?

    莫说你青丘无人,便是有人,你觉得又能改变什么?”

    当初,你为夺王位,勾结长老会,可没想过欺人太甚。

    你为夺《镇魂曲》时,以这群蝼蚁逼迫我母亲就范时,你也没有想过欺人太甚。

    如今,本尊不过是小小的回敬,何来的欺人太甚?

    便是欺了你,又待如何?

    “你……绮无眠?人呢,让你请个人都死哪儿去了?”狐主气的浑身难受,回首乱吼道。

    魔尊睃眼一群垂死挣扎的青丘子民,精致的面具泛起一道摄人心魄的寒光。

    “听闻,狐主素来爱民,不救救你的子民吗?

    也不用太麻烦,只要你舍了毕生的修为,本尊便可差鸫君解除他们的痛苦。

    免除你青丘,灭绝之危。

    如何?要不要考虑考虑?”

    狐主浑身僵在虚空,今日的一幕与多年的一幕,何其相似。

    区别只在,他由施害者沦为承受者。

    而那些垂死的人听闻可以得救,纷纷爬到他的脚下聚拢,有几个

    心性坚忍的,竟不顾巨痛夺命,强提仙元飞身而上。

    其中一人,豁命抱住他的脚脖子:“主……主上,救……救……我们……”

    狐主蹙眉,当即一脚将人踹飞,暴毙当空。

    抬起被抱过脚,扬手掸去鞋上的微尘。

    目光肃杀无比,找死。

    他可不是狐素素那个蠢女人,为了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叛徒,白白误了自己性命。

    谁都是第一次做人,本王凭什么要为你们的生死结账?

    随着尸体怦然落下,聚在一起的人傻了眼。

    这些人,有不少经历了政变。

    谁都知道,王脉是无辜的。也都清楚,谁是逆臣上位。

    可是,谁都是选择性的失明。王脉被屠,赤狐作乱。

    他们没有一个站出来,除了少许王脉的旧部。

    然而,他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殉主,便是被人构陷获罪,因而落的一个惨死。

    这些,活下来的人都有一半的功劳。

    如今,他们一心效忠的主明明可以像当年的圣女,舍己救他们。但是,主上却亲手将他们推入无间。

    至此,一丝可怜又可笑的悔意方爬至心头。

    早知如此,他们应该齐心救下圣女,保住王脉最后一丝血脉。

    可惜,一切都迟了……

    病乙鸫看的摇头,讥讽道:“狐王出手,可真是干净利落。

    叫我等,好生钦佩啊。”

    是不是啊,疏陵广,丁酸一予?

    两魔岂不知他的心思,遂颔首配合道:“然也,然也。”

    狐主气的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索性撕破到底。

    懒得再扮个明君,救世主。

    他赤兖,从来就不是什么烂好人。压下喉头腥甜道:“见笑了。”

    魔尊听的不耐,遂负手与背,森然道:“杀。”

    “是。”

    得了魔尊命令,病乙鸫等人遂再无顾忌。

    率领魔军,径直杀入青丘之内,所过之地血流成河。便是刚出生的小狐狸,也不放过。

    看也不看,一刀枭首。

    这一幕看的狐主胆寒,进而想溜之大吉。

    身行刚动,便叫魔尊阻了去路。

    “狐王不留下共享盛宴,这是欲往何处?”

    狐主低眉不语,眼珠滴溜急转。

    趁着魔尊不备之际,猛然偷袭:“千狐拜月。”

    霎时,风起,云起,一轮皓皓明月当空显现,清辉撒下,狐主的修为瞬间暴涨。

    看的魔尊不禁眉头一皱,这便是他的保命之招吗?

    诚然,若不是魔尊太强,狐主几次交锋自知不是其对手。

    否则,也不会用出这保命的老本。

    什么阴谋诡计,他的纳太阴之力为己用,才是最强之招。

    登时,桀桀怪笑的打量着魔尊:“如何?后悔了吗?”

    回答他的,是魔尊的悍然一掌:“天邪八风。”

    “太轻了。”

    狐主抬手一掌,竟是与魔尊斗了个不相上下。

    魔尊面色忽沉,自己虽是只用了三层修为,却足以窥知其难缠。

    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地上的清辉,再睇向狐主。看来,明月不隐,他之力量便取之不尽。

    如此看,小瞧他了。

    一瞬之间,两人皆是强招再出。罡风飒飒,扫荡四野八荒。

    草木摧折,山石崩毁不计其数。

    病乙鸫等人,在青丘大杀四方。却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冷宫。

    然虽有心逼近圣女塔,但狐天音见机甚早,早已遁入暗室。

    一番围杀下,母女竟都安然的活了下来。

    而三山之颠,绮无眠见魔族大军杀到,故意隐而不出。

    等到医者被杀殆尽时,方趁乱救下一人,假模假式的往山门奔去与狐主汇合。

    而此一人,尚负有重伤。能否撑至天明,皆在未定之天。

    这一役,堪称青丘史上最黑暗的一页,没有之一。

    几乎使得青丘从三族一宫除名,往后无尽的岁月,都难再复生机。

    余者,尽皆苟活。

    三山之颠除医者之外纵有强士,奈何魔族凶悍,且有病乙鸫的魔疫开道,便是强士,亦如危卵。

    死者死矣,活下的无不是躺在尸山血海装死,才逃过一劫。

    只是,活则活矣。余生皆在抵抗魔疫的侵蚀,修为莫说前进。

    几乎衰退至凡俗无异,然越是尝过长生不死,在临近死亡交逼的时刻他们愈恐惧。

    是以,宁可苟得一息是一息,也绝不愿意自我了断。

    绮无眠拖着将死的医者赶到时,山门聚集的人早已灭绝。

    而狐主和魔尊也打的天昏地暗,日月倒玄。

    胜负俨然逼至最后一招,狐主有太阴之力相助,暴涨的不只是修为,更有其野心与自信。

    欲以一招决死生,却忽略魔尊嘴角噙.住的弧度。

    魔尊扬手翻掌,托着滚滚魔元骤然将修为再提两层。

    半数之威,瞬间使得狐主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唯有超出极限的吸纳太阴之力入体,才有搏命一击的可能。

    “天邪八风。”

    狐主惊慌之下,祭出紫金盏。

    一刹那,之前被献祭的三子魂魄从中窜出。被狐主催动紫金盏,强行为其挡死关。

    三人面对毁天灭地的强威,肝胆俱裂。宁可从来没有出来过,无奈魂魄被拘,只得听令。

    兄弟三人,彼此照眼。

    永别了……

    这一生,若能重来。他们宁可为乞为蛆,也绝不做他的儿子。

    因为,他们……再无来生。

    ‘砰’……紫金盏炸裂当空,狐主呕出大口朱红,快速坠落。

    隐在暗处绮无眠,疾行无踪的接住狐主。

    将人一放,旋即运起仙元助其疗复。

    “主上,臣受困来迟,恳请主上降罪。”

    绮无眠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将狐骂了个底朝天。

    他娘的,老子是见了鬼,要杀你还得救你。

    原本他藏在暗处不出,打的就是借刀杀人的主意。眼瞅着老狐狸就要死了,鬼知道主人怎么抽的要自己救人。

    无奈,他只好扔了医者,冒死自魔尊手下夺人。

    思至此处,头上亦渗出密密的汗珠。开玩笑,要不是拒不了主人的命令,杀了他,他都不会上。

    为他人堵上自己的命,除非他脑子有坑。

    便如新绿殒命之时,他即有感应。但,他绝不会为一个女人去犯险。

    何况,她本就是他挑上的棋子。利用她对龙竺的痴心,令其一步步引诱龙澈,暗查龙竺与念竹的过去。

    欲藉此,探出天灵之血的蛛丝马迹。

    只不过,这女人诚然是烂泥扶不上墙。给她铺了登天梯,也成不了世间神。

    狐主此刻感激还来不及,又岂会纠结枝末。

    强忍剧痛道:“快走,此处非是久留之地。”

    “想走?问过本尊了吗?”

    乍然,魔威倾天,再压绝命的人。

    狐主抬头,不好。

    我命休矣……

第一百一十七章:黑手

    倏然,就在魔尊欲绝杀狐主之际。

    暗处忽来一道宏大掌劲,一举格下魔尊的逼杀。

    魔尊寒声:“何人?”

    却闻一道低沉的嗓音,极其轻蔑的道:“小子,你杀也杀了,打也打了。该知晓,何为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阁下,是以什么立场来说这番话?”

    杀母之仇,焉能说放且放?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那人呵呵低笑:“立场,只有强者配问。

    你,还不够。”

    “放肆,我主至尊,岂是你配谈的?”

    恰在此时,丁酸一予随众赶到。当即怒上眉山,呵斥道。

    下一刻,顿感一股无力遍袭四肢百骸。

    堂堂八部天魔之一,竟毫无还手之机,有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数丈。

    疏陵广眉眼骤冷,脚下疾步连错,接住嗔魔。

    沛沛魔元,瞬息度入其体内:“如何?可有碍?”

    丁酸一予纳疏陵广魔元运转调息,原本沉疴的内伤,渐化于无。

    一气逼出体内瘀血,哇的别过头吐向旁边。

    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无碍,多谢怨座。”

    “客气。”疏陵广顿时卸去掌心魔元 ,却暗运与周身。

    垂眸间,不动声色环视四野,平静之中掩尽机锋。

    “小子,识趣的,带着你的人离开。”

    魔尊抬眸,森森然,而狂笑。

    笑声倏止,冷道:“如若不依呢?”

    “那就一掌定乾坤。”

    “如何定?”

    “倘若你能接掌不死,逼我现身。这群长毛的,要杀要剐随你尽兴。

    如此,可成?”

    “一言为定。”

    “呵呵呵,很好,开始了。”

    话音一落,风云乍然失衡,巍巍大地彻裂处夺命深渊。

    不少魔族因不查,纷纷坠入炼狱。以他们的修为,竟抵不过深渊下的吸力。

    “不要,我不要死,救我……”

    “救命。”

    “……”

    病乙鸫与疏陵广当即道:“众人且退。”

    无奈吸力极强,眨眼便没入深渊之中。

    两人面色一寒,正欲联手一搏。

    忽闻魔尊冷喝:“退下。”

    袍袖飞扬,掌划阴阳。

    一掌划开众人的生死线,一掌赫然击向暗处。

    那人泛出丝丝诡笑,酝酿许久的掌风徐徐推离掌心。

    看似无奇,实蕴大道至简的妙理。

    两相撞击之下,魔尊首见败绩。

    蹭蹭的后退了三步,方止住身形。然,因为分心救众人。致使力屈,未尽全功。

    未能将对方逼出真身,一招惜败。

    病乙鸫急道:“我主?”

    “撤。”

    魔尊斜向鸫君,冷然而决绝的转身离开。

    技不如人,便当遵守前约。

    遂率众撤离,病乙鸫语窒。虽不甘,却也莫可奈何。

    睇眼暗处,匆匆碾上众人的步伐。

    待魔族尽退,狐主方是活了一般。抖落两袖清风,又见王者威仪。

    垂衣拱手道:“多谢阁下仗义出手。”

    怎知,那人语气更加轻蔑。两相对照之下,面对魔尊的态度,可说是欣赏有加。

    而对他,则如微尘中的颗粒,实不足道也。

    “要不是你还堪一用,你以为我乐意管这破事?”

    “……阁下?”狐主神色一僵,顿感两颊火云腾烧。

    天帝尚需看他三分脸色,何曾他有意示好,反受其辱的?

    而今,这一巴掌打的他可是真的疼。

    “怎么?不服?”

    暗中的人,轻描淡写的划出一道气劲,顿似雷霆

    之怒击中狐主。

    狐主机警,当即强提极招相抗衡,不料招行一半,便叫人打断。

    肩甲瞬间被洞穿,拳头大小的伤口,可以窥探其身后风景。

    “哼,可是心服?”

    “……服。”狐主睃眼伤口,进而弯腰拱手道。

    不服?你能放过本王?呵……

    “早这样,不就没事儿。

    记住,不要耍心眼。我这人,脾气不好。

    万一手抖了,你可不能怪我。”

    “是。”

    低头的一瞬,狐主当真是捏碎了指骨。

    这份屈辱,他记下了。

    “行了,别演的要死不活。我有事吩咐给你,去把念竹的尸骨给我夺回来。”

    念竹?难道这厮要自己去挑上东海不成?

    不可……

    故作不解的问道:“这……念竹是谁?”

    那人冷笑:“是刚才惩罚太轻了吗?”

    狐主一惊,伤口的痛又重了几分。登时冷汗渗渗,脑中立刻权衡利弊做出了抉择。

    恭声道:“未敢有也,还请阁下明示。”

    “不该问的不问,你只需将事情办妥即可。

    如此,方是活命之法。

    可听懂了?”

    “懂。”

    旋即,阴风忽起,吹的山门前呜咽悲鸣。

    犹如,黄泉门开。

    狐主微微抬眸,眼角上挑。试探的问道:“请问……”

    回答他的是阵阵阴风,又悄悄的咒骂了两句。

    然而,除风依旧,再无其他。

    看来,人已经走了。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再装孙子。

    挺直腰杆,朗声道:“绮无眠。”

    嗯?没反应……

    回头一看,见绮无眠扶着头晃晃悠悠的从地上坐起。

    迷茫的看着四处:“我这是怎么了?呃……好痛。”

    绮无眠吃痛,抱头捶打。

    狐主睇了眼肩甲,拂袖掩去伤势。行至绮无眠跟前,伸手将拉了起来。

    “要紧吗?”

    “臣……无碍,只是不知何故,头痛的厉害。”

    说完,抬头张望:“魔族呢?臣记得与医者赶来时,主上正……对了,医者呢?”

    话音一落,绮无眠顾不得头痛欲裂,急忙寻人。

    怎奈寻到之时,人亦凉透。

    转身唰的跪在狐主脚下:“臣有罪,未能护下医者。

    致使我族医者尽绝,恳请主上责罚。”

    狐主冷冷打量了下死去的医者,罢了,死就死了吧。

    举目望着冷冷清清的周遭,人都没了还要什么医者呢?

    遂扶起绮无眠,道:“此事不怪爱卿,随本王走吧。”

    恒古结界已毁,青丘等同与赤.裸与人前,自此无秘密可言。

    而这,也是他之能为不可修复的。

    一抹曙光自云层透射而出,狐主方觉,他的王者之路竟是如此孤寂。

    儿子没了,最爱的女儿也没了,最爱的女人,背叛了他。

    曾经为他山呼的子民,也都成了这条路上的白骨。

    细数一圈,他……还剩了什么呢?

    “主上,救我们,救救大伙儿。”

    忽然,树林中有人悉悉索索的拨开枝叶钻出来。

    扑通一声就跪在狐主脚下,绮无眠忙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几步。

    静立在旁,默默不语。

    狐主看着眼前的一幕,本是无情的心竟被深深的震撼了。

    想青丘子民万千,即便不如初代圣女之时盛世,那也是人丁兴旺。

    如今,如今……只是剩下眼前区区不到的百十人。

    且还是身染魔疫,活着又与死何异呢?不过是,见证了他的无能。

    时,杀心骤起。

    绮无眠见机极快,闪身至狐主身后,低声道:“主上不可。”

    狐主凝眸不语,静等绮无眠下文。

    “眼下当务之急是确认族中是否还有幸存者,尤其是……圣女大人。”

    “爱卿的意思是?”

    “主上难道忘了,我等与天宫尚有联姻之宜。

    圣女若在,便是天宫的太子妃。凭着这层关系,龙族、凤族,哪怕是天宫也不可妄动。”

    又觑眼惊魂未定的众人,道:“有他们在,主上尚有臣民可驱使。

    无他们,主上岂非要当那万仞峰上孤王?”

    “爱卿言之有理。”狐主瞥了眼绮无眠,缓缓的卸下杀意。

    道:“都起来吧,随本王先回柳覆金堤。

    余下,再作商议。”

    众人死里逃生,忙磕头道:“多谢主上,多谢主上。”

    万没想到,他们逃过魔族的屠杀,却差点死在一心效忠的主子手上。

    登时,无不是戚戚然。

    昧心倚势,如今势穷,仁亦尽。

    携弱扶残,相互搀着颠颠倒倒的跟随在狐主身后。

    只因,足踏死关,历过长生的他们如何甘愿就死?

    便是耗尽最后一息,他们……也断不会轻生。

    宁苟活,无宁死。

    所以,即是残喘,他们还需狐主为彼此遍寻名医。

    挣一息,只待有朝一日牢笼脱困,鱼归江流。

    回到柳覆金堤,亦是满目断垣,难觅往日辉煌。

    顿下脚步,侧眸身后:“劳爱卿辛苦一遭,去予圣女解禁。”

    “臣,遵旨。”绮无眠躬身抱拳,睃了眼狐主。

    而后,悄然退出柳覆金堤。

    一出柳覆金堤,便换了一副嘴脸。

    啐道:“啊呸,说什么解禁?不就要老子去看人死透了没有,虚伪。”

    然,如今的青丘,山山萧条,路皆死寂。

    自无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便是有,他也无需再惧。

    来到圣女塔,一脚踹飞挡路的尸体,绮无眠施施然的踏入其中。

    奈何他寻角落,亦探不到狐天音的蛛丝马迹。

    “怪了,难道还会消失不成?”

    遍地尸体,并无她更无她残留的气息。这是藏起来了,还是有人相救呢?

    思索一番,他决定再试上一试。

    于是运足仙元,声音荡荡然穿透四野。

    “圣女大人,绮无眠奉狐主之命,特来予尔解禁。

    请圣女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墙上忽现骇人黑洞。

    绮无眠即运仙元护体,掌心亦藏杀招,警惕的望着墙上。

    倏然,一袭熟悉的红衣乍然落与眼前。

    “大长老,这是何故?”

    狐天音微微斜眼,窥破绮无眠的心思。

    “圣女说笑,你被禁足或有不知。此番青丘不止是后宫变天,即头顶上这片天亦已毁。

    是以,无眠不得不警惕。”

    “好了,明人不说暗话。他要你来,恐怕是看本宫死了没有,对吗?”

    若不是无人可用,怎会在此时念起自己?

    呵呵呵,无心的人,又岂会有情?

    痴妄……

    绮无眠低头理了理住口,含笑道:“圣女慧黠,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过,无眠却要先恭喜你。”

    “哦?怎么说,莫不是要讽刺于本宫?

    如今的青丘,你心知肚明,还有什么可喜的?”

    话虽如此,然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抹弧度。

    令人,肌骨生寒……

第一百一十八章:母.女

    绮无眠从善如流道:“族中凋零,人才尽灭。

    除了圣女,狐主还能倚仗谁呢?”

    见狐天音不说话,他又接着道:“圣女可是即将要成为太子妃,若得狐主倾力支持,必将在天宫如鱼得水。

    如此,岂不美哉?”

    狐天音抬手撤去身后的黑洞,眉眼光波流转。

    睇着绮无眠道:“走吧,算你说的有理。”

    “圣女,请先。”说罢,侧身一让,周身仙元慢慢敛尽。

    待狐天音先行,他方随后同回柳覆金堤。

    破败的柳覆金堤,上可直见青天,下难有几方立足之地。

    唯有王座上空,还有片瓦遮阳。

    然王者,即便只存一人,他依旧是王者。

    不是她狐天音,随意可以轻忽怠慢的。

    金莲踏过乱石碎瓦,屈膝跪与王座前:“女儿不孝,母亲令父王蒙羞了。

    倘若女儿及早察觉母亲异样,必会勒令其悬崖勒马,不可辜负父王厚爱。

    然母之过,即是儿之过。

    女儿未尽劝导之责,恳请父王降罪。”

    王座之上,狐主看着狐天音久久不语。

    绮无眠瞧出端倪,遂出声提醒道:“主上,上天垂眼。

    圣女,有幸安然无恙。”

    狐主眼皮微微一掀,硬声道:“起来吧,母罪不及儿。

    她之过错,自有她自己承担与你无关。”

    语落,眸光却是落在绮无眠身上。

    当一个人比自己还有了解自己的时候,不是直臣便是贼。

    而你,又是哪一者呢?

    绮无眠垂眸间,收尽自身的存在感。尽量让自己显得小智有余,然胆气不足。

    纵有些许手段,难逃君之法眼。

    良久,时间似在这一刻陷入了古怪的洪流。

    君臣,父女,皆无声。

    亦不见狐天音有所动作,只是低头静静的跪伏与地。

    唯二的动静,尚是由退至边缘处的苟活者。

    或苦痛击穿灵魂,不堪忍受倒下。或勉力强撑,难挨折磨压抑嘶喊。

    直待呼吸都能摧折每根心神之际,狐主起手布下一道结界,将无关之人隔除在外。

    听不到嘈杂多余之声,方打量着狐天音道:“你就这般在意她?

    须知,她做出此等不知廉耻之事,可从未想过还有你这个女儿。”

    狐天音倏然紧了手心,哒哒恨意充斥与六腑五脏,几欲咬碎银牙。

    俯首柔声道:“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

    天大的过,女儿也愿意一尽孝心,抱此身生养之恩。”

    “哼,你倒是孝顺。”

    一声冷哼,狐主朝绮无眠吩咐道:“爱卿,带圣女去冷宫。”

    又对狐天音道:“只此一会,再有无期。”

    绮无眠拱手道:“是。”

    狐天音自地上妖妖娆娆的起身道:“多谢父王开恩。”

    随即,狐主覆手震散结界,一切还如初时。

    耳闻哀哀戚戚之声,送走狐天音和绮无眠后,狐主再度聚集宏大仙元在掌心。

    真想,将这些恼人的声音抹掉啊。

    苟活者扑通跪在碎石残瓦上,尖锐的碎片瞬间没入血肉。

    然他们似乎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停的磕头祈求。

    纷纷道:“主上,饶命……”

    狐主睇着掌心的力量,再看看这些残存者的价值。

    终是一掌擎天,仙元如滚滚春水,拂去柳覆金堤的颓败,使之焕然一新。

    低头再睇着众人,却是愁锁眉山。

    这些人杀不得,又该如何救……思来想去,怕也只有求上天宫一途。

    只是,天帝他肯吗?

    天帝肯不肯,苟活者不知晓。他们只庆幸自己又逃过一死,便是狐主做的什么打算,他们也无心知道。

    痛苦的折磨下,仙元似烈日的被蒸发的水汽,急剧的下降。

    他们一面全力抵抗痛苦的侵蚀,一面又抓尽喘息的时间修炼。

    唯有如此,才能多活一刻。

    而狐天音随绮无眠到达冷宫后,绮无眠打开冷宫的结界后,就在外面默默等着。

    狐天音斜眼他后,兰花指微捻裙摆,迈过青条石门槛。

    行了数道小径,她也没有找到凤宁安的踪迹。

    只待林深处,狐天音方瞥见一隅破败荒凉的宫殿。

    齐人高的白茅,长得郁郁葱葱。长扁叶子有锯齿般的倒钩,似一柄柄锋利的弯刀。

    这种野草惯喜风中柔弱的摇摆,只待猎物靠近。即会缠住对方,继儿绞杀吸干其血液。

    便是狐天音遇着,也要小心避开。她侧目瞧着冷宫各色夺命的植被,白日前行尚且艰难,入夜之后又该是何种面貌?

    想来,这也是冷宫之外历来无人把手的原因。

    她的母亲,又抗住了几分呢?

    凭心讲,这般费尽心思要见她,确有一分母女的情谊。

    然,也只有一分。

    更多的是,她不相信赤蝣的豁命作为会表面这么简单。

    所谓知女莫若母,亦是知母莫若女。

    母亲的不安于室,她从来都是清楚的。也知晓其并不爱狐主,不过那时有人玩的游刃有余,她也就懒得再看。

    要说多余感情,那就对不住了。

    除却:一分生养,二分淡漠,三分厌恶,四分轻蔑,五分嘲讽,六分无奈,七分放纵,八分有意,九分补刀,便只有:十分无情。

    因为,从小她便知所谓的母亲,其眸中对自己厌弃远多过天伦。

    既如此,她为她当为之事即可,还要其他做甚?

    求来的运数,可不是……堆花肥用的。

    金莲跺地,彻开一条狭窄的幽径。

    将身侧穿过去,身后幽径随之闭合。

    回眸打量,才见着那个曾经风华绝艳的人。

    如今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哪还有半分风光。

    凤宁安捉着一只耗子蹲在地上,咯咯笑得很狰狞。

    “本宫是狐后,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也配和我争?

    便是本宫睡烂了的,也轮不到你来抢。”

    话音一落,耗子瞬间被捏爆。点点腥红似落雨,一样火红两样寒。

    “母亲。”

    凤宁安骤然起身,扑向狐天音:“我杀了你,贱货……”

    “母亲,我是音音啊。”狐天音焦急喊到,莲步错落后退。

    凤宁安却是罔若未闻,扔了耗子紧接着就掐上狐天音的脖子。

    “说,你是谁?是不是和狐素素那个贱人一样,都是来抢我的傲哥哥的?”

    狐天音吃痛,登时泪眼婆娑的望着凤宁安道:“母亲,我是你们的女儿啊。你难道忘了吗?”

    “女儿?”

    听到女儿两个字,凤宁安不觉松开了双手。低头看着掌心,喃喃的道:“女儿?对,我有一个女儿。

    可是,你在哪里?”

    忽然,她四处慌乱的寻找。

    遍寻无他人后,方颤颤巍巍的爬到狐天音脚下,揪着其裙摆,顺势点点的爬了起来。

    哆哆嗦嗦的双手摸上狐天音的脸颊,迷迷茫茫的问道:“你是……我和傲哥哥的骨肉?

    嘿嘿嘿

    ,傲哥哥,安安给你生了一个女儿,你快来看。”

    说着,伸手向后招了招。

    只是看,也端的人的紧……

    狐天音垂眸,扶着凤宁安坐下:“母亲,女儿这么大,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不如,趁着父亲也在,你就说给音音听可好?

    想必,父亲也是欢喜的。”

    凤宁安痴痴笑笑的盯着虚空,神秘兮兮的道:“嘘……,小声点。

    我们呀,不告诉你。嘻嘻嘻……”

    “……”狐天音万没料到,这母亲虽疯,仍不忘掩着护着与龙傲的过去。

    可直觉告诉她,必须将此过往深挖。

    遂低声诱哄道:“母亲,你不告诉音音?万一狐素素回来了,她要与你争夺父亲怎么办?

    须知,父亲对她……素来余情难了。”

    “不可以,不可以,傲哥哥只能是我的,狐素素那个贱人休想。

    本宫能让她死一次,就能让她再死百次千次。

    终其一生,嘻嘻嘻……她就是可怜虫。嘻……嘻嘻……嘻……”霎时,凤宁安目露凶光。

    看的狐天音眉心微皱,想那狐素素也是倒了血霉。才会与你做成了姐妹,至死还以为真是龙傲负了她。

    可怜,可悲啊。

    “其虽可怜,奈何父亲喜欢呀。你看,她都来了。”

    话音刚落,果见一明艳无双的女子婀娜而来。

    居高临下的睇着凤宁安,傲慢的道:“凤宁安,你拿什么和我争?傲哥哥,他是我的。”

    说着,身后出现一男子。

    观其模样,正是龙傲无疑。狐素素娇羞的埋进其胸膛,眸中迸出得意的精光。

    凤宁安顿时变得目眦欲裂,体内仙元亦随之失衡。

    暴走的她,陷入迷乱的狂杀。不计代价的攻向狐素素,誓杀情敌。

    一旁,狐天音的声音如魔魅响起:“母亲,你告诉我。

    我替你杀了她,可好?”

    “杀,杀……杀。”凤宁安杀的气空立竭,偏就是摸不到狐素素的一片一角。

    反惹对方嘲讽:“废物。”

    “女儿?你……你帮我,杀了……杀了她,我告诉你答案。呵呵……嘻……嘻哈哈哈。”

    凤宁安眸中恨意灼灼,更有无尽疯狂炽热的燃烧着。

    “好。”只字一落,狐天音目光划过狐素素,狐素素会意。

    佯装伤心震怒,一把推开龙傲:“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找死。”

    狐天音抬手一掌击中狐素素,瞬间,人已不知死生。

    侧身扶着凤宁安道:“母亲,人,我杀了。

    现在,我们能说吗?

    女儿,可是很想了解父亲呢?”

    幽幽眸光落在龙傲身上,顿见其化作袅袅青烟,腾腾飞散。

    凤宁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回到了当初。

    那时,她还是凤族二公主。

    他,却是一心恋慕佳人的东海龙王。唯一不同的是,他爱的人不是自己。

    于是,为了靠近他,让他的眼里有自己。她费尽心思,和狐素素成了闺中好友。

    果不其然,成为好友后,狐素素对自己知无不言,全全信任。

    日日诉说着,她与龙傲是如何甜蜜。

    这让求而不得人的痛,让人如何能忍?

    又如何,不妒?

    所以,她找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变故

    狐天音见凤宁安忽的只笑不语,遂逼问道:“你找了谁?”

    凤宁安双眸直直的盯着狐天音一双藕臂,炽热的目光令狐天音的内心极度的隔应。

    顿时,欲起身拉开些许距离。

    哪知凤宁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狐天音的手,猛地就咬了下去。

    狐天音抬掌震退凤宁安,怒斥道:“疯子。”

    凤宁安却是丝毫也不恼,反而将带下的那块血肉,嚼嚼就吃了。

    嘿嘿笑道:“我饿了,你再给吃一块好不好?”

    闻言,狐天音近前阴冷的道:“我可以给你吃好多好多的肉,前提是,你要告诉我,你后来找了谁?”

    凤宁安听说有肉吃,顿时安分了不少,看着到有几分可怜。

    “肉……给我。”

    “说不说?”忽然,狐天音一脚踩在凤宁安的手背上。

    然而,凤宁安毫无痛觉之感。不是痴笑,便是疯魔。

    “我不知道,哈哈哈……傲哥哥,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说着说着,她哭上了:“姐姐,你帮帮我,狐素素那个贱人有了傲哥哥的骨肉了……呜呜……”

    忽闻姐姐二字,狐天音只觉轰隆长鸣。

    耳听的凤宁安断断续续,有头没尾,有尾无首的说着奇奇怪怪的话。

    狐天音只感自己的心凉到了底,垂眸看了眼凤宁安。

    睇眼虚空:“都记下来了吗?”

    冷芸自虚空踏出,双手捧着一枚镌声石。

    “是。”

    “呵,这可真是好大惊喜。”狐天音取过镌声石,唇角噙着一抹冰冷。

    恰在此时,绮无眠的声音倏然响起:“圣女大人,天后到访,指名要与你会面。”

    闻言,狐天音冷哼,来的可真快。

    睇了眼凤宁安,随后对冷芸道:“走。”

    冷芸颤了一下,抬头看了眼狐天音后,又迅速的把头低好。

    她只是个暗卫,没有资格干涉主子的决定。

    更没有资格,质疑主子的为人。

    “好好替本宫办事,自然可以活的既长且久。”

    “属下明白。”

    “让你查雁无心那个女人,查的怎么样了?”

    “如主子所料,雁无心的寝殿下有暗道。”

    “哦?”狐天音脚步一顿,扬手开路的双手赫然一止。

    只是,暗道么?

    冷芸跟在狐天音身后,始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道:“不也,暗道之上有一幻阵遮掩。乍看之下,常人难以分辨真假。

    属下,也差点看走眼。”

    “很好,那结果呢?”

    仙元汇聚掌心,霎时夺命的白茅让出了一条幽幽曲径。

    提足轻踏,红沙逶地。

    冷芸举步跟上:“属下以送她与大殿下,母子团聚了。”

    “办的不错。”

    暗算她们母女,还想死遁活命?

    她雁无心当真是敢想,赤蝣那个蠢货,也当真敢做。

    不愧为母子,都是蠢到了家……

    “为主子办事,不敢受主子夸赞。”冷芸垂首道。

    也是雁无心命该如此,她顺着暗道找到出口时,雁无心居然在出口不远处结庐而居。

    难得逃出生天,不思遁走远飞,却想着要与儿子团圆。

    如此,她被杀也是天意。

    即要与子相会,她便索性做回好人成全了她们。

    狐天音满意一笑,冷芸既说人没了,那定是无假。

    因为,冷芸没有背叛她的勇气,哪怕是死。

    而她之命,全在自己手

    心捏着,由不得她……不听。

    这世上最好的控人法子,即是将自己的神识种在对方的识海里。只要稍有异念,即可扼杀在源头。

    而这等法子,是在她改变自己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儿。

    也是纯良人,赠与她的礼物。

    对此,她觉得很合用,亦如为她量身打造。

    若问她是否会后悔当日的祈求,她会答:绝不。

    她之路在她的脚下,而不是由他人随意宰割。

    即便,那人是她的至亲。欲除她者,她必先杀之。

    踏出白茅,狐天音当即令下:“烧了此处。”

    冷芸顿在原地,沉声道:“遵命。”

    而狐天音饶过数道小径,终窥见在门口等焦急的绮无眠。

    “大长老,何故如此不安?”

    绮无眠见狐天音终于出来了,立马上前道:“天后此次劳师动众前来,点名要与圣女亲谈。

    此时此刻,青丘上下甫经浩劫。

    天后选在这等敏感的时机,无眠是担心善者不来,来者恐非善。”

    狐天音眼眸微斜,迈过青条石门槛:“难为你如此为本宫担忧,多谢了。”

    “岂敢岂敢,指望圣女记得当初的约定,给无眠一个安身之地即可。”绮无眠拢着衣袖,低头道。

    “自然。”

    “多谢。”

    交眼的刹那,两人的心思各自明了。

    纵是因利所交,至少他们是一条船上的。

    “父王身边,就有劳大长老费心了。

    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

    你说是不是?”

    绮无眠眼眸微抬,拱手道:“为圣女分忧,无眠甘心情愿。”

    “听说祁莫对父王忠心耿耿,而他也是暗卫之中唯一放到明处的。

    如今青丘凋零不堪,大长老,可要和祁莫好好辅佐父王才是。”

    明是温柔似水嘱托,却浸着漫漫无边的杀机。

    “为人臣子,此无眠当为之事也。”

    好一个狐天音,这就急着要自己交人头了。还以为,能忍多久?

    看来,你也急了……

    诚然,望着越来越近柳覆金堤。她的心,着实乱了。

    敌已动,她又岂能无视危机坐等?

    远远的,就瞧见连枝匆匆迎了出来。

    见着狐天音便屈膝行礼道:“奴婢连枝,奉娘娘口谕特来迎接。”

    狐天音皮笑肉不笑的扶起扶起连枝:“有劳姑姑,辛苦引路。”

    真是好大的讽刺,摆威风摆到家门口了。姨母啊姨母,母亲如何不济可也是你嫡亲的妹妹。

    这般心急,你未免太薄情了。

    连枝顺势起身,恭请道:“圣女请。”

    说罢,便行在前头替狐天音引路。

    只见两人,引者不语,随着亦不妄动。

    待柳覆金堤的大殿时,连枝高声道:“启禀娘娘,狐主,圣女已带到。”

    “进来吧。”

    天后之语,言有不善。

    狐天音提着裙摆,温温柔柔的踏入殿内。

    斜光微瞟,二者神色尽皆不愉。如此看,两人想是已经交手过。

    “音音见过父王,见过姨母。”

    天后凤眸带诮,当讽道:“狐主好大的教养,本宫竟不知天家座前尚有臣在君先的道理。”

    “天后,你我既是姻亲又是儿女亲家。孤王可不觉得,音音何错之有。”狐主坐在王座,闷声护短道。

    早在狐天音来之前,二人就因为凤宁安和龙傲当年的事,争的面红耳赤。

    如今又见天后借故做文章,登时一句话将

    天后恶心的半死。

    “什么姻亲?何为亲家?这不过俗子所为,你我皆已超脱凡尘。

    又岂能,以俗世而论?”天后轻蔑的扬起一抹弧度,眼中再无往昔的美好。

    “哈,天后言下之意是要毁婚不成?莫忘了,凤凰于飞.妖星祸世。

    祸世即临,若无我儿?天后以为,天帝他还能稳坐多久呢?”

    想在此时落尽下石,踩青丘一脚?凤宁心,你也看本王答不答应?

    天后闻言,凤眸毫不客气的扫了狐天音一眼:“陛下他信,本宫可不信。

    别以为你父女二人做的隐秘,便无人可知?

    你女儿安的何种心思,你知我知天下知。

    以问天镜作托词,试问狐主,你信吗?”

    狐主声沉色敛,忽的起身道:“天后是嫌弃我青丘没落了,想要以此构陷本王不成?”

    “诶,说句实言如何就是构陷呢?青丘不服,可以请出问天镜公示诸仙呐。

    本宫,也好借此开回眼界。”

    “是吗?且不说问天镜乃我青丘至宝,除本王之外无人可窥天机。

    便是天帝御旨一下,娘娘莫不是要替陛下做主废除婚约?”

    狐主冷笑,看着天后也是寸步不让。

    事实上,他让不得。

    若不能与天宫死绑在一条船上,那么如今的青丘势必被龙族和凤族及其他族内蚕食瓜分。

    届时,世上何来青丘一说?

    是以,狐天音这桩婚约丢不得。无论如何,也要让天后吞回之前的话。

    狐天音见差不多了,遂柔声劝着狐主道:“父王,姨母不过气头上话语。

    听说姨母有话要单独与我说,不如您先入内歇息。

    姨母这儿,就让音音来处理可好?”

    狐主顿住,打量了狐天音一下。瞬间明了她的打的什么注意,遂瓮声道:“天后,我儿求情,本王暂不与你计较。

    但本王先把话给你搁下,要毁婚?除非,天帝亲至。

    否则,休想。哼……”

    说完,当即拂袖而去。

    待狐主身影没入内殿后,天后抻着五指细细玩味儿。

    “本宫的好甥女,你这又唱的是哪儿出?”

    狐天音看了自己这一身的火红,提着宽大的袖口一比划,笑得含羞带媚。

    红唇幽幽道:“甥女的心,姨母不是一直都知悉在怀嘛。

    何故,要多此一问呢?”

    瞧着狐天音这副媚态横生的劲儿,天后眉心蹙的愈发厉害。

    就如同天帝后宫里其他的妖媚子,令她厌恶的紧。

    登时,三分夸赞七分胁迫道:“不得不承认,你着实生了一副好皮囊。

    但是,空有皮囊的美人千千万。焉是谁都可以担上太子妃之名?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当知姨母的用意。”

    狐天音捂着嘴角,咯咯而笑:“知晓,自然知晓。

    姨母不就是看青丘不行了,欲寻找拥有强大后盾的女子给表哥做妃子嘛。

    音音了解,真的。”

    天后被笑得脊背发寒,不耐道:“既已知晓,为何不自请下堂?

    这样,你我也不用撕破它不是?”

    “下堂?姨母是不是说笑了,此等美事当是姨母该为才对啊?”倏然,狐天音的声音变的森冷骇人。

    吓得天后捏起兰花指,怒向狐天音:“放肆,你可知凭此话本宫斩你百次都不冤枉。”

    狐天音眼皮猛地一抬,拂袖翻掌,浮现一物。

    阴鸷的盯着天后道:“是吗?”

第一百二十章:变调的婚约

    天后半怒半疑的看着狐天音:“你想做什么?”

    狐天音低头咯咯的笑着,猛提仙元灌入镌声石内。

    “请姨母,听些有趣的事儿。”

    霎时,镌声石闪现微芒。

    阵阵凤宁安的话语流泄而出,随着狐天音的有意诱导之下。惊天之语,震撼人心。

    睇着双颊瞬间无血的天后,狐天音扬手让镌声石浮与半空。

    提着莲步,清清浅浅,压迫重重的逼向天后。

    “姨母,你说甥女若是将此物呈给陛下?

    你说,他信你,还是信我呢?”

    “说出你的要求。”天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呛的肺腑生疼。

    算一千,谋一万。

    不想最后竟是输在一介疯妇手上,早知如此,她应该先除去凤宁安才对。然后再来收拾这个小妖精,真是……悔。

    “我的要求很简单,以后我主你仆,让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不可能。”天后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她乃天宫之后,无上尊贵之身,怎能予人为仆?

    狐天音笑声顿止,冷然道:“可以,那就请诸仙一同欣赏这段龌龊的风云吧。

    青丘虽然荣光不复,却也不是谁人都可以践踏的。

    姨母,甥女豁的出,你可以吗?”

    天后起身,越过狐天音疾行至大殿门口。忽的顿住脚步,猝然回首激动的道:“这是要做什么?你要嫁给离儿,本宫允你便是。

    自家人,用的着如此不堪吗?”

    “堪与不堪,皆在姨母一念之间。端看姨母是想继续做这诸仙之上的天后,还是要你的妹妹……为伴。”

    这……天后犹豫了,凤宁安的下场,她一早就收到了消息。

    但身为长姐,她选择了漠视。反而等事情尘埃落定后,便巴巴的来退婚。

    与她而言,白离的妻子除却样貌品性要出众,更要有强而有力的娘家做靠山。

    如此,才能帮助白离日后协理好三族一宫。

    甚至,若有可能实现天家一统的局面。

    而现在的青丘,虽不是全军覆灭,可也是所剩无几。

    恒古护山的结界也被人摧毁殆尽,这样的青丘就是**的羔羊,有多少人已在暗中窥探?

    若还是与青丘结茵,势必惹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她万没料到凤宁安虽疯,却对当年的记得尤为清楚。

    并且,还让狐天音以镌声石保留下物证。如此,往事一旦败露?

    只怕她回头求上凤族,也未必有活命的可能。

    然而要她为仆,这无疑是比死还难受……

    见天后沉默无言,狐天音扬手招来镌声石,放在掌心把玩。

    催促道:“姨母?时光不待人,若你无法替自己做出抉择?

    甥女相信,必有人求之不得。”

    她可没忘,冷芸之前假扮她时看到一幕。

    百里无霜既然有心不放过眼前的女人,她也不介意在这把仇恨火中倒上一盆热油。

    不让她好活,那就大家一起死。

    “本宫……答应你。”终究,天后还是妥协了。

    如果爱是自私的,那么她认了。

    与其身败名裂,让其他女人站在他的身边与他比肩。

    那么,她宁愿苟且的活着也要保住这一层光鲜。

    即便那人的心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自己,只要光明正大站在他的身旁,她也乐得演一出世人眼中的恩爱夫妻。

    哪怕,从来都是她在唱独角戏。

    狐天音啪啪击掌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姨母当为女中楷模也。”

    “无需和本宫扯这些虚

    的,留在青丘安心的做你新嫁娘便是。”

    说罢,天后疾步踏出大殿,与再外候着的连枝耳语几句,便纵起云头飘然而去。

    真是来时威风凛凛八荒荡,去时戚戚四野凉。

    待天后之人走远后,狐主才内室缓缓踱步而出。

    低头躲过垂下的珠帘,蹬足踏上王座。

    “如何?”

    狐天音回眸一笑,看着狐主道:“诚如父王所见。”

    “那老妖婆打定注意要趁机两分干净,怎会轻易变转心思。

    你又是如何说服她的?”

    狐主瞥了一眼殿外,嫌弃的甚是直白。

    不料,狐天音却忽然跪伏与地,磕头道:“音音有罪,未得父王指示以将母亲正法,以儆效尤。”

    “你说什么?”狐主蹭的自王座站起,看着台阶下的狐天音,几乎瞪出眼珠子。

    他虽恨凤宁安的欺骗,然从未想过真的要了她性命。

    所以,即便她对不起他,也只是将其囚在冷宫。

    倒想不到她竟会狠下这份心,那可是她的……生母啊。

    怎能,怎能……

    狐天音半抬头,双手捧着镌声石:“父王且暂息雷霆之怒,是杀是罚待听过它之后,父王何种决定,音音概括承受。”

    这一番话的,倒说的有几分委屈与决绝。

    看的狐主心头忽的软了下去,登时一个激灵,暗自运功驱散这种不适。

    呵,真是他的好女儿。以前是真小看了她,居然对他也用术了。

    屈指一缕仙元,没入镌声石。

    随后凤宁安颠颠倒倒的疯语再度响起,狐主越听脸愈寒。

    只恨天后走的快,不然今日如何也不能让其活着离开。

    森森目光,直落在狐天音身上:“这便是你杀母的理由?”

    “是,于公于私,孩儿都有不能让其存世的理由。”

    当然,于您也是一样。

    不要和我演那劳什子的余情未了,你我皆是一样的人。

    别忘了,我这骨子里流的可是您的血。

    不是吗?我的好父王。

    “哈……哈哈,好,做的很好。不愧是本王最欣赏的女儿,的确有为父的风范。

    无用之人,死便死了。断无叫死人,斩了活人去路的说法。”

    顿了,狐主又道:“如此好事,也无我一家享受的道理。

    陛下最近为了苍生可谓是殚精竭虑,我儿即是他未来的儿媳妇。

    便也该对你这未来的公公,好好尽尽孝心。

    务要使陛下与天后夫妻和睦,琴瑟共鸣恩爱永远才好。”

    狐天音不等狐主示下,兀自从地上站了起来。

    收了镌声石道:“多谢父王教诲,音音省得。”

    天后回到天宫之后,立即让连枝闭了宫门。

    惊怒交加的她,此时在殿内来回踱步的走。

    瞅眼无时无刻不在的半夏等人,顿觉脑门都快炸了。

    她当初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傻不愣登和百里无霜硬杠上。

    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回想当初,她其实也就是想挫挫他的锐气。

    让他知道天宫之中,并不是他百里无霜的菜园子,由得他摘来捡去。

    可是,后来是怎样演变到她要杀他除去他呢?

    为此,不惜将之打入囚天峰下……

    是了,她想起来了。一切都是因为狐天音的到来,才会偏离了本来的计划。

    使她一步步的落入算计,一步步与百里无霜结成死仇。

    如今更是内有隐患,外有虎狼窥伺。

    她,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然而,她终究是醒悟的太迟。就在她关起宫门反思自己的时候,以有人悄无声息的将复刻好的镌声石,送到了天帝和百里无霜的手上。

    化仙池,天帝掌托玉盒睨了一眼,睇着柳道:“此物从何而来?”

    “属下护持在外,忽有流光入怀,便是此物。

    不知是何人所为,故呈予陛下定夺。”柳抱拳作礼,不敢有所隐瞒。

    实是那流光所来甚快,他未及回神,对方的气息俨然已失。

    是故,他急忙呈上。

    天帝默了片刻,掌心玉盒与浮空,一道气劲掀开盒盖。

    乍见内中之物,眉山一凛:“镌声石?”

    霎时,仙元顿转将镌声石吸至掌心。

    玉盒失去镌声石,登时落地碎裂飞见。

    这……预兆恐非吉啊,柳当即跪地道:“属下惊扰圣心,请陛下责罚。”

    天帝蹙眉,挥手让柳退下。

    他不是个嗜杀的人,但这一声的碎裂,着实令他心气变得有些许浮躁。

    “下去吧,朕想静一静。”

    “属下……遵命。”抬眸悄悄睃了一眼天帝,柳迅速离开。

    觑了眼化仙池,天帝的表情不禁变得温柔,如绵绵春风,端的是和人心弦。

    叫人不自觉的沉溺其中,然这份柔情是天后毕生所未见过的。

    既不得见,更不得求。

    只因此生的情,都跟着那人跳下化仙池刹那,都一起埋葬了。

    握着镌声石,天帝眸中带起一抹神情:“素素,是你么?”

    然而,当他将仙元催入其中时。

    出现的,却是令人极其憎恶的凤宁安的声音。

    无论这两姐妹中的谁,他都是心生不喜的。

    虽然凤宁安当年嫁与狐主,然其处处阻碍自己接近素素,而她又刻意与青丘走的极近。

    透过当时还不是狐主的赤兖,一步步取得素素的信任,并与之姐妹互称。

    他数次欲告知素素,凤宁安此人心思不正,不可为信。皆被天后借故缠住,缕缕错失了恰当的时机。

    直至最后,他眼看着素素与人双双入对,也只能将所有的情都深埋在过去。

    不提一字,不提片语。

    继续做一个合格的爱慕者,只是后来的重重变故,让他压下去的爱慕,再度叫嚣嘶嚷。

    那时,他只知素素为龙傲诞下一子。而龙傲并不承认,反在素素当初寻上东海之际。倚在龙宫寻欢作乐,让龙母当众羞辱了素素。

    他激动了,觉得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不料,等他兴冲冲跑到青丘欲告知素素,他愿意娶她时。

    看到的,却是令人绝望的一幕。

    那样染血狼狈的她,是他不曾见的。一样的美,奈何别样的使人心碎。

    可彼时,他也不过是个刚刚上任的新王。即无外强,内无趁手之兵。

    眼见心上人蒙难,他……救不得,救不得。

    就在这时,是天后找上他。言明只要立她为后,她便求凤主出手搭救佳人。

    于是,为了心中那抹倩影。他答应了她的要求,事后,他们也着实成功的救走了素素。

    一个功体被毁,修为尽废的素素。生与死只在一瞬的挣扎,他日日用仙元为其续命,也等了足足七日才见她睁开眼睛。

    不想,半月之后她竟死了。

    决绝的跳下化仙池,从此不存与世。

    魂也好,魄也罢,都消散与风中……

    他,终是迟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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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妖传介绍:
夜黑风高,吾俯案疾书。有诗为证,曰:
一蓑烟雨,点江南。
一点流光,终虚幻。
一抹情深……
倏然,杀气迎面而至,吾躲闪不及。
哎呀……
“滚,少在那儿文邹邹,简介呢?什么时候交?”
“那个那个,咱能不能先把刀放了,有话好好说?”吾小心的将刀锋推开了些许,内心惶惶。
“屁话,要么交简介。要么,我宰了你?”
吾肝胆欲裂:“少侠饶命,借宝刀一用。”
“干嘛?”
“我自横颈成一快,留取简介待后来。”
哐啷……
“咳,救命,我不要简介了……”
吾提刀冷哼,斜睨眼前之人。呵呵呵,想的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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