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帝后失和
天帝握着镌声石,望着化仙池,孤绝的伫立在原地。
让他娶,他也娶了。
说要一个孩子相伴,他也允了。为何,到最后竟还不肯放过她?
倏然,天帝周身仙元暴动。化仙池内,浪白十丈倒卷扑向琼花瑶草。
如如仙树俊景,俱被摧毁。
柳闻声,当即闯了进来:“陛下,发生何事?”
天帝扬手散落掌心的齑粉,正是镌声石无疑。
斜了眼柳,天帝未及言语忽入虚空。柳追之不及,觑眼四周被毁一切。
顿时明了,旋即赶往天后宫。
然他之速度,怎及怒震云霄的天帝。
等他赶到时,天后宫外已撑起了结界。界光时时震荡,可见内中已是交手了的。
天帝一入天后,不由分说的就掐住了天后的喉咙。
往日如同深渊般沉寂的双眸,此刻恨意灼灼。
灼的天后,遍身冰凉,心亦冰凉。
便是一颗顽石,它也该捂热了。为何,她独捂不热他这颗心。
天后痴痴的发狠的狂笑,不用问,她也知道他为何而来。
这份盛怒,又能是为了谁?
“呵呵呵哈哈,怎么?终于知道真相了,要为她报仇吗?”
“素素当真是你杀的?”天帝怒问,手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咳……咳咳……我,没杀她。是她……自己蠢,想不开……非……要跳下去。”天后含恨的瞪着眼前的男人,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到头来,为了别的女人要杀她。
一个再也不存与世的人,到底哪里值得他如此念念不忘了?她又是哪里不及狐素素?
是出身?还是样貌?不,她哪一样都是出类拔萃的。
为何,独入不了他心呢?
‘啪’ ……
天帝闻言,一掌怒扇天后。顿时,天后猝然倒地。
“住口,若不是你挑拨离间,拆散她和龙傲。
她又怎会伤心之下,决绝赴死?”
天后爬在地上,吐出嘴里的腥甜。一滴殷红顺着唇瓣,勾勒一缕晶莹的细丝。
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撑着地面耸着肩头低笑。
良久,方颤颤巍巍的自地上起身。抬眸看了一眼天帝,含着血水道:“怎么?心疼啦?
我告诉你,你再怎么心疼,人家狐素素不稀罕。
哪怕上杆子要去给她的孩子当爹,她也不要。
人家心里就念着龙傲的好,就算做妃做妾,无名无份,即便是亲眼看到龙傲与别的女人苟合,她也甘之如饴。
你说,你拼了命的要救她有什么用呢?”
“闭嘴,不许你提她,你不配。”
说罢,又是一掌。
天后别过头,口中殷红慢慢的滴落地面,晕开朵朵红梅。
亦如当初的红梅宴上,他折梅赠佳人。
他送了诸多仙子,可笑,唯独她丢了心。
“咳……是啊,我不配。
在你的眼中,我是蛇蝎毒妇。她是善良的解语花,可是,有什么用呢?
她还不是死了,死在了她愚蠢之下。
你真以为,她是被我几句话激的跳下化仙池?”
“什么意思?”
“当年的狐素素,天资禀赋谁人不知。
然而,有用吗?
以她的修为,若不是该死的善良,为了那些蝼蚁自废修为,以赤兖的手段如何擒的住她?
她又如何会绑上祭台?一切,不过都是她咎由自取。
自己蠢死就罢了,还连累的他人为她受累。”
“凤宁心,世间……怎会有你这等毒妇?是非不分,良善不知?”
天帝摇头看着天后,脚步颓然的后退几步。
这些年,他虽不爱她,却也予她应有的尊贵。
阖宫上下,由她打理。便是自己宠幸哪个妃子,她便打杀哪个,他也由着她。
可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些年夫妻都好似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红梅宴上的美好没了,青丘救人的过往也没了。
他看着她,竟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可怕。
“哈哈哈……呵呵……呵,白赜(zé)你现在明白我是个毒妇,会不会太晚了?”
没错,我就是毒妇。就算死,这一生你我也注定要纠缠到死。
我回不了头,你也回不了头。
从你答应娶我的那一刻起,这都是注定好了的。
“你……你还没说,你究竟对素素说了什么,她才会跳下化仙池的?”
天帝怒指天后,气的半响都说不上话。
天后瞥了天帝一眼,拖着诡异的眼神坐上了她的凤座。
似是说着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一般:“也没什么,我不过就是心善,告诉了她真相而已。
她受不住,所以就想不开咯。”
“你……毒妇……”天帝只觉心口气血翻涌,一个没忍住呕了一口朱红。
“这就受不了?呵……我还没说完呢。
我告诉她,龙傲其实没有背叛她,是她的好姐妹宁安找上我,求我拆散他们。
因为,她的好姐妹和她一样,都中了一味名叫龙傲的毒。
而我,中了一款叫白赜的毒。
于是,毒入膏肓的我答应了。我教宁安怎么取信她,又教宁安如何欺骗龙傲,更让宁安与龙母联手。
等狐素素要求一见时,给龙傲下药,透过水镜让狐素素亲眼看着那个与她海誓山盟的人,转眼就与别的女人苟合。
果然,狐素素一看如此便心灰意冷回到圣女塔,从此不再沾惹龙傲。
龙傲也是个蠢的,得知自己当着狐素素的面儿睡了别的女人,就将那个女人直接打入了冷宫。
哦,听说对方还是……还是龙母的庶妹,也是龙族。
说起来,龙母为此也是下了血本。
可惜,听说后来那个女人在冷宫产下一子,但被龙母当场扼杀。
听说,后来她疯了。
呵呵,你说他们是不是都蠢,怎么就不知道求证一下呢?
我的计策未见的有多高明,可他们一个抱着误会等到死,一个抱着愧疚而亡。
傻不傻,啊?哈哈哈 ……”
天帝闻言,气的直喘粗气。滚滚仙元,沛然聚与双掌。
“怎么?要动手了吗?
白赜,你不妨试上一试。看看本宫死后,偌大的天宫你又能安然坐稳几天?
别忘了明日,三族之女皆会提前入宫。后日即是离儿的大婚,你若不惧妖星之危,尽可将本宫毙与掌下。”
天后抬手沾了些许嘴角的血迹,挑衅的瞧向天帝。
天帝顿时气息一窒,竟是杀与不杀皆是两难。
此时杀她与苍生无益,不杀她自己意难平。
可若杀她势必引起离儿的反抗,他虽居冷孤傲,骨子里却是极重孝。
倘是天后身死,凤凰于飞之局便不攻自破。狐主的话虽未必全真,但自己与苍生……唉………
如今百鬼炼狱图看似进入休眠状态,天下可以暂得苟延。
然,此图一日不解除,一日便有可能重现末世之危。他赌不起,苍生亦赌不起。
思及此,天帝愤然将双掌击向他处。
一击不能泄仇,二掌不能断恨,三轰,宫毁泰半。
天后不动不摇,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天帝将天后的一切摧毁。
看着看着,便痴痴的笑了,明是心里极苦极悲,然她就是没有眼泪流出来。
既然哭不出来,那她便只能笑,肆无忌惮的笑,癫狂的笑。
将此生所有的恨,尽复一笑。
与他演了一世的恩爱,如今她才做回真的自己。
真论起来,还得感谢她的好妹妹好甥女。不然,这一天怎会来的如此之快呢?
天帝毁了天后宫,余怒未消。
挥手撤掉结界,见柳在外恭候,遂道:“传朕旨意,天后近日言行偏颇,需好生静养。
太子大婚之前,着其静守宫中,直待大婚结束。”
这……便是不让天后参加婚宴,不让她亲眼看着儿子成亲。
柳悄悄打量了一眼破败的天后宫,惶恐的垂首道:“遵旨。”
帝后失和,天之祸地之殇也……
天帝侧眸,余光瞥向一角,终是拂袖离去。
他这一生,心里装了天下,装了苍生,装了白离,装了求而不得的挚爱。
唯独,没有装一个人凤宁心。
然当他转身离开时,天后亦从凤座起身踏入内殿。
曾经在携手并肩为世人降下福泽的人,如今选择了背离。
他不曾回头,她亦没有回首。截然不同的方向,却又斩不断理还乱,一番情仇风波乱。
只因,天帝离去撕破并不是最坏结局。
这一点,天后自来心中有数。只看事情来的争早或争晚,眼下大家都揭开了,她也不用再演。
可天后没有料到的是,狐天音除了给天帝一份惊喜,同时还给百里无霜送去了好消息。
自当日结下梁子后,这也是一桩解不开的死仇。
一入内殿,半夏早已等候若久。也可以说,之前她与天帝的争吵皆在其眼皮底下。
“哼,你我恩仇已了,来此做甚?”
半夏习惯性的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冰凉的触感令至死都记得那些忘不掉的绝望。
从地狱回来,她无时无刻都是活在这种煎熬中。即便这颗心,它不会跳了。但她依旧会害怕,然这一切都因为天后才有的啊。
可最终,她被抛弃了……
放下轻触的手,半夏执袖森然道:“娘娘海量,或许不记得过往。然奴婢不敢忘却,娘娘您的大恩。”
临了大恩两字,咬的格外的重。
“大胆,本宫面前岂是你一介宫婢可以放肆?
信不信……”
“再杀奴婢一次是吗?奴婢信,以娘娘的心肠,您说做什么奴婢都信。
这里,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半夏指了指自己脖子,又摊开双手转了一圈。
睇着天后道:“您看,它们都记得。您,又记不得几分?”
“说出你的目的,本宫没心思同你废话。”
“不做什么,只是再回来照顾娘娘而已。
如若不然,娘娘金尊玉贵之体将怎样自理呢?”
“连枝呢?连枝哪里去了?你把连枝怎么样呢?”倏然,天后终于起她的殿内少了一个熟悉的人。
登时扬手欲扇半夏,却被半夏一把钳制住皓腕。
猛地用力甩落:“不怎样,只是主子缺了一味药引。
请她,做个好人。”
“你……”
药引,好人?
他这是,拿连枝活祭……
第一百二十二章:交易
翌日,千崎峰上洞天之内,百里无霜差人绑了连枝。
将之不由分说的,直接练了药。
一旁的侍女垂首静立,默默无言。
连枝被投入丹炉的刹那,几人皆是露出一丝浅笑。
杀身仇人,死之何辜?
这不都是债嘛,她得还……是以得知天后与天帝已然撕破时,百里无霜要她们去捉连枝时,她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除去连枝,如同再断天后一臂。
天后是主凶,然她们杀不了。但能让天后不痛快,她们……就痛快。
而百里无霜也要一点点折磨天后,恶心死她。
看着其越痛苦,她们就越开心。
对百里无霜而言,这远比直接杀了天后来的解气。
其中一人道:“主人,我们只要食了这炉丹药,真的可以除去身上的尸味儿吗?”
死而复生,也是付出代价的。
她们能行走世间,却不得不每日熏极重的花香,以遮去身上的死尸腐烂之味。
即便如此,也难以遮去众人异样的眼光。
百里无霜睇眼炉火,双眸倒映着燃烧的烈焰。
总是略带刻薄寡情的扬起一抹浅笑:“当然,爷的本事,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没有爷的善心,你们到现在也不过一捧烟尘。如今你们站在这里同爷说话,还可以吃了仇人血肉报仇,这不都是最有力的证明吗?”
那人恭声道:“主子教训的是,我等愚钝了。”
倏然,百里无霜神色骤冷:“都退下,有惹人厌的来了。”
几人不解,却是不敢违背他的话,旋即身影没入虚空,退的一干二净。
唯余丹炉之火,兀自噗噗跳动。
“青丘圣女,狐天音特来求见医圣大人。”
甫入天宫,下榻飞仙殿后。她再次命冷芸假扮自己,以应众人。
而她,则悄然寻上了千崎峰。
话音一落,人影自洞天之内暴射而出。
百里无霜负手立与竹屋的台阶上,看着狐天音顿时讥诮的勾起嘴角。
“爷不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当爷真的不敢动你不成?”
他可没忘记,囚天峰一事她的出力可谓劳苦功高。
不声不响,便利用天后捅了自己一刀。
这仇,他们还没算呢……
狐天音笑语吟吟的行了一礼,道:“医圣大人大度,天音这不就来赔罪了吗。”
只一眼,她自然也清楚百里无霜恼恨的是什么。
若在平时,也就不来搅这潭是非了。然绮无眠有言,千崎峰会有她想要的东西。
那她,就没有理由不来。
加之临行时,狐主亦有言令她向百里无霜求取破解魔疫之法。
在自己未稳脚跟前,她尚需青丘这枚挡箭牌。
是故,这一趟她非来不可。
百里无霜敲着竹栏杆,施施然的步下台阶。
行至狐天音面前,歪着头打量了一眼。
轻蔑的道:“赔罪?你赔的起吗?又拿什么来赔?”
现在的青丘么?
一块污浊的弹丸之地,还有成为筹码的资格吗?
狐天音眉眼不动,任凭其如何轻佻无礼,也只含笑受着。
“天音既敢来,便有让医圣满意的自信。
只是在此之前,需向大人先请教一事。还望大人,不吝解惑。”
“何事?”百里无霜直正此身,狐疑的看着狐天音。
死到临头了,还敢喘大气。爷该夸你,还是骂你蠢呢?
“青丘此番遭劫,想必大人也所耳闻。或者,知之甚详。”
“那又如何?”
关爷屁事儿,你那狐狸窝死绝了都和爷没关系。
狐天音也不恼,淡然道:“我父欲向大人讨教破除魔
疫之法,不知大人可有解救法子?”
百里无霜眼眸一转,抖落身上莫须有的微尘。
无所谓的道:“有。”
“此话当真?”狐天音眸光一紧,笑的愈发动人。
谁知他话音一转,道:“可是,爷不会救让爷讨厌的人?
除非,爷的脑子有坑。”
却不知,狐天音已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无法可救不重要,有法有救,那才是致命的。
因为,青丘这张虎皮现在还不能破。
所以,闻得百里无霜不肯相救,这才是她所要的答案。
至于狐主的命令,届时照实回答即可,左右有人不惧仇恨,有人抗不是。
“大人严重,天音不过是传声者。救与不救,端看大人心情。
但我接下来所说之事,还请大人慎重再三。”许是站的久了,狐天音微微挪了几步。
放眼千崎峰,怪石嶙峋有之,奇花异草有之。独独少了待客的桌椅,无奈之下任你佳人如玉也只得伫立风中。
好在大家都是修为在身,站的再久倒也不惧。
说穿了,也只是意难平。
闻言,百里无霜收了恣意之色,寒眸聚集锐芒。
“爷若不答应呢?”
狐天音一扬袖,成竹在胸的睇了眼他:“那大人将错过最佳的复仇盛宴,您确定不分上一杯羹?”
百里无霜眸光一暗,心思微动:“说出你之目的。”
“我要……醉红尘。”
“呵,你可知自己已是一脚踏在阎罗殿?能知晓醉红尘,便说出你背后之人。
否则,爷只有吃点亏送你上路。”
登时,百里无霜掌纳风云,说翻脸就翻脸。
飒飒罡风吹的狐天音肌肤生疼,瞬息已在其手背上划出数道口子。
泪泪殷红,慢慢滴落尘土。
垂眼伤处,正欲开口,百里无霜警告道:“想清楚再讲,这次是手。下次可就是你那如花似玉的脸,然后,就没有然后。
若有,你也只能去阎罗殿上解释。”
狐天音脚步一顿,抬手微震,伤口刹那即失。
扶着光滑洁净的肌肤,看不出喜怒:“我所知,确是他人告知,但他并非幕后之人。
真正幕后者,当藏在他之背后。”
然百里无霜根本就不信,仙元再提欲执意逼杀。
既然给不了答案,那就只有去死。
“慢着,我虽不知是背后之人是谁。然大人不妨暂息雷霆之怒,待听我解释清楚取醉红尘的用途,大人再杀不迟。”
眼见百里无霜动了真格,狐天音再也端不住,急忙告饶。
“说。”
狐天音暗暗吸了一口气,思绪心有余悸的转开。
悄悄的斜了一眼,当日天后宫中未见其有此能为。看来,是他藏拙了。若非凑巧被天后先下手为强,恐怕被治的不知是谁?
“怎么?后悔欺骗爷了吗?”
“非也,只是第一次见得大人真正的能为心生无尽钦佩。
是以,天音失礼了。”
“快说,爷没功夫听你在这里屁话。”
“……是。”
狐天音心口一窒,俨然忍功再好也被百里无霜气的不轻。
偏又发作不得,紧握的十指悠悠的松开:“想来大人日前也收到了一份礼物,我欲借此使天后永无翻身之机。
故前来相求,恳请大人赐予。”
“啧啧啧,你这身皮囊倒对得起里面的黑心肝儿。
就不知你除了拉天后下马,还想祸害谁?”
“害……咯咯,害不了谁,只是替太子多择一妃罢了。然男子三妻四妾古来有之,太子多纳一位又何妨呢?”
狐天音掩袖而笑,藏在袖衫后眼神却是如毒刺一般。
却被她巧妙的遮掩了过去,她怎能告知
他,这是给龙三准备的。
端看龙三能出入千崎峰洞天,便知一二。外加上百里无霜为了素鹤,公然与天后作对。
而素鹤是龙三的二哥,有这层关系在,如何能轻示本来目的。
百里无霜未作他想,仙元一纳掌心浮现一物。
红如赤血的小葫芦,瞬间飞至狐天音眼前。
“记住你说的话,天后越惨你才能活的长久。”
“自然。”
而二人达成协定时,龙族、凤族之女也都入住了各自宫殿。
相较于飞仙殿独特,比邻白离的绯暹宫。
九星迢汉的孤高尊贵,龙雪的沧雪殿就显得偏远清冷。
明显不如前两者,可此时的龙雪哪有心思在乎这些。
抱着飞飞团在手心,攥的人家真的翻了白肚。
“咕噜噜咕噜……”
主人,你快放手。再不放手,小主人没来,我先死了。
龙雪回神,抱着飞飞愧疚连连:“对不住对不住,我……我……”
话到喉头,她硬是难有话继,她怕……怕那丫头,傻的明知是局也跳了进来。
从未有一刻,她是如此的后悔,后悔将她带出了冷宫。
后悔,让她有了心,有了暖,有了一味名叫在意的情。
小螺捧着吉服,欲劝龙雪先换上。
天宫成婚不与凡间相同,侧妃是没有资格行礼的。但却需要出席太子与太子妃的正宴,以此召示后宫祥和。
然吉服烦琐,所梳的发髻亦十分的讲究。
再不更换,恐到时候要失仪殿前,更重要的是失了君心。
纵她的眼里,谁也配不上自家主子。然婚约既定,她还是希望主子稍稍上点心。
青丘与凤族,一者是天后的外甥女,一者是天后兄长的女儿。
这一算,两者血缘更亲,而主子显然吃亏。
且凤族势强,天道崩毁之下唯凤族料得先机,避世躲劫。
接到御旨时,虽有凤后当即反对,言明太子白离与女儿乃是姑表,结之为姻不妥。
却被凤主驳斥道:“凤族能出一位天后,便能再造一位。
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何况是姑表,非是弟兄的子嗣有何不可为?
凤后力薄,阻止不了,遂退居后宫不在过问,落得个眼不见为净。
见龙雪还是不肯穿上吉服,小螺托着吉服跪在其脚下道:“主子,事成定局,你我无力更改,您何不为自己争一争呢?
小主子若是赴宴,结局也未必会有我们想的那么遭。
何不先将吉服换上,待事成之后,我们也与主上好有交代。说不定,龙王能依言解开您的禁制。
不然,真有事儿咱也只能干着急啊?”
龙雪松开了飞飞,伸手扶起小螺:“你起来,此事不值当你如此。”
小螺摇头,不肯起身。
她知道,主子的心里记挂着小主子,害怕小主子因此受到伤害。
可眼下,不伤人则伤己。她们,也是无奈啊……
“主子,事有轻重缓急。您不设法先自救,那真的出事时您让小主子怎么办?
只身入彀不够吗?难道,您要她将性命也折在此地?”
龙雪倏然起身,只觉耳际轰轰鸣鸣。
抚上那霞光灿灿,精致无双的吉服,刺痛了她的双眼。
猛地攥紧手心,指节捏的死白。
良久道:“更衣。”
只一个决定,默然在心中扎了根,抽了芽。
只等狂风暴雨,开出别样的花……
第一百二十三章:入局
西海
龙澈弦歌酒宴过后,只留下一封书信在场。
带着,双双不知所踪。
龙竺醒来时,唯见一封书信躺在眼前。
待将信看完后,掌心腾的窜出一撮火焰,将之徐徐焚尽。
看着点点灰烬自指缝倾泻,心中涌起一抹萧瑟的悲凉:“为何不拦下他?”
狐十四睁开眼眸,执起未曾饮尽的酒杯在指间摇晃。
睇着粼粼光晕的酒水,道:“他既定心,何苦强留?
再者,而今的仙界。他能寻得归处,亦是美事。”
这一点,你不是比他清楚吗?怎在此时,着相了?
龙竺微叹:“终是兄弟一场,亦怜他之遭遇不幸。
想着他劫尽归来,到底是不舍。”
纵是之前为着念竹,他曾恼过恨过,但……都过去了。
逝者已逝,自己将也是……唉,不觉将这份情看的重。
“他有说要去何方吗?”狐十四问道。
龙澈甫历死劫,虽有随侍,亦是难免叫人忧心。
也无怪乎龙竺,眉山敛愁。
望着桌上的残羹冷炙,龙竺摇头道:“未曾。
只言,叫吾勿寻他。”
他那一纸寥寥数语,字字决绝。
竟是半丝挽留的机会,也不肯给他留下。
吾弟十九:
当你展开此信时,为兄已与走了。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实是为兄愧颜,无有脸面再立于你之跟前。
你曾数度提醒我要小心身边之人,而我却听信谄媚之语,枉将你之真心错负,此是为兄对你不住之一。
另外,当年默许念竹被龙熬带走,致使你功法大改,落得此身残躯。
此是为兄,对你不住之二。
如今我自尝苦果,自担业因,却累你为我奔波。
此为兄,对你不住之三。
为人立世,当不媚女色,不听谄言。
不戕兄弟之义,不损……豁命搭救之情。
而我却在这条路上,走岔了。
欠你的,为兄无以为报。不许来生,不期今朝。
唯愿吾弟,顺遂且安。勿寻,勿忧。
兄:澈留字。
呵,他倒是走的干脆。重活一世,反而诸事都放下了。
也罢,挺好,挺好……
稳定心神,收敛杂绪,方察觉到龙三不知何时,已不在酒宴之上。
思及此,欲言又止的问道:“,可还还好?”
他本是想唤龙三丫头,可终究自己不如十四与之亲近。
十四与她有授业之恩,亦有久处之宜。
自己虽舔颜当得一声十九叔,却未曾在她难处时有过一朝关怀。
愈是久处,他愈是变的患得患失。只是她之二字的释义……唉,不提也罢。
狐十四放下酒杯,道:“她吃醉了,现正歇着。”
“陪我去看看她吧,大哥走了,你们怕是也不能久留。”容吾再多看一眼,一眼便足以。
多少个夜晚,他曾想过,若这是他与念竹的骨肉该多好。那样,他便有足够的理由去东海接她回来。
也有足够的身份,与东海兴战。
可惜身上的血脉石,至今都没有动静。他又如何能与龙熬这个正牌父亲叫板,乃至争夺?
狐十四眉眼一抬,即知他之心思。
遂起身道:“好。”
内殿悄悄,因着众人在外,故未留人看守。
然等龙竺与狐十四绕过重重纱幔来到床前时,锦被还如初,只是被中人已不知道去向。
“这……人呢?”
龙竺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愈加的惨白,看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狐十四看着空空无人的床上,忽道:“不好。”
转身即奔出殿外,身形没入虚空之中。只一个失神,龙竺追出殿外时已然追不上。
眉眼一沉,跨出大殿,足踏水龙欲出西海。恰在此时,虾兵领着蛟相匆匆来见。
蛟相拱手,走进龙竺低语道:“殿下且慢,主上有言,从今开始西海尊您为王。
众水族接到王谕,以有不少族人陆陆续续赶来。
另外,天宫太子大婚。殿下既承王位,当在此事了后立即启程天宫。
还有,主上有言他的丧礼照旧……”
登时,龙竺立在水龙上左右为难。如何,也没料到龙澈怕他不肯继任,先一步通知了西海的水族。
一番犹豫,龙竺踏脚步下水龙。登时,巨大的水龙复化成海水。
他终是不能,放任西海水族不管。便是离去,也不在此时。
且因丧事的缘故,诸位宗亲尚留宿西海。此事已需做个交代,遂转眸同蛟相道:“走吧。”
想着龙三有狐十四追过去,理应无大碍。便决定先处理好西海诸事,届时再去张家村寻人。
然龙竺尚不知龙雪受制,龙三被龙熬以此作威胁。
更不知龙三悄然离去,赴的是一场怎样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蛟相与虾兵千恩万喜,急忙为龙竺引路。
只是行走的途中,龙竺回头望了望身后的碧波。一股不安袭上心头,转眼却被蛟相他们打断了。
“殿下啊,还是主上有先见之明。他信上说叫我等即刻拥立殿下登位,晚了殿下指定会跑。”
龙竺左手握拳放在嘴边,无奈的道:“大哥他误会了,吾乃西海龙子……咳……咳……会跑到哪里去?”
“哈哈哈,不管不管,殿下先登大宝,余下的都好说。”蛟相笑眯眯的道,然在这层赤诚之下,是昭然若揭的私心。
谁都清楚,在这段有王似无王的日子下(龙澈昏迷的时间)。
西海水族和其他水族都发生了不小的摩擦,其中尤以东海为最。几番争斗下,西海水族折损颇重。
是故,他们急需一位王者来领导众人,重回昔日的荣光。
“众人厚爱,竺愧受了。”
“不敢不敢,殿下当得起……”
越行,就离身后的路越远。龙竺的心亦越发的失了往常的冷静,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可一想到狐十四真正的身份,他又劝着自己要相信。
十四,你一定找到她……
而狐十四急追之下,还是晚了一步。
未曾想有朝一日会被这丫头骗了,或许她在踏入西海前,就已经在筹谋此事。
她演的很好,也算得很准。将他的想法,每一步都料的分毫不差。
他假借酒宴,故意纵她贪杯,只因她酒量极差,饮不得数杯便会醉的人事不知。
这点,他知,她亦知。
然他却不知,她何时不惧酒醉,更不知她竟是装醉。
只为救龙雪,只为不拖累自己。进而,想着一人赴险。
狐十四暗骂了一声该死,趁着天兵不注意,身化流光闯入登天门内。
入得天宫,龙三小心避开诸路天兵的巡视,又躲开忙忙碌碌的众宫女。
悄悄的摸上了沧雪殿,乍入殿内即遇上龙雪刹那回头。
姐妹两遥遥对视,端见龙雪身着吉服,美的如皓月之魄,夺人心魂。
两人皆不语,龙三立在门口静静的看着。须臾,龙雪莲步轻移,行至龙三跟前。
扬手便是一巴掌,斥责道:
“乱世之中,若亲为挟,当如何?”
龙三生受不躲,别过脸,低垂着眼眸道:“当悉利弊,若不得宜,计此身为先。”
“你是如何做的?”
“处身立世,有所为有所不为。阿姐冷宫庇护之情,教导之义。龙三,无有不报之理。”
“可是,你知不道这就是一场局,一场利用我诓你入死的局。”龙雪激愤不已,抬手欲再掌龙三。
小螺一个箭步冲了出来,连忙抱着龙雪的腰肢,哀哀道:“主子,别打了。
您打在小主子身上,疼在自己心上。若要解气,您打小螺吧。
奴婢壳厚,打多少下都成。”
龙雪怒目而斥,瞪着小螺:“放手。”
“不放,要放您就先打死奴婢。奴婢死了两眼一闭就什么都看不到,到时候您怎么打小主子都没人拦着您。”
“放肆。”龙雪掌起掌落,小螺死死抱着龙雪闭目承受。
却在掌心落下的瞬间,龙三及时伸手格住这一掌。
“阿姐,我知道这是局。从我踏入登天门的一刻,就没想过还有命回去。”
“知道你还来?”登时,又是一巴掌打在龙三脸上。
滴滴殷红,自唇角滴落,可见龙雪也是下了死力的。
龙三低低浅笑,抬眸看着龙雪的刹那,令龙雪所有怒焰溃不成军。
她道:“因为,阿姐在这里呀。”
你曾说过,你我的姐姐,我是你的妹妹,你说这就够了。
如今,也是一样。
我是你的妹妹,你是我的姐姐,这就够了。
良久,龙雪只颤抖的挤出两字:“笨蛋。”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妹妹,明知是局,明知十死无生,还蠢的一头撞进来。
然泪,不知何时已经爬满的脸颊……
龙三上前一步,轻轻擦去了龙雪的泪痕。小螺见状,立即识趣的跑到殿外把守,将空间让给两人。
可是,这眼泪它有的时候你越擦它就越多。再擦,这泪如何也止不住。
龙雪望着龙三红肿的脸颊,泪喷的更凶。别过头,半响才憋着一口气上来。
泣不成声的道:“姐……后悔了,后悔了,姐不该……”
龙三一把拥住了哭成泪人的龙雪,将她未完的话堵了回去,下巴轻轻抵在其肩头。
柔柔的道:“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若没有遇上阿姐,恐怕我现在还生熟不分哩。”
记得,那一次她也打了自己,自己蛮横蛮横的顶撞了她。
还把她,气哭了。
想着,龙三不觉莞尔的勾起嘴角,在龙雪颈间蹭到:“阿姐,你越来越爱打我了。”
“打的就是你,让你不听话,让你犯傻。”
“是啊,谁让我一个傻姐姐呢。”
“无赖。”龙雪蹭的推开龙三,侧身擦去自己的泪水。
“嘻嘻嘻,就赖一会儿,一会儿就好。”龙三嬉皮笑脸的又粘了上去,自后方抱住龙雪。
或许,我没有机会再这样赖着你了。或许,这是你最后一次听我耍赖。
我不知,我还有没有以后。就这一次,依我可好?
龙雪闻言,刚止住的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掰着圈在腰间的柔荑,嗔道:“没羞没臊的,谁要给你赖皮了?快给我起开。”
“不要,你要舍得就再打我一顿便是。反正,我不松手。”龙三眯着眼睛,慵慵懒懒的道。
“……傻瓜。”
第一百二十四章:西灵山
沧雪殿,龙三扶着龙雪端坐在铜镜,拿起了玉梳,拘一缕青丝由下自上的慢慢梳理。
“凡人总是说,新嫁娘要找一个全福的老人梳才好。
而今的沧雪殿,怕是也无人记起阿姐也是侧妃之一。
这梳妆由我来,阿姐可会怪我?”
龙雪看着铜镜的人,一颗心是真的浸在热油中煎熬。
万千言语,却是堵在喉头,什么都说不来。
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来:“有你……足矣。”
只是阿姐,终是拖累了你。
龙三嘴角扬起一抹灿烂,即是姐妹,说什么拖累呢?
一切,总离不开甘心二字。
而就在龙三龙雪守着最后的宁静时,奉命前往西灵山的米也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西灵山
顶峰之上,花香弥漫,妙音阵阵,七宝佛光直耀天际。
时渡佛祖于闻法岩,予众菩萨诸罗汉乃至僧侣**。
正论讲时,小沙弥虚悟双手合十立在般若身旁,听了若久,愈见迷惑。
他不解的问道:“尊者,何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啊?”
般若闻言,欲回答时。忽僧侣中,亦有人起身合十道:“我佛在上,小僧亦请教佛祖,究竟何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渡佛祖眉目半阖,显慈悲法相:“般若,便由你为众人解说吧。”
“是,佛祖。”
但见般若口宣佛号,与僧还礼道:“经书有云,诸解凡多。我今所说,也不过是微末浅见。
然众人有问,便自当去其疑。
所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即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然是空非空,是色非色。
以色而论,肉眼所及皆为色。一花一叶,一景一物皆如是。
以空而论,触之不及皆为空。一云一风,一颠一毫皆如此。
然空不为空,色不为色。
色中有空,空亦有色。故曰是空非空,是色非色。
凡空色所及,两相交应,虚实互生。”
那僧人闻后似有所获,遂合什结跏趺坐与地。
虚悟却听的愈发迷糊,摇头问道:“尊者,虚悟不懂。”
渡佛祖浅笑,道:“小虚悟,你看世人纵情声色,沉溺其中苦不?”
“小僧看是苦,奈何世人不觉啊。反之,他们皆沉醉不愿醒来。
佛祖,尘劳之苦能断则断,世人为何不断?
或者,世人不知斩断之法,还是觉得很难?”
渡佛祖含笑看着般若,般若会意予虚悟道:“非也,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那为何?”
“欲断尘劳,还需自性而生。若为断而断,则是断非断,是名为断。”
“哦。”
虚悟巴巴的应了一声,偷偷的瞄了一眼般若。
还是黎波尊者好玩,般若尊者老是讲的和天书一样,他听不明白啦。
般若伸手,摸着虚悟的脑袋道:“静心持正,莫作妄念。”
“略略略……”
虚悟冲着般若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呲溜跑离了闻法岩。
“佛祖,虚悟失礼,是般若教导不严,肯请佛祖降罪。”说罢,即从坐起,单膝跪与渡佛祖前。
倏然,一道界光冲天,华彩充沛整个西灵山之境。
般若见状,霎时脸色忽变。
望着沛沛华光,眼中充满担忧。大灵山阵,此时阵解,岂非代表我佛将要布入这乱世之中?
渡佛祖亦感应到大阵的变化,望向般若道:“你去将人接引至此罢。”
又遣散众人,自去勤修。
而人群中闻得大灵阵解,散去时但见有人欢喜,有人坦然。
“是,佛祖。”般若顿化流光,出现在山脚下。
果见米手持拂尘而至,顿时起手合什道:“见过仙使。”
“拜见尊者,久见了。”米乍见般若现身,不禁大喜。
若不是阵法突然得解,他还以为此回又要白跑一趟。
如今阵解,看来天意也是支持这桩联姻的。不觉想着,凤凰于飞,妖星临世当真不虚。
连封山已久的大灵山阵也选在此时阵解,不是天意有是何呢?
般若回礼道:“久见,仙使请。”
“有劳尊者引路。”米亦作佛礼,还于般若。
旋即,二人纵起云头化流光之势飞向西灵山之颠。
甫落地,顿闻重重妙音,赫赫法威沛然而现。
行至闻法岩下,米作礼道:“仙使米,拜见我佛。”
渡佛祖端坐法岩之上,手捻法印道:“汝之来意,我佛已明。
仙使大可回去向陛下复旨,西灵山必不会缺席,但请宽心。”
米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顿时合什道:“多谢渡佛祖,明日太子大婚,天宫恭迎诸位法驾降临。”
又与般若道:“尚有诸事缠身,便先告辞了。”
般若转身看向渡佛祖,渡佛祖颔首。
遂道:“我送仙使。”
“多谢。”又同渡佛祖道:“拜别我佛。”
刹那,二人又同化流光消失。
须臾,但见般若去而复返。
合掌问道:“佛祖,我佛真要在此时入世吗?”
西灵山虽封山若久,却并非消息全然不灵通。相反,外间发生的任何事他们知悉甚明。
此时的天宫也好,三族也罢,无不是一潭污秽之极的黑水。西灵山久避尘世,难道真要与他们善后不成?
亦或者,成为他们手中的矛或盾?
“般若,纵三族一宫或有不足,然苍生何辜?
是罪是孽,终需一断。”
“可……”
“若任凭世道继续崩毁,届时丧生的又岂止是凡俗百姓?
妖星不除,魔祸不止,悬在众生头上百鬼炼狱图不灭,不论哪一样都是无可挽回的灾难。
届时,这方世界都将不存。此世不存,西灵山又将依何而存?”
“我明白了。”
渡佛祖忽从座起,以眼神示意般若跟上。二人遍行禅林之间,听松泉之妙趣。
渡佛祖俯身在拘一捧潺潺流水在掌心,忽而散去。
转身看着般若道:“前因既种,如今自当绝果。”
万年之约,他未能除去魔尊,只能以智束其步伐。
这,便是他种下的因。
而现在,苍生蒙难,魔族尽出,为祸为虐四方。
这,便是当初的果。
因果以成,西灵山早在是非浑水之中,又何谈置身事外?
般若暗叹,道:“我去准备太子贺礼之事。”
既要去,且不论好坏,也不能空手而去。总归,于理不合。
渡佛祖颔首,般若随即离去。
再观天宫,米得了渡佛祖答复后,紧赶慢赶的赶回了天宫。
甫入登天门,水都没得即喝一口,便匆匆赶往积云殿。然天帝不在,打听之下才知天帝去了落霄九云。
一入落霄九云,米眼尖,远远就瞧见了在外护持柳。
随即迎上前,拱手道:“陛下可在?”
柳一见是米,急忙还礼。拉着米一旁小声道:“在呢,就是少了大人在侧,陛下心火比较旺。
不过大人你回来,应该就没事了。”
米怔了一下,抬手拂尘指着柳不知说什么好:“……几日不见,打趣起我来了。啊?”
“岂敢岂敢,陛下是真在殿内等着大人回来。
不信,您自己去瞧瞧,看某是不是诓人了?”柳侧身一闪,挤眉弄眼的睇了睇大殿内。
“只此一回,下不为例。”米假模假式的哼了一声,旋即甩着拂尘入内。
留下柳与刚巡视回来的天兵大眼瞪小眼:“看什么看?太子大婚,你们还不给我加紧的去巡查?
要是误了大事,你、你、你,我,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有命兜着走都算命好,就怕没命兜。
那几个天兵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道:“是,大人。”
旋即转身,结伴继续去巡逻。
老实说,现在众人都巡的紧。耗子都逮不到一只,能有啥事发生?
虽说魔尊之前那阵势看着挺吓人的,一副百鬼炼狱图简直是毁天灭地的灾厄。
然而,谁不知道魔尊是不是让自己的野心撑着了。那害人的东西,现在还挂天上没得半点动静。
要真有事,魔族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乘胜不追,还等着敌人喘息?
是以,他们对柳的话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不以为意。
柳也知那个油头不信,其实别说他们不信,他自己都快不信了。
天天把心提在嗓子眼,防这防那,结果整的他们唱独角戏一样。
别看魔族现在尽出,但也只在化外之地折腾。或者,截杀下界济世的仙人。
登天门,乃至其他天宫三门俱是太平的紧。
时间久了,不知怎的就传说魔尊利用百鬼炼狱图修炼邪功过度。这会儿,还在擦.枪.走火的边缘挣扎。
哪还有机会和仙界作对?讲真,起初他是很严厉的斥责了传话的人。
然而,拖的越久说的人越多,信的也越多。连他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
而米进入殿内后,见着天帝兜头就拜下:“臣米,见过陛下。”
天帝一听米的声音,瞬间自案前抬起头,手上折子啪嗒落在地上。
蹭的起身,自书案一角绕过,停在米身前打量,略带激动的道:“爱卿,可是事成了?”
米垂衣拱手:“臣,幸不辱命。”
“当真?”
“千真万确。”受天帝情绪影响,米讲话也显得有些激动。
“爱卿快予朕说说,此回是如何成功的?”
至今,他还记得前次相邀的情形,时北斗七宫洞的裕恒疏遇难,又逢天下初乱,身为仙界之主的他没料到西灵山会直接起阵避世。
直至米此次回来之前,他还在担心此回天宫是否要独对妖星之祸,以及暗中蠢蠢欲动的贼心。
米扶着天帝坐回书案前,并将掉在地上的折子捡起,攥着衣袖轻轻的擦了擦,然而放回案上。
“此事臣不敢居功,一切皆赖陛下鸿福庇佑。
臣到西灵山时,彼时大灵山阵尚未破解。虽久候,然无法可破。
就臣心灰意冷欲回转天宫之际,西灵山忽起窜天华光,大灵山阵竟然破了。
后般若尊者,引臣面见渡佛祖。
渡佛祖亦言明,必会前来道贺太子大婚。
陛下,此若不是您的鸿福所至,天意岂能如斯?”
天帝大喜,近来积压的阴霾一扫而空,顿时朗朗大笑。
道:“好,好,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五章:大婚前夕下的阴谋
落霄九云
天帝久违的笑声,瞬间感染的殿外巡视的人。
这消息便似乘风的箭,不消多少的功夫就传遍了天宫。
众人无不为之欢喜,上下一片祥和倒真成了喜气洋洋。
连着被禁足天后宫的天后,日子也好过了些许。
宫外驻守的天兵,对她的监视相对的放松了些。
在他们眼里,天后如何不重要。但他们的陛下和太子很重要,尤其在帝后失和发生后,众人无不心疼白离。
还好他们的太子秉性善良,没有被这恶女人带坏。
天后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天兵的粗鄙之语。
素净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愠怒。抬眸眺向天际,外人视之难窥其半点心思。
半夏自殿内缓步而出,与天后一道眺望远方:“娘娘可是要奴婢,将外面那起子不干不净的处理掉?”
“哼,不用了。
本宫如今听着他们的话语,睡梦之时才能安然。
有多少人是口蜜腹剑,说一套做一套的。
半夏说,本宫讲的可对?”天后侧眸,睇了一眼身边的苟活者。
从连枝死后,她的身边就再无一个活人。
旁人不知,世人不晓。
唯她自知,唯二有……
正想着,便见一袭红衫飘然而至,步下云头。
天兵见后,忙不迭的见礼:“见过太子妃。”
狐天音瞥了一眼宫门内,温婉不失威严道:“免礼。
本宫欲见母后,不知诸位将士可否通融?”
“太子妃与殿下乃是问天镜钦定的姻缘,是苍生之未来。
区区小事,当不得您如此重视。”
“理该如此,本宫进去同母后小坐,不会令诸位为难的。”
“岂敢岂敢。”
狐天音朝着驻守的天兵淡然一礼,吓得众人连连摆手。
心下却更觉得太子妃实乃良配,也不知太子怎么想的会看上那个祸害妖星。
瞧瞧太子妃多好,温婉有礼。贤淑大度,自己大婚的同时还替殿下纳了两位侧妃。
三妃同入门,放眼天宫历代逸闻趣事,他们太子妃绝对是排的上号的。
狐天音浅浅一笑,与众天兵颔首后,缓步进入天后宫。
随行的芩歌欲跟着进入,却被其抬手拦下:“你在此着,本宫自去便可。”
“是,主子。”
入得宫内,天后依旧宛若平常。经历了这次变故,她的涵养功夫似乎上升了不少。
“音音拜见母后。”
天后抬眸,对半夏道:“你先退下。”
“奴婢遵旨。”
半夏屈膝一礼,随后嘴角噙着一抹弧度向着转角而去。
待半夏消失后,天后才正眼打量狐天音,道:“本宫以依你之言,你还来此作甚?”
“母后说的哪里话?以后你我亲近当更胜从前,需如亲母女一般才好哩。你说,是吗?”狐天音提着裙摆,缓步拾阶而上。
天后拂袖,一声冷哼,进而转身入内:“哼,都不是痴人。你还是直明来意,否则恕天后宫不留客。”
“咯咯咯,音音还道母后吃一堑长一智,料能从前有所获益。
如今看来,似乎不足呀。”狐天音掩袖娇羞,比之从前天后宫的伏低做小判若两人,可谓天囊之别。
“狐天音,不要试着激怒本宫,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你敢吗?”狐天音淡淡瞥过天后压抑的狰狞,径直绕过天后行至凤座前,抬手饶有兴致的抚着。
道:“听闻凡人稚童,有一种游戏叫:过家家。
不若,咱们换一
个合适的人坐上它可好?”
“说,要我做什么?”天后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别过头懒看这张脸。再看,她怕自己忍不住动手。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她当初瞎了眼,才没有看出其狼子野心,落得如今处处挨打的局面。
狐天音却旋身,大喇喇的直接坐在凤座上,斜倚着扶手处支着云鬓。
不阴不阳的道:“与本宫说话,要记得谁主谁卑。
念你初为仆,本宫也就不与你计较。下次,你可就没这份好运了。”
“……你。”
是了,她怎么忘了自己已是阶下之囚?如今身份对调,她已然是那个屈膝的人。
垂眸的人,紧握的拳。指甲嵌入掌心而不知,唯有点点殷红滴落。
而这,恰好取悦了狐天音。
“本宫有一计,尚虚母后大力配合,故来告知。”
天后瞳孔一缩,警惕的道:“何事?”
“放心,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本宫为讨表哥欢心,届时会向百花仙子讨上几枝龙吐珠。
到时候,凡劳母后赠与表哥。”狐天音摆了摆手,愈发笑的温婉无害。
“你既有心,何不自己去?如此,更见你之深情。”
一听是讨好自己的儿子用,不管真假,天后的态度也软了几分。
狐天音将身坐直,缓缓的起身步下台阶,与天后眼对眼鼻贴鼻的道:“因为,他不爱我。
所以,只好劳母后辛苦。
一来能达成本宫之愿,二来不也达成了母后所愿嘛?”
“何时?”
“稍后,既然母后答应,本宫也就下去准备了。
对了,一事不烦二主。沧雪殿那边,也劳烦母后辛苦走一趟。”
“什么意思?”
“无他,皆是为了搏表哥一笑。她是龙三的长姐,说不定表哥会爱屋及乌,对她格外青眼呢?
向她示好,也是体现我之大度。”
“那你何不连九星迢汉也送了?”虚伪,天后霎时一顿冷眼。
狐天音忽的抬起头,故作惊讶道:“啊?母后倒是提醒本宫了,既如此,如锦妹妹就由本宫亲自去送。
也好叫她知道表哥的喜好,免得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天后不语,但现在她听狐天音的话,信了才有鬼。
只是把柄被人捏在手里,不得不屈从。
“咯咯咯。”狐天音看着天后吃瘪的脸,心中顿时十足的愉悦感。
这种感觉,实无言词来形容。
总之,她要天后痛苦,要所有对不起她的人都痛苦。
所以,她给这对母子备了一份大礼。呵呵呵……一定会很惊喜的。
扫了一眼天后,忽的飞离天后宫。宫门外芩歌见状,也随之离开。
刹那间,天后宫又归与平静。
芩歌追上狐天音,小声道:“主子,事情成了吗?”
狐天音眼波横向芩歌,潋滟生水:“小芩歌真是忠心,那就由你去百花林一趟。”
“奴婢遵旨。”说着,芩歌就欲离去。
“慢着,将此信带过去。她看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掌心一翻,交与芩歌手上。
芩歌握着书信,瞬间明了:“奴婢明白。”
旋即,劲踏云头飞至百花林。
时见诸花奴,皆在辛勤培育种种仙花,佩兰之香,馥郁弥漫。
小玲草抬头瞧见芩歌到来,遂放下花锄欣喜道:“芩歌姐姐,你来了?”
“是呢,仙子在吗?”芩歌笑着步下云头,翩然靠近小玲草。
“在呢,在呢,姐姐随我来。
”说罢,小玲草忙不迭的点头。
“多谢!”
“姐姐客气了,我们仙子近来总在盼着姐姐取仙花,可是姐姐总不来。
我们还以为,是姐姐不喜欢我们培育的仙花了。”
小玲草很喜欢芩歌,觉得她又漂亮又好说话。
而且,不会像其他仙子,看不起自己一个低等卑微的花奴。
每次芩歌到来,都是她抢着带路。而芩歌也愿意听她絮絮叨叨,并不觉烦。
“怎会,小玲草培育的仙花总是开的最为娇艳,主子甚是喜欢。
这不大婚将近,主子她就差我过来了。”
“嘻嘻嘻,真好,太子妃一定是个顶顶善良的仙子。”
闻言,芩歌眸光倏然一暗。善良?善良的人是活不下去的,傻子。
霎时,掌纳仙元欲暗施毒手,却在临下的一刻,怎么也动不了手。
“怎么了,姐姐?”
小玲草猛地回头,刚好瞧见芩歌的举动。
芩歌怔了怔,哑然一笑:“没什么,只觉得小玲草很可爱,姐姐想摸一摸你头,可以吗?”
“好呀好呀,姐姐你摸。”说着,将脑袋凑在芩歌掌下。
芩歌含笑,暗自咬牙。罢了,就让你多活几天……
“真乖。”
得了芩歌夸赞,小玲草带路带的更加卖力。
没多久,两人来到林中深处。端见百花仙子正一人执子对弈,看到有客人来了,遂挥手收了棋盘。
并让小玲草先退下,小玲草行了礼便匆匆下去继续手上未完的工作。
百花仙子睇着芩歌,道:“拿来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仙子。”芩歌着脸,讨好道。
“少贫嘴,快点,误了你家主子的大计,你可得仔细自己的皮。”
“是呢,多谢仙子关心。这是主子让奴婢交给您的,她说您看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取出书信交给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接过书信,看后即毁:“告诉你家主子,叫她派人来取便是。”
“多谢仙子,请。”
“慢走,不送。”
芩歌别过百花仙子,匆匆将话带给狐天音。
附在其耳畔道:“主子……”
狐天音抚琴的手一顿,道:“嗯,知道了。你去告知天后,让她可以开始行动。”
“奴婢这就去。”
声落人即离,又过了盏茶的功夫,才见其重回飞仙殿。
“如何,事情都办妥了?”
芩歌道:“幸不辱命,就不知天后会不会中途反水。
万一她要后悔,主子的计划岂不是……危矣?”
狐天音看了芩歌一眼,忽的指下琴声如流水击岸,倾泻而出。
听的芩歌只觉心跳加速,起初还能抑制。稍过片刻,便渐入迷茫,嘴角顿现丝丝殷红。
“如你一般,她不敢。”
“主子饶命,奴婢……奴婢不知错在何处?恳请主子明示。”芩歌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扑通跪在地上。
“记住,本宫要的是听话的人。想要活的久,人就不能太聪明。
除非,你有能耐驾驭此自己强的人……”
忽的,狐天音双手纳元尽付琴弦。荡荡琴音,霎时震慑四方。
芩歌守不住,登时倒飞出去,落地呕红。
惊恐趴在地上,颤抖的道:“是。”
正是:人太精,则失察。心太明,则必死。
第一百二十六章:龙吐珠
芩歌望着狐天音,不禁心底骇然。
不可否认,她的臣服确有私心。然她觉得,自己一直掩饰的很好。
她不想为仆,处处低人一等。也厌恶这种生死自由,自己不能操控的感觉。
所以,从狐天音进入得飞仙殿的时候。她就知道,改变命运的时候到了。
故意在其面前失仪,进而表决忠心。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有心算计,擘画而来。
诚然,在狐天音接发之前,她觉得自己是成功的。
所以,百花林中,她急于除去小玲草。一来小玲草知道她的事太多,二来小玲草一死,日后她若有机会接近太子时,可反咬一口狐天音。
届时,不愁没有登天的机会。
只是她不知,自己种种原是如此苍白,如此不堪一击。
这一刻,她是真的怕了。
狐天音即从座起,绕离琴身,冷眼觑着芩歌道:“知道该怎么做了?”
“奴婢知罪。”芩歌惶恐,登时连连磕头。
“知罪,不等于无罪。想要活命,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奴婢必定竭尽所能达成主子的吩咐。”
“很好,时辰差不多了,本宫也该梳洗准备。
你与众人,一起吧。”
“是,奴婢遵命。”
得了敕令,芩歌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那丝不安的心再不敢显露半分。
紧跟着狐天音踏入殿内,直至夜色徐徐降临。
倏然,一道暗影从飞仙殿奔出,乍现在天后宫。
须臾,天后身形紧跟着消失不见。独见百花林内,溪芫急忙致礼。
“拜见娘娘。”
“免礼,本宫听闻离儿近来甚爱龙吐珠,你去取些许过来。”天后拂袖,抬眸扫了眼百花林。
便是对着百花仙子,也难掩其不奈。
落在狐天音手中,她没办法。但对着这些小仙,属于凤族天生的骄傲,她是看不上这些人的。
溪芫挽着飘然的衣袖,颔首道:“小仙这就去,娘娘稍待。”
又朝林中忙碌的小玲草道:“取我新制的百花蜜过来,予娘娘奉茶。”
“奴婢遵命。”说着,小玲草放下花锄,急急的为天后奉茶。
走了一半的路,她才想起,主人何时有新制百花蜜?
明明没有,主人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
她想不通,却也不敢回去再问。没有新的,她可以用旧的嘛。
见小玲草下去沏茶,溪芫转身同天后拜别:“有劳娘娘暂等。”
天后颔首,忽的又道:“再多挑些许,本宫着人送至沧雪殿。
总不能叫诸仙笑话,说东海出了妖星龙三,便薄待了东海的女儿。”
溪芫脚步微顿,侧眸道:“是。”
话音一落,身影没入百花林。身为百花仙子,这片无垠之地皆是她之心血。
心念一动,即身入艳艳丛中。
身处火红花海之中,溪芫旋折腰肢轻捻一只龙吐珠,于鼻尖微嗅。
“小妹啊小妹,本来呢,我对你尚有几分好感。
便是为着雪儿,我也不会薄待你。
然而,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与他太近。更不该,令他待你不同。”
思及素鹤,似有一团烈火在其心中燃烧。手上的娇艳欲无双的龙吐珠,瞬间枯萎。
掌心一翻,顿现赤红小葫芦。放置眼前看了看,随后将葫芦嘴‘卟‘’的拔掉。
幽幽异香,瞬化点点荧光,附着脚下群花之上。
待异香散尽,溪芫收了赤红小葫芦。再取一方天萝帕,瞬取脚下龙吐珠无数。
素手微张,天萝帕即落与掌心。
溪芫攥着天落帕,掩嘴轻笑不已:“雪儿,为了让小妹离开素鹤,我只有对你不住了。
你呀,到时候可不能生我气哦。咯咯咯……”
这真是笑语吟吟杀人夜,艳.色无双罩秋寒。
须臾,人已从林中踏出。
天后皱眉,放下茶杯瞥眸道:“如何?”
“皆在于此,请娘娘过目。”溪芫缓步上前,将天萝帕高举奉与天后。
只是略扫,天后便知其中精妙:“办的不错。”
“为娘娘办事,不敢当娘娘夸赞。”
“呵,百花仙子当得起。”能与狐天音谋虎皮之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她这一生错看了狐天音,又错看了百花仙子。
她究竟,还错看了几人……
讥诮的扫过溪芫,取了天萝帕便扬长而去。
小玲草自林中钻了出来,睇着天后背影,不解的看着溪芫道:“主人,天后是坏人吗?”
每次看着,她都怪怕怪怕的。
“谁知道呢?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溪芫淡淡一笑,摸着小玲草的脑袋道:“吩咐下去,令众人需用心撒扫百花林,明日可是有贵客的。”
“嗯,奴婢知道了。”小玲草头一低,即脱离溪芫的掌心,随后弯腰猫进林中。
而天后,取了龙吐珠,当真去了绯暹宫。
甫照面,母子俩的气氛又降到了冰点,三尺之内谁人莫进。
天后见状,痛心难掩,道:“我儿真要与母后生分至斯?”
她纵有不是,爱他怜他之心却是真。为何,他就不能体谅?
“母后不在宫中修养,来此做甚?”白离到底也不是彻底冷情之人,虽不耻其作为,但也做不到真的对天后置之不理。
毕竟,那是他的母亲……
见白离肯与自己说话,天后心里不禁松了松,道:“母后自知有愧对你之处,然也不是来求得你之原谅。
龙三之事,只当你们是天定无缘吧。”
“母后……”白离神色陡然一沉,冷眸直逼天后。
“好了,母后不是来和你争吵的。我去百花林取了此物,也算作是母后对你的一点亏欠。”
话音一落,扬手祭出天萝帕。霎时绯暹宫芳香四溢,遍地红锦。
睇了眼风中的摇曳之姿,目光挪向白离:“大婚在即,母后权以此作贺礼。”
白离不语,周身冷然如初。
他确爱这片花海不假,奈何她和他终将走到对立的局面。
当初为了使仙界注意力不在集中她一人之身,遂他决定以自身为饵吸引众人注意力,甘愿以此换她一隅安宁。
怎奈人算不及天算,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他之预料。
她没能逃离世人目光,而他却真的要与别的女人成亲。
曾许诺,一生唯她一人。
如今,三女同嫁,哈哈哈……他还有何面目说爱她?
或许,从一开始,她便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
所以,那日她拒得那么干脆。
这一瞬,青龙关分别时,龙三决绝而去的身影不期然的出现在脑海。
她真的很好,只可惜……
天后眸光一暗,收了天萝帕。转身出了绯暹宫,而白离也没有相送。
踏出宫门,迎面吹来的夜风格外的凉,却吹不散他们母子的隔阂。
然她,没有回头路。
回到天后宫,当即将天萝帕交予半夏,着她前往沧雪殿。
半夏勾着一抹嘲讽,指间稍稍一带取走了天萝帕。
“等奴婢的消息吧。”
说着,将身遁入夜色。
直看的天后切齿不已:“贱婢
……”
沧雪殿,龙三正与龙雪装扮好,忽感有人靠近。
遂低头耳语道:“阿姐,有人来了。”
语音一落,人已无踪。
龙雪抬头一瞬,就听小螺的声音在外响起:“奴婢小螺,见过半夏姑姑。”
“起来,你不在里面伺候主子,跑到外面偷懒,可知犯了何罪?”
闻言,小螺扑通又跪了下去。
不等小螺开口,龙雪扬声道:“是本宫让她在外守殿的,偌大的沧雪无一人值守。似姑姑这般贵重之客来了,若无人通传岂不怠慢?”
半夏目光掠过小螺,缓步踱入殿内,见着龙雪也不行礼。
甚是傲慢的道:“雪侧妃这是责怪天宫怠慢了你不成?”
“不敢,事情出得天家口,便入得吾之手。
既入天宫,便无所求。
只是,失礼之事本宫却是不能为。否则,岂非予太子乃至天宫抹黑?
姑姑觉得,本宫说的可在理?”
半夏睃了眼龙雪,兜手扬出天萝帕,啥时殿外乃至每个角落,皆是艳艳一片,婀娜动人。
“此是娘娘所赐,勉叫外人说长道短,言天宫薄待雪侧妃。”
“多谢娘娘厚爱。”
“东西我已带到,雪侧妃不妨就好好欣赏,别辜负了娘娘苦心。”
说着,旋身离去。
小螺拎着裙摆气鼓鼓的跑进来:“主子,他们太欺负人了。”
嫁进天宫无一仆半婢也就罢了,这打脸都打到了门上,简直欺人太甚。
“与她置气作甚,来之前你我不就已经知道了这种局面?
又何必为这些伤神,天宫水深,保全自身为先。
知不知道?”
“我……我……我就是气不过嘛。”小螺一跺脚,哀怨的四处乱瞟。
这该死的天宫,气煞她了……
“阿姐,天后此番无事献殷勤会不会有诈?”龙三忽的自虚空踏出,行至龙雪身后。
龙雪面露沉色,跨过门槛步下台阶,立与丛丛艳艳中。
如今她修为全失,只能放开心神去感知。然而结果,并无异常。
蹙眉深思道:“无有特别之处,此花我亦溪芫那里见过。仙花品种繁多,实无特别之处。
要说有哪里不同,也只在花名。”
“是何花名?”龙三闻言,一步迈过门槛立在台阶处。
龙雪指着一枝绽开的龙吐珠,望向龙三道:“你观它花蕊张开模样,像不像飞龙盘旋口吐珠之状?”
龙三定睛一看,还真是如此:“确有相似之处。”
“所以,此花得名:龙吐珠。因而,要说不同也只在此。”
说完,龙雪步出花丛。
“阿姐当真确定此花无异?”龙三眉山微凛,指向花丛。
不怪她多思,实在是天后此人信不得。
“无有,不过为防万一,你不可与之靠近。”
“嗯。”
小螺不解道:“为何小主子不可靠近?”
她横看竖看,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龙雪牵着龙三入内道:“小心无大错,焉知对方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螺登时错愕不已,磕磕巴巴的望着两人道:“主主……主子,是说……她……她们……针……针”针对小主子来的?
龙雪不置可否,然凝重的神色表明了一切。
这夜,终是要开始吞噬了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终.大婚
翌日,霞光初照,瑞气千条。
为了这次大婚,天宫八龙开道,鸾凤唱鸣。
以十二天女取九天之锦,为狐天音驾起青云鹊虹桥,一路连接至积云殿。
随着礼官唱喝,终着太子妃吉服的她,在芩歌等侍女的搀扶下踏上青云鹊虹。
乘云破雾,直抵积云殿。
落地时,天乐骤响,离离清音涤荡人心。一股久违的祥和之气,溢散天地。
积云殿诸仙,感受最为明显。
登时交相称赞道:“太子妃,不愧是天命钦定救世之人。
如此沛然清气,实所罕见。
人间,有救了。”
“是啊,这世道终于有救了。”
“……”
诸如此等赞叹,当真是不胜枚举。
“主子,他们都在夸您呢?”芩歌悄悄瞥了一眼诸仙,贴着狐天音小声道。
凤冠垂珠帘,半遮是天颜。
狐天音透过珠帘缝隙,亦将诸仙的反应尽收眼底。
嘴角噙一抹弧度,道:“不可造次。”
“是。”
忽然,礼官唱道:“请太子。”
霎时武将开道,诸星常耀。然,白离既不乘火凤,以因应凤凰于飞之说。反而,竟着一身常服而来。
瞬间,诸仙色变,底下议论纷纷。
大殿之上的天帝,深渊沉眸瞬摄人心。
米急忙安抚道:“陛下稍安勿躁,且看太子如何解说。”
天帝斜了米一眼,进而按下腹语,端看白离有何解释。
“这……什么情况?太子他……”
“不知道啊,不是说太子与妖星情断,怎会如此?”
“谁知道啊?别不是余情未了吧……”
“唉,那太子妃怎么办?”
礼官顿呼不妙,小步跑到白离跟前,拱手道:“殿下,请随小仙下去更换吉服吧。”
白离负手迈入积云殿,侧首回眸道:“太子妃,你觉得本宫该如何?”
狐天音藏在袖中手,紧了又紧,知他冷情,却不知他无心。
便是虚礼,他竟也懒得敷衍。
好,很好。
你要如何,我都依。但你越想护她,我就偏要你亲手毁了她。
她痛苦,你便跟着痛苦。你痛苦,才是我之快乐。
纯良人说不能动她性命,可没说不能动其他。
眸光流转,柔语道:“诸祸未平,本不宜铺张。
故本宫着吉服承陛下教诲即可,太子为天宫少主,自当为天下表率。
是以,众仙不必讶异。太子如何说,我等如何做即可。”
话音一落,眸光转向白离:“表哥,如此可还满意?”
白离回首,淡然向前道:“走吧。”
芩歌和侍女即扶狐天音,与白离并肩前行。
礼官见状,欲接着唱喝,却被生生打断。
“不用了,成亲而已,拜了天帝即可。”白离负手冷道。
“这……”礼官闻言,登时冷汗浸湿衣衫。
他一个小小的唱礼官,哪里敢做这样的主,遂急的满头大汗的向米求救。
米见势不好,恐天帝盛怒难忍,届时父子交恶,怕坏了大局。
忙挥着拂尘道:“好了好了,非常时期不拘俗礼。陛下乃众生共主,拜了也是一样的。
若是误了吉时,那就不妙了。”
礼官见米这么说,顿时如释重负,退到人群中悄悄的抹了一把汗。
连呼,好险……
“殿下,娘娘,请上前来,拜见陛下。”为防万一,米接过了礼官的活儿。
明是短短一程路,却在瞧见龙雪身边的一个小侍女后,白离顿觉眼前漆黑,血气直接上涌。
点点殷红霎时自唇瓣滴落,垂眸间,眼神犹是不舍那道倩影。
到底,他还是错过了她……
人群中,她虽掩去真容,只着侍女打扮,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来了,而且就站在人群中。而他,却牵着另一个女人要成亲。
这天,当真是残忍至极。
“表哥?你怎么了?”狐天音察觉到白离有异,遂佯装关心欲上前搀扶住他。
却被白离一手隔开,咽下喉头腥甜道:“本宫无事,不劳太子妃费心。”
说罢,又是一阵眩晕袭来。他却强撑着慢慢走向天帝,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她的面前倒下。
龙三藏在人群中,微微一叹:“何苦呢?”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不管何种理由。早在他承下的一刻,一切便都没有回头路。”龙雪斜眸,握着龙三的手轻轻的道。
一场天婚,一场局。
将三族一宫,全都拉入了这潭污秽之中。
亦将自己,将小妹,深深的套在其中,不得挣脱。
举目微扫,融融欢笑下皆是笑不及眼底,俱在表面。骗得过贪安者,又骗得过哪个有心人?
忽的,龙雪感觉到有一道不友善的目光在窥视自己。
甫觌面,首交眼,心底俱是微震亦将对方视之为敌。
而那道视线的主人,乃是出自同为侧妃之一的凤如锦。
“有什么不对吗?”龙三低垂着脑袋,亦暗暗的打量四周。
却迟迟不见龙族来人,青丘,凤族俱是大有来宾。唯独龙族,除去姐妹俩竟无一人至。
“这事,我们回沧雪殿细说。”
“可是,你不需要……”
“不用,我乃侧妃,依礼只需观礼。如今礼成,你我也就没有停留的必要。”
“这,会不会不妥?”无论如何,总归是阿姐你日后安身立命之所在。
龙雪瞅了眼礼毕的两人,转身示意龙三跟上。压低声道:“无妨,既来之则安之。”
立命或安身,有命活下来才有资格谈这句话。
否则,垓下黄土层层垒,将相王侯尘覆尘。
身死尘灭,还谈何安身立命?
然而,就在两人踏出积云殿的刹那,龙三与前来道贺西灵山诸僧错身而过。
时光似在那一刹那停止不动,如过亿万年,又瞬回原状。
“怎么了?”龙雪紧握着龙三,凭心讲,族人迟迟不来亦不见龙熬,她的愈发的不安了。
“没什么,我们走吧。”龙三回眸睇了积云殿内,不知为何看见那些和尚,她心里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谈不上好坏,她却说不上因为所以。这事,真怪……
而积云殿上的天帝,见到西灵山众僧顿时大喜不已。
亲下王座,合掌迎向渡佛祖等诸僧:“佛祖,久见了。”
“陛下客气,今太子大婚,是吾等来迟了。
还请陛下宽宥,万勿见怪。”渡佛祖慈悲之眸半敛,指捻法印以还礼。
“岂敢岂敢,此时能逢诸佛入世,乃天之幸,亦民之幸。
朕替苍生,谢过我佛垂怜。”说罢,躬身一礼。
又睇向白离与狐天音:“你二人还不上前来见过渡佛祖,及诸位圣僧。”
拜见佛祖。”
“天音见过诸位圣僧。”
“二位不必多礼。”渡佛祖捻指虚抬,即一股力量不让他二人拜下去。
知势不可强为,两人遂顺势起身,作揖立于一旁。
天帝眉山微凛,旋即堆起一抹笑容,道:“佛祖何必惯着他们两个,也该见他们见见礼才是。”
实则,他是担心渡佛祖以洞悉前尘。今不受白离二人之礼,恐之后西灵山抽身而去。
届时,天宫必将倾危。
这时,虚悟忽的探出半个脑袋,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古灵精怪的道:“陛下,小僧知道佛祖为什么不受太子哥哥和漂亮姐姐的礼。”
天帝愣了片刻,随后失笑不已,弯腰俯身半哄着,对虚悟问道:“哦?还请小圣僧为赜解惑。”
霎时,积云殿气氛骤凝。欢声笑语皆止在这一刻,众仙无不是竖着双耳静等虚悟的答复。
“虚悟?”般若尊者喝道,洪钟之声隐微韫。
虚悟闻言,呲溜呲溜跑回般若身后,探着脑袋瞄了一眼般若,笑嘻嘻道:“陛下,尊者不让小僧说。”
话音刚落,即换来一颗爆炒栗子:“贫嘴。”
天帝直起腰身,抬手阻拦道:“诶?朕观小圣僧赤子纯真,且让他说说也无妨嘛。”
说着,又冲虚悟招手道:“没事没事,小圣僧但说无妨。”
虚悟抬眸看了般若一眼,见他没反应,便知他这是默认了。
于是抻着脖子,眉开眼笑道:“嘻嘻嘻,小僧听说,天宫婚俗不同他处。
新人礼成后,需回到住处接受众人闹喜。
佛祖定是怕太子哥哥他们待会儿吃不消,所以才不受礼。
想让太子哥哥多攒些气力,噗……好应对闹喜,然后造小人。”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虚悟莽撞,恳请陛下释罪。”般若口诵佛号,恨不得把虚悟塞回事情发生之前。不消说,这些肯定是他那好师弟教的。
这都教的什么吧,出家人……唉,罪过啊。
人群中,本不欲来观礼的黎波忍不住别过头,趴在素鹤肩头吭哧吭哧憋笑。
背对着诸仙,指腹拭去眼角的湿意:小虚悟,你太可爱了。咋师叔说啥,你就信啥呢?
你这样,让你师父咋办?
哈哈哈哈……
哎哟喂,不行,他憋的太难受了。噗……哈哈哈
素鹤黑着脸斜了眼肩头颤抖的人,刚才是谁死活不肯来的?
结果,也不知是谁没脸没皮的不敢见人?
天帝也怔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回过神,进而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好,小圣僧说的,你们还不快下去?”
白离向渡佛祖合掌道:“拜别佛祖。”
“太子,请。”渡佛祖还礼。
狐天音见白离径直离去,随即眼色一递,芩歌等侍女立刻会意,扶着她拜别诸僧,匆匆的追了上去。
待两人一离开,天帝即请渡佛祖上座,诸僧亦列席。
“吩咐下去,可以开宴了。”天帝一边与渡佛祖寒暄,一边传音米。
米得令,旋即将旨意层层传达下去。
霎时鼓乐齐鸣,笙歌妙舞悦诸仙,曼陀花雨涤九尘。
雨**雨,声作法声。
直作灵灵宝光,袭向虚维四度,化作丝丝金雨,遍洒人间。
一宴开,一局待。
只不知是网捕住了蝉,还是蝉挣破了网……
第一百二十八章:黑夜前的宁静
积云殿内弦歌酒宴不曾绝,绯暹宫里冷凄凄。
碍着白离退人三尺的寒气,无人敢上绯暹宫闹上一闹讨个喜气。
有仙寮凑至黎波身边,道:“素闻尊者与太子兄弟情深,何不为众人作先,于太子讨一份喜气?”
素鹤抬眸瞥着身边之人不语,果然,黎波整了整衣衫,一脸庄严肃穆的说:“阿弥陀佛,本尊乃是出家之人,不妥、不妥。”
“……”
我信个鬼,仙寮讨了没趣,遂悻悻然的离开,与其他仙者谈笑欢语。
“走吧,去我的丹峰碧竹坐会儿。”素鹤迈步离开,睇眼身后之人。
黎波随后跟上:“也罢,就去你那儿坐坐。听着这漫天喜乐,我总觉得得慌。
诶,死鹤,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素鹤举目远眺天际,言语中隐隐藏忧:“谁知道呢?”
今日的天宫委实过于平静,平静的令人煎熬不止,沸水难歇。
囚天峰下寒潭水中,他虽劝白离勿要强为,却也存了私心。
实盼着白离斩断对龙三的念想,如此诸方势力才不会将目光都投在她一人之身。
如此,她要藏身或匿行皆要多一分安全。
事情,也确如他们所期望的那般发展。
然一切,今夜会是转折点。
过此无事,才算真无事。即使不算长久,亦能得个暂时的。
而如今的时间,予龙三多一分便多一分的转机。
忽然,黎波撞了一下素鹤道:“死鹤,你有没有觉得龙雪身边的丫头有点怪?
我琢磨半天,也没磨出个滋味。”
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这滋味,真他娘的磨人。
眼见就要到丹峰碧竹,素鹤忽的按住云头,顿下脚步,直盯着黎波:“你说什么?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
一道灵光自眼前闪过,快的让人心悸,让人……心生战栗。
黎波望了素鹤一眼,愣了片刻,回神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宴上龙雪身边的丫头有点怪,但我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不好,我们去沧雪殿看看。”
“去沧雪殿干嘛,那是新妃的寝殿,你我此时去找死啊?
在不济,也不能坑了丫头的姐姐啊。”
要知道,现在满天宫多少双眼睛都盯着那里。稍有行差踏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而龙族现在的态度也暧昧不清,说不管龙雪,又全力支持龙雪嫁入天宫。说支持,大婚之宴竟无一人。
这一想,他心里更挂念龙三。时局如此动荡,天下之大竟无她容身之地。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救人济世,解救青龙关的她,如何就成了人人色变的妖星?
若她是妖星,自己是什么?自己可是在东海外打了三百年的鱼,就为了等一个接近她,了解她的机会。
如今,只凭问天镜一言,便断了她之善恶,也就将人钉在生死的木架上。这,何其的不公、不平……
素鹤催动云头,调转方向,眸光骤然一沉:“无妨,你我是小妹的义兄。也算得是她龙雪半个娘家人,自家兄长看看妹子总不为过。”
“死鹤,你何时这么通情达理了?”还娘家人都跑出来了,都说我脸皮厚,你这脸皮也不薄嘛。
“个中缘由,我此时与你解释不清,待到了沧雪殿一问你便自明了。”素鹤睇了眼黎波,暗中再提仙元疾往沧雪殿。
“等下,死鹤你是不是发现什么?”黎波收了玩世之姿,瞬间变
了一个人。
“到了。”话音一落,素鹤按下云头。
两人步下云头,偌大的沧雪殿外今日竟有不少天兵把守。
见到二人,急忙作礼:“见过真君,见过尊者。”
黎波摆了摆手,不耐的指着沧雪殿的宫门道:“怎会回事,雪侧妃犯了何事?用得着诸位在此辛勤值守?”
为首的天兵也知道黎波的脾气,遂不敢怠慢疏忽,拱手低言道:“回禀尊者,是娘娘命我等护持的。”
“护持?这偌大的天宫,真有点事儿,你们几个护得吗?”黎波抬手挨个将人点了一遍,霎时臊的天兵面红耳热。
讲老实话,他们几个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雪侧妃的本事,他们也素有耳闻,便是对上太子为不逊半分。让他们护持,还是真是个笑话。
遂打着哈哈道:“尊者,我们几个也知道您说的是事实,这不是上有令,下不得不为嘛。
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天后再如何失势,也还是太子生母,身后更有深不可测凤族做后盾。
他们就是个小小的天兵,有几个胆子敢违逆的?
“好了,本尊也不同你们说这些虚的,雪侧妃人呢?
本尊和真君有事求见,你们几个给通传一下。”
“这……”
“怎么?本尊和真君还见不得了?你知道里面是谁吗?那是本尊弟妹。”黎波当即怒眉,眼瞅着就要撸袖子干架。
那天兵忙哀哀讨饶道:“尊者息怒、息怒,非的我等不肯通传。
实在是……”
“是什么?”
“是雪侧妃,她不在里面。”天兵一着急,干脆吐了实情。
虽然天后有言,谁来打探消息都不可泄露内中虚实。
但他们小兵一个,得罪得起谁?一不小心,被拍死了也就是一瞬的事儿。
“不在?”黎波掏了掏耳朵,差点以为听错了。这时候不在,她能去哪里?
素鹤沉眉一挑,问道:“可知雪侧妃去了何处?身边可有随行之人,可知其样貌?
又是受何人所邀?”
黎波立时凑尽素鹤,咬耳道:“你怀疑有问题?”
然素鹤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直视着天兵。
天兵无奈,一个一个他们都得罪不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说了。
“回真君的话,雪侧妃受百花仙子所邀,前往百花林下棋。
其出门时,有带一侍女,名曰小螺。
至于样貌,大概就是长……”
几人一通比划,与他们在积云殿所见无二。
不禁两人对视了一眼,难道真是他们想错了?
素鹤犹不肯泄气,再问道:“可知里面还有何人?”
说起这个,天兵两手一摊。没有,说起来雪侧妃也是够倒霉的。摊上一个妖星妹妹,身边除了一个侍女,什么人都没有。
天宫把人丢在沧雪殿,就啥也不管,任其自生自灭。
这女人嫁得如此,真不如不嫁。
“真没有?”
“回真君,真没有。我们哥几个一直盯,一只苍蝇都没看到进出。”
“走吧。”素鹤叫上兀自呆愣的黎波,两人纵起云头直往丹峰碧竹飞去。
黎波一把拉住素鹤的胳膊,指着脚下的沧雪殿道:“不是,我们就这样回去啦?”
“不然呢?你想闯进去?别忘了,这是后妃的寝殿。”
素鹤暗自垂眸,若可以
他也不想如此打道回府。
然他们,终归是外臣,岂能擅入?
“……不,唉……”黎波看了看渐行渐远的沧雪殿,登时语塞。
叹了口气,只得随素鹤一同返回丹峰碧竹。
却不知他们遍寻不着的人,兀自在殿内沉沉的睡着。
清风掀起层层白纱,端的是唯美动人。
只有一只觅香蝶,在殿外的艳艳旖旎中飞舞,贪食着龙吐珠的每一滴花露。
吸到尽兴时,不禁抱着龙吐珠的花蕊发出长叹:“啊,真好喝……”
不行,她今天一定要喝个尽兴,实在是太太……太好喝了。
这真是蝶戏花丛,美人沉香。
若无意外,实是岁月静好……
而百花林中,百花仙子一见龙雪到来,即是扫榻相迎。
“雪儿,委屈你了。”说罢,上前拥住了来人。
龙雪轻拍其后背,道:“我无事,溪芫。”
“还没事呢,看看他们多埋汰人。我若亲邀你过来,怎知你在天宫受了多少委屈?
早知如此,还不如做你的自在公主。”
“不可妄言,君有意臣当行。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龙雪自百花仙子怀中挣脱,说也奇怪。
如今没了修为,再看溪芫她竟有了不同的感受。
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冷。再思及从前追查画像时,最后都是指向枭樱。而枭樱她也查过,实为青丘之人。
却又与她这位好友,也有往来,登时不寒而栗。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恐是修为骤失,身处你这灵地故有所不适应。”龙雪浅笑,示意小螺赶紧上前扶着自己。
心却想着独自留在殿内等人的龙三,不知她现在如何?
也不知,她们的父王是否真会履行其行。只要龙三赴宴,便为自己解除禁制。
如今看,多半是不可能。
她本欲留下一起等,无奈遇上溪芫邀约。
留其一人在殿,也不知是对是错?
小螺忙上前扶着龙雪,手心暗暗用力,让其不要担心。
小主子如何也是有修为傍身,好赖也比她们安全,有事也可及时脱身。
百花仙子看着龙雪坐下后,亲自斟茶递了过去。
嗔骂道:“你那父王也真不是个东西,逼你应嫁不说,还给你下禁制。
偏生你这禁制古怪的很,我试了几次竟摸不到它的边角,委实可恨。”
龙雪端着茶杯,撇过头道:“不说这些了。”
“对对对,不说不说。你看我这张嘴,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下棋下棋,把你叫过来就是让你散心的。我怎么竟给你添堵呢?该打。”百花仙子讪讪的道,抬起柔荑掌了自己几下。
“哎,你这是做甚?”龙雪起身,止住百花仙子的举动。
睇眼早已备好的棋盘,道:“不是说下棋吗?开始吧。”
“雪儿……”百花仙子眼中蓄满雾气,真真是我见犹怜。
吸了吸鼻子,梗声道:“下棋下棋,这次我不会再输了。
噗……我进步可快了,一定会让刮目相看的。”
“好啊,我会拭目以待的。”龙雪捻子微顿,嘴角噙着一抹弧度。
正是,芬芳之中氛围骤生诡异。
昔日姐妹,今朝局中厮杀。
第一百二十九章:风雨晚来骤
百花林内,局上争风云。
绯暹宫里,红烛垂泪人无语。
白离望了一眼喜床上的人,倏然起身欲离去。
狐天音攥着衣袖,急忙起身道:“表哥,你连这一会儿也不愿给我吗?”
“你自便。”白离丢下这句话,就离了寝殿,拐过转角直奔了书房。
一时间,绯暹宫的侍女侍卫皆伏首跪地,不敢吱声抬头。
唯恐撞上伤枪口,惹怒这两位。
芩歌站在寝殿门口,扫了眼众人,一步三回头的迈过门槛,急急的走向狐天音。
“主人,这……太子他……”
太子他……如此做法,主子您日后岂能好过?
“无妨,天家的人,脾性难免的。你去外面挑几棵龙吐珠,送到山涛阁的书房去。
记住,要开的最好、最娇艳。”狐天音松了衣袖,抬手理了理。
举手投足间,哪里还有半丝的受伤,一星的难过?
倒是芩歌经过上次的教训后,对其多了不少忠诚,至少这会儿是真的替狐天音鸣不平。
“奴婢不去。”说罢,捏着袖口别样的转过身。
一下一下,岔岔的用力扯着衣袖。
“哦?真不去,本宫可就让她人代你去了。
届时,你可别后悔,说本宫不给你机会。”
既然无法为本宫造益,那你……
“好啦好啦,奴婢去就是了。”芩歌一个激灵,急忙回过神。
抢先步出殿外,嚷嚷着:“都让让,太子妃有令,你、你、你都起来将这几棵开的最好的,都送到山涛阁。”
登时被点名的侍女弱弱的道:“可是,太子他不是……”不是才生气的离开码?你现在叫我们去送花,不是叫我们去送死嘛。
“叫你去就去,太子是主子,太子妃的话就不管用了么?”芩歌声音陡然一冷,秀眉含杀。
“不不、不,姐姐饶命,我、我等这就去。”
说时迟那时快,几人连忙起身,各自挑了两棵龙吐珠抱在怀里。
“芩姐姐,我们好了。”睇了花,不觉暗暗的咽了口口水。
这真是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芩歌冷笑道:“都随我来吧,从今天开始你们要知道,谁才是捏着你们生死的那个人。
太子仁慈,待人宽厚。可我家主人不一样,行差踏错没关系。
改了,便是好的。
只是那些不肯改的?”
说着,芩歌忽然一顿,睇着众人森然笑道:“若是不肯改的,绯暹宫若大,正好缺些花肥。”
话音落,扑通、扑通之声不绝于耳。
“姐姐饶命,我等愿改,愿服太子妃教诲。”
芩歌满意的挑起眉梢:“这才对嘛,都起来吧,别误了娘娘正事。
晚了,可是谁也保不住你们。”
众人齐声道:“是。”
过了片刻,几人来到山涛阁。
还没来的及进入,便被两杆长枪拦在门口。
“站住,没有太子允许,尔等不可擅入书房。”
一人抱着龙吐珠,贴向芩歌道:“芩姐姐,现在怎么办?”
芩歌稳了稳心神,暗自压下不悦上前道:“两位大哥,还请行个方便。
你二位也看到了,我等并非来此搅事。乃是奉了太子妃之令,送几株花予太子怡情。”
“这……”守门的两个天兵,你看我,我看你顿时犹豫了。
“二位若不放心,可就此验过。若一丝问题,可将我等格杀当场。
我等,绝无怨言。”芩歌侧身一让,不卑不亢的瞥向天兵。
“要不,你去看看,正好你和百花林的小花奴有点交情。
真有猫腻,定也骗不过你。”其中一人推了
推另一人。
那人听后,收了长枪来到几人面前,将龙吐珠一一查过。
确如她们所言,当真无问题。
但太子之也不可不遵,遂道:“将此花留下,你们走吧。”
花可以放下,人却不能进去,这是原则。
芩歌闻言,也未再做纠缠,看向几人道:“还不将花放下?”
“是。”几人,依言放下。
“如此,有劳二位辛苦一趟。”芩歌暗睇一个眼色,几人嗫嚅的退到其身后。
拱手垂眸,不敢多言。
“走吧走吧,无事不要靠近此地。”天兵挥了挥,将人驱赶离开。
等人都走远了,才唤来搭档道:“你守好,我将这些花都搬进去。”
话说,太子纱窗外的那几盆都开谢了,这些来的倒是刚刚好。
遂二话不说都搬了进入,并将开谢的换下。
须臾,办妥后,开始回去重新值岗。
“如何?都弄好了?”
“安啦安啦,就是点花花草草的事,能有多难?”
“也是……”
两人闲扯了几句,才开始正儿八经的干起本职差事。
而去而复返的芩歌,在确定龙吐珠皆以进入山涛阁,便悄无声息的回去向狐天音复命。
狐天音端坐在铜镜,兀自欣赏自己的容颜,以及这身嫁衣。
表哥,你之一生将注定逃不开我的影子。不论是生,或死。
你逃的越远,日后的悔恨也将越深。直至……痛入骨髓,永生都不可磨灭。
望着铜镜突然出现的人影,抬手整了整头上的发钗。
斜眸道:“办的如何?”
芩歌垂首道:“一切按照主人的计划发现,剩下的就看结果了。”
“放心,这出大戏可是精彩的很。”
“不过奴婢有一事不明?”
“何事?”
“万一龙三不入局,咱们这所有的布划不都白费了?”
局在精,也需主角登场才行。只太子一人,莫不是还唱独角戏?
“咯咯咯,这嘛你到时看就会明白。”
“主人的意思是……”难道龙三早已潜入天宫?
狐天音起身,手托香腮妩媚动人,抬眸的瞬间,摄人心魂。
一指点在芩歌唇上:“佛说,不可说,不可说。”
芩歌似着魔的一般,呆愣愣的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知道,就予本宫宽衣吧。太子不来,本宫也乏了。”
“是。”芩歌依言替狐天音将身上的吉服除去,换上平日的常服。
满头珠翠,也只留了数只玉钗简单的点缀。
“扶本宫过去歇着吧。”狐天音慵慵懒懒的伸手递给芩歌。
几步烟尘路,行来侧卧锦罗中。
随着狐天音慢慢合上眼眸,芩歌亦不敢留在屋内打扰。
进而退至外间,与众人静静的守护。
直至金乌坠下,红霞渐渐蒸腾满天。
屋内的人未见醒来,似仙人一觉与凡人也别无二致。
俱是时光杳杳而逝,日月两轮来梭也不过刹那。
比之这厢的安宁,山涛阁的白离将自己困了整日。
他想了很多很多,却想的都只是一个人。
忘不了,放不下。
心有执,念无望。
奈何,奈何,怎奈何……
白离提起酒坛,猛灌了一大口,呛的自己差点回不过气。
捂着口鼻,靠在墙角下拼命的咳。
这一生,他从未如此狼狈。也从未,如此的放纵自己。
素来早慧,看透了天帝与天后之间貌合神离。也厌倦他们的尔虞我诈,口是心非。
走一步,谋三步,乃至更多。
他渴望亲情,渴望寻常人家的温馨。然身为天宫太子的他,无疑此举是痴人说梦。
是故,他以冷清饰此身,以孤傲点此魂,以无边的寂灭喂养这副躯壳。
掩盖在此之下,是一颗早已斑驳的心。
也以为,会无心无情到终了。只是未曾料到,会有一个她不期然的闯入自己的世界。
更未料到,有一天,沦陷的居然是他。
她还如旧时,扮作侍女。也如旧,不曾抬眼看自己。
从前是他望着她,现在还是。从前君未娶卿未嫁,如今君作她人夫。
她,还是她……
白离想的浓烈,思的无药可解。忽有一股异香飘于鼻端,那是……龙吐珠的花香。
不知是酒做怪,还是花香多情。
当他东倒西歪的起身推开纱窗,看到吐露绽放的娇艳时,眼前竟是朦胧一片。
迷雾中,一道朝思暮想的人影愈发的清晰。
顿时脱口急呼:“,是你吗?”
你来了,你知道我的心了吗?
白离伸手一探,想要触摸眼前的人。却因为太心急,忘了还有一堵墙隔着彼此。
登时,叫墙身撞的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扶着晕沉沉的脑袋,用力的晃了晃,提着尚有大半酒水的酒坛忽忽悠悠的爬了起来。
刚起来,却瞧着外面的龙三身姿飘然腾飞而去。
“,不要走。你不要走,等我……”
一刹那,酒壮痴情人。
白离直接提着酒坛追了出去,惊的看守的天兵不知所措。
“怎么办?要不要禀告陛下?”一个天兵呆呆的看着白离逝去的方向,推了推身边的人。
另一个也是怔了好半响才回神道:“算了,说到底太子也是个可怜人。
不过是多喝了几杯,你我何必作那恶人?
捅破天,人家太子和陛下那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咱们急个啥?”
“……好像也是。”
“嗯。”
而白离出了山涛阁,便一路追着龙三来到弱水河畔。
只见佳人衣袂飘飘,伫立水畔,端的是仙姿袅袅,百般动人。
白离按下云头,手提酒坛颠颠倒倒的行向思念的人。
终至佳人眼前时,睇了眼自己的掌心,然后颤颤的抚上了久违的容颜。
“你引我至此,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龙三娇羞的别过头,抬手半遮半掩的点头,又摇头。
躲开了温热的掌心,似月里婵娟,足踏渺渺层波,一引一诱,一勾一拉间在粼粼弱水之上翩然起舞。
“……”白离痴迷的看着水上飞舞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向龙三。
就在他一脚迈入弱水中,忽然脚下滑倒,堪堪的跌在岸边。
白离撑着地面慢慢坐起,又伸手勾来滚至旁边的酒坛。
斜眸望着舞姿出尘的人,狠狠的灌了自己几大口:“这就是你赠我的贺礼吗?
也是,你我初识与此,你不知我,我却知你。
你知不知道,呃……初……呃,我以为你是魔界的奸细。
想着……呃,要不要除了你,呵呵呵,是不是很奇怪我会说这些?
呃……因为,因为我第一见到有人能够……呃,入弱水,入弱水而不沉。
我我……太惊讶了。
还有啊,后来又……”
倏然,弱水河畔的林中响起了一丝抽气声。
她,究竟听到了什么?
,入弱水不沉,魔界奸细,这……是天要助她?
霎时,化作一道流光划破即来的夜幕。
第一百三十章:死局(上)
白离晃了晃手中空空的酒坛,喃喃的道:“没了……”
随手一甩,酒坛咕噜噜的滚向他处。
抬着惺忪的眸子,瞧着冷冷清辉。这般的夜色,真冷啊。
再回眸看向粼粼弱水,碧水澄清,倒映如勾弯月。哪里,还有佳人半点影子。
只有一抹若有似无花香,隐隐约约,撩人心弦。
“走了,也好……也好……”白离起身,自嘲的笑道。
从今后,你我路尽,再无瓜葛。
而我,也该回去面对我该面对之事。
能再见你,我很开心。哪怕是幻像,我也开心。
颠簸的人,行着颠簸的步。本是打算回转绯暹宫的他,阴差阳错的走到了沧雪殿。
伫立在台阶前,有那么一瞬,他是失神的。
沧雪殿,是龙雪的寝殿,也是她阿姐的住处。
已下定决心避开她,斩断属于她的一切。到头来,却还是绕不开,绕不开……
“太子……”守门的天兵拱手上前,欲告诉他,龙雪此刻并不在殿内。
岂知,话未说完,便叫白离抬手打断:“不用,本宫自己进去即可,你们在此安守便是。”
说罢,径自踏上台阶推门而入。
随着嘎吱一声,门又缓缓的合上了。
“不是,属下是想说,雪侧妃她不在啊。”
另一人道:“算了算了,闲事莫管,方能活的长久。”
可……可太子他进去,也没人伺候啊?
这真的没问题吗?
然他的诸多念头,都被同伴的拉拉扯扯带走了。
有句话说得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还是做好他的本职就好。
白离入得沧雪殿,入目皆是一片萧瑟,唯有沿途绽放的龙吐珠,为沧雪殿增添了些许生机。
一丝愧疚,爬上他的心头。
是他,亏欠了龙雪。
种种原因,将她拖入了这场泥淖之中,她本该也是如皓月般的女子。
有着属于她的天地,她的舞台,可惜,遇着了他……
行过几重回廊,踏过几多芬芳,终至眼前这茫茫一片,如火炽烈。又见属于龙雪休憩的小亭台,白纱隐隐似人在。
与这一方浓烈的火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同时,花香弥漫下,更平添了无数的旖旎,使人不觉想一探究竟。
白离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踏上这方亭台的,但……此刻他的心几乎要跳出腔子。
手中纱,无声的脱离掌心。
眼前的人,兀自酣睡。看样子,当有一场好梦。
因为,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
“……”
呢喃的呼唤,惊醒了梦中的人。
龙三忽的睁开眸子,盯着白离这张放大的脸,心不觉漏跳了数拍。
情急之下,欲行离开。却发现,她此刻竟无法动弹。
一身仙元,宛若泥牛入海,全无回应。就连小四,亦不知去了何处玩耍,阿姐和小螺亦不曾归来。
遂不觉失了往日的冷静自恃:“太子殿下,可是来找阿姐的。阿姐她……”
倏然,白离一指点在龙三的红唇上:“吁……别出声,让我再看你一眼。如果是梦,我愿它长长久久,永无醒来的一天。”
说着,渐渐的俯身而下。
龙三登时大急,却苦与无法动弹:“你要做什么?不可以,不可以……”
“我不做什么,就想……抱抱你,然后,这样。”
话音一落瞬间,龙三未说的话悉数被白离封在唇齿之间。
,你知道吗?这样的你,真的很美、很美,美
的让人无法不去占有你。
你可知,有多少个日夜我是在思念的啃噬度过?又知道,当我千方百计打听到你的消息,得到的却是你和胡今生在一起,可知我有多嫉妒吗?
不可以,不可以啊,十四?十四……
龙三急唤十四,然而,天水珠首次失灵了,任她如何呼唤,皆无反应。
可恶啊,为何是在此时?若阿姐回来看到……龙三不敢再往下想,那无疑是她手拿尖刀,亲手杀死了所珍视的人。
然白离似魔怔了一般,她无力推,无力躲。
如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里颠簸,在惊涛骇浪中苦苦挣扎,却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何处才是彼岸。
月色下,清风偶尔掀开白纱的一角。漫舞之下,可见人影的纠缠,散落的情深。
与此同时,狐十四也叫来人拖住脚步多时。
眉宇间虽从容,然心底难挨忧心煎熬:“胡某不才,请教大和尚此是何意?”
一言不合起阵,将自己困在这方寸之地。既不言因,也不道果,偏此时他又急着寻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施主若有心事,不妨坐下与贫僧饮一杯清茶。
届时,施主之烦恼根说不得,可得清净。”
渡佛祖手捻佛珠,挥手布下一桌清茶。红泥小炉,细火慢煮。充满岁月沧桑的蒲团,单等着客人入座。
狐十四沉吟的片刻,行至蒲团前盘膝坐下,执起被渡佛祖推到面前的清茶。
小小一杯,静执无灼,细嗅无香。
“施主可是有疑惑?”提起铜壶,渡佛祖替自己斟了一杯。
端在掌心,浅酌轻尝。
“大和尚,吾有不得不寻之人,也有不得不为之事。
你这好意,吾怕是无福消受。”倏然,狐十四眉山一凛,将茶杯轻轻放下。
渡佛祖放下茶杯浅笑道:“世人碌碌,皆因窥不破其中迷妄。
施主是明白人,又何苦自堕迷尘?”
“大和尚你是方外之人,做此局困吾,就不怕因果加身吗?”霎时,狐十四眸光骤冷,星眸掩杀。
然渡佛祖似无所觉,只是垂眸转动佛珠。
“一因一果,一饮一啄,皆有前定。
说不得你我契机早定,早有今日之局也未尝不可知。”
狐十四忽的敛杀气,沉声道:“吾要如何,大和尚才肯放吾离去?”
“来自来,去自去。贫僧不曾阻止施主离去?
所谓阵局围困,施主不妨将心自明。
或可觅得出路,身在何方?”
说罢,渡佛祖忽的消失无踪。只余红泥小炉的火焰,兀自燃烧。
一刹那间,四野仿佛都陷入了无边的寂寂。
出不去,亦感应不到龙三。便是他的一魄,此刻也毫无回音。
这是不曾有,也是不曾遇的。诸尘不乱心的他,慌了。
可越是如此,他越受困此间。无法可寻,无法可破。
他……当如何破局?
而龙三久唤狐十四不至,唤小四亦不灵。
等她再度醒来时,诸事以成定局。
睇眼身旁的白离,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她发现此事过后,自己能动了。
遂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将散落的衣物一件一件拾起,再一件一件的穿上。
心在这一刻,似乎忘了痛。也许不是不痛,只是历经希望到绝望……它麻木了。
倏然,一通喧闹嘈杂之声打破眼前的平静。
最后一件衣物,也随之天后的怒掌,无声逶地。
“贱人,本宫千防万防,都防不住你在此时毁了离儿清
白?”
龙三趴在地上,血自嘴角殷殷滴落。心中冷笑道:这么快,就来了吗?
真是好快的速度,好狠的用心。也是,好毒的一张嘴。
“天后这话,不怕天谴吗?”
霎时,无有天帝旨令的天宫,轰隆之声响彻夜空,紫电奔走宛若游龙。
沉沉天幕,便是诸仙亦觉得胸口似有大石堵塞,憋闷异常。
落霄九云内,米望着窗外密集的紫电隐隐担忧,此般雷鸣更似上天示警。
难道,这次他们做错了吗?然自古问天无错,此回妖星难道是假?
登时,米被自己的念头吓得退了两步。
天帝自书案前抬起头,手执朱笔一顿,斜了眼米:“爱卿这是何故,怎的面色如此难看?”
又睇了眼窗外的夜幕,眉山立时紧锁。这天,着实令人压抑的很。
米回神,匆忙按下这无来由的念头,垂衣拱手道:“臣自升任仙界以来,未曾见得如此天威。
是故,臣失仪了。”
不管怎样,错或对皆以筑成,此时回头,神仙也难。
天帝眉角微抬,提笔蘸上朱砂,低头批改奏折:“别说是你,朕自幼至今,也是头一遭。
可见啊,妖星之危害,连天也震动。”
“……是。”闻得天帝如此说,米刚提起的念头又下去了。
罢了,端看那龙三的造化吧,若真亡与此,那也是她的命数。
而百花林内,龙雪决胜一子忽的被惊雷击中。登时,化成齑粉。
龙雪倏的起身,望着棋盘上的江山,猝然别过脸,一口朱红呕落。
小螺急忙上前扶住,掌纳沛然仙元抚平龙雪体内的躁烈。
奈何,于龙雪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百花仙子手挽衣袖,捻着一子落下,忽的眸现锐光。
含笑,柔语道:“如此,却是我赢了。”
“胜即胜,败即败,龙雪技不如人,叨扰了。”说着,欲转身离开。
这一局她杀的甚是艰辛,只因心头始终萦着一个人。
偏她被绊在百花林,迟迟不得脱身。
却见百花仙子忽的起身,挡在两人之前,拉着龙雪的柔荑:“雪儿真是薄情呢,你看这满天宫人人惧你、惊你,唯恐与你占上关系。
唯有我不计前嫌,不计后果,邀你下棋散心,怕你委屈。
你怎的,输了棋,便要走?染上了那些棋篓子的坏毛病,这样,我可不依。”
龙雪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缓缓的挣出了百花仙子掌心。
“溪芫从前也不是这般的强人所难,如今,怎学得那小家子惺惺作态之气?”
“看看,我就随口一说,你怎得还当真了。
走吧走吧,你要走我也不留。你那殿中又无他人,这般急急忙忙,莫非你藏了人不成。”
龙雪倏的僵在原地,周身血液一下凉到脚心。
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口阳气:“溪芫说笑了,告辞。”
说罢,当即由小螺扶着匆匆离去。
百花仙子斜眼林中:“小玲草,告知芩歌,太子妃可以前去赏戏了。”
林中一阵悉索响起,又渐归平静。
越靠近沧雪殿,龙雪的心就越不安,那种感觉几乎将她溺毙。
可任她紧赶慢赶,到底还是出了事。
乍入殿内,远远的就听见怒喝:“来人,给本宫就地杖毙。”
登时,龙雪身似疾风的闯入亭台。
“不可。”
第一百三十一章:死局(下)
甫觌(di)面,龙雪照眼间只觉自己的神魂已然惊出九天之外。
怎可如此?怎可如此啊……
霎时冲上前,一把将钳制龙三的两名苟活者拨开。
素来温婉的她,难掩焚心之怒:“娘娘是否该给龙族一个交待?”
天后愣了片刻,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恶劣的讹诈。
怒眉上扬,睇着昏迷不醒的白离道:“笑话,本宫未追究龙族之责,你反到问起本宫的是非了?”
横眼苟活者,喝道:“还等什么?即刻格杀,若有人……阻拦?
同罪,论处。”
苟活者不言,一上来便是极招索命。
龙雪想也不想,挡在龙三身前,忘了此刻,她毫无修为。
然明眸之中,不见丝毫退让。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忽闻狐天音的声音乍然响起:“母后,手下留人。”
天后蹙眉,抬手止住苟活者的逼杀:“住手,都退下。”
话音一落,顿见狐天音在芩歌的搀扶下款款而来。
漫漫白纱,倏的被人掀开。
“你来做什么?”天后面色一沉,讲一千道一万,她也不愿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被人瞧见如此不堪的一面。
尤其,这个人是她狐天音。
狐天音抬手,摒退了芩歌,眉眼半阖的扫过了一切。
心底,登时泛起丝丝冷笑。
不够,这还不够。龙三,你的末日才真正开始……
看向天后道:“母后,稍安勿躁。龙三可以先押入天牢,至于雪侧妃,估念她们姐妹情深,不妨成全了她的护妹之心。
索性,一并押下去。”
“为何?就凭她今日恬不知耻做下此等肮脏之事,本宫生剐了她都不解恨。”天后凤眼一瞪,恨不得连狐天音一块吃了。
狐天音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瞥了眼白离。
表哥,你实该感谢音音。
若无我竭力促成,你此生都休想达成此愿。
让你们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做了一回夫妻,合该知足。
忽的眸光一转,睇向天后:“母后就没发现表哥的异常吗?”
霎时,天后眼神骤冷:“说清楚。”
“你如此大动肝火,表哥皆无反应,这不是很奇怪吗?
不若先差人请医圣过来予表哥瞧瞧,然后咱们再来找罪魁祸首算账。
正好苍生受妖星祸害颇深,想来也要好好与之清算的。
咱们若现在一举将她格杀?说不得要被她拖下水,落个同党的罪名。
须知,想杀她的可不知一人。”
天后默了片刻,眼角微微上挑:“就照你说的办。”
睇了眼苟活者:“带下去。”
龙雪始终将龙三抱得死死的,轻声在其耳旁低吟道:“没事了,没事了,阿姐回来了,阿姐陪着你。。”
龙三不语,任由龙雪抱着。
宛若周遭事物,尽与她无关,也好似万事万物,皆难入她的心。
偏是这样的她,更叫龙雪悔断肝肠。亦叫她,痛的五脏皆被揉碎成粉。
而正当姐妹俩被带走时,狐天音忽的又皮笑肉不笑的道:“雪侧妃可要好生看着妖星,少不得稍后还需令妹向苍生谢罪。”
尤其是谢罪二字,狐天音咬的格外重,透着一股野兽撕咬猎物的凶狠。
龙雪扶着龙三脚步一顿,然什么都没说,只是被匆匆带离了亭台。
而芩歌见机的快,早就听闻里面要请医圣诊治时,便以赶往千崎峰。
与百里无霜低语了几句,百里无霜便随她一起到了沧雪殿。
“人呢?”
“回医圣,太子人在亭台内。”芩歌躬声道。
“嘁。”
百里无霜甚是唾弃的看了眼亭台,要不是
为了气死天后,他才懒的趟这浑水。
毕竟,狐天音也不是什么好鸟,当初囚天峰之灾,还有着她出的大力呢,哼。
余光瞥过似火的龙吐珠,瞬间,他什么都明了了。只是,不知哪个倒霉蛋被这些女人坑了?
足下一震,登时腾身飞向亭台。一入亭台,百里无霜捏着鼻子,厌恶的扇了扇。
这股糜乱的气息,简直不要太那啥了……
抬脚踢了踢白离,没有反应。
又不动声色与狐天音的目光一错而过,没好气的指着白离,对天后道:“不用看了,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说罢,摆了摆手欲离开。
待在这地方,太他么憋得慌……
“百里无霜,你……”天后掌运仙元,当即就要教训他的无状。
却见狐天音轻轻的按下了天后的手:“母后,冷静。”
天后有火发不得,看到了狐天音眼底的警告,遂怒而拂袖,干脆别过身不理会百里无霜。
狐天音满意的勾唇一笑,睇天后,话却是说给百里无霜听的:“有救无救,还请大人再施力一回。
便是无救,也好叫我等求个明白。
毕竟……”
百里无霜早知一切,哪里还肯去演个过场,鄙夷的道:“他中的是世所罕见的醉红尘,当世无有解药。”
闻言,背身的人霎时僵在原地。无解?怎会是无解呢?
你……不是医圣,无所不治的吗?
救不了我的离儿,那就是你之无能。
“本宫问你,此话,你有几分真?”不带对本宫的成见,不夹杂你我之私怨。
百里无霜就喜欢看天后这副明明恨自己恨得要死,偏又不得不低头求人的样子。
她不.爽,他就痛快。
“嘁,还几分真?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爷犯得着骗你?
说他无救,便无救。
除非……”
“如何?”天后紧张的看着百里无霜。
“取交.合者的心头血三滴,服之自可活命。”当然,你宝贝儿子是活了,可惜人家姑娘,被你儿子睡了不说,还得搭上一条命。
这也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如此便可吗?”会不会,太草率了?涉及白离的性命,她自然免不了多几分谨慎。
“无知蠢妇,你懂什么?”
天后立在原地,一口气被他堵的上不来:“……”
狐天音忙出来圆场,作礼道:“恳请大人赐教。”
百里无霜抖了抖外衫:“这还差不多,爷今天就让你们长点见识。
别什么都不懂,就出来丢人现眼。”
啪……天后好不容易留长的指甲,又断了。真真是,气煞她也。
“醉红尘,普通男女服用其实是无毒的。
非但如此,还可以增进修为。”
“屁话,离儿他……”天后实在忍不住,怒暴粗口。
谁知,百里无霜更加瞧不起的道:“那就问你那宝贝儿子,存了什么龌龊心思?”
“放肆……”
“醉红尘,本身无毒,然有情者遇之即剧毒。
若他心志够坚,抵得住男女之事的诱惑,尚可平安。
只是,哼……显然,他不是。”百里无霜说着两手一摊,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天后垂眸,脑中思绪急转,急问道:“那为何只有离儿出事?”
这种事情,它不是两个人的事吗?凭什么她的离儿将死,龙三那个贱女人活的无恙?
“啊……忘了告诉你,凡中醉红尘者,死的都是男的。”
“为何?”
“因为,发明醉红尘的是个被负心汉抛弃的女仙啊。
哈哈哈哈……”说罢,百里无霜张狂的大笑离开。
“等
等,你还没说,离儿他是如何中的此毒?”
“噗……你瞎么,还是你的鼻子喂了狗?
不会自己看,自己找?”
目光戏虐的自龙吐珠上掠过,真是够蠢的。
被人卖了,害了自己儿子不知,还竟想着错的都是别人?也是够奇葩。
天后随着百里无霜的视线,掠过花丛。一瞬,两瞬,无不是愣愣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因为这些龙吐珠吗?
可是,龙吐珠是自己去百花林取的。也是,她……让自己去的。
倏然,天后双眸杀气尽现,步步逼向狐天音。
“是你,对不对?”
狐天音掩袖而笑,一双媚眼顿生无限风情:“是又如何?你……敢不照做吗?”
天后闻言如遭雷击,陷入进退两难之中。
瞬息之间,有千百种的念头闪过。却在白离与保自身,来回的摇摆。
而狐天音莲步轻移,绕到天后身侧,幽幽的道:“母后不妨这般想,表哥终是男子。
纵使睡了个把女人,那也只会搏个风流美名。
你就不一样了,若是当年之事败露?咯咯咯……你说,你与龙三的下场谁会好一点?
啊,我来替母后算算。
龙三身败名裂,有个好姐姐死心塌地护着她。
母后,敢问舅父可会如此护你?我那好母亲,她可会自冥府回来搭救你?
呵呵呵,还有……龙三还有两个义兄,一个胡今生。
你,有吗?我的母后?”
此话一落,等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后倒吸了口冷气,她是疼爱白离。可是,更爱此身。
瞬息敛了杀气,寒声道:“你待如何?”
“放轻松,本宫爱表哥尚且来不及,又怎会伤了他之性命。
不过是借机,除掉不该存在的人而已。”
“你要取龙三的心头血?”
“是,不然如何救表哥呢?你看,一来表哥遂了心愿。
二来,仙界也可顺利诛除妖星。
三嘛,母后你也继续做你的天后,你说,音音是不是很好?嗯?……哈哈哈。”
耳听狐天音宛若病态之语,天后一身气息绷的有如满弦的弓。随时,都有弦断的可能。
然她不能,她需得忍……忍得下,才有契机可寻。
“随你意,本宫只要离儿不死。”
“那是自然,有劳母后命人将表哥带回绯暹宫。
音音,去去就回。”
又道:“小芩歌,我们走吧。”
芩歌眼眸微抬,道:“是。”
只一个刹那,主仆皆走的无影无踪。
天后啐了一口:“贱婢。”
心思一沉,挥手将身着亵衣的白离卷走,也消失在亭台。
偌大的沧雪殿,顷刻宛若死殿。
天牢之内,龙雪拥着龙三,默然不语。
唯紧拥的手,不曾松开过。她怕,这一松,怀里的人便在也找不回。
从未有一刻,如此的恨自己无能。
也恨龙熬……
正沉默间,忽的天牢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寻声而望,见是狐天音立在囚牢之前。
龙雪垂着眼,抱着龙三轻轻的拍着她后背。像一个母亲,柔柔的哄着自己的孩子。
温语带杀:“太子妃,你来错了地方。”
狐天音足下一跺,沛然仙元穿透地心,瞬间激活天牢结界。
再一道指刃,劈开困仙龙渊锁。
哗啦……天牢之门被打开。
狐天音掌托玉盒,笑的极尽柔魅:“雪侧妃说错?
那便是,错不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乱中乱
坐观此时的天宫,风起云涌。
也不知何人走漏的口风,都说太子白离大婚之日,与妖星入了洞房。
此乃祸世之兆,诸仙各驾祥云,纷沓而至。
逼上积云殿,欲让天帝即刻处死龙三。
一时间,大殿之上,众仙慷慨陈词,遍数龙三种种的过错,有或没有。凡世间忽然死了只耗子,那也是她之过。
盖万物有灵,微末之物先知。其虽身量小,出身极微,然其天性机敏。
故能较常人,先感知生死危机。
司祭元君拱手向天帝道:“陛下,臣早前就申明此女要害。
然太子作保,言此女乃是《镇魂曲》之传人。
如今细想,怕是我等所思皆在她之算计。此等心机,实属骇人。
还望陛下以苍生为重,即刻处死妖星,平这乱世诡云,定此天道风波。”
天帝眉山不动,目光投向兀自缩小存在感的晋河仙君。
“晋河,你说?
你与妖星在凡间当有接触,依你之见,妖星该杀否?”
晋河仙君差点骂娘,怎么好事不念着自己,这烫手的山芋倒马上扔了过来?
遂出列道:“陛下,臣虽同妖星有所接触,然也只在一面之缘。
臣一介武夫,又如何能替陛下,替苍生决此断?”
斜觑了眼天帝,干巴巴咽了口唾沫星子,嗫嗫的道:“陛下乃苍生共主,睿智天成,必能作出正确的抉择。”
说完,晋河仙君暗暗的吁了口气。娘唉,让他说?
事后太子知道,还不得把自己挫成一把灰,扔东海喂鱼啊?
光想,他就觉得得慌。
天帝一翻说辞,被晋河仙君的软钉子堵在喉头出不来。
遂瞪了其一眼,得不想要的话,只好目光掠过众仙:“可有爱卿,有其他的看法?”
说到底,天帝这般做,也是担心白离事后问罪。今儿当着诸仙议过,便是立时格杀了龙三,来日他这儿子也兴不起三尺浪。
良久,才在一片呼杀之中,有人站出来道:“陛下,素闻妖星与尊者真君等是莫逆。
若我等此时处死龙三,那……尊者与真君……”
此人一言既出,诸仙呼杀之声陡然被催到可怕的高度,便是天帝也不觉变了颜色。
他比众仙知道的更多,此二者动,后面必还有百里无霜。
此人乃是他为了救狐素素,遍访洞天福地求来的神人。其修为或不及素鹤出彩,但医术惊人,毒术更骇人。
且数万年来,天宫皆赖其费心诊治,配药养身。
若要杀龙三,也就只有速杀一途。幸在丹峰碧竹与狴藜山,皆与天宫相去甚远。
此时将其不动声色格杀,便是黎波与素鹤赶来,届时将尸首让其带走即可。
登时,天帝眸光骤射狠光:“元君,就由你与晋河同去。
添香一柱,务必取来妖星首级。”
司祭元君朗声道:“是。”
旋即转身踏出积云殿,晋河无奈,纵有不愿,也只能摸着鼻子悄悄跟上。
然就在司祭和晋河赶往天牢的途中,龙三已是死关临身。
龙雪危机感大作,立时将身挡住龙三,寒眸睇向狐天音:“太子妃这是何意?”
狐天音掌托玉盒,低头弯腰踏入牢内,指间瞬疾两道指风,侵入二人体内。
在一抬手,龙雪似断线的风筝,撞在墙壁上,跌落而下。
登时,龙雪伏地口涌朱红:“噗……咳……咳咳,狐天音你……”
“本宫如何?还轮不到你置喙。”狐天音面色陡沉,瞬纳仙元,又是沛然一掌击中龙雪,肋骨断裂之声清晰可闻。
“……噗……”霎时,龙雪色如白纸,死气顿显。
望了眼气若游丝的人,狐天音转眸打量着无
动于衷的龙三。
咋舌道:“都说你俩姐妹情深,这般看来,倒是世人抬爱你了……贱人。”
说着,啪的扇了龙三一巴掌,又捏着其下巴,强迫对方看着自己。
“你说,你有什么好的?论出身不及本宫,论智谋才情,你依旧是废物。
偏生一个两个都和瞎了似的,拿你当个宝。
你守着胡今生不好吗?啊?……为何要他注意到你?
龙三,本宫不好过,你们也休想在天堂。
这炼世熔炉,本宫要你,生不得生,死不得死。”
话音一落,一把甩开龙三。
掌聚森森之威,灌毕生之修为盖向其心口。心头血她要,人……她也要毁。
以暗劲击入其体内,摧毁其奇经八脉,便是能活命,也将是个废人。
龙三闷哼不出声,唯嘴角流出汩汩殷红,召显出她此时受了多大的痛苦。
狐天音见状,登时更加怒火中烧。
“很好,不吭声是吧?
本宫专治嘴硬,你就给我好好受着。”
说着,一咬牙取出三滴华光灿灿的心头血。也是龙三的全部,包括她后来修的一滴。
当初被血灵取过一次后,她折损非轻。虽然命捡回来了,终归伤了本源。
是以,即便在青龙关救白离等时,她之修为也是不全的。
如今再失,其损伤更胜从前。
然狐天音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俯身靠近,纤指支起其下颚。
忽的,朱唇轻起,一缕无色之焰窜入其眉心灵台,烙下焰印。
做完这一切,龙三就似个破布娃娃,颓然倒下。
原本清冽的眸子,再不见任何感情,也无丝毫温度。
狐天音扬手祭起玉盒,兜住心头血,不让其冲出结界。
毕竟,她不是血灵,如此沛然灵气之血,若无结界,她根本无法掌控。
遂睇眼龙三,抄起玉盒意满心足的离开了天牢。
而她出去后,天牢结界自除,困仙龙渊锁重新锁住了牢门。
甫自剧痛中醒来的龙雪,强提着一口气爬到龙三身边,将人费力的抱在怀里。
“小妹……”
一声小妹,咸湿的泪瞬间滑落眼眶。
龙雪不忍看,遂别开脸,唯有一滴热泪,坠在龙三脸上。
刹那一瞬,惊见其青丝寸寸成雪,娇颜顿成老妇。
“……小……小妹?这……怎会如此?”登时,龙雪的泪落得更凶。
抱着龙三,将脸埋在龙三颈间,哭的泣不成声,痛的肝肠寸断。
却在这时,一只晕晕乎乎的蝴蝶落在了龙雪眼前。
“主人,小四好晕……好晕”奇了,往日她也喝龙吐珠花蜜啊,怎就今日还喝醉了呢?
而她不知,醉红尘与灵物实乃美酒,又怎能不醉。
此时,她尚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只是循着龙三的气息一路找来。
路上, 她还遇到了好多凶巴巴的仙人,他们说要杀了她的主人。
可是,为什么呢?醉的稀里糊涂的她,宛若脑子里打了结,什么都厘不清。
龙雪却忽然眼前一亮,眼泪都来不及擦,捉着小四使劲摇了摇。
急切的道:“小四乖,别睡了,你家主人有危险,快去……快去丹峰碧竹找真君来救。”
“真君?……救人……呃……丹峰碧竹……”小四实不知道龙雪说的什么,但是本能的驱使,她忽忽悠悠的飞出了天牢搬救兵。
龙雪本想找狐十四,因他修为深不可测。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都不见他之身影,可以得知,他必也是被困住了脚步,来不了。
而丹峰碧竹,一则是比狴藜山近,其次白离大婚,黎波必也不曾远离。如无意外应在丹峰碧竹,所以她才有此命令交代小四。
然一切只是她猜测,关键还得看天意。
思及此,龙雪垂眸看着龙三更是悲从中来。
久撑力竭的她,霎时陷入暗黑世界。
“想救她吗?”
“想。”
“将你的心给我。”
“为何?”
“哼哼哼……我吃了它,成为你,自然就可以帮你救她。”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没用的,这是你的心海,是你把我唤出来的。
既然来了,本魔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登时,黑影扑向龙雪,与之纠缠。
却见龙雪忽的眸生异光,嗜血的咬住黑影,更骇人的是,她兽性般的疯狂。
紧接着又做出惊人之举,将黑影生生吞吃入腹。
“不要,你放过我,我帮你救人……救人。”黑影本是上界的魔,因闲的无聊,偶听到有人呼唤。
遂分出一道分身,悄悄潜下界, 顺便打个牙祭。
哪曾想,牙祭没打到,自己成了她人饱腹之物。
遥远的另一端,树林中有人登时掐断分身与本体的联系。
“可恶……”
而龙雪得黑影之后,人虽依旧昏迷,但龙熬所给予在颈上的那把刀,却阴差阳错的解开了。
红线丝丝崩断,生机重新注入其体内。而身在东海严令龙母与龙雨的龙熬,受红线反噬登时仰天呕红倒地昏迷,使得东海顷刻乱作一团乱麻。
反观生路重开的龙雪,浑身萦绕着实质的黑色魔气,由仙堕魔。
天牢之中,霎时汇聚起一股庞大的毁灭之力。
外间的天雷,也响得更加的凶厉。一声声,仿佛欲击穿世间。
一道道紫电,似欲焚尽所有,电光所至,天火骤生,焚原燎野。
皓皓仙界,渺渺无边,诸仙也竟吓得不敢出去。
或在洞天,仙俯,或聚在积云殿,余下难觅踪迹,除去快到天牢附近司祭、晋河。
便只有得到小四求救消息的素鹤与黎波,两人一路将仙元催到极致。
却见司祭、晋河已经先到,素鹤沉声敛煞,对黎波道:“我去绊住他们,你赶紧去救小妹。”
黎波颔首:“好。”
素鹤按下云头,叫住欲要进入天牢之口的两人:“两位仙友,素鹤有礼了。”
司祭元君眼皮登登的跳了好几下,旋身抱拳道:“见过真君,不知真君到此何为?”
“本君见天有异像,恐有邪佞作祟,故来查看。”素鹤还礼,垂眸间,黎波得到暗示,一瞬闪过两人身后,进入天牢。
“真君说笑,天威赫赫,乃是上天示警,催我等尽早除去妖星。
而且,如此浩威,众仙尚惧三分,何况是邪佞?”顿了顿,言有所指的道:“比之邪佞,真君不觉得,不臣之心才是更该防范的吗?”
晋河仙君闻言,立时拿眼瞧了一下素鹤的反应,见其无怒无恼才拱手道:“真君容禀,我与元君奉旨而来。凡有不当之处,挨复旨之后晋河再上丹峰碧竹赔罪。”
对着老上司,晋河做不到无视。拼着得罪司祭,也不肯怠慢了素鹤。
当初的生死之情,他不敢相忘。
素鹤眉眼微抬,负手与背,睇向两人:“既如此,素某丹峰碧竹恭候。”
话音一落,即抽身而去。
晋河松了一口气,向司祭告罪道:“元君宽宥,晋河逾矩了。
不过请元君看在兹事体大的份上,处理妖星为先。
晚了若生差池,你我都担不起此罪。”
司祭元君睨眼晋河,拂袖冷道:“哼。”
进而,转身行向天牢入口。晋河不敢拖沓,急急跟上。
却在他俩进去后,素鹤去而复返隐在虚空。
阿黎,小妹……
第一百三十三章:似是末路行
黎波甫入天牢之口,即仙元饱提,唯恐途中有意外之变。
不料,尚未靠近羁押龙三、龙雪的天牢,便一股可怖的力量由深处如骇浪般袭来。
当即祭起护体仙光,罩住自身。瞬息之间,力量已至眼前。
觑眼左右,避无可避之下,唯剩硬接一途。
双掌合什,默诵法言。霎时佛光大盛,两相撞击之下爆破如雷。
黎波脚跟立定,仅是闷哼,嘴角刹见红。
“啐……爷爷的,什么鬼玩意……”
话音未落,即见一条浑身萦绕黑色魔气的白龙呼啸而出。
所过之处,无一不崩毁。
“这什么玩意儿?”黎波跳脚躲到一边,免得被掉落的残垣砸着。
忽的,他眼尖的瞧到了白龙身上还有一个人。
脑中有如电光闪过,当即直追。
却见白龙已和司祭、晋河交上手。一边是魔威赫赫,一边是清气自盛仙光融融。
眼见司祭一掌逼命白龙,黎波拂袖翻掌间,伏魔弓再现。
“龙雪,带丫头走,爷断后。”
登时翻身似鱼跃,二指紧扣弦,硬是截下两人去路。
金色箭羽已在弦上,然对准的却是昔日的仙寮。
司祭元君怒道:“黎波,你果有二心,竟敢公然相助魔物与妖星。”
黎波眸色渐冷,箭羽之芒愈见炽燃:“本尊做事有个不好的习惯,从修道至今从未违逆。
那便是,只问对错,不问正邪。”
顿了顿,瞥向两人:“二位,是对还是错呢?”
说罢,箭羽隐隐有离弦之势。
晃的司祭元君面色霎时黑如锅底,沛然仙元按在掌心迟迟不敢发,然如此轻易让黎波得逞,这口恶气如何甘心咽下。
晋河睇眼两人,眉山紧锁两江愁。司祭得罪不起,黎波他不愿得罪。
骨子里,他是敬重与大家共过命的黎波。
但如此僵持也不是办法,尊者若要救龙三,便不能被绊在此处。只有与龙雪汇合,救人的胜算才多一分。
于是,垂首上前道:“尊者,不若且听晋河一言。”
黎波按箭不动,静等其下文。
倏然,却见晋河仙元猛催,身形快若闪电,浩掌袭向黎波。
“叛徒,纳命来。”
“晋河你……”黎波登时暴怒,欲换手以掌还掌。
却见晋河一手攻向自己,一手却分出暗劲儿击在黎波按弦之手。
登时,箭羽脱弦,一箭贯穿其右胸。
时间似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司祭元君站在晋河之后,是以未能瞧的他的暗招。
然他却被这一箭震撼到了,望着去势尤似猛虎的箭羽,心瞬间紧缩了几下。
眸光微微睇向变成血人的晋河,这厮,是真的半点同僚旧情也不顾啊。
晋河垂眸看着胸前拳头大的洞口,忽的咧嘴一笑。
自古忠义难两全,他是个粗人,也只能想出这种笨法子。
倒下的那一刻,嘴唇尤无声的蠕动着:“快去,救人。”
黎波握着佛魔弓的手一颤,横了司祭元君一眼以后,遂身化流光追上龙雪。
而在他转身消失的刹那,晋河亦倒入尘埃。
点点生机自体内溢散,司祭元君不屑的走上前,屈指疾点其数处要穴。
“嘁……算你小子命大。”
遂俯身将人抱起,瞬间遁出还在崩毁的天牢。
虽他往日并不喜这等莽夫,但今天,他这伤来的刚好。
即可天帝面前交差,又可借机除去黎波。此人一除,也等同于剪掉天帝一臂。
届时,天帝又少一倚重之人,便只能逐步依赖自己。
那日后……
龙雪因得黎波及时出声,侥幸唤醒本心,不至在魔物
的报复中沉沦。
她也万没料到,那黑影被她吃了,还能有如此威能与其继续争夺身体的掌控。
虽侥幸夺得自身的主控权,却一直无法打破其临死爆发出的怨念。
撇去心心念念要救一人,眼中……唯剩杀途。
索性,黎波福至心灵的认出了她和龙三。
一出天牢之口,即化回人形。取云霞数段,织白绫六尺,将人绑在自己背上。
驮着龙三未行多远,便陷入重重围杀。
纵一人骁勇,怎奈敌人多不胜数。
而她初与黑影融合,力量掌控尚不及十分娴熟。
愈战见愈疲,就在力空欲破釜沉舟之际,幸得素鹤来到。
只闻一声:“疏竹横拂,烟波尽。”
天幕尽化青竹万竿,竹叶旋飞如瀑尽演漫天剑雨,直逼围杀龙雪的诸仙。
一泓秋水的悯殊剑赫然在手,长身玉立挡在两人身前。
“诸位,素某不欲造杀。
但若有敢违此一线者,悯殊剑下不留人。”
登时剑芒闪耀,诸仙被眼前一闪,生死天堑一道刻画两边。
诸仙躲避剑雨,纷纷兜起仙光护自身,却还是有不少仙者伤在剑威之下。
黎波追来,暗道不妙。如此情形,天宫势必将增派更多仙者围杀。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找来白离才能暂平风波。
深深看了素鹤等人一眼,折身奔向绯暹宫。
而绯暹宫内,此时气氛更趋紧张。
狐天音手拖玉盒,打量着床上不知生死的白离。
心中顿觉懊悔,刚刚走的太急,忘了向龙三逼问《镇魂曲》的下落。
呔,失策……
忽然,虚空微晃,一股令她厌恶又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寝殿内。
不及出声,人以落入寒凉的怀抱:“美人儿,好久不见。”
“你来做甚?”
“当然是想美人儿了,嗯……还是那般的美味。”
“住手,此是天宫,非是魔族可由你任意撒野?”
“啧,多久没碰你,就想替他守节了?”
登时,狐天音脸上涌起一抹潮.红。虽是嗔了一眼血灵,但人已软在其怀中,连手上的玉盒也险些托不住。
血灵将人打横抱到桌子上,只手推到桌上茶具。
登时金晶美玉,碎裂一地。
芩歌守在殿外,听得动静:“主人,你……”
不等她话问完,便遭狐天音痛斥:“住口,守好此间……嗯,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芩歌蹙眉,主人莫非救治太子出了问题?
否则,主人言语之中怎会有极力压抑的痛苦声。
血灵倾身贴在狐天音耳畔,邪气如斯的低语,惹得美人颤栗不已:“你看,它可比你这张巧嘴来的诚实,是不是?”
看看这娇娇柔柔的模样,不就是在邀请吗?还装的很什么一样,啧……矫情。
“闭嘴,说出你来此的目的。”狐天音双手紧紧环住血灵的脖颈,任五感载浮载沉。
而血灵忽的一口咬在她颈子上,朱红瞬间蜿蜒滴落。
良久,待他喝得饱足时,方自颈间抬起头,整了整衣衫。
直道:“本座要龙三的心头血。”
狐天音提起散乱的衣裙,慢慢的穿戴好,眉目婉转流波的瞥了一眼血灵:“不行,此物本宫尚需用它救人。”
“啧,救人何须浪费至宝。”血灵行来,搂着狐天音肩头不屑的道。
“何意?”狐天音手中动作一顿,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区区几滴心头血,如何就成了至宝?莫非,其中还有她所不知的?
血灵贴在其鬓间轻嗅,不甚在意的道:“说了,也不怕你知道。你不是心疼《镇魂曲》没得到吗?”
你窥视本宫的内心?
闻言,狐天音登时玉面藏煞,反掌提杀。
“非也,你受本座血丝入体之时,此身便已为本座所控。
不管本座听与不听,皆能悉知悉闻,包过你所有……秘密。”
只是屈指轻弹,杀机消于无形。
狐天音恼怒不已:“你……”
“别急,听本座说完。龙三的心头血,你当只是世俗凡物?
呵,她的血尚且是宝,何况是她的心头血?”
“怎么说?”
“她之血乃是三千大界,方有的天灵之血。
肉白骨,回生死不在话下。
难得是,其灵气是充裕是此间洞天福地也不及的。
一滴心头血,足以让你颠覆青丘。”
“真有如此威能?”狐天音觑了眼掌中玉盒,又看了眼白离,眸光瞬间一暗。
“自然,可惜以你之修为,尚不能承受。”
“你想独吞?”
“然也,你有本座血丝在体,本座服用,你自也可得到惊天好处。”
“是吗?”
“一滴予你方便,两滴你我共享,何乐而不为呢?”
狐天音敛眉,默默计算了一翻。诚如血灵所言,《镇魂曲》以难再得,若有无上力量在手,放眼世间她又岂惧三分?
“成交。”
语落一瞬,仙元猛催,玉盒旋飞当空。
血灵抬手相招,玉盒顿时自行打开,三滴华光灿灿的心头血滴溜急转。
如同星辰运行,别有一翻天道之韵。
如之前说好相同,血灵果真只取两滴。
狐天音急取一滴,屈指射入白离口中。
而血灵服下心头血后,即刻遁入虚空。
须臾,白离身上爆出夺目光芒,通身修为也涨到骇人地步。
恍惚间,幽幽转醒。他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梦里有她。
她为他弱水起舞,也与她沧雪殿缠绵悱恻。
那场梦,好美,好真实。真实的,他愿意此生都溺死其中。
可是,忽如其来的力量将他自美梦中唤醒,也让他看到了不想看的人。
“太子妃有事?”白离缓缓坐起,赤足点地,自更罗衣。
狐天音抬手将胸前的衣襟拉了拉,遮住了一抹羞红。
那是血灵那斯,无耻留下的印记。
眼眸微眨:“表哥身体抱恙,音音当然是来救夫的。”
“住口。”白离着外衫忽止,怒喝道。
“怎会呢?音音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劝说母后成全表哥的痴心情长呢。”
“你……讲清楚。”
“呵呵呵,讲便讲,母后赠你的龙吐珠可还喜欢?
沧雪殿的,可还开的惊艳?”
轰隆……窗外雷声轰鸣更甚,紫电狂闪,却仿佛也击中了白离的心头。
他不是愚笨之人,得狐天音提醒,瞬间明了所有。
登时立在原地,忘了回神。
当梦不是梦,剩下的……便只有伤害。
怎会,怎会?他,是想护她的呀。如今,却是自己亲手毁了她,亲手将她推入痛苦的深渊。
原来,他不是一个爱慕者。而是握着尖刀插入她心口的,刽子手……
狐天音却还嫌不够,这样的痛苦太轻,太轻了,怎及自己的万一。
又睇着白离道:“表哥得了美人,或许太高兴忘记了苏醒的时辰。
眼下,众仙都在围杀她呢,咯咯咯……表哥,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妖星不但祸世,还玷污了尊贵的太子殿下,啧啧啧,听说好像……”
就白离惊的神魂出窍之际,黎波打入了绯暹宫。
“滚,谁敢挡路?”
第一百三十四章:人心几分明
绯暹宫
屋内之人,尚不及反应,两扇门便被一掌轰成了碎渣。
白离和狐天音同时望向门口,只见黎波怒眉横目,抬手一瞬,掌风疾袭而出。
“噗……阿黎……”
黎波瞥眼弯腰吐血的人,眸光微转斜向狐天音。
寒声道:“是男人,就和我走。自己做的事自己去抗,别让一个女人替你承担所有。”
沉眉凝煞,这是他们兄弟间,他第一次忍无可忍的动了手。
“……阿黎。”白离咳出两口血水,抬头望着黎波,不及擦拭朱红,愣了神。他,这是都知道了吗?
“别磨磨唧唧,晚了,你我便等着去收尸。”黎波看不得狐天音,多待一息他怕自己会抑制不住杀了她。
然而,不可以。
急思救人,如何肯在多耽搁一刻?
他之心,悬着素鹤龙雪、龙三,不知能否撑到他们赶到?
一听收尸,白离登时慌乱如麻,孤冷如他顿失了自持。
竟是连鞋袜也不及穿戴,拔足奔出了寝殿,越过黎波。
足尖点地,踏云而去。
黎波也不嗦,当即唤来云头,急追并行。
狐天音放下捂在胸口手,移步到外间,觑眼满院的狼藉。
愈发恨黎波恨得咬牙切齿,一草一木纵非她所在意,然被人打门上,那便是打她的脸,下她的威风。
睇眼芩歌,也是嘴角带红,兀自从地上挣扎站起。
颠着脚步,一瘸一拐的行到狐天音身边。
却一眼瞧到了其胸口处的春色留痕,登时羞的满面通红。
低垂着脑袋,磕磕巴巴的道:“主……主人,奴婢……无能,没有拉住尊者。
险着坏了主子与太子的好事,奴婢有罪。”
说着,跪在了地上。
狐天音本是被她一眼瞧的愠怒炽盛,正待发作。不想听完全话后,倒是心中越发舒坦了几分。
她喜欢这张嘴说的事儿,就算……明明是假的。
然她爱听,这就够了。
“起来吧,我们也去看看太子如何解决妖星之祸?”
话音一落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蚀孤的阴冷。
芩歌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心不敢多言,旋即提着裙摆匆匆跟上。
而白离赶到时,果见两人以趋下风。任两人俱是仙中俊杰,也难众仙轮番围攻。
黎波当真是怒火填胸,无法可忍。霎时,伏魔弓起,动紫霄。
梵文暴涨,欲诛仙:“我佛有怒,金刚焰。”
登时,金色烈焰之箭携着无上佛威梵文硬将众仙逼退稍许。
为素鹤、龙雪,解了燃眉之危。
白离趁机召出火凤,双双自云头降下,与素鹤、黎波,形成四方夹击之势,将龙雪、龙三护在中间。
天帝得到太子苏醒的消息,料定白离定会来此,遂派米前来制止。
如今之势,为一个女人与众仙为敌,实为不智。
即便,他也曾年少轻狂……
米拨开人群,手持拂尘微甩,垂衣拱手向白离道:“殿下不可妄为,不可因一人一事,而罔顾苍生。
须知,您不止是自己。还是天宫的太子,苍生的少主。”
忽的看向龙雪姐妹目光骤然凛冽:“岂可本末倒置,有负众仙,有负苍生?”
“负有负,负非负,日后众生自会评说。
毁过辱骂,本宫绝不推诿。
然今日,乃是本宫有负与她。怎能是非不明,黑白不分,眼看诸位受邪祟迷惑而枉杀无辜。”白离觑眼龙雪背上的人,一颗心瞬间被剐了不下千百回。
那满头的白雪,更是刺痛他的双目。
他不知,自己害她竟如此深……
然他更不知,再这皑皑白发覆盖下,是一张怎样急剧衰老的容颜。
对女子而言
,这是何其残忍。
米闻言,骤然紧逼上前:“一人无辜,是谓无辜。
那苍生何辜?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的命便不是命,不无辜?
敢问殿下,可是如此?”
白离周身冷气忽然奏杀,眉山凛冽好似千峰之雪。
“仙使,事不可过,话不可多。须知事有反复,话有仙灵。
同列仙道,当知世上还有天理召彰。非是你我红口白牙,可以任意诋毁。
本宫念你上命难违,不与你计较。但你若执意逼杀?本宫掌下,不过多一条亡魂。”
怎知,米也寸步不让。即便心中也认可白离的说辞,然他身后代表的是天帝。
退不得,让不得,事与是非,皆只能了此心。
若得一人之死,可换天下晋靖平?未尝,做不得一回恶人。
伏首叩地道:“若臣之贱命,能换殿下回首?臣,甘愿死在您掌下。”
“你……”白离心口一窒,被堵的不轻。米这是料他不会降杀吗?然他,也有非守不可之人。
怎能在此止步?遂只手唤风云,掌纳天地之威。
波诡云谲间,肃杀之气一触即发。
却在这时,森森魔威当空压下,打断白离与米。
众仙骇然而望,竟见八部天魔至三,后有无数黑压压的魔兵整齐排列。
血灵、生生梓,画风北赫赫立云头。
龙雪暗道不好,魔界此时到来,岂非愈描愈黑,烈火添热油?
素鹤、黎波、白离,俱也是心头一凛,眸光互递,尽提毕生修为以备强敌。
哗然声起,众人忽然全无围攻龙雪之时的齐心。
推搡挤揠,或跌作一团,腿脚打结绊在原地迈不开,心急之下扯着衣袍胡乱蹬踢,仙者颜面荡然无存。
只为快些逃开,莫作魔族刀下亡魂。
又或者,尚念情谊,危难之时,还记得相扶持。
瞬间,挨得挨,挤得挤,或叫或骂,好不热闹。
却叫众魔,看了出好闹剧。
血灵等讥诮难掩,却是齐刷刷自云头跪下,齐声道:“八部天魔,血灵、生生梓、画风北奉魔尊之命,特来恭迎魔后回归。”
一言出,不亚天雷炸响。
黎波当即怒道:“放你娘的屁。”
“堂堂结界天宫,何来你魔族之后?”觑眼不争气的众仙,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今日天宫四门,究竟何人当差?
怎会在此时让魔族得手,而观血灵等人,似乎只在夺人,无意染指天宫。
这,岂非明摆着陷丫头于不义?可恶……
血灵起身,施施然道:“天下皆知,是仙界拘我族魔之后。
更恬不知耻夺其心血,毁其筋脉根基。如今我等前来迎接,尔等竟厚颜装作不知。
这,便是为仙之理?”
“血灵……”黎波话不及出口,便叫画风北截了去。
“贪座何须同他废话,我等只管迎回魔后。若叫魔尊等急了,恐你我都吃罪不起。”画风北亦起身,扬手召出锈剑残光。
沉吟若唱:“朝闻死,夕闻死,众生皆死。”
迷离剑芒,催人瞬度无情时光。回神之间,已是掠去生机一片。
颗颗头颅,化作滚地葫芦。
苍老的面容,犹是满目惊愕,不知自己怎就身首分家?
白离孤冷睨眼三魔,掌心微摊,火凤自受到牵引即化剑身,盘旋而至。
“阿黎,真君护好她二人。”
一语落,顿起剑势,火云燎天:“诸恶莫作,众天唯我,焚。”
登时剑威赫赫,燎原业火似老鹰扑食般袭向受迷的众仙。
画风北见状,神色忽变,招行一半即收剑回至血灵身后。
眸光暗了暗,未曾想这厮修为精进竟如斯可怖。当日清徐原,也不见有这份罕世之威。
这该死的血灵,居然也没告诉他情况有变?若不是自己见机快,这会儿被烤的渣都剩不下。
你他娘的,那可是业火啊?
血灵对身后之目光,恍若未闻。眉目间阴鸷嗜血,信手拨弄虚空,熊熊业火,竟不受白离控制,径自飞往他之掌心。
“不好,众人速退。”白离见机,便知血灵意欲何为。
侧首回眸急令道,沛然仙元霎时倾注剑身,撑开遮天仙光帷幕。
“太子殿下,看来您真是记吃不记打呀。”血灵嘴角勾杀,聚在掌心的业火陡作漫天火雨,全然回敬天宫。
白离深知业火之威,退无可奈之下,唯有豁命强接。
剑指划破掌心,以血灌剑身,剑威暴涨。
刹那一瞬,天倾地陷,仙阁楼台坍塌四起,尘烟喧嚣之上。
少不得有仙者作抱头状:“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妖星害我,魔族亡我啊……”
“他娘的,早知当仙人也是死,我还不如留在下做凡人。
酒色财气,老子想干啥不行啊?鬼迷心窍,才特么脑抽了来修仙。”
“为仙不为苍生主,做了神仙也惘然。”
“都给老子闭嘴,在废话本尊亲手送你们入轮回。”黎波喝道,又急问白离:“子离,要不要紧?”
真他娘的见鬼,怎的两人修为一个赛一个涨的恐怖。
白离极力撑持仙光帷幕,尽护天宫平安,欲将所有飞散的业火强行回纳自身:“我……没事。”
开口的一瞬,血自嘴角滴落。
黎波虽恨其害龙三受苦,却也不是真的不念兄弟之情。况且,他知白离甚深。
以其往日为人,断不会做出毁人清白之事。这其中,必有阴谋。
奈何眼下紧迫,实无功夫再去追究原委。天大的事,也需过了眼前再说。
思及此,遥遥一掌,仙元尽灌白离体内。
“阿黎你……”白离怒极,此时你当保存实际,护她安危。
我欠她的,若无命,便来世报。
“别废话,有什么事都以后再说。”黎波不耐烦的怼了回去,知他所想,却不愿成全他。
要偿便今世偿,来世能否相逢也未可知?
说来生的,都他娘是骗子。
生生梓观望良久,终于手擘虚空取出饮月刀。
两指抚过光可鉴人的刀身,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刀身发出极其悦耳的唤鸣。
如情人呢喃:“乖乖,你也等不及了是吗?”
然刀锋一转,寒光照眼:“月若饮尽,血方休。”
与前次交手不同,这回他的刀威乃是叠加在血灵的出招之上。
双倍逼杀,盖由白离一人承担。
仙光帷幕,骤现皲裂,几近支离破碎之状。
米见机不对,趁着双方斗的你死我活之际,悄悄遁回了落霄九云。
将所见所闻,一一转述给天帝。
天帝皱眉再三,搁下朱笔起身绕离书案,双手负背闷头往外走。
“陛下,我等该如何是好?太子等人,恐撑不了太久。”米持着拂尘,在后面小跑追上天帝。
“去渡佛祖那儿看看。”天帝头也不回的道。
“臣知晓了。”
若是去找渡佛祖,那他心中便安妥了几分。
然天帝想的却是,难道计策有误?渡佛祖未有将人杀之,或困死?
之前他们怀疑胡今生便是魔尊假扮,是以与渡佛祖定计。由西灵山出面
设局困住胡今生,以便天宫诱杀龙三。
如今龙三未死,魔族怎就得到消息?还言明是奉魔尊之命,莫非……
越思越恐,天帝猝然加快步伐赶往渡佛祖所在。
第一百三十五章:救龙三
天帝一路疾行,闷头至听风闻禅。
渡佛祖拍了拍虚悟的小脑袋,让其自去玩耍。
指捏法印作礼道:“陛下。”
“见过佛祖。”天帝合掌还礼。
“陛下奔波辛苦,不妨饮一杯茶清心何如?”话音一落,即有小僧奉上茶水。
天帝脸颊肌隐有抖动,颜道:“承佛祖抬爱,白赜愧领。”
伸手取过小僧盘中一杯茶,因心中有事,揭盖浅偿喝了个囫囵大概。
“滋味如何?”渡佛祖亦接过弟子奉上的清茶,垂眸品其香,品其韵。
“好,挺好的,佛祖之茶,果是别有一翻滋味。”天帝觑眼茶杯,实不知其何味。
不过是久居高位,惯说的场面话。
渡佛祖揭盖清偿,不紧不慢呼着本不烫手的清茶。
登时惹得前来质问的天帝坐立难安,随后追来的米被奉茶的小僧拦下。
君臣对望一眼,俱是忧愁焚心。
这都什么时候了,龙肝凤胆他也是偿不出滋味的啊。
见渡佛祖迟迟没有开口的意思,天帝忍不住上前道:“佛祖……”
然不待天帝开口问完,渡佛祖忽的食指探入杯中,正当天帝不明所义之时。
赫见一只小小的飞虫趴在其指腹上,看样子已是快要不行的样子。
渡佛祖将小飞虫放下,原本天帝眼中必死的它,竟顽强开始煽动翅膀。一下,两下,乃至更多更多,直至全身水滴尽干。
小小虫物在渡佛祖面前不停盘飞,渡佛祖再次伸出那根救它生死的手指。
虫物即落与指上,竟抬起两只细小的前爪,学人拱手。
余下的小爪,皆作跪地状。
绿豆般大的身子,不住的向渡佛祖作揖。
渡佛祖但笑不语,只是又将它放走了。
那飞虫比人重恩义,得了活命之机,便是卑微至极亦不忘感恩,临飞时更是再三作揖道别。
“陛下,可是看明白了?”
天帝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他哪里还有心思看渡佛祖打的什么禅机。
只是极力自持耐心,道:“白赜愚昧,不通物法。
但启一事不明,伏请佛祖解惑。”
“陛下是为胡今生而来?”
“是。”
“如此,陛下但请自观。”
倏然,杯中涟漪荡荡,须臾宛若平镜,内中景物一一显现,亦可胡今生尚在期间。
这……胡今生仍在,岂非是在说魔尊另有其人?
倘若如此,那离儿他……不好,得需赶紧回去。
念头一通,即拱手道:“白赜尚有他事,改日再来叨扰。”
说罢,别过渡佛祖。经至米处,两人交耳几句,旋即匆匆踏离听风闻禅。
待其走远后,渡佛祖垂眸微启一线,悲悯的将清茶洒向大地。
时清水即化飞鸟,扑棱棱的飞入林间:“出来吧。”
倏然,虚空荡漾,般若飒然降下。
端掌合什,跪下道:“般若妄为,恳请佛祖降罪。”
渡佛祖掌心虚抬,不让其跪下,而将其托起。
“一切缘法,皆有因果。
你参佛至今,其心本寂。忽作如是者,料上天自有其因应。”
“多谢我佛宽宥。”般若作礼,又道:“诸仙如此,怕是仙界应有此劫。”
“即种如是因,便作如是果。
世人多昏,常堕尘欲迷惘。仙者有执或杂,无异着我相、非我相。
是故,尊者当知诸法是空,诸形亦空。
唯勘破者,能得其真乐。”
般若一怔,染尘之心顿复自清:“弟子愧颜,谨遵我佛教诲。”
“嗯,你下去歇着吧。”
“般若告退。”
向渡佛祖道别后,他回到树下结跏趺坐,默默静思。
虽将此心一点尘垢剔除,了性了明。然深处,却还是放
心不下黎波。
因他之故,以叶题经言,故暗助胡今生脱困。
也亏得胡今生虽因心急救人,仍有几分理智尚在。
不然,他这般隐晦的提示,人未必能懂。
盖因他之书写为:六尘不染,当耳目为其心。
心不着尘,不萦一微,不住一声色香味触法。
诸法如如,诸念如如。
好在,胡今生也非泛泛之辈。灵心所至,即得所悟。
觑破此中法门,极招运手却是袭向自身。
登时,局破。
那与他一直厮杀纠缠的人影,也突兀的消失无踪。
取出提经之叶,仙元猛摧,顿作粉末:“好个不住不立,立者原其初。”
得此一言警醒,才知困自己的,乃此心所设的重重阻拦。
心念不灭,此阵不灭。
窥的要领,则局自破。无怪乎大和尚曾言,他从不曾阻拦自己离去。
却是他,自缚罗网,平白耽误了救人时机。
然他提招攻击自身之时,亦有所虑。胡今生这个身份不能再用,即不能用,便需一个合理的消失之机。
眼前即是正好,遂人影消失之时,胡今生亦随之点滴不存。
以假死金蝉脱壳之计,迅疾驰回魔界。得知血灵等擅自离守,便知其去往何处。
令以疏陵广坐镇魔界,魔尊唤出匿迹已久的冰焰麒麟,与病乙鸫共闯天宫。
赶到之时,正遇白离倾危。
“血灵,本尊曾有一言,汝可还记得?”
忽来的人,未曾预料到的人,登时让血灵片刻失神,也让白离等争到喘息之机。
素鹤不言,心知此时亦失不得。一手隔断黎波继续耗损仙元,一手将自身的仙元渡入白离体内。
“死鹤?”黎波急了,平时不见你和老子争啥?怎么每次要死,你小子老特么和爷抢。
“你休息,后续有我。”素鹤只一语,便不再多言。
白离耗损太剧。仙元入其体,顿有杯水之感。
眉头一皱,仙元登时再催一层。
黎波话到喉头,嘴唇动了好几下,愣是什么都没说。
是兄弟,便不需多言。既如此,他还开这口干嘛。
一时间,顾不得场合不场合,直接在原地调息恢复。
却见血灵魔元再催,即不收手也不惧魔尊之威。
得了龙三心头血的他,修为早已今非昔比,再不是昔日那个为了霸业处处伏低做小的他。
听到魔尊这般问话,登时笑得邪肆张狂至极:“哼哼哼……哈哈……记得,魔尊旧日大恩,本座恐是至死也难忘其万一啊。”
“既以知,那你该当无怨。”说罢,掌下再不容情。
赫赫魔威倾天压下,血灵当即抽掌回迎。
白离趁机将业火悉数纳回,双手交错间解仙光帷幕,魔尊的威压之下,以不是他能为可以硬撑。
然失了白离这层保护,诸仙顿时大急,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盛气凌人或颐指气使,直拱着手忙不迭的喊到:
“殿下不可,不可啊……”
“噗……”白离别开脸,霎时朱红频呕。
二话不说,即自封数处大穴,然后盘膝疗伤。
火凤剑霎归本体,悬飞在头顶上方为其护持。
诸仙尚不及再多言,魔威以至,逼命眼前,这些人才不情不愿的豁出本领自己保命。
有道是个人自扫门前雪,谁还管谁糊了血。
有那时间做英雄,不如赶紧抹油好逃命。
这一来诸仙,魔威下死一部分,再逃去一部分,剩下的便也没多少。
倒不是他们心中有多少大义,实在是腿软它走不动。
只是,双魔相斗,岂是常人可以瞧的热闹?
一刹那,不少人都脑子浆裂,一命呜呼奔了冥府。
血灵提掌急攻,眨眼之间已战了不下二十回合。
眉目急转,知此战拖
不得,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睇眼生生梓和画风北,示意两人见机而作。
然两人此时被病乙鸫和冰焰麒麟盯的死紧,一时僵在原地,双方互互耗着。
眼见援兵无望,他也只能赌一赌。
只个瞬息的功夫,血灵将魔元催到极致:“血祭.雾隐。”
魔尊只手翻天盖下,直逼其藏身所在:“天地不测。”
顿有莫测神威,逼得血灵步步急退,脚步忽的一顿,张嘴突出一柄长剑。
剑身通红,兼有红光流转。
掌心握住剑身的刹那,其修为再现不可思议的疯涨。
“一滴王孙泪,送君断肠归。”
登时,赤红剑芒扑天而上,却在临近魔尊之时,忽的消失。
就在观看之人错愕之际,剑芒竟自龙雪身后射.出。攻魔尊是假,杀龙三是真。
此剑快疾异常,龙雪等人本根不及回防。危机之即,魔尊忽向虚空一探。
绵绵无形之力,宛若女子叹息,即剑芒离龙三寸许之际,姐妹皆以腾身入云。
“冰,速带她们走。”
“是,主人。”冰焰麒麟四蹄踏云,几个跳跃,接住龙三、龙雪,风驰电掣的奔离天宫。
黎波看到,当即跳脚:“诶,兀那小麟你等等我。”
冰焰麒麟一个趔趄,差点脚下踏空,打死不等人。
“死鹤,替我说一声保重。”
素鹤拳心顿紧,抬眸平常道:“保重。”
“保重。”
师兄说,渡佛祖曾言他之路,在他脚下。睇眼龙三消失的方向,或许,这便是他之路。
足踏云头的一瞬,已是身出天门之外。
血灵一击落空,回眸怒喝道:“追上。”
生生梓与画风北,急欲追赶。
病乙鸫瞬间掌托玲珑噬幽瓶,眉眼不抬的拦住两人:“两位,难得天宫做客,这般走了,未免可惜。
不若,请二位为鸫君详解如何?”
“病乙鸫,让开。”生生梓怒道,龙三不死,一切都将是变数。
“两位若闯得过,便只管来,病某接下了。”病乙鸫眼角上挑,指尖轻触在玲珑噬幽瓶上。
顿时,惹得两人皆一步迈出又缩了回来,四目相对落入纠结。
而血灵一招不成再添一招,直杀的魔尊左右躲闪。
“受死吧,血影纷纷。”
只见其一化十,十化百,个个是真,个个无假。
便是修为,也没有一星半点的不同。
一剑画,百剑动,齐刷刷的人影自不同方位攻向魔尊,存心,一目了然。
倏然,魔尊不再闪避。
定身如柱,不动不摇。周身魔氛瞬画无匹刚劲儿,与血灵一剑百化斗了个天翻地覆,直叫日月失衡。
而待烟云雾散,露出一角时,却是血灵败了。
伏在地上的人,欲故技重施,再摇尾乞怜一次。
魔尊抬手瞬间,覆在脸上的逆九莲忽有一瓣染血。
血灵登时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擦着嘴角道,阴狠至极的道:“啧……好可惜啊,您不能杀我了。”
“是吗?”魔尊闻言,掌心翻转间,魔元急聚。
“逆九莲,莲生九瓣,一瓣为一魔,是谓逆九莲。
莲瓣染血,便意味着你若杀我,将九莲不存。”
岂料魔尊垂眸间,已是风刃吻过其咽喉。
“是吗?”
话音刚落的一瞬,血灵忽用双手拼命捂住喉咙,阻止生机流失。
“你……你何……何时,动的……手……”
更让他害怕的是,身为魔族他无法复原……
倏然抬头望着魔尊,眼中满是惊恐,逆九莲仍在,而自己却到了尽头。
抬手一招,两滴华光灿灿的心头血落与魔尊掌心。
眸光骤冷:“该你了,白离。”